這一天深夜,北臨縣外一處破敗的小碼頭,赫然出現了上百個人,他們形跡可疑,正是大忠漕運行當時來鬧事的那幾個熟面孔。
他們站在碼頭邊等的是一艘即將從南方過來的大船,洪當家已經和南方的人牙子談好,這次要做一筆大生意,所以南方將會運來好幾船的孩童,供他們販賣、訓練成私軍或苦力,甚至弄殘了丟到街上要飯,替他們賺取大筆錢財。
然而他們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四周都還是靜悄悄的,讓大忠遭運行的弟兄們有些待不住了。
「當家,我覺得氣氛不太對勁啊!」在這樣又冷又暗的夜晚,呆站著吹冷風著實不好受,一名比較沒經驗的年輕人忍不住說道。
「能有什麼不對勁?應該是河水湍急,行船困難,所以耽擱了時辰。」洪當家怒瞪他一眼,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動搖眾人士氣嗎?
「不,我覺得這林子里太安靜了……」那年輕人看了看四周,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難道你還以為會有人伏擊我們?北臨城的守軍已經被王爺借走了,這里又是我們的秘密據點,王爺說一定沒問題……啊,船來了!」
洪當家說話的時候,有一艘大船慢慢的朝碼頭駛來,他們趕緊協助對方停船下錨,將船固定後,船上跳下了一個人。
「洪當家?」那人是一名中年大漢,手里還提著個年約三、四歲的孩童,孩童沒有一點聲息,應該是被下了藥。「先驗驗貨吧!」
洪當家接過那名孩童看了看,最後滿意地點。「大哥辦事我放心,剩下的不用看了!喂,手腳快點,把這些貨都弄上岸!」
一聲令下,所有大忠漕運行的人都動了起來,上船將被綁住的孩子們一個個帶下來,若是有清醒能自己走的,就趕到一邊站好。
眾人忙得團團轉,在這樣的大冷天,洪當家甚至流起了汗,他抹去汗水,笑吟吟地朝四周的弟兄說道︰「做這種生意簡直是提著頭玩命啊,不過干完這一票就可以大撈一筆,上官尋那家伙的打壓,我們就不用忌憚了,用錢砸都砸死他,看老子不把他的什麼官營漕運行玩死。」
「是啊、是啊!」大忠漕運行的人也笑了起來,氣氛一片和樂。
就在這個時候,四周突然出現了火光,這群走私人口的現行犯不由心頭一驚,往火光的方向看去。
不多時,一名戴著銀色面具的少年策馬來到洪當家等人的面前,身後是穿著鎧甲的士兵,少年身旁,正是前一陣子帶兵將洪當家等人打成豬頭的王副將。
「怎麼又是你們?」洪當家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難怪今兒晚上靜得古怪,難道他們早早就被盯上,只等著此刻人贓俱獲嗎?那名少年冷冷一笑,銀色面具在火光映照下,隱隱約約反射出火焰金紅色的光芒,看起來十分駭人。
少年聲音低沉,猶如從幽冥地府冒出來一般,「怎麼不能是我們?看來上次你們還沒被打怕,居然連販賣人口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都能干得出來?」
「我……你是誰?這麼年輕怎麼可能領兵……我懷疑你假冒官兵……我、我跟你拼了!」
前幾句話是想引開那少年的注意力,才說到一半,洪當家就猛然拔刀,撲向那個少年。
這個少年策馬走在最前面,一定是重要人物,只要先拿下他,這群士兵定會投鼠忌器!
洪當家想得很美,可惜天不從人願,少年看起來瘦弱,卻是整個軍隊里最難啃的骨頭!
面對手持大刀、朝自己飛撲而來的洪當家,少年不慌不忙的拔刀阻擋,接著就看到洪當家的刀被劈飛出去,然後少年的刀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架在他脖子上。
那少年見洪當家居然把自己當成軟柿子,不由來氣,刀子在手上熟練地一轉,便用刀背敲起洪當家的頭。
「拼,拼你娘個頭!連刀子都拿不好的人,跟人家拼個屁?回家練個十年八年再……哦,你可能連十年八年的時間都沒有了,這一次上官府,絕對送你們回老家,哼!」
瞧洪當家沒兩三下又被打成了個豬頭,一名士兵忍不住低聲回王副將道︰「王副將,老大還是一樣凶殘啊,不是說生病了嗎?不愧是兄妹,小姐也真是凶殘。」
「噓,知道他凶殘你還多嘴!」王副將怒瞪他一眼,然後收回了目光,故作若無其事。
可是洪當家被打成那樣,大忠漕運行的其他人哪里還忍得住,反正已被士兵包圍了,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拼一拼!
于是大忠漕運行與南方來的人牙子們很快就鬧開了,甚至提刀直接和士兵打起來。
這些烏合之眾自然打不過訓練有素的士兵,可是他們要的並不是勝利,而是突圍,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然而他們太過低估鎮北軍了,沒多久就又被狠狠教訓了一次,上百人死的死傷的傷,沒有個成功逃走。
那戴銀面具的少年還想說些什麼顯擺顯擺,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而且听起來人數不少,只怕能和自己帶來的鎮北軍相抗沖,這個廢棄碼頭今倒是挺熱鬧的。
少年皺起眉頭警戒,而被抓起來的大忠遭運行的伙讓們臉上則是又憂又喜,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很快,答案揭曉了,來者竟是北臨縣的縣令上官尋。
上官尋同樣帶著一隊士兵,那高昂的士氣及整齊的陣容竟絲毫不輸給鎮北軍。當他靠近後,發現自己的目標早已經束手就擒,臉上露出了微微的訝異,然後就見到了上官尋。
那鎮北軍里的少年居然不安起來,待上官尋下馬在他面前站定,他終于忍不住叫道︰「你怎麼來了?」說完也趕緊下了馬。
上官尋靜靜地打量著這個戴著面具的少年,不知怎麼的有種熟悉感,仔細想了想之後,恍然大悟般地說道︰「閣下應該就是我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舅子,瞿景瞿少將軍了吧?」
少年愣了一下,最後不太自在地承認道︰「呃,是啊……」
其實她就是瞿影!但在上官尋面前,她能承認嗎?不能!否則她要怎麼解釋一個好好的「賢妻」,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威名赫赫的將軍?
所以瞿影只能裝死裝到底,幸好自己有戴面具的習慣,否則一下子就露餡了。
上官尋卻不住的打量著這個令人感覺十分熟悉的「瞿景」,看起來個頭不高,頂多和瞿影差不多,體格也不壯,瞿豪大將軍所生的兩個孩子竟都那麼瘦弱!
「瞿少將軍不是正在養病嗎?怎麼有空……來搶本官的工作?」上官尋有些無奈,一樣事先派兵埋伏在大忠漕運行的據點附近,瞿景就是有辦法佔到最好的位置,搶先一步,不愧是鎮北軍出身。
「那個,最近剛復原一些……就出來打打獵……」瞿影干笑道。
三更半夜出來打獵?而且那麼剛好就破了一個大案?
上官尋相當無言,瞿家兄妹似乎都很有人傻眼的本事,瞿景還更勝一籌。他若真的相信瞿景生重病,那才有鬼了!不過瞿家人用兵的確出神入化,他本還擔心自己帶來的軍隊可能會放走漏網之魚,想不到瞿景全搞定了。
于是上官尋調整好心態,很認真地道︰「先謝過瞿少將軍日前出兵,解了我們衙門之危。」
「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啦……」瞿影揮了揮手,被自己丈夫贊美還是有些飄飄然。當她正眼看向上官尋,不再躲避他探究的眼神,這才看到上官尋背後的軍隊,不由奇道︰「咦?你怎麼又有軍隊?不是听說都被借去守礦山了?」
上官尋淡淡一笑。「我布局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兵被借走,難道我不能再借嗎?我身後的兵由京里來,是只忠于皇上的京軍。」
以上官尋的身分,向皇上借幾支軍隊並不難,只是他平常沒那種需求而已。如今他讓官營漕運行搶了大忠漕運行固定的輜重生意,又打壓縣內的人狼族走私,就是要逼得大忠漕運行的人鋌而走險!不這麼做,怎麼有足夠的力道和證據掀翻背後的那個人呢?所以這支京軍他老早就借好,只待著最後一刻出擊。
販運人口、傷害致殘,再拿這些殘疾者利用他人的同情心斂財,上官尋雖不敢自稱鐵面無私、公正嚴明,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絕不容忍。
所以要辦就要連根拔起,只把表面的大忠瀆運行抹掉,是發泄不了他掩蓋在平靜下的憤怒的。
瞿影听了他的適,似懂非慬,不過她很干脆的交出了主導權。「相……呃,上官大人,既然這群為非作歹的家伙已經被我擺平,現在就交給你處理了。」
「那就多謝瞿少將軍了。」上官尋毫不客氣的接下了她的好意。
「不用謝我,你謝謝我……呃,我妹妹吧,她可是個賢妻呢!是吧?」瞿影突然心念一動,這不是個好機會,打探一下自己在丈夫心中的感覺嗎?
「啊?」這瞿家人對「賢妻」這個詞還真是執著啊!上官尋簡直啼笑皆非。
「那的確是。」
「那就對了,你對她好一點,偶爾帶她出去玩,多點時間陪陪她,她就很開心了。」瞿影還不忘替自己謀點福利,越說越忘形。「還有,我妹妹溫柔婉約、聰明伶俐,更煮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剁椒魚和辣肉醬,你下次可以嘗試看看,哈哈哈……」
剁椒魚和辣肉醬正是上官尋喜歡吃的菜,不過知道他喜歡吃辣的人並不多,因為他不常把這項喜好顯露出來,如果不是一起和他吃過飯,而且對他持意觀察的話,應該看不出這一點……
上官尋微眯著眼,客氣地回道︰「那是自然,我會好好善待瞿影。」然而下一瞬間,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揭瞿景的面具。「不知瞿少將軍方不方便將面具揭下,免得下回在其他場合遇見時,我會認不出來。」
瞿影嚇得倒退了一大步,急忙按住自己的面具,這才想到自己好像有點說太多了,連忙轉移話題。「呃,沒什麼好看的,我與我妹妹是雙胞胎,自然長得差不多,加上我這張臉太娘娘腔,沒有威攝力,遮起來比較有氣勢,才使喚得了那些兵,先這樣,上官大人我們有緣再見。」
她可沒騙他!當年她領軍時都是戴著這一張面具的,理由也真的是怕自己太女性化、太柔美的容顏鎮不住手下那些兵和敵人。
可這些她能解釋嗎?瞿影的心只差沒從胸腔里跳出來,急急招呼了一聲王副將,接著便跳上馬背揚長而去。
上官尋定定地凝視著瞿景的背影,原本清朗的眼神慢慢變得難解。
「怎麼了?瞿少將軍有什麼不對嗎?」範畢發現上官尋的異狀,忍不住詢問。
「沒什麼不對,只是有點……太香了。」上官尋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把注意力放回洪當家那群人身上,表情也冰冷了下來。「既然人都替我們抓到了,那麼就全都帶走。接下來,只怕還會有更激烈的手段等著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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