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盤算一番,既然誠郡王府的賞花會是內宅女子的往來,林元曦認為不一定要在自個兒的臉上折騰。
「易容」可以讓她混過去,可是過不了大夫那一關,若是真要藉由食物引出過敏癥狀,受罪的不過是自個兒,索性別折騰了,只要簡單給自個兒畫個沒睡好的病態妝,然後當個毫不起眼的存在,那位郡主根本不會注意到她。
按照計畫,祖母見她臉色不好,很擔心,可是又不能在此時說不去了,也只能教她撐著點。
進了誠郡王府,她將帶來的牡丹交給管事嬤嬤送至展覽會場——臨仙閣,管事嬤嬤看了她一眼,她羞赧的回以一笑便垂下螓首。
接下來一路走來,她就一直表現如此羞怯,還真是一點也不引人注意,而那位郡主實在太忙了,又有一群姑娘爭相繞在身邊打轉,更不會注意到她這麼一個小人物。
若今日是一劫,這一劫她算是度過了,可是念頭剛剛轉過,她就因為那盆牡丹得了王妃點名,進入眾人的視線範圍。
「林家的姑娘嗎?」誠郡王妃顯然很喜歡林元曦帶來的牡丹,目光片刻不離。
「是,王妃。」管事嬤嬤看著安靜坐在林老去人身後的林元曦。
誠郡王妃終于將目光移到林元曦身上,林元曦連忙起身行禮。
打量了一下,誠郡王妃點點頭,詢問的看了眾人一眼,「我覺得林姑娘這盆姚黃當得今日魁首,你們以為如何?」
誠郡王妃說那盆姚黃當得魁首,其它人哪敢有意見,紛紛點頭附和。
「我也覺得這盆姚黃當得今日魁首。」
「早已耳聞姚黃風釆,今日一見,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是啊,姚黃不愧名列牡丹四大名品。」
「姚黃何止是牡丹四大名品,還有‘花王’之譽,今日我真是長了見識,這還是托王妃辦了這個賞花會呢。」
姚黃?林元曦完全听不見眾人的聲音,她帶來的牡丹怎麼會是姚黃?好吧,她早該想到何子謙不是個小氣的人,可是用得著如此大手筆嗎?
見到這盆牡丹時,她還忍不住贊嘆,怎會有牡丹生得如此婷婷玉立?誰教小狼不願意跟著二哥哥,而二哥哥又必須去林家學堂一趟,于是她便讓夏茗帶著小狼去林家莊外面等候何連,要不,這盆牡丹若是一開始就經過二哥哥的手,她也不會不知道這是姚黃。
不過,這也怪她粗心,雖然不懂花花草草,但也听過姚黃盛名,何況顏色與她見過的牡丹差異很大,可她就是不願意動腦子想一想。
「我很喜歡這盆姚黃,不知林姑娘能否割愛?」
林元曦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今日眾人帶來的都是自家種的名品,就算不是名品也是最珍貴的,當然是賞完花就帶走,因此誠郡王妃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她倒不是舍不得給,而是這盆姚黃乃何子謙給她的,她不問一聲就轉送別人總覺得過意不去,當然,她也不能真的跑去問何子謙,實在為難。
見林元曦沒有反應,林老夫人連忙道︰「王妃能看上小曦的姚黃,這是小曦的福氣。」
「我不會白白讓林姑娘割愛,我以魏紫交換姚黃,林姑娘以為如何?」
林元曦可不敢要誠郡王妃的魏紫,趕緊婉謝,「民女是個俗人,王妃的魏紫落在民女手上實在可惜,而這盆姚黃乃民女意外所得,今日能得王妃青睞,可見它與王妃有緣,想必更適合待在王妃身邊。」
聞言,誠郡王妃唇角微微上揚,「我豈能白得林姑娘的姚黃?」
「王妃今日不是給它評了魁首嗎?」言下之意,她得了今日未訂親之姑娘最想得到的矚目,還有什麼不滿意?
……事實上,她不滿意極了,今日供大伙兒鑒賞的花丼多的是名品,為何偏偏桃上她的當魁首?她已經感覺到郡主好奇的目光了,顯然正在懷疑她從哪兒冒出來的。
眼中因過一抹贊賞,誠郡王妃還是堅持道︰「我不能白得林姑娘的姚黃,不如,我親自繪一幅姚黃贈送林姑娘,如何?」
「小曦能得王妃的畫作,那是她的福氣。」林老夫人開心的搶著道。
不不不,林元曦一點也不想要誠郡王妃的畫作,可是面對眾人艷羨的目光,加上伺候的丫鬟趕緊機靈的在長案上鋪好紙,磨墨伺候誠郡王妃作畫,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謝絕誠郡王妃的美意。
眾人凝神靜氣看著誠郡王妃輕輕揮灑,不過一盞茶,姚黃的美姿躍然紙上。
誠郡王妃的筆一放下,眾人紛紛發出贊賞,雖然拍馬屁的成分居多,但是林元曦不能否認誠郡王妃的確畫得好,至少她將姚黃的韻味全畫出來了。
「我可以請林姑娘在這畫上題字嗎?」誠郡王妃的目光轉向林元曦。
林元曦又傻了,要她在王妃的畫上題字?
「林姑娘不願意嗎?」
林元曦回過袖榣頭,「不是,只是怕民女的字壞了王妃的畫作。」
「我已經將這幅畫給了林姑娘。」誠郡王妃退出長案後面,有禮的做了一個「請」。
林元曦忍不住苦笑,難道今日她是來這兒出風頭的嗎?
無聲一嘆,林元曦走到書案後面,略一思忖,提筆在畫上寫下——
千葉黃花,婷婷玉立,孤芳自常,花中之王。
林元曦放下筆,拱手道︰「獻丑了。」
誠郡王妃一看到字,立刻贊道︰「風骨有韻,好字!」
「王妃謬贊了。」無論是原主還是她自個兒,都花了不少心思練字,至于詩詞上面的造詣,原主和她都不行,單純是隨興而作,不過好字可以蓋過詩詞上的缺憾。
「我倒以為這幅畫添上林姑娘的字更有價值了。」誠郡王妃是真的很喜歡林元曦的字。
「民女謝王妃厚愛。」林元曦真恨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這會兒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羨慕有之,嫉妒有之,質疑有之……總之,大伙兒應該覺得她今日踩到狗屎了吧,要不,為何誠郡王妃沒有看上其它人的名品?
老實說,她也覺得此事相當詭異,誠郡王妃為何偏偏看上她的姚黃?當然,也有可能誠郡王妃格外偏愛姚黃,不過她就是覺得怪怪的。
誠郡王妃請丫鬟將今日魁首的彩頭奉上,林元曦看到閃閃發亮的金子,瓖上一顆顆圓潤飽滿的珍珠,總算覺得今日還有點令人滿意的收種。
文華樓位于誠郡王府外院最僻靜的東側,建在荷花池上,八角形,樓高兩層,每當夜幕來臨,檐下的宮燈就會點亮,若逢宴客之日還會在池上放水燈,夜晚瞬間亮如白晝,教四周藏匿的有心人都現形。
每日晚膳前,周明安總愛拉著何雲珞和張啟華上文華樓下棋,廝殺幾盤之後已是日落時分,正好可以點上宮燈就地進膳。
張啟華看著何雲珞和周明安在棋盤上廝殺,覺得好無聊。
他實在不懂,恆之十有九輸,一次和局,為何還是樂此不疲的拉著子謙下棋?恆之很討厭當輸家,這是當然,誠郡王可以說是越州的土皇帝,身為誠郡王的嫡長子,一出生就被封為世子,是多麼驕傲的人,如何能忍受落在人家之下?
張啟華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腦袋瓜往下垂……
「為何每次見到你們總是在下棋?」周景陽的聲音突然在張啟華身後響起,嚇醒了張啟華,害他整個人往前一撲,打亂了棋盤。
「張靖安……」
「觀棋不語真君子——難道郡主不懂這個道理嗎?」張啟華搶在周明安飆罵之前將矛頭對準周景陽,「郡主怎麼每次出現都喜歡鬧得驚天動地?」
周景陽不屑的哼了一聲,「是你睡著壞了人家的棋局,別怪到我頭上。」
「郡主別嚇人,我就是睡著了也壞不了人家的棋局。」他是在西北混過的,站著都可以睡覺。
周景陽氣得跳腳,「張靖安,你是不是男人?你怎麼一點擔當都沒有?」
周明安受不了的舉起手打斷他們,「別吵了。」
周景陽轉身湊到何雲珞身邊,崇拜的道︰「子謙哥哥,你可以恢復棋局吧。」
何雲珞看著周明安,顯然將決定權交給對方。
「不下了。」周明安沒好氣的擺了擺手,轉而問︰「景陽,今日的賞花會如何?」
「這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人比花嬌啊。」張啟華戲謔的道。
周景陽不以為然的皺了皺鼻子,諷刺道︰「是啊,一個比一個還花枝招展,若比不上花嬌,豈不是太丟臉了?」
「她們若是太素了,說不定你還嫌棄人家不給郡王府面子。」在張啟華看來,即便周景陽沒有花枝招展,但也用心打扮,她的心思跟那些與會的姑娘相差無幾。
周景陽火大的雙手叉腰,怒瞪著張啟華,「張靖安,沒挑剔我,你會死嗎?」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不過,張啟華很識相的越說越小聲。
周景陽懶得理他,轉向周明安,撇嘴道︰「那位林家姑娘實在不怎麼樣。」
其實她一開始還特別留意林元曦,因為哥哥有令,可是沒一會兒她就瞧不上眼了,再也不想浪費心思在她身上,以至于後來她奪了魁首,她簡直傻了,甚至還猜想娘親必然得了人家的好處,不得不抬舉她。
何雲珞若有所思的看了周明安一眼,張啟華則是瞪大眼楮。
周明安可不管他們在想什麼,語氣有些急促的追問︰「為何覺得她不怎麼樣?」
「臉色蒼白,看起來病懨懨的,還畏畏縮縮的,我差一點以為她是啞巴。」
「臉色蒼白?病懨懨的?畏畏縮縮?」為何他覺得這其中有刻意的成分?
嘴一癟,周景陽不悅的道︰「哥哥懷疑我的眼光嗎?」
「不是,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她刻意制造出來的假象。」
「她為何要制造假象?」
周明安張著嘴巴卻無法回答,總不能說他懷疑範曦根本是林家姑娘,為了不讓她記住相貌,不得不制造假象吧。
「哪家姑娘不想在誠郡王府的賞花會上得到好名聲?她不力求表觀,卻反過來假裝自個兒不怎麼樣,這有可能嗎?」頓了一下,周景陽越想越不服氣,「不過,她還真有本事,竟教娘親點了她的名。」
「娘親為何點了她的名?」
「她帶來的姚黃得了魁首。」
姚黃?何雲珞的目光一沉,範曦將姚黃轉送給林家姑娘嗎?
周明安興致勃勃的瞪大眼楮,「我從來沒見過姚黃,那可是花王!」
「我更喜歡娘親的魏紫。」
周明安對她搖了搖頭,「花後怎能比得上花王?」
「我就是覺得魏紫更勝姚黃。」
周明安無意糾纏誰勝誰輸,這其實是個人偏愛問題,至少他就覺得姚黃更勝于魏紫,畢竟他常常能見到魏紫,已經不稀奇了,而姚黃對他而言卻很新鮮。
「你怎麼不問娘親為何選了姚黃成為今日的魁首?」也許娘親真的偏愛姚黃,不過從眾多名品之中選出姚黃得了魁首,若沒有抬舉之意,他不相信。
「當然問了,娘親說她最喜歡那盆姚黃。」略微一頓,周景陽不可否認的道︰「那盆姚黃真的很不錯,不過,我總覺得娘親有意抬舉那位林姑娘。」
「怎麼說?」
「娘親向林姑娘要了那盆姚黃後……」周景陽細細道來事情經過。她娘親不但破例在眾人面前作畫,還讓眾人有機會見識到林姑娘的一手好字,若說這不是事前就得知林姑娘寫了一手好字,如何敢冒險在眾人面前讓林姑娘在畫上題字?
「風骨有韻?」
周景陽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一事,「她的字很有風骨,但又不失女子的婉約柔媚,也許正因如此娘親才會評其‘風骨有韻’。總之,跟她的人相差其遠,若非親眼見她書寫,還真不敢想象那是她的字。」
這會兒周明安的興致更高昂了,「我對她的字還真是好奇。」
「可惜,你們看不見。」
「不過,我們應該可以看見那盆姚黃吧。」
「娘親最寶貝她的花房了,也不知是否願意讓你們進去看上一眼。」
「娘親豈是小氣之人?再說了,不是還有子謙嗎?」周明安嫉妒的瞥了何雲珞一眼,娘親對他的寵愛更勝于兒子,只要他開口,娘親必然點頭應了。
何雲珞點頭應了,「我也很想看那盆姚黃。」
張啟華興致勃勃的附和,「花品姚黃冠洛陽,我老早就想看看此牡丹名品何以能得花王之名。」
雖然很想吊著他們的胃口,但是周景陽不敢在何雲珞面前作怪,沒法子,她誰都不怕,就怕這位殺人如麻的女英雄。
周景陽先派丫鬟去誠郡王妃那兒跑一趟,待取得應允便帶他們來到誠郡王妃的花房,而此時管事嬤嬤已候在花房門口,親自為他們介紹那盆姚黃。
「如何?」周景陽的口氣好像她是這盆姚黃的主人。
「美啊!真美!」周明安突然想起前些天來不及束發的範曦。
「我深有同感。」張啟華的腦海也出現同一號人物。
唯有何雲珞沉默不語,在他看來,這盆姚黃應該是他送給範曦的那一盆,雖然與範曦相處時日不長,若說範曦會隨意將他送的東西送人,對此他心存懷疑。
那麼,這盆姚黃是如何落在林家姑娘手上?仔細琢磨,想到那一夜「他」白皙紅潤的臉龐,他隱約生出一個念頭……他不覺心跳加速,是他想的那樣嗎?
周景陽歪著頭附著周明安,「哥哥為何如此關注這位林家姑娘?」
何雲珞和張啟華同時轉頭看著周明安。雖知周景陽不會無綠無故在他們面前提起賞花會的事,可也沒想到是出于周明安的交代。
「我們與林家公子交好。」
周景陽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與人家交好,就關心人家家里的姑娘?」
「林家這位二公子很出色,配你正好。」周明安調皮的對她擠眉弄眼。
周景陽嗤之以墾的哼了一聲,轉身走出花房。
這個丫頭還真好應付,輕而易舉就封住她的嘴巴,可是另外兩個……周明安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一笑,「我們與林兄交好,關心本是應該。」
「對啊、對啊!」張啟華覺得只要有熱鬧可以看就好了。
何雲珞還是不發一語。如今他算是看清楚一件事——周明安顯然早就懷疑範曦非男兒身,而是女兒身,因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逼著範曦露出馬腳,不過,目的何在?只是因為好玩嗎?
何雲珞從來不是一個怕死的人,戰場上刀刃無情,但是上了戰場他還是一馬當先,在他看來,因為怕死怯懦以至于寸步難行、一事無成,這才是一個人真正的致命傷,這樣的人注定成不了事。
所以即使不久前在靈武山遭到暗殺,他也不怕再來此地,甚至更想來這兒一探究競,而且明目張膽的來,最好能夠驚動對方出手,如此一來,他反而更確信誓血盟藏身在此。
其實,他來越州的另外一個目的正是尋找誓血盟的下落。
誓血盟是一個殺手組織,傳聞有上百人,皆為頂尖高手,舉凡他們接下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
不過,他們並非每一個任務都要取對方性命,有時候只是傷人,使對方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至于殺人或傷人則取決于對象,就好像祖父或他是攸關大魏整個西北安危的大小將軍,誓血盟絕不敢危及他們的性命,因為他們一旦有個意外,皇上追查下來,賠上的將是整個誓血盟,換言之,誓血盟很清楚底線,可以說是一個很有頭腦的殺手組織。
站在靈武山下的八角亭,何雲珞抬頭望著司武山。
「靈武山已經查遍了,並未見到誓血盟的影子,為何主子還要來這兒?」何連實在想不明白,主子為何如此堅持誓血盟藏身在此?
「我們只是查訪靈武山這一帶的莊子,並不能就此斷定誓血盟不是藏身在此。」根據誓血盟的人數,他推定誓血盟的老窩很可能是以莊子作為掩護,于是查訪的全是莊子,可是一直以來數不清的人在尋找誓血盟的窩卻毫無線索,由此可知,絕非他想得如此簡單。
「主子懷疑誓血盟藏在山上?」
「不,在山上建寨子容易引來朝廷注意,更別說越州緊鄰南蠻,朝廷深怕南蠻人混進越州,佔山為寇,成為大魏禍患,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派兵掃蕩雲武山的賊窩,因此靈武山的賊窩難成氣候。」
「若非藏在山上,靈武山這附近實在難以藏身。」
「不急,慢慢來。」從誓血盟傷了祖父之後留下來的圖騰——南蠻特有的罌粟花,他推測誓血盟的老窩很可能在靠近南蠻的越州和郢州,而這兩地只有越州的靈武山可見罌粟花的蹤跡。「老爺子希望主子可以早一點回去。」
「祖父是怕自個兒的身子支撐不住,不過孟老向我保證祖父不會有事,只是年紀大了需要慢慢調養,什麼事都不能做,難免多思多想,擔心我離開身邊太久會出什麼事。」失去他父親之後,祖父對他更緊張了,就怕一個不留神也失去他。
「主子還是別讓老爺子太掛心了。」
「我知道了,走吧,我們去花市。」何雲珞走下八角事,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何連怔愣了下,趕緊跟著上馬追過去。
事實上,何雲珞今日來靈武山還有個目的——試試看能否在此遇見範曦。若是姨母那兒的姚黃真是他送給範曦的,範曦應該會想方設法再弄一盆姚黃,而範曦能尋花之處也只有這兒了。
換言之,若他今日在這兒遇見範曦,就可確定姨母那兒的姚黃是他送給範曦的。
急匆匆來到花市,何雲珞的心情不自覺緊張起來,萬一,他猜錯了呢?
走過一家又一家的花農,未見期待的身影,何雲珞正以為自個兒猜錯了,就看見那嬌小的人兒垂頭喪氣地從吃食區走出來,夏茗緊跟在後。
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何雲珞停下腳步等著林元曦走過來,沒想到她竟然直直的撞上來,若非他伸手拉住她,她已經一**坐在地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低著頭走路。」
眨了眨眼楮,林元曦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何大哥!」
「我以為你還在禁足。」
「……我是偷偷溜出來。」她告訴祖母,那盆姚黃是她向二哥哥的朋友借來的,如今送給誠郡王妃,就必須另外找一盆還給人家,祖母還能繼續拘著她嗎?不過,尋到姚黃之後,她還是要禁足。
「若是教你祖母發現了,你會不會受到更大的懲罰?」
「祖母應該不會發現。」
「那日的事,我可以向你祖母解釋。」
頓了一下,林元曦索性藉此機會將自個兒「失了」姚黃的事圓了,「其實,我不小心將何大哥送的姚黃摔壞了,祖母知道了便放我出來尋一盆。」
「摔壞了?」
「是啊,我這個人笨手笨腳,不小心一摔就掉在地上,再不小心一踩,花兒就毀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撒謊被他看穿的感覺,害她越說越心虛,越說越無力。
「沒關系。」何雲珞確實一眼就看出林元曦在說謊,因為她的心虛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不行,我一定會找到一盆姚黃還你。」
「我已經送給你了。」
「……雖然如此,我還是想找到一盆姚黃。」他不追究,她應該松了一口氣,可是為何她一直覺得自個兒做錯什麼似的很不安?唉,這也是當然,若真的摔壞了,他願意原諒她那就罷了,偏偏她是轉送他人,即便迫于無奈也覺得對不起他。
「你就這麼喜歡姚黃嗎?若想再找到一盆姚黃恐怕不容易,不過我倒是可以找得到魏紫。」
林元曦冷不防打了一個寒顫,這讓她想到誠郡王妃的魏紫,連忙頭,「不必了,我對花花草草真的不行,不過是瞎攬和,這次摔壞了,下次可能是養死了,我還是別再折騰了。」
「若不喜歡花花草草,何必為難自個兒?」
「也不是不喜歡,只是各有所長,而這個正好是我不擅長的。」
「是啊,人各有所長。」
林元曦不自在的搔了搔頭,試著轉移話題,「何大哥為何在此?」
「那日不是在此遭到攻擊嗎?」
聞言,林元曦微蹙著眉,「何大哥想以自個兒當誘餌,將敵人引出來嗎?」
「有過一次,我必會防範,敵人不至于冒險挑在這兒對我出手,我只是想來這兒查看有什麼線索。」
林元曦知道好奇心可以殺死一只貓,可是又忍不住擔心,「何大哥得罪什麼人?」
何雲珞突然傾身湊近她耳邊,「我沒有得罪人,我只是在查一個殺手組織。」
男人陽剛的氣息從耳邊擴散開來,林元曦不由得一顫。第一眼,她就覺得他是男人中的男人,當他護著她逃離追殺時更看出他很有肩膀,可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差異——他是男,她是女。
「嚇到了?」
回過神來,林元曦連忙頭,「這很危險,何大哥要當心。」
「知道了。」
是她的錯覺嗎?為何她覺得今日何子謙特別溫柔?哎呀,她肯定想太多了。再說了,他們曾經共患難,他對她溫柔一點豈不是人之常情?可是,剛剛拋到腦後的不安又來了,她還是趕緊逃之夭夭比較妥當。
「何大哥,祖母怕我在外面又闖禍了,叫我早早回去,我先走了。」林元曦匆匆行禮告辭,然後拉著夏茗飛也似的走人。
望著狼狽而去的背影,何雲珞再無懷疑,不過他並不想道破,畢竟男女有別,捅破了,反而拉開彼此的距離。
花市回來之後,林元曦就後悔了。她不應該宣稱那盆姚黃摔壞了,應該說她借給林家姑娘帶去誠郡王府的賞花會,沒想到誠郡王妃看上眼了,得了魁首,如此一來,何子謙在誠郡王府看到那盆姚黃就說得通了。
她越想越不安,萬一何子謙在誠郡王府見到那盆姚黃,會不會對她的身分起疑?
老實說,她不在意何子謙知道她是女兒身,因為相信他不會拿此事為難她,可是其它人就難說了,尤其那位誠郡王世子——以制造麻煩為樂的家伙,他豈會錯過就拿此事狠敲她竹杠的機會?敲竹杠倒是無所謂,萬一,他叫她做壞事呢?
總之,以後還是離他們遠一點,要不遲早會曝露她是女兒身。正好還在禁足當中,因此她可以名正言順拒絕他們的邀約,不過遇到端午佳節這樣的日子,除了不愛熱鬧的祖字輩,林家全都出動前往邑水河看龍舟賽,而祖母當然不好繼續禁她的足,她不想出門也不行。
按理,林家上下一起出動,她應該恢復女兒身,可是林家越州這兩房的姑娘都比她小,人家各自跟緊母親,她很難湊上去,只能繼續扮男兒身跟著林長淵混在一起。
林元曦很喜歡熱鬧,看到人多,心情就特別好。
林長淵見林元曦眉開眼笑,,忍不住逗道︰「多日沒出門,悶壞了吧。」
「我只是沒看過龍舟賽,很興奮。」
「你在京城的時候沒看過龍舟賽?」
頓了一下,林元曦淡漠的道︰「沒有,母親不喜歡。」接收越多原主的記憶,她越是心疼原主,出生不久親生母親就死了,一年之後父親娶了一個後母,而這個後母身分高貴,待夫君前妻的女兒只維持表面功夫,教人無法詬病,並沒有真心疼愛這個女兒,還好祖母用心教導,要不,原主很可能被後母養廢了。
林長淵知道林元曦與後母關系不好,便趕緊避開這個話題,「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看龍舟賽,那兒比較清楚。」
這兒又不是她的地盤,林元曦當然是沒有異議的跟著他走,可是當她看到周明安不顧形象的對他們揮手時,她就笑不出來了。
「你出賣我。」林元曦恨恨的對著林長淵咬牙切齒,明知道她不想跟這些人扯上關系,還硬將她扯進來。
林長淵真的很無辜,「除了畫舫,還有哪兒能就近看龍舟賽?而擁有畫舫的人家,我也只認識誠郡王世子。」
「我寧可不看龍舟賽。」
「今日你不出現實在說不過去,還是說,你更喜歡他們夜探閨房?」
「這是威脅嗎?」
「不是,誠郡王世子確實會干出這樣的事,你又不是沒見識過。」林長淵微微舉起右手發誓,「過完今日,我就讓你回京。」讓範曦用回京的名義消失,才不起人疑竇。
「回京……這是讓我以後不能以男兒身出門嗎?」林元曦不滿意這樣的安排,「這太不方便了,以後我就不能獨自出門,只能當你的跟屁蟲,麻煩。」
「那就讓你出門四處游歷。」
林元曦忍不住賞他一個白眼,「這有差別嗎?」
「游歷來來去去,隨時可能回來,回京,那是只能在京城見到你。」他更贊成她以回京之名月兌身,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仁暄,怎麼還在那兒磨蹭?又不是姑娘,還不快點上來。」周明安等不及的扯著嗓門大喊。
仁暄?林元曦斜睨了林長淵,沒想到她幾次不當跟屁蟲,二哥哥與人家的關系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了。
這會兒只能暫且擱下爭執,兩人一前一後,各自帶著隨行的小武和夏茗上了畫舫。
上了船,他們隨著周明安進了畫舫視野最好的花廳,看見何雲珞和周景陽正在棋盤上廝殺。
周景陽突然大叫道︰「子謙哥哥太過分了,就知道欺負人!」
張啟華嘲弄的撇了撇嘴,「棋藝不如人就認了,干啥非要逞能?」
周景陽不屑的對著張啟華哼了一聲,「我至少比你有出息,連上戰場的勇氣都沒有,你真的是男人嗎?」
張啟華故作緊張的模著胸部,然後松口氣道︰「嚇我一跳,還以為我變成像麻雀一樣只懂得嘰嘰喳喳的女人。」
「張靖安,你才是……」周景陽這時才看到林元曦,兩眼瞪得好大,皺著眉頭道︰「我見過你嗎?」
林元曦才是真正嚇了一跳,連忙道︰「郡主沒見過我。」
周景陽反應很快的挑起眉,「你怎麼知道我是郡主?」
「這是誠郡王府的畫舫,若你不是郡主,難道是誠郡王妃嗎?」林元曦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心跳卻很快。這位郡主不是連多看她一眼都不屆,怎會記得她?
怔愣了下,周景陽看著林元曦的目光變了,「你的腦子挺靈活的嘛。」
「這不是常識嗎?」
周景陽深深看了她一眼,轉向周明安,「哥哥上哪兒交到如此有趣的朋友?」
林元曦唇角一抽,她看起來應該很中規中矩,為何成了有趣?
周明安大大的咧嘴笑,為她介紹,「這位有趣的朋友是範曦,另外這一位就是我提過的林家二公子林長淵——我們越州赫赫有名的才子,他們是表兄弟。」
周景陽起身走到林長淵面前,好奇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林長淵受到的驚嚇不小,哪有姑娘直接走到男子面前打量人家?不過,她與刻在記憶中的那位姑娘卻又不謀而合。
林元曦真想給她拍手叫好,這位郡主太強悍了!
「丫頭,不要調皮了,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到人家嗎?」周明安伸手將她拉過來,「仁暄不只是學富五車,更是膽識過人,你這樣的小伎倆嚇不了他。」
林元曦也很想、給這個世子爺拍手叫好,睜著眼楮說瞎話的功力也太高了,誰都看得出來二哥哥已經嚇傻了。
「郡主若是想看到精彩的對奕,最好別嚇壞人家了。」張啟華涼颼颼的道。
眉一挑,周景陽指著林長淵,「你可以當子謙哥哥的對手?」
「不是仁暄,是小曦,他和你的子謙哥哥可是棋逢敵手。」
林元曦有一種前途越來越暗淡的感覺,以前只有周恆之喊她小曦,如今竟然連張靖安也升級了。
周景陽兩眼一亮,伸手一拉將林元曦推到她先前的位子坐下,「你只要能殺得子謙哥哥喊和局,我就拜你為師。」
「我不想收郡主當徒弟……不是,最重要的是,我今日是來看龍舟賽。」他們有必要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她嗎?她不認為收個郡主當徒弟很神氣,反倒覺得是找個小祖宗來伺候,根本是自虐。
「龍舟賽沒什麼意思,最後的贏家一定是誠郡王府。」
這位郡主會不會太誠實了?不過,她還是很堅持,「我從來沒看過龍舟賽。」
周景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你沒看過龍舟賽?」
「……這很奇怪嗎?」她已經意識到自個兒說錯了什麼,但是又不能收回來。
周景陽看了其它人一眼,「不奇怪嗎?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怎可能連場龍舟賽都沒看過?」
「……每次龍舟賽我都出了一點小麻煩,因此錯過了。」
「原來如此,不過還真是巧合。」
「我也覺得很巧合,但也沒辦法,總之,今日我一定要看龍舟賽。」
撇了撇嘴,周景陽雙手一攤,妥協了,「好吧,看完龍舟賽,你們再下棋。」
林元曦突然覺得周家這兩兄妹真像,都很固執,也許這跟他們的出生有關,習慣人家配合他們,順著他們。
看完龍舟賽,林元曦再也沒有借口了,只能跟何雲珞對奕。原本,她想敷衍了事,可是棋逢敵手不知不覺就認真了,她依然看似隨興,而他還是一樣沉穩,戰況膠著,勝負難分,不過最後還是林元曦高喊「我輸了」,沒法子,周景陽那雙眼楮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教她如何好好下棋?
雖然周景陽無法拜林元曦為師,但是對林元曦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來了。
林元曦瞪著林長淵放在幾案上的帖子,好像那是什麼怪物似的。
雖然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但對帖子的理解還是有的,像是這種權貴之家送來的帖子,基本上她是沒有資格拒絕,甚至還要歡喜赴約的,好比祖母得到了誠郡王妃的賞花會帖子,還特地給她裁衣添首飾。
不過,她與誠郡王世子他們相識至今,可不曾見過他們下帖子,通常派小廝過來知會一聲,自然也方便她找借口不去,這會兒如此正式下帖子,不是明擺著她不能不去嗎?
「這應該是郡主要求世子爺下帖子給我們。」林長淵很無奈的道。
林元曦怔愣了下,終于反應過來了,是啊,她怎麼沒想到呢?姑娘家之間的往來比男子里重規矩,所以下帖子這種事更像郡主的作法。
不過,她有必要提醒他,「你不是說看完龍舟賽之後,就讓我出門四處游歷嗎?」
林長淵忍不住賞她一個白眼,「前日看完龍舟賽,今日就出門游歷,這也未免太快了。我看啊,不如你利用這次見面,提起你要出門游歷的事。」
「不行,我連大魏的輿圖都沒見過,說要出門游歷,只怕沒幾句就遭他們拆穿了。」頓了頓,林元曦索性狠下心來道︰「你就說家中來信催你回京,我來不及向他們辭別就匆匆離開了。」
「我贊成你以回京之名月兌身,可是此時絕對不妥。」
「為何不妥?」
林長淵真想敲她的腦袋瓜,「從南臨到京城何止千里,你要回京,難道不用收抬、安排嗎?單是收拾箱籠就要好幾日,更別說想從越州碼頭搭官船回京,這要事先安排,不是你說走就可以走。」
林元曦頓時蔫了,對哦,她竟然忘了這是一個交通不便的時代,出一趟遠門跟搬家差不多。
記得她從京城來越州時,見行李有被子、鍋碗瓢盤,她還偷笑,又不是搬家,沒想到路上都用到了。
「除非你病得下不了床,這一次你非去不可。」
頓了一下,林元曦很郁悶的道︰「這位郡主到底想干啥?」
這會兒林長淵比她還郁悶,「她很可能看上你了。」
林元曦一臉驚嚇,「你別說笑。」
「你看我像在說笑嗎?」林長淵很想捶胸頓足,「我滿心期待見到郡主,沒想到郡主竟看上你這個偽男子,你以為我的心情會好嗎?」
若他的猜測屬實,二哥哥還真是令人同情,可惜她此時沒有心思同情他。
「若是郡主知道我是女兒身,會不會惱羞成怒宰了我?」那位郡主是個不吃虧的性子,感情遭人欺騙,這是多大的恥辱,雖然她這個欺騙感情的人很無辜。
林長淵忍不住又送上白眼,「你不要胡思亂想,郡主不是這樣的人。」
一頓,林元曦突然想到一直忽略的問題,不由得歪著頭瞅著他,「二哥哥是不是早就認識郡主了?」
林長淵不自在的臉紅了,別別扭扭的道︰「不是認識,只是見過。」
林元曦瞪大眼楮,不敢相信林長淵如此浪漫,「一見傾心嗎?」
「你別胡說八道,我豈是如此輕浮之人?」
「若是不說話,單論容貌,郡主生得像個仙子似的,你會一見傾心也是人之常情。」林元曦覺得古人最喜歡搞這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郡主的好在于她的真性情。」林長淵不以為然的道。
林元曦越來越好奇了,「二哥哥很了解郡主?」
「……南臨無人不知郡主是什麼樣的人。」
「是嗎?改日我上街遇到乞兒可要問問看,他是否知郡主是什麼樣的人。」
林長淵懊惱的一瞪,「你別亂來!」
「我只是要證實二哥哥所言是否屬實。」
林長淵舉起雙手投降,「我不跟你唆了,總之我已經收下帖子了,而你得罪不起誠郡王府,明白了嗎?」
林元曦悶悶不樂的閉上嘴巴。
「他們要去騎馬,這不是你一直很期待的事嗎?」
是啊,因為上一世她跟老爸去過很多次馬場,享受過騎馬的滋味,來到越州後見二哥哥出門騎馬,她再一次起了騎馬的念頭。
可是若不先跟二哥哥學騎馬,她無法解釋自個兒為何會騎馬,問題是,林家沒有一個姑娘學騎馬,找不到適合她的馬匹,林家莊也沒有適合練習騎馬的場地,這件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越州唯一的馬煬屬于誠郡王府,那兒不只是有最好的馬,還有適合姑娘騎的溫馴母馬,景陽郡主偶爾也會帶幾個閨閣好友去那兒騎馬,你再也找不到比那兒里適合學騎馬的地方。」
這倒是,不過再有吸引力的事,遇到某些人,難免還是教她生出毛毛的感覺,「怎麼突然想騎馬?周恆之不是說她是吃貨嗎?」
林長淵真想掐人,「你的問題還真多!」
「我問問不行嗎?不知道你就別回答我啊。」撇了撇嘴,林元曦軟軟的趴在帖子上面,「好啦,帖子我收下了,你可以交差了。」
林長淵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若撐不下去,我代你負荊請罪。」
林元曦已經懶得跟他廢話了,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滾蛋,免得她越看越嘔。
可是人很識相的滾蛋了,她的心情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總覺得自個兒遭人算計了。
若說真正下帖子的人是郡主,她倒是不擔心,這位郡主看似蠻橫無禮,但很容易看清楚,不是個耍心機的,不過她那位哥哥看似成不了大器的紈褲子弟,心思卻很多,就是個愛算計的,也就是說,即使想下帖子給她的人是郡主,但其中絕對有周恆之的手腳。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只能見機行事了。
乍听郡主可能看上她,林元曦確實嚇到了,可是細細一想就否定了。
郡主對她應該是好奇勝于仰慕,至于為何好奇,一開始是因為似曾相識,忍不住留意她,後來見她在棋盤上可以跟何子謙對峙,覺得她不簡單,更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早知道惹眼不是好事,尤其在權力至上的時代,惹眼往往附帶麻煩,瞧她明明想當小人物卻遇上小霸王,又有個喜歡扯後腿的隊友屢次出賣她,害她不能安生的窩在背後乘涼,只能站在、霸王面前由著他品頭論足,然後莫名其妙的遭他惦記。
總之,面對郡主她不能躲避,越是躲避,郡主反而越好奇,這是因為人都有自虐的傾向,特別郡主這種習慣人家繞著打轉的人,若反其道而行,她能不奇怪嗎?
所以她不但要跟二哥哥去南臨城外的馬煬,還要挺著胸膛,完全不在意郡主將她從頭到腳看個透徹。
誠郡王府的馬場真的很大,後方還連著一片蒼郁的山林,是狩獵的好去處,也方便馴馬師在此訓練馬兒的戰斗力。
「小曦,過來看看我給你挑的馬。」周明安對林元曦更熱情了。
林元曦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寒顫,其他人更是紛紛予以側目,不過,他本人好像毫無所覺。
「哥哥是不是搞錯了?你怎麼給範曦挑一匹軟綿綿的母馬?」周景陽不屑的揚起下巴,「連我都不騎姑娘家的馬。」
「小曦又沒騎過馬。」
「那也不必騎一匹母馬啊。」若非看到範曦在棋盤上的殺氣,周景陽覺得他應該生為姑娘,看起來娘兒們兮兮,其他人對他的態度更是娘兒們兮兮,她房里的花瓶都沒他如此嬌貴。
「小曦就是喜歡溫和的母馬。」
周景陽看著範曦,語帶威脅的道︰「範曦,你是男人嗎?」
林元曦不慌不忙的道︰「郡主,我很惜命,寧可騎母馬也不要逞英雄騎駿馬。」
周景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其它人聞言忍俊不住的笑了。
周明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曦可不是你,率性但不莽撞,知道用腦子。」
頓了一下,周景陽甩頭自顧自的去騎她的馬。
「小曦,我來教你。」周明安自告奮勇的道。
「不敢勞煩周大哥,我已經拜二哥哥為師。」林元曦緊緊拽著林長淵,若是他敢在這個時候扯她後腿,她就跟他誓不兩立。
「……是啊,祖母將此事交給我,由我教會小曦騎馬。」林長淵努力漠視周明安射來的厲眼,他是不是想太多?為何覺得世子爺對小曦有不良企圖?
「可否請諸位大哥別在這兒,你們看著我,我壓力很大,都忘了如何上馬了。」
何雲珞率先走開,張啟華緊跟在後,周明安則是百般不願的跟在最後。
「二哥哥師傅,有勞你了。」林元曦恭敬的給林長淵行了一個禮。
林長淵一副很無奈的點點頭,羨慕的看著其它人縱馬奔馳,安慰自己,沒關系,如今跟誠郡王世子有了交情,以後也不必怕沒機會來這兒騎馬。
當他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準備將全部的心思投注在林元曦身上,竟發現她已穩穩坐在馬背上了,驚嚇的指著她,「你……」
「上馬也不是多難嘛。」林元曦狀似天真的道。
頓了一下,林長淵只能點頭附和,而接下來他根本是呆了,不過簡單提點個幾句,林元曦就輕易掌握騎馬的技巧,還帶著馬兒奔跑起來,甚至還能對他回眸一笑。
這一刻,林長淵終于知道她為何會引起周明安注意,那嬌俏的笑容甜死人了,只要知道她是女兒身,很難不心動,慢著,難道周恆之已知曉小曦是女兒身?仔細想想,最近周恆之對小曦的態度有點曖味不明。
念頭一轉,林長淵就見到林元曦的馬兒好像受到了驚嚇,發瘋似的轉為狂奔,很快的其它人也發現異狀,紛紛轉而朝她飛馳而去,而力持鎮定抱住馬兒的林元曦也承受不住了,
整個人被馬兒甩出去,千鈞一發之際,一條軟鞭像蛇一樣靈巧的卷住她的腰身,隨後她落在何雲珞的馬背上。
「沒事了。」何雲珞輕聲安撫懷里的人兒。
半晌,林元曦努力擠出顫抖的聲音,「謝謝。」
「你很勇敢,要不,我也無法如此順利將你救下。」
「我也覺得自個兒很了不起,竟然能支撐到你出手救我。」
何雲珞輕聲笑了,他很喜歡她機敏的反應,直率卻又不失風趣。
眾人的馬都停下了,何雲珞小心翼翼的拉著林元曦下馬。
兩人剛剛站定,周明安已經沖到林元曦面前,緊張的拉起她的手,「你還好嗎?」
怔愣了下,林元曦不自在的想抽回雙手,周景陽搶先一步將她的手拉過去。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周景陽完全沒意識到某人正在咬牙切齒。
「……我沒事,只是受了一點驚嚇。」她不會排斥這位郡主,可是表面上來看他們一男一女,她是不是應該將手抽回來?
「子謙哥哥最厲害了,有他出手,你不會有事。」
「是啊,何大哥真的很厲害。」林元曦下意識的看了何雲珞一眼。
這一眼讓周明安頓從胸中生出一股怒火,怒火往上竄燒,燒毀了他的冷靜,以至于一出口,好像點燃的爆竹似的——
「好啦,我們先去水雲閣歇會兒,讓靖安給小曦診個脈,仔細檢查有沒有傷到哪兒。」周明安伸出手想抓住林元曦,可是她輕巧的藉著周景陽的手擋下。
這一動,周景陽終于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很自然地松開林元曦的手,眼珠子賊溜溜的轉過來轉過去,怎麼有一種劍拔弩張的味道?
「我沒事了,不過今日我應該沒有勇氣再上馬了,想直接回林家莊。」林元曦轉向林長淵,「二哥哥,我們回去了。」
林長淵也看出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峙,趕緊拉著林元曦告辭離開。
林元曦離開後,何雲珞也轉身準備走人。
「慢著,你去哪兒?」周明安伸手攔下他。
何雲珞冷冷的挑起眉,「你以為那匹馬是無綠無故發狂嗎?」
周明安一時反應不過來,因為他根本忘了這件事。
「那匹馬很顯然被下藥了。」何雲珞隨即自顧自的往前走。
周明安趕緊追上去。「為何下藥?小曦得罪誰嗎?」
何雲珞已經懶得跟他說話了,馬場的馬被下藥,不是沖著誠郡王府,就是沖著跟誠郡王府有關的人——也就是他,當然與範曦無關。
換言之,範曦只是被牽連。
「你干啥不說話?」
「你是馬醫嗎?」在他們後方的張啟華忍不住插嘴,「事有輕重緩急,你就不能先讓他調查清楚再說嗎?若是今日我們全都騎馬場的馬,你認為如何?」
聞言一驚,周明安終于閉上嘴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