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層、頂樓、距離奇岳不到五分鐘路程,裝橫和擺設都十分簡單,但仍可看出屋子的主人是個男人,也隱約可聞到山的味道,默默比對完畢,海以霏在心里大叫,討厭,他們真的可以再像一點。
隨手放下兩個運動包,歐陽岳走到開放式的廚房煮咖啡,在這一刻,他體內所有的細胞都冷靜了下來。
他怎麼會那麼沖動的帶她回家?太不像他了。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馬上走。」
聞言,歐陽岳心頭一震,雖然他們相識已久,但他們的連結僅止于公事,不像她與阿雋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能拉近彼此的距離,但她為什麼就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
她為什麼就是懂他?
把他的沉默解讀為默許,海以霏提起自己的運動包,躡手躡腳的往門口走。
「過來,坐下。」
聞言,她立刻定住啦步,「我剛游完泳,精神不濟,不適合坐上談判桌。」見他又要過來抓人了,她趕緊說道︰「好好好,我過去、我過去,你不要過來。」她快快陸手放下運動包,再奔到他前方的那張高腳椅坐好。
歐陽岳繞出廚房走到她身旁,繼而伸手將她轉向自己,「太奇怪了。」
她猛點頭,「對啊對啊,我們這樣太奇怪了。」
「原因是什麼?」
海以霏愣了下,一時反應不過來,呃……他好像有點前言不對後語哦?
「為什麼躲我?」
「啊?」
「不要再裝了,我知道你是故意在躲我。」
海以霏沒再裝傻,干笑道︰「就是那天晚上……你知道的,我覺得我們暫時不要見面,免得尷尬。」
「我並不覺得尷尬。」
「好,你不尷尬,是我會尷尬。」
這一題勉強算她過關,下一題,「為什麼要避開我?」
海以霏的腦筋動得飛快,「你想想嘛,我們是對手,發現你經常在那間健身樂部出沒,你知道的,不利用對不起我自己。」
「就這樣?」
此時,她的腦海中快速飛掠過一個關于他的秘密,她馬上回道︰「對,在那里我得到很多你的第一手情報。」
听她這麼說,歐陽岳赫然驚覺,當她說他訓練的比重不像是去攀登奇萊山時,他早就應該發現不對勁了。
他就著她的回答再推敲道︰「你研究了我六、七年?」所以她才會這麼了解他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動作?
她陪著笑臉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說得過去,這一題也算她過關,歐陽岳退開,這時,咖啡煮好了。
呼!海以霏暗吁了一口氣,幸好Pass了。
「這一杯咖啡喝下去我可能會睡不著,如果沒事的話,我……」她盡量說得婉轉、恭嫌,只求他能網開一面,放她一馬。
「你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嗎?」他一邊倒著咖啡,一邊調侃道。
「再說了,要是你的女朋友回來,看到我在這里,那就不好了。」
「所以你不知道?」除了歐陽昶一家三口,他的住處只有一個人知曉,那就是公司派給他、由他母親和嬸嬸親自為他挑選的專屬司機夏競平。
奇岳早創時,張雅樺姊妹兩便說好了,張雅樺到公司幫歐陽聿兄弟的忙,張雅淳留在家里主持家務,張雅淳本不該干涉奇岳的事務,但是寶貝兒子的專屬司機,她怎麼能不多注意一點?
兩位母親的要求很簡單,學歷不重要,重要的是品性,再來就是要高、要壯,也不能太老,畢竟她們的兩個兒子人高馬大的,不挑個高壯一點的,要是兒子應酬時喝醉了,誰扛得動?
那次的面試來了十幾位應征者,只有夏競平一個人合格,張雅淳索性請剛從海軍陸戰隊退伍的夏競平,介紹一個條件和他差不多,有意願做司機的戰友給她們。
夏競平很認真的幫她們物色了一個,試用過後,兩位母親都很滿意,當然,兩位母親對夏競平更為滿意,她們覺得夏競平憨厚、樸實,而且一來就替她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至于夏競平後來為什麼會成為歐陽岳的司機,她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交給他們堂兄弟倆自己去決定。
夏競平今年二十八歲,身高一八五,高職畢業,未婚,父母在他國中時因父親外偶離婚,此後他的母親廖淑娟便獨自撫養他和小他三歲的妹妹夏頤安,他進入奇岳工作這六年來,歐陽岳從來不把他當成一個司機看待,因此他對歐陽岳十分崇敬,尤其去年他母親突染重病,歐陽岳得知後,出錢又出力,他更發誓要效忠歐陽岳一輩子。
「啊?」她要知道什麼?
發現自己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歐陽岳不由得心情飛揚,「明天是星期日,睡晚一點沒關系。」語畢,他端起兩杯咖啡,「到客廳坐吧,沙發比較舒服。」
唉,就知道他沒有那麼好打發,海以霏無奈的走向客廳,單人沙發被他佔走了,她只好坐長沙發。
待她坐定,他立刻換位子。
見他朝自己躺過來,海以霏驚叫了聲,「你干麼?」竟然把她的大腿當枕頭?
「一個山友很想知道枕在這兒睡一覺是什麼滋味。」歐陽岳又續道︰「他還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海以霏想也沒想便回道︰「那個大胡子?」文縐縐又愛美色的,不是鐘大作家會是誰?
歐陽岳心忖,看樣子她不只很努力的研究他這條主線,也很努力的研究了連接他的支線,「道魁要是知道你認識他,他一定會開心死。」
她管那個大胡子會不會開心死,她管自己的腿比較要緊,「你不會真的要這樣睡一覺吧?」
「我是挺樂意的,統不知道當枕頭的你樂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海以霏用力把他的身體扳起來,「你坐好啦,不要……」
她手一松,他又躺了下去,「厚,我的腳會麻啦!」
「你為什麼都不會弄錯人?」突地,歐陽岳又提起了這個老問題。
「因為我的眼力好。」
「不可能,我和阿雋像到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嚇到。」
「你比較帥。」
「很好听,但這更不可能。」
不再試著轉移這個問題,海以霏直言道︰「我答應過他不說的。」
可以體諒,這一題也過關了,歐陽岳坐起來,「謝謝你肯老實回答我。」
「對手的話你也敢相信?」
他輕笑道,「當然不會是百分百。」
「那就好。」
這句話勾起了他的回憶,他登時質疑的看著她,「你上次也回了我同樣的話。」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
「是嗎?我不記得了。」她搪塞道,「欠你的都還了,我可以回家了嗎?」
「不回去不行嗎?」
很難不令人想歪的一句話,她佯裝鎮定的啐道︰「你不要害我被你女朋友殺死。」
「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現出來的那麼了解我,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和巧隻之間是不受約束的。」
他今晚是怎麼回事,想和她玩真心話大冒險嗎?問題一個比一個還要令人感冒。
「為什麼不回答我?」
算了,就一次跟他把話說清楚吧,免得自己老是被他綁架,打定主意,海以霏轉過頭正視著他,「你不要這樣。」
「什麼?」
「你是在乎的。」
歐陽岳還是沒听懂,「我在乎什麼?」
「愛情。」海以霏頓了一下,又道︰「友情。」
終于听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堅定的回道︰「不,我不在乎。」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他說他在登上聖母峰之前不會考慮結婚的事,是幌子也不是幌子。
他是山之子,這輩子他已注定離不開山,所以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傷害與遺憾,他早早便決定不談感情,和他交往的每一個女人都知道,他不屬于她們,他不會愛她們,她們想離開,隨時都可以,條件清楚明白的定在前頭,後面自然就沒有所謂的劈腿、出軌或是守貞那種事。
他當然也知道她們想改變他、征服他,但是很可惜,她們沒有一個人成功,現正在努力的高巧隻也早己寫下失敗的結局,因為她出現在他最傷心的時候,對他來說,他們只是各取所需,雖然他不曾主動提出分手,也未曾背叛過誰,但那只是沒有出現一個足以吸引他的女人而已,並不表示他在乎。
友情也一樣,生命中來來去去的朋友那麼多,他但求無愧于心。
「自欺欺人有比較好嗎?」
「就這是你的結論,我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嗎?」與她相較,他根本不認識她。好似要證明他不在乎友情也不在乎愛情,他冷冷的說︰「我想你是對的,我們現在這樣太奇怪了。」語畢,他起身走去拎起她的運動包,在玄關櫃子上抓了車鑰匙就往外走。
他……海以霏感覺好受傷,游戲是他要玩的,他現在又亂發什麼脾氣啊?
海以霏覺得自己好委屈,但她不會說出來,更不會表現出來,她一如以往讓歐陽岳做一個有禮的紳士,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