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天晚上，韓思源沒有離開。
然後，有了第一次的留下，就會有第二次，直到養成習慣，等到喬欣意識到這個男人開始霸佔她的房間，越來越少回家開始，房間里已經有了很多屬于韓思源的東西。
不只是如此，就連衣櫃也分出了一半空間，如果是陌生人看到，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對新婚夫妻的家，很整潔，卻有點亂，不是胡亂丟東西，是兩個人的東西都在一起，透著說不出的親昵。
就連生活習慣也都改變。喬欣之前的生活軌跡就是畫室、回家兩邊跑，現在卻成了畫室、回家和韓思源的公司三邊跑。
喬欣從來沒想過加入到韓思源這個男人的生活里，何況是工作。若她頻繁出現，一定會引起大家的好奇，所以她沒事從來不去，也不關心他在哪里。可韓思源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找出各種理由讓她過去。
最初喬欣只是在樓下咖啡店等著，後來就發展成上樓。反正只要他忙得沒時間去找喬欣的時候，就總會找借口讓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相應的，喬欣忙碌的時候，畫室也開始出現韓思源的身影。他有時候是站在旁邊看她教小孩子，一點小事也津津有味的樣子，有時候也會把工作帶到畫室。他的頻繁出現一開始還會引起小孩子和家長的疑惑，才不過半個月就都熟悉了，知道小喬老師有個帥氣的朋友，疑似戀人。有好奇的家長問過喬欣，可她沒承認戀人關系。
心不在焉地挖著冰淇淋，就連女乃油沾在臉上也沒發現，喬欣正在神游天外。
「想什麼呢？」伸手擦掉她嘴角的女乃油，又送到自己嘴里，韓思源對她的出神很不滿。
被他露骨的動作嚇了一跳，喬欣瞪眼，「你收斂點好不好？」
這可是韓思源公司樓下的餐，吃午飯的時候，被他從畫室喊來共進午餐就很夸張，現在他又做出這些曖昧的動作，誰知道哪個角落會有他公司的職員，到時候被看到，她就慘了，流言蜚語肯定會更厲害。畢竟她經常出入他的公司已經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不過是沒人敢明目張膽地討論而已，私底下一定說了很多。
在她的注視下，揶揄著舌忝舌忝唇，韓思源刻意逗她，「怕什麼？人都被我吃了數不清的次數，還介意這麼一點東西？最近你這麼忙，都不能盡興，今晚……」
趕緊叉起牛排堵住他的嘴，喬欣因為男人放肆的話面紅耳赤，「不理你了。」
「我理你就好。」眼看自己再說，她就要吃不下去了，韓思源收斂了一點，瞬間變得一本正經，「那你剛才在想什麼？又在出神。」
「沒什麼。」
「我不喜歡你敷衍我。」
「沒有敷衍。」自己想的事情倒不是什麼秘密，他想知道，喬欣也沒堅持，「我很久沒回家了。」
「不是每天都回家？不然晚上和我滾床單的人是誰？」
「韓思源！」
「好吧，你說。」
「我很多天沒去江叔叔那邊了，自從你來我家里開始。」
韓思源挑眉，「因為我？」
「不是，也算是吧。」喬欣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在和韓思源重逢之前，她把每周三回家的事情當成功課完成，雖然沒多認真，也還乖乖地記得，可自從他回來，兩個人住在一起開始，她就越來越不想回去。
和韓思源在一起越開心，就捏得自己回去越尷尬，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她才找借口，連續兩周都沒有回家，讓媽媽很不滿，打了幾次電話問她。
「到底為什麼？」
「看到他們，我很不舒服。」嘆口氣，喬欣坦白。
「你有心結，放下不行嗎？」
喬欣的臉上全是迷茫，「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看著她悲傷的表情，韓思源皺眉，有種沖動把她抱在懷里，可思考後卻什麼都沒做，給她十幾秒安靜，隨即很嚴肅地看著她，「其實，是你自己的錯。」
「我的錯？」喬欣瞪大眼，意外這個男人的話。原以為韓思源會很心疼自己，沒想到他卻是說這種話。
「本來就是你的問題。」看她臉上寫滿孩子氣的不滿，韓思源慢條斯理地開口，「你一直陷在泥沼里，持續地給自己錯覺，彷佛被他們拋棄了，無法自拔，所以這些年沒辦法澈底地開心起來。可是在我看來，你不但沒有被拋棄，而是得到了雙份的關愛。
當然他們離婚對你來說肯定是一種傷害，選擇分手是有點自私，可可是這種自私已經被對你的愛償還了，只是你自己還陷在里面。」
喬欣沉默一下，「如果償還了，他們為什麼覺得虧欠我，小心翼翼的？我只想被當作正常家人對待，不想看到他們因為我的一舉一動而緊張。」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始終是個外人。
「你要听實話嗎？」
「嗯。」
「這是一種雙方作用。一開始，在他們打算成為一家人的時候，你媽媽很愧疚，你也覺得他們欠了你，所以不開心，而因為你不開心，他們就自責，因為自責就會小心翼翼，這種小心翼翼又會讓你覺得自己已經是沒人愛的局外人，不斷地介懷他們有了各自的家庭。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是你造成的，也是他們的錯，如果在你困找的時候，他們不是小心翼翼地逃避這個話題，而是坦白地告訴你他們依舊愛你，我想你的感覺會好很多。」
韓思源搖頭，「他們對你的好是真心的，我相信你能感受到，其實時間最好的良藥，如果當初大家齊心挖出傷口處的壞肉，八年時間足夠愈合，盡避會有傷疤，也沒那麼疼，可惜你們都選擇了不去觸踫它，因為怕疼，寧願強硬地縫合了傷口，偽裝成什麼都沒發生，任由它在里面腐爛，反倒讓大家一直都介懷到如今。」
喬欣愣住了，沒人告訴她是這樣的。
「如果想讓傷口愈合，只能清理干淨傷口。」韓思源想了想，「換個角度想，即便他們不分開，現在會幸福嗎？如果他們臉上沒有因為心愛的人在身邊而露出的真心笑容，你會開心嗎？」
「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我知道你會想明白的。」
「會嗎？」
「當然。」韓思源吃得差不多了，放下刀叉，「所以不用困擾，想明白之後，一切豁然開朗。」 喬欣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因為韓思源的話豁然開朗，反倒因為他的話又疑惑起來。她的困擾不只是家人，還有眼前這個男人。
韓思源對她到底是什麼想法？如果是喜歡，怎麼不像別人只是哄著她、安慰她，竟然說是她的錯這種話。可如果不是喜歡，她相信這個男人不會說出這番話，因為只是想想就知道這都是事實，他只想讓她放下，讓她開心。
很顯然，這個做法很對，因為就算她沒有真的想明白，此時此刻還是因為這段話輕松了很多。所以，還是應該感激他。
想明白了問題所在都在自己身上，喬欣松了一口氣，「謝謝你。」
「這麼客氣做什麼？今晚補賞我就行。」
他還真是正經不過多久，就開始逗她。喬欣裝作生氣地瞪他，眼底里的笑卻藏不住，「恐怕你要失望了，來找你之前，我接到陽陽媽媽的電話，她下午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可能要晚一會來接陽陽，我可能要在畫室多待一會，等陽陽媽媽來接他。」
「又是小胖子！」韓思源皺眉。
听到小胖子三個字，喬欣幾乎忍不住笑出聲，看四周都在安靜吃飯才強忍下來，嗔怪地瞪著他，「喂，干嘛喊人家小胖子？他叫陽陽。」
「哦，小胖子。」
「楚陽，人家叫楚陽。」
「好吧。」韓思源挑道:「楚小胖，他難道不胖？」
「那不是胖，是可愛。」喬欣喜歡這個叫楚陽的小男孩，才四歲就跟著她學畫，相處兩年來，她已經把他當成弟弟看待。看他小小年紀竟然還懂得謙讓女生，纏著說要做她的男朋友，讓她笑得不行。至于胖，開玩笑，那是可愛，肉乎乎的多麼讓人喜歡，只有韓思源才會覺得是小胖子。
「呵呵。」韓思源不真心地敷衍，「每次都是他比較麻煩。」
「我們熟悉了嘛，幫他媽媽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
「難道比我們之間還熟悉？」
「喂，你不要這樣，簡直比陽陽還幼稚。」喬欣哭笑不得。
「他都要做你男朋友了，還不準我生氣？」
「幼稚鬼。」喬欣笑著，心底里卻因為新奇的發現而滿足。她從來不知道韓思源還有這樣幼稚的一面，可這一面非但不讓她討厭，反而更覺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