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結束了祭天,龍潚又領著百官回到金鑾殿上,這一次便是新皇登基大典了,龍潚接過了國璽,披上龍袍,戴上了冠冕,看起來意氣風發、不可一世,這時候,一旁的禮官突然低聲的向龍潚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突然雙眼大睜,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
禮官說,綦卉醒了,而且是一大早就醒了,且精神飽滿,沒有一點不適。
也就是說,等一下的立後大典,綦卉將會是自己走進來,而不是被人抬進來。這對她未來在百官及人民之前的威信,可是有著天壤之別。
可是在驚喜的同時,龍潚又有些緊張起來,綦卉在昏迷前,很顯然的對他有怨,她對他的要求,他當時沒有一項做到的,如今一朝醒來,她是否願意原諒他?是否願意做他的皇後?
尤其龍潚還特地將綦卉的大姊綦瑤也請來觀禮,這等于綦家一家人都眼睜睜等著龍潚怎麼厚待綦卉……或者應該說,怎麼補償綦卉。龍潚當然更不能容許失敗,這樣等于把他對綦卉的虧待,上升到了對整個綦家有愧,雖然他身為皇帝可比一個經營藥鋪的家族尊貴許多,但他心中倫理道德的那界線,至少他自己是過不去的。
硬是壓抑著幾度想離席先去看看的沖動,龍潚撐過了冗長而又繁瑣的登基大典,終于來到了立後這個階段。
由于禮官已經事先知道皇後娘娘清醒之事,所以也沒有了先前的焦躁不安,反而是一臉喜氣洋洋地大聲宣讀道「……綦氏三女綦卉,秀外慧中,聰穎過人,以謀略奇智見長,曾助戰龍軍大敗鬼族于厲、彥兩城,鏟除叛臣,收復國都,功在社稷,今封綦卉為大夏國皇後,掌理後宮,母儀天下,欽此!」
接著,大殿之外迎來了大隊人群,女的個個姿容秀美,男的英俊挺拔,立于左右兩側,而走在中間的,赫然是即將成為大夏國皇後的綦卉。只見她身著絛紅色繡金邊禮服,頭戴鳳冠,妝容完美的襯托出她的絕世美貌,而她那天生高貴典雅的氣質,更是令人屏息。
曾听說皇後是以前戰龍軍的小森軍師,而小森軍師可是個半張臉有著紅斑的丑八怪,從沒見過她真面目的多數人見狀都震驚不已,在他們的想象之中,也就是一個姿色平庸,甚至稱得上貌比無鹽的女子,幸運搭上了皇帝而已。
誰知今日真正見到了綦卉的模樣,再沒有人敢批評她的容貌,如果她這叫丑,這大殿上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己撞牆死一死,輪回去了。什麼美若天仙、閉月羞花等詞,根本已不足以形容她,因為她除了美,更令人移不開眼的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自信及雍容,讓她看起來更加耀眼迷人。
綦卉靜靜的走到大殿之上,接下來她便要叩拜皇帝,讓皇帝授予皇後的信物,她再入座于皇帝身旁,這立後大典就算是結束了。可是綦卉只是靜悄悄的站在那里,挺直了背脊直直看著龍潚,像是千年萬年沒有看到了。
是的,就是有那麼久,即使她早已醒來,對他所做的一切也知情,但她從來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與他平視,仔仔細細的看著他。
用著不遜于他的氣勢。
終于,綦卉那涂著鮮紅胭脂的櫻桃小嘴,緩緩地張開了。
「我綦卉,沒有要嫁給你。」
她說的平和,沒有一點火氣,卻像點燃了這大殿上的引線,一下子引起了眾人嘩然。
一個女人究竟要有多大的膽子,居然在立後大典上,說她不想嫁給皇帝?
有史以來,大夏國還沒發生過這種事,皇帝會不會一怒之下,當殿砍了她?
高台上的龍潚則是懵了,甚至由狂喜的雪端,一下子被推落失望的地獄,那種天差地遠的失落感,差點令他把持不住自己。
「為什麼?」龍潚深吸了口氣問。
「我沒有要做你的皇後,這個立後大典,只是你一廂情願而已。」綦卉從容而淡然地道,她並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真的不想做這個皇後。「原因我和你說過了,如果你曾用過心,就應該記得。」
龍潚怎麼會忘了?她的每一句話,不管是甜蜜的、調皮的、睿智的,甚至是賭氣的,他都記得一清二楚,而那每一句話語,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能影響他的心情。
可是當然怎麼也比不上與她面對面清楚的說話,那種殺傷力更是刻骨銘心。
綦卉見龍潚久久不語,以為他又生起了悶氣。這個男人總是如此任性,她以前承受他多次幼稚的賭氣,甚至要付出性命,不過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不想受了。
如果他還是不能理解接受她,他們的情況不會有任何改變。
為了不讓自己因為相見的悸動而動搖了決定,再度退讓,綦卉刻意用著有些譏誚的語氣道︰「我便是在這大殿上沖撞了你,大夏國的新皇,你要下令將我砍頭嗎?」
龍潚仍是不語,但眼中的負面情緒,卻是越來越濃。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想回去休息了。」綦卉直視著他的眼,要他表態。
要殺?還是要強逼?或者要生氣的囚禁她?她都無畏!
就在綦卉暗自將他想得很壞時,想不到龍潚只是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送皇後……送綦姑娘回去休息!」
綦卉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真的就這樣放過她了?她說不上來自己心里的感受是松了口氣,還是無比失落,她不明白他這是體貼,還是……放棄?
可是還來不及讓她搞清楚,一旁的宮人們已經涌上前來,將她帶出了大殿。
隆重盛大的登基大典,被一個女人搞成這個樣子,簡直是史無前例,這下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每個人都沉默流著冷汗,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在眾官拚命使眼色的壓力之下,台上離皇帝最近的那個禮官,幾乎是哭喪著臉問道︰「皇上,那立後大典……」
龍潚頓時臉一沉。「皇後都跑了還立個屁!退朝!」
說完,他起身拂袖而去,竟是真的把文武百官都丟在了大殿之上。
「啊?」眾人再次傻眼。這是怎麼回事?先來了個有史以來最囂張大膽的皇後,然後還有一個有史以來最任性妄為的皇帝?
這大夏國的未來……真的沒問題吧?
不過台上的禮官,可沒空像文武百官想那麼多,他只是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帽子掉了都來不及撿。「等一下,皇上,這……這不是朝會,沒有退朝這回事啊……不是,應該說這是皇上的登基大典,皇上還沒登完啊……」
朝廷上立後大典的風波還余波蕩漾,但作為皇後寢宮的宮殿中,卻是異常的平靜,那些風言風語一點都傳不到這里來。
當然,這也是龍潚說了重話,要那些文武百官閑雜人等不準去煩擾綦卉,否則革職查辦。眾人經此一事更確定了綦卉在龍潚心中的重要性,而想想龍潚殺人如麻,再想想顧不平的死法,自然沒人敢去捋那虎須。
因此偌大的皇後寢宮中,只有兩個如花似玉的人兒,在那兒干瞪眼。
其中一個貴氣天成、氣勢不凡的,便是特地前來參加那個荒謬大典的綦家當家綦瑤,至于那個美得傾城傾國,氣質出塵的,自然就是大家談論的女主角一綦卉了。
如今綦瑤正沒好氣地看著綦卉罵道︰「你說你無不無聊,明明心里對他還很留戀,卻偏要在大殿上讓他難看,搞得自己患得患失的。」
綦卉扁著嘴,讓她的美麗之中又透出了幾絲調皮可愛的味道,這可是在至親的人面前才會有的小女兒態。
「我是……我是真的不想當大夏國的皇後!」自己好不容易身體好點,馬上就要面臨這種令她措手不及的安排,她都還沒能整理自己的心情,哪里還管得到龍潚的心情?
「你是不想當大夏國的皇後,還是不想當龍潚的皇後?這可是有很大的區別!」綦瑤提醒著她。
綦卉咬了咬下唇,最後才像有點不甘心地道︰「我……我不希望以後還得和後宮三千去爭奪皇帝的寵愛。如果我願意與眾多女人分享他的話,早在他還是大將軍的時候,我就可以答應當他夫人了!」
綦瑤翻了個大白眼。「所以你就是還愛他嘛!我以為你打算和他恩斷義絕了?」
恩斷義絕?光是想象這個可能,她就心痛得不能自已了,怎麼可能真的那麼做?
綦卉沒有遲疑地搖了搖頭,才在姊姊探詢的目光中訥訥說道「其實……其實我知道他在我昏迷那段期間,做過什麼,我其實清醒有一陣子了,雖然時醒時睡,卻並不是完全沒有意識的。」
那段期間她忽睡忽醒,可是還沒有做好與他正面溝通一切的準備,所以有時候即使他在的時候她醒來了,也會刻意裝睡,不想這麼快面對他。然而也就是這樣,她發現了很多以前並沒有發現的事,還有他那種不管不顧旁人想法,只顧自己付出的單純心態,令她心里頭的感觸也就越來越深。
「他並不把我當成一個昏迷的人,反而認為我很正常,與我過著我夢寐以求的日子。每日兩人一起起床迎接朝陽,他替我梳發替我畫眉,然後兩人一起用膳,再相偕出去外頭賞景郊游,垂釣讀書,他照顧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甚至我所有的吃喝拉撒都是他處理,即使一個經驗豐富的僕婦,相信都不可能做得比他好,旁人有時候笑他傻、笑他痴,他也無動于衷。」
想到那段日子,他的溫柔撫觸和深情目光,都還能令她動容。
「我常常被他感動,堂堂男兒可以為了我放段至此。可是一想到他過去的自大與驕傲,把我害成那個樣子,只覺得他的行為也不過是在補償他的錯誤而已……所以我一直都很矛盾。」因此,她總是在原諒與不原諒之間拉扯,其實說穿了也就是那口氣下不去,面子問題罷了。
綦瑤是個作風直接明快的女人,感情上也是愛恨分明,所以綦卉那種有些小家子氣的心態,她根本就不理解。「矛盾什麼?只要你還愛他就好了呀,他欠你的那些情愛,那些付出,未來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還,但你也得給他那個機會啊!」
她其實也不是站在龍潚那邊,因為龍潚對綦卉做出的的那些事情,她也很生氣,但她卻更知道自己妹妹有多放不下,既然如此,何不遵循自己的本心去做,讓彼此都好過一點?
至于那些負面的、誰欠誰的東西,日後再來一一算清就是,只要還在一起,就有機會讓他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