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約十八、九歲,梳著婦人頭,長得清秀白皙的女子一邊縫著手上的荷包,一邊不知在等待著誰,頻頻抬頭望向房門,最後她坐不住了,干脆踏出房外等著。
不到一刻鐘,她等待的人終于回來了,是她的丫鬟翠玉。
她瞠著發光的晶眸,忙將翠玉拉進房里問道︰「如何?」
翠玉笑得闔不攏嘴,道︰「夫人手巧,新做的串珠鏈子和荷包,廣福樓的老板全都買下了,給的價錢是最好的……」她掏出錢包,「這是賣東西得的錢,廣福樓的老板還說要跟您預訂下個月的貨,已經先給二兩訂金了。」
翠玉口中的夫人捉過錢包,看著入袋的銀兩,開心得很,眼楮都笑瞇了。
「太好了,不枉費我那麼用心趕制這些貨,終于用最好的價格,賣進了京城最大的鋪子里!」
這個夫人正是梁安淇,她想都沒想過,她在那天早上出了車禍一命嗚呼後,就穿來了這個歷史上沒有的大興國,而且還穿成了大興國威遠侯的沖喜新娘。
原主方浣露在成親當天晚上,因受不了侯爺丈夫拋下她離家的恥辱,跳湖自盡,卻讓她借尸還魂,成為了方浣露,也守了三年的活寡。
對,三年,她整整在侯府里待了三年,這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這麼快就三年了。
想她穿越來的第一個月,可是每天愁眉苦臉、以淚洗面,想念著她在現代的家人的,後來她漸漸想開了,這無非是她得來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想好好珍惜,成為方浣露好好活下去。
當然,沒有原主記憶的她,只能謊稱自己死了一遍後失去記憶,然後從翠玉口中得知,原主是受到威遠侯的祖母,也就是這宅子里掌家的嚴老太君提親才嫁進來的。
表面上是嫁得風風光光,但實際是來當沖喜新娘的,只因威遠侯自小便身子孱弱,雖不到臥病在床的地步,但身子骨一直養不好,無法像他已逝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威遠侯一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建功立業。
嚴老太君向來偏寵威遠侯這個嫡長孫,盼望著哪天他能重現乃父之風,光耀門楣,之後嚴老太君听從算命師的說法,找到原主這個八字大吉的貧女向之提親,原主的父親為還還賭債,就答應將她嫁進侯府。
可原主也沒命享福,成為侯爺夫人的當晚,都還沒圓房新郎就憤而離家了,害她成為眾人恥笑的棄婦,嚴老太君還怪罪她不得丈夫喜歡,把丈夫氣走,也難怪她會想不開的自盡了。
而穿成方浣露的梁安淇不是個強勢的女人了,她不是做女強人的料,但她並不懦弱,她不想順應命運,和個不曾見面、她不愛的男人當夫妻,她想逃出這座困住她的牢籠,因此這三年來,她一直都努力做著她在現代時就喜歡做的手工藝品—— 縫些精致的荷包、串些可愛的串珠手飾在各家鋪子寄賣攢錢,想著若有一天她能離開侯府,她就有銀兩能在京城里租個攤位做小本生意維生。
只是,前提是她必須甩開這有夫之婦的身分,真正的得到自由,所以在她心里一直有個以古人來看堪稱大膽的念頭—— 她要等著那個拋下她、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回來,再向他提出和離的要求。
梁安淇,或者說方浣露,她只拿了一點所需的碎銀後,便將賺得的銀兩都鎖在她的珠寶盒里,然後藏在床底下,又搬來重物擋著,結結實實的藏起來,然後再將一部分的碎銀遞給翠玉。
「拿著,去買些好吃的或是胭脂水粉,妳老是幫我跑腿,真是辛苦妳了。」
這並不是夫人第一次這麼做,但翠玉每每拿到錢總是受寵若驚,「不,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收下就是了,別跟我見外。」方浣露將錢硬塞給她,她對翠玉是充滿感激的。
翠玉是侯府里派來服侍方浣露的丫鬟,她剛穿來時什麼都不懂,總是慌慌張張的,多虧翠玉的提點,她才能不被旁人懷疑,從容的以方浣露的身分待在侯府,翠玉還幫不方便出門的她將貨送到鋪子里寄賣,幫了她很大的忙,對她來說,翠玉早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已將她當成妹妹看待了。
「謝謝夫人。」翠玉聞言便不再推辭的收下銀子,半晌,又忍不住的道︰「夫人,等侯爺凱旋歸來,您就不用再辛苦做這些手工了,您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翠玉心里總是認為,是因為侯爺離家在外,夫人在侯府里沒有依靠,才會那麼努力的攢銀子。
方浣露听她這麼說苦笑了下,她怎麼說得出口,她可是在等著翠玉口中的侯爺回來,好跟他談和離的,只是,那個男人何時才會回來呢?
她的侯爺丈夫離家數月之後曾寫了封家書回來,說是他在外面遇到盜匪受了傷,被康王所救,康王身邊有個神醫,治傷的同時順便幫他治療舊疾,讓他藥到病除,身子如今已經變得健朗,為報答康王,他成了康王的軍師,和康王一起出兵攻打赤蠻。
赤蠻是大興國的心月復大患,對大興國虎視眈眈,一直想拿下大興國這塊肥沃的土地,于是皇上下旨讓最擅長帶兵打仗的康王領兵攻打赤蠻,想一舉殲滅赤蠻,讓赤蠻不再是大興國的威脅。
威遠侯的這封家書讓嚴老太君欣喜若狂,想不到沖喜真的有效,嫡長孫不只身子健朗起來,她也終于盼到他出頭的這一天了,對待方浣露這個孫媳總算有一點好臉色。
但方浣露總覺得哪里有古怪,她那個侯爺丈夫不會打仗很正常,但不會打仗的他卻突然當起軍師?她听翠玉說過,威遠侯長年在府里養病,人脾氣暴躁又有些驕衿,怎麼看都不是深謀遠慮會獻計的那塊料,但人都是會成長的,興許生死關頭走一遭,又被康王所感化,他就開始發揮他的潛能了,她現在只擔心,要是他被敵軍殺死了回不來怎麼辦?
呸呸!他一定會回來的,她才不想為了一個沒見過的男人守一輩子的寡,她還等著跟他和離呢。
方浣露只能抱著樂觀心態這麼盼望,要不日子要怎麼過?
接著,她朝翠玉吩咐道︰「對了,幫我準備一下,今晚我想親自下廚,炖個雞湯幫婆婆補補身子。」
翠玉笑說︰「夫人對大太太真孝順。」
方浣露臉上流露出孺慕之情,「當然了,婆婆待我就像親娘一樣。」
說起來,穿來這個大興國,若說翠玉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那麼第二個便是她的婆婆了,婆婆是她已逝公公的續弦,也就是說,她那個名義上的侯爺丈夫並非婆婆所出,但無子的她仍將威遠侯視如己出的撫養長大,也很疼愛她這個媳婦,不曾怪罪她害得侯爺離家出走,每當嚴老太君責罵她時也會為她說話,她真的慶幸有這麼一個好婆婆,讓她在這個大宅子里有個得以依靠的長輩。
大宅子里難免會有紛爭惡斗,在這個世襲罔替的侯府世家里當然也有,不過大部分是有繼承威遠侯爵位資格的嫡子們在爭。
嚴老太君是身分高貴的國公之女,育有三名嫡子,因為丈夫早逝,這侯府可說是她一手撐起來的,而方浣露已逝的公公是長子,順理成章的繼承了威遠侯的爵位。
這卻讓稍微晚一刻出生的雙胞胎二老爺心生嫉妒,為證明自己不輸給雙胞胎兄長,他自告奮勇去打仗,卻弄傷了腿,無法再上戰場,從此更加含恨在心。
而在雙胞胎兄長過世過後,二老爺看到侯爺之位由那個體弱多病的佷子繼承,終于忍不下去了,竟大膽的向嚴老太君抱怨,批評自己的佷子是個病秧子,無法上戰場為侯府建功立業,為了恢復侯府以往的名譽,他要求嚴老太君面見皇上,求皇上將爵位傳給第二順位,也就是由二房的長子繼承,二老爺認為自己在兵部擔任要職的大兒子絕不輸給大房,但由于嚴老太君相當重視長幼順序,又出于對嫡長孫的偏愛,自然是拒絕了。
總之,二老爺不平的怨妒之心在這宅子里人人皆知,他又有事沒事就會埋怨一下,讓嚴老太君很是頭疼。
也因為二老爺認定嚴老太君偏寵大房,一直以來,二房都將大房視為眼中釘,對待方浣露和大太太的態度都很不客氣,方浣露因此非常討厭二房。
而三房的三老爺,則是個淡泊名利又有憐憫心的讀書人,常離開侯府到貧民區教貧苦的孩子讀書,因不願考取寶名當官,只想教書,嚴老太君覺得他沒有出息,較不受到嚴老太君青睞。
方浣露倒是喜歡和三房來往,她的婆婆和三老爺、三太太都相處融洽,對他們十八歲的獨子也很疼愛,有什麼好吃的都會送一份過去。
至于已過世的嚴老太爺留下的三個老姨娘和庶出的四個兒女,在嚴老太君嚴厲的掌家下,倒不敢胡亂鬧出什麼事,都規規矩矩的,對方浣露這個身分低賤,又被侯爺丈夫拋下的棄婦或許有鄙視,但好歹她是嚴老太君最疼愛的嫡長孫之妻,他們也不敢對她做什麼,而方浣露是個和平主義者,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不去理睬他們就行了。
「人呢,去哪了?」
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進來,待在內室的方浣露和翠玉互看了眼,會這麼沒禮貌,沒敲一聲門就闖進房來,也只有二房的那對母女了,她們總喜歡找方浣露麻煩,或使喚她做事,真的很惹人厭。
方浣露是不懂什麼宅斗,她心眼沒那麼多,但她在前世好歹當過秘書,被磨練得很有韌性和忍耐力,知道要怎麼安撫人,好讓自己遠離紛爭。
「夫人,她們又來了……」翠玉擔憂的道。
「放心,交給我。」方浣露拍了拍她的肩便踏出內室,看到早就大剌剌落坐的母女倆,還有她們帶來的好幾個丫鬟,她笑臉迎人的道︰「二嬸、紫鴛,妳們來了。翠玉,還不快倒茶。」
「是。」翠玉小心翼翼的前去倒茶。
二太太打扮得雍容華貴,看得出年輕時頗有姿色,就是一臉刻薄相損了幾分美貌。
喝了口茶後,二太太嫌惡的哼道︰「這是什麼難喝的茶啊,澀極了,妳這里都沒有好一點的茶葉嗎?」
方浣露也不生氣,笑笑地道︰「我這里就只有這種茶,請多包涵。二嬸和紫鴛今天過來總不會是來喝茶的吧,有什麼事嗎?」
嚴紫鴛生得嬌俏可人,此時臉紅得說不出話,二太太替她說道︰「妳的手不是很巧嗎?對針線活很有一手,禮部侍郎的公子愛看書,是個書痴,妳幫紫鴛縫個書袋吧,可得縫個大氣一點的圖騰,一點都不能馬虎,如此一來,紫鴛在賞花會時送給他,侍郎大人的公子就會對紫鴛留下好印象。」
「娘,真的要送嗎?」嚴紫鴛心慌意亂的絞著手。
「害躁什麼,那天的賞花會可是有很多官家千金會去,妳不是說喜歡禮部侍郎大人的兒子嗎?那妳得做些什麼讓他有好感,他才會來提親,可別爭輸了別人。」二太太向來強勢,對著女兒這麼叮囑道。
「知道了……」
她們妳一言我一語的,方浣露自然听出是怎麼回事,這是要她縫個書袋借花獻佛,充當是嚴紫鴛做的,這不過小事一樁,她無所謂。
「做書袋自然沒問題,什麼時候要?」
「三天後。」
方浣露面有難色,委婉的道︰「這太趕了,至少要五天。」她還有要賣給廣福樓的東西要做。
「這可是攸關我們紫鴛的終身大事,妳成天待在這院子里能忙什麼?三天便夠了。」二太太理所當然道,拿起杯子想喝茶,想到這茶苦澀難喝,又擱下了。
翠玉想為主子抱不平,但她一個丫鬟能說什麼?
方浣露嘆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是趕不出來,「知道了,我會盡量趕出來。」
「紫鴛,走吧,妳還有新衣裳要試呢!」二太太見目的達到便起了身,喚了女兒。
嚴紫鴛望向方浣露,她應該要感激她的幫忙的,卻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畢竟對嚴紫鴛來說,她是侯府出身的嫡小姐,方浣露只是個身分低賤的貧女,就算嫁進侯府成為侯爺夫人,也是萬般比不上她的嬌貴。
「我說,人真的只能找門當戶對的對象結為連理,像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就和我們侯府門第相當,若是門第相差太多,成親對象的窮酸味太重,任誰都會受不了,也難怪大堂哥他會拋棄妳了。」嚴紫鴛看似嬌嬌美美,談到有好感之人也會害羞,嘴巴卻跟她娘一樣刻薄不饒人。
「紫鴛對我的事還真關心啊,謝謝妳。」方浣露不以為意的一笑,隨便她怎麼說,反正她也不喜歡她那個名義上的丈夫。
嚴紫鴛看她不生氣反而向她道謝,悶悶的閉上嘴。
「浣露,妳真的辛苦了,等了三年,這一仗也不知打得如何,听說赤蠻人個個有九尺以上,孔武有力,要是妳那夫君遭到什麼不測就不好了。」二太太一臉同情又不懷好意的看著她,想看她臉上笑容消失的樣子。
方浣露知道,二房這一家人都巴不得她的丈夫死在赤蠻人手上,她的丈夫又沒有留下子嗣,如此一來,威遠侯的爵位便會落在二房的長子身上了。
「我相信夫君他會平安回來的。」方浣露不是為這個名義上的丈夫說話,而是看不慣她們囂張的態度,她自信的回道。
二太太瞪著她,本想刺激她一番,人家卻不痛不癢,她長長吁了口氣,咬牙道︰「妳……記得晚上送炸雞過來,知道嗎?」
「我要吃薯條。」嚴紫鴛跟著說。
方浣露穿越來後總會嘴饞的做些現代食物吃,炸雞、薯條是她最常做的,吃過的人都說好吃,這對母女也愛吃得很。
肥死她們好了。方浣露笑咪咪道︰「好的,我會差人送過去。」
只要能息事寧人的安撫她們兩人,讓她耳根清靜點遠離紛爭,為她們多做一些事、送上些吃食討好她們又何妨?
母女倆聞言心情都變好了,終于願意移動尊腳離開了。
方浣露送她們離開,想著等會兒要讓翠玉來煮她另外買的好茶好好享用,沒想到她的婆婆周氏竟在這時候過來了,和二太太各據一方的對峙著。
周氏長得秀氣文雅,個頭又嬌小,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就連生氣也端不出個氣勢來,瞧這情況,二太太肯定會先放話挑釁,周氏定會吵輸。
正當方浣露思考著等會兒如何化解爭吵時,她竟看到婆婆朝二太太和顏悅色的笑開了。
「剛剛我收到笙兒的家書了,說是他助康王大敗赤蠻,赤蠻投降了,也簽下和平條約,現在他正要返國進宮面聖。」
這是何等的好消息,威遠侯可說是凱旋而歸,二太太和嚴紫鴛卻都鐵青了臉。
周氏越過她們,走上前握住方浣露的雙手,欣慰的道︰「浣露,笙兒馬上就要回來了,妳終于苦盡笆來了。」
方浣露感受到周氏的喜悅,而她听到這個消息也真的很高興,高興得快飛上天了,雖然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終于可以和他和離了。
兩旁佇立著大樹的寬敞大道上,有一隊長達數十輛的馬車隊伍,一輛接一輛,綿延成一排緩緩行進著。
這是助康王攻打赤蠻有功的威遠侯的馬車,在剛進皇城時他受到百姓歡迎的程度可不亞于領兵打仗的康王,人人都在談論他是如何善用兵法將赤蠻打得節節敗退,又助康王擒住赤蠻王,稱贊他是如何的年少有為,不輸已逝世的前任威遠侯。
而威遠侯進宮面聖,在皇宮里受了幾天招待後,現在正載著皇上賜下的滿滿金銀珠寶,風風光光的往位于京城西邊的臨川縣的威遠侯府的方向前進。
為首的馬車最是豪華,里頭坐的是正是威遠侯嚴笙。
此時,遠離了皇城擠得滿滿當當的人群,嚴笙終于得以不受打擾的看書冊,他一手握書,視線垂落在書頁上,即便馬車有點小顛簸,也不動如山。
他的小廝兼護衛阿齊就這麼看著這一幕久久,在心里贊嘆著侯爺這俊美的臉龐、這身優雅的氣質,以及沉穩內斂的性情,宛如謫仙一般,不管看了幾次都覺得不可思議。
三年前,侯爺不只身體孱弱,還是個嬌生慣養的任性性子,不喜老太君幫他找的沖喜新娘,竟在假裝听話的拜完堂後,偷偷帶著他和幾個護衛離家出走了。
當時他怕主子出事只得跟著,果然在途中出了大事,遇到盜匪不過是小事,是侯爺突然臉色青紫的倒下,眾人正驚慌失措,幸好侯爺被路過的康王所救,他們這才知侯爺身中劇毒,再晚一步就要歸西了。
但侯爺在解完毒後卻也記憶全失,什麼都不記得,就連個性也跟著大變,變得沉穩成熟不說,氣質也迥然不同,多了分優雅貴氣,此後臉上更總是掛著和煦溫柔的笑,儼然像換了個人。
阿齊在最初對此是飽受驚嚇的,就連侯爺成為康王的軍師這事,也讓他無法想象,但他想,或許是因為侯爺走了一遍鬼門關,個性才變得這般沉穩吧,加上侯爺本身資質不差,只是過去沒有好好學習,現在遇上康王,許是從康王身上學習到很多東西,才會開竅似的精通起各種兵法,總之,侯爺身體變得健康,能有今日成就、能受到康王重用助他打勝仗,又受到皇上召見,都是好事。
「侯爺,要喝點酒嗎?離府邸還有一段路,您看書累了可以先闔眼歇一下。」阿齊提議道,還拿了小杯子倒了酒。
嚴笙放下手上的冊子,接過酒,輕啜一口,「好酒。」
「這可是從宮里帶回來的,自然好喝。」阿齊回道︰「侯爺還要一杯嗎?」
「不了。」嚴笙回絕,但他也沒闔上眼休息,就這麼睜著一雙晶亮的黑眸,不知在思忖什麼。
阿齊至今仍然不習慣變得這麼高深莫測的主子,下意識屏住呼吸,突然,他見主子的目光望向他,趕緊開口,「侯爺,有什麼事嗎?」
嚴笙緩緩啟唇道︰「我的妻子……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齊知道侯爺連娶進門的夫人都忘了,這還是第一次問起夫人的事,他回答道︰「侯爺夫人看起來很嬌小,皮膚很白,說話很小聲,有點怕人,不太敢跟侯爺說話……」
事實上他也不記得夫人的長相了,在侯爺成親前,他只隨著侯爺匆匆見過她一面,又隨著侯爺氣沖沖的離家,只有依稀的一點印象。
「是嗎?」嚴笙微蹙起眉宇,听起來是個個性懦弱膽小的女人。
阿齊還是難得見他蹙眉,就連在打仗苦思計策時也不見侯爺蹙一下眉,看來,不管以前或現在,侯爺都一樣不喜歡夫人,也是,被強迫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還是個身分低賤配不上侯爺的貧女,侯爺怎能接受?
「侯爺,已經拖上好幾天了,不能再拖了……老太君盼著您回去呢。」他提醒的道。
侯爺明明可以只在皇宮待上二日,就找個理由離宮返回府邸的,他卻不拒絕皇上和康王的連番挽留,順勢多待了好幾日,看來是真的不想見到那等了他三年之久的夫人。
「說的也是。」嚴笙輕輕一嘆,他確實無法逃避那個他連臉孔都陌生的女人,而且他這趟回去,也有一件事要辦,想必不會太無聊。
他半瞇著眼眸道︰「阿齊,回府後幫我盯著周遭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在我十歲時就對我下毒,更下了長達十二年的人,只可能是我身邊的人,這次我回去,那個人看我好好的,肯定會再伺機而動。」
「到底是誰會對侯爺做出這種殘忍的事?」阿齊光想就覺得可怕,他和侯爺是一塊長大的,在十歲前侯爺的身子雖然虛弱了點,但大夫說只要好好養養,過個兩年身體自然會健壯起來,沒想到侯爺十歲過後身體依然孱弱,時常染上風寒,連大夫都百思不解,只能當他天生體質差。
直到三年前侯爺離家出走時毒發倒下,他們才知侯爺長年來中了一種叫蔓碧花的慢性毒,身體才會孱弱多病,初期癥狀就和得了風寒差不多,然而隨時間過去,身子會越來越虛弱,五髒六腑會慢慢衰竭而死,讓人不易察覺是中毒。
「大概是跟我爹娘有仇之人,怎麼說都是從我十歲起就布局想毒殺我了,而會做出這種事,可能還有一個原因—— 除掉我,好得到威遠侯的爵位,畢竟這是我身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你說是吧?」嚴笙噙起笑朝他問道。
侯爺這是說,是自家人要害他嗎?
阿齊看著主子如春風般的笑容,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