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以為,您說近來不見妾身的,卻不想您還願意陪妾身到大雄寶寺上香,如此我便向佛祖祈求您我去妻感情和諧,生生世世不分離。」馬車剛駛離大雄寶寺,周婕嬋坐在馬車里,欣喜嬌羞的對瀝諾說。
太雄寶寺乃皇城近郊一處香火鼎盛的佛寺,周婕嬋自六歲起,每年九月這時候都會來上香,即便入宮成了太子妃,依舊未改這個習慣。今日出宮前,太子竟現身說要陪她上香,她頓覺受寵若驚,分外欣喜。
瀝諾坐在她對面,面容淡淡。「花閣發生的事,是本太子將話說重了,本太子怎舍得多日不見你。」明明說的像是情話,但從他薄唇里道出,那情分卻是極淡。
可是這對她而言,他這已是難得的和顏悅色,夠她喜上眉梢了。「殿下,您終于接受妾身是您的妻子了嗎?咱們自小就認識,妾身的目光總追隨著您,您喜歡的顏色、喜歡吃的東西、喜歡讀的書,妾身都一一記在心里,求的不是其它,只是您回眸的一眼,而今妾身雖如願成為您的太子妃,可您心中卻是始終沒有妾身,這份冷淡著實傷了妾身的心。」
說到這里,她突然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可今日,您這番話是不是代表——」
他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打斷她的話,指著窗外。「這條回宮的路上會經過靖王府,太子妃可想回去探望靖王?」
話被截斷,以為他仍是拒自己千里之外,正難堪之際,他竟說要陪她回娘家,不禁又大喜起來,成婚至今三個多月,他從未陪同她回過娘家,這是第一回主動提。
「殿下若肯陪妾身回去,那是再好不過。」她難掩喜色的說。
「其實是本太子疏忽,早該去給靖王與王妃請安,拖到今日不知靖王與王妃可有微詞?」
「父王與母妃有微詞總是難免,但他們曉得您這段時間離宮求知去,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眾所皆知,他自拜國師為師,便經常得閉宮靜修或離宮一段時間到各地去求知解惑,不在宮中也屬正常,只是剛新婚就走,難免說不過去,父王與母妃對此確實很不滿,私下多次抱怨責怪自己栓不住夫,也怪太子沒將靖王府當回事,但此刻她可不敢多說,怕他因此打消去王府的念頭。
「靖王夫婦不怪罪就好。」瀝諾點點頭,一不出情緒。
不久馬車停在靖王府前了,因為來得臨時,事先並未通知,人到了靖王才得訊倉促出府迎接。
「臣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會蒞臨,未曾準備,還請殿下勿怪。」周保強在府門前朝瀝諾躬身行禮道,同時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責怪她沒事先知會一聲就來。
靖王周保強,五十歲上下,馬賊出身,因跟隨世家高門子弟瀝歌起兵,推翻大業暴政,自此擺月兌馬賊身分,一躍成為瀝淵王朝開國大功臣。
而他的靖王府亦是佔地數頃,建造得美輪美奐,光是王府大門簡直可媲美宮門規模。
周婕嬋上前,刻意向父親撒嬌道︰「都怪女兒,今日太子殿下陪女兒去了趟大雄寶寺,路經靖王府,殿下便想著來探望父王與母妃,女兒一高興,忘了先請人過來通知了。」
「你也已多日未回來見父王與你母妃了,你母妃近日染了風寒,身子不適,還成天叨念著你,這會兒太子殿下來,你才肯跟著回來看看她嗎?」他板著臉數落她。
「父王,女兒這是不知母妃病了,若曉得早回來探望她老人家了,母妃這會兒身子可好?」被這麼一責備,她馬上尷尬地問起王妃的病。
「放心吧,父王也不過說說你罷了,你母妃雖染風寒,但不致太嚴重,大夫說休息幾日便能恢復。對了,殿下,內人不能親自出來迎接殿下,還請殿下見諒。」
周保強念完她轉向瀝諾道。
「王妃身子不適,理該由本太子主動去探望才是,哪還有見怪之理。」瀝諾回道。
「殿分尊貴,內人不過生個小病,哪敢勞您親自探望,不過您能來,內人也定是歡喜的。這外頭說話不方便,還是快請入內奉茶。」周保強說著將人迎進府里了。
可他見太子出宮,一行隨從不少,錦衣護衛不說,光宮娥太監就十數人了,這些人也全都得跟著進到王府內,不禁皺了皺眉,然而太子隨從哪里能攔,只得全安排入內了。
周保強將瀝諾迎進大廳,周婕嬋則先到後院去探望靖王妃歐氏。
「既然得知王妃染風寒,本太子理應同太子妃一起去問候才是。」剛坐定,瀝諾便再提去探望歐氏一事。
「不瞞您說,後院全是女人家,殿下過去諸多不便,嬋兒只需告訴內人一聲您來了,即便沒見到面,內人也感欣慰的,殿下無領親自到床前探視。」周保強婉拒。
「嗯,這倒是本太子考慮不周了,後院皆是靖王的妻妾所居,本太子怎好過去,不過,本太子身上剛好有大雄寶寺住持所贈的平安符,想來此物正好適合贈給王妃,保她身子康健,可惜太子妃走得急,本太子來不及將此物交給她帶給王妃,不如這樣,本太子喚一名隨身內監,替本太子將平安符送至後院,如此也算傳達了本太子對王妃關切的心意。」他由懷中取出一道平安符來。
周保強瞧了瞧這平安符,見只是個尋常之物,兀自冷笑。「既是太子殿下的心意,那就依殿下所言,請東宮內監送到後院去交給內人吧!」他同意了。
瀝諾招手,他的貼身侍衛拜敦立即上前。
「東宮其它人呢?」他見大廳內除了拜敦以及幾名東宮侍衛外,其余人等並不在廳內,遂問道。
「回稟殿下,咱們的人太多,若全進到廳里來,恐會打擾殿下與王爺相談,因此王爺安排其余人在偏廳等候。」拜敦告知,而這話也在提醒主子,東宮的人全被集中在一處被監視著。
瀝諾點點頭,自然曉得周保強老奸巨猾,生性多疑,定是不會放任東宮的人在他的王府隨意走動,以免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
「去偏廳挑個伶俐的內監過來,讓他代替本太子送平安符給在後院的王妃。」他吩咐道。
「是,卑職這就去領人過來。」拜敦應聲後立即去桃人。
然而等了老半天,不見拜敦帶人過來,就是周保強都有點不耐煩了,打算差王府的人去看看怎麼回事時,拜敦才終于領了一名內監過來了。
這名內監頭低低的走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可這人一踏進廳里,瀝諾馬上認出來,不由肝火上升,袖里的拳頭忍著沒伸出來捶她腦袋!
他不讓這女人跟,這女人竟然打扮成內監的樣子還是跟來了!
他忍著滿腔怒火,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拜敦。
拜敦冷汗直流,滿月復無奈,藍筱悠滑溜得很,他也不知她何時混進太子出宮的隨從里的,等發現已趕她不走,這會兒要挑人到後院去探查要犯的下落,她毛遂自薦,他不肯,她竟威脅若不讓她去,她便以太子的暖床女子這身分大鬧靖王府,他沒法子,只得將她帶到主子面前,讓主子自己拿主意,可這會兒主子明顯怪罪自己辦事不力,他真是有苦難言。
「本太子不是交代找個伶俐的,這個不行,換一個來。」瀝諾沉聲道,果然不讓她去。
「太子殿下,奴才雖不夠伶俐,可奴才家鄉有治愈風寒的特效偏方,奴才可以將此偏方告訴王妃,讓王妃的身子早日康,還請殿下允許奴才替您走一趟。」藍筱悠哪肯就這麼被打發,馬上說道。
「王妃何許人也,萬一用了你的偏方,出了什麼意外,豈是你一個奴才擔待得起的,別不自量力,還不退下去!」瀝諾斥道。
她氣結,這家伙怎麼就不許她去,昨日都怪自己才害他沒能在第一時間逮到人,讓這位前朝惡人有時間逃進靖王府,她這是想將功贖罪,親自替他去後院探個究竟,可這家伙壓根沒將她放在眼里,當她是個無用之人,不相信她辦得了事。
「是,奴才退下了。」她雖氣憤,可當著周保強的面自己也不好說什麼,無奈的乖乖退下。
「慢著。」周保強突然將走至門口的她叫住。
「王爺有何吩咐?」她立即回身。
他瞧了瞧她,只覺這太監唇紅齒白,過分清秀,瞧起來像是弱不風之人,難怪太子說她不伶俐,抿了抿嘴後轉向瀝諾道︰「殿下就遣這奴才去吧,臣瞧這奴才也挺有心的,那藥方待大夫瞧過若沒問題,讓內人服用也無妨,畢竟是東宮的人,送的藥方還能出什麼亂子?」
周保強為人小心多慮,之所以叫住藍筱悠,主要是見瀝諾瞧不上她,表示她非瀝諾心月復,讓她去反倒安全。
藍筱悠聞言暗喜,想不到竟是周保強讓她去的。
瀝諾臉一沉,雖然不願意,可心知這當口如果堅持換人,反而若人疑竇,不得不隱下怒氣的朝她道︰「既然靖王覺得你有心,那就去吧,將這平安符替本太子親手交給王妃。記著,凡事謹慎些,莫要在王妃面前丟東宮的臉,若出了差池,本太子唯你是問!」他這是在提醒她,莫要逞強,若遇危險立即退走。
「奴才明白,斷不會惹是生非的。」她伸手要取餅平安符,可他並不想她去涉險,給得不干脆,她又不好用力奪過,只能暗使勁讓他放手。
「一個奴才而已,就算不懂什麼規矩,內人也不會與他計較的,殿下就讓他速去速回吧!」周保強覺得瀝諾今日怎麼對一個奴才這般嗦,皺眉催促道。
瀝諾手一松,藍筱悠暗勁來不及收,險些向後仰,幸好拜敦站在她身後,替她穩了身子才沒出丑。
「去吧,靖王說的是,速去速回,別浪費時間了。」瀝諾擺手道,不看她,省得被她氣死。
「是。」她抓緊好不容易到手的平安符,匆匆離開,大廳外已有一個王府下人等著領她過去後院。
這個周保強能做瀝淵的開國功臣不是有好狗運,而是天性多疑保他萬事周全,派來領路的這人一看就知是個精明的練家子,若想甩開他不容易,若真被帶到靖王妃與周婕嬋面前,周婕嬋馬上能認出她,身分要是被拆穿,還能辦什麼案?
她傷著腦筋,琢磨著該怎麼擺月兌這人?
腦袋轉啊轉,這戲班子不都這樣演,舉凡要溜,都用尿遁!
這招雖了無新意,但枝窮時倒是可以試試。
「母妃,您明明好好的,為何要托病,讓女兒擔憂呢?」在靖王妃歐氏的屋里,周婕嬋不滿的問。
歐氏瞪她一眼。「太子對你並不上心,大婚至今快四個月了,現在才想著來拜望岳父岳母,你父王哪里會高興,便讓我托病不去門口迎他,刁他一刁。」
歐氏與周保強兒時即訂親,歐氏出身也不高,家里是個獵戶,當年幫著周保強打天下,曾經也是個精干的身材,但想來近幾年的王妃生活過得太優渥,生出了一身的油膩來,顯得十分圓胖。
「原來你們是故意要刁難他,可他好不容易來了,萬一惹得他不痛快,回去對女兒更加冷淡,那該如何是好?」
「你這沒用的話千萬別教你父王听見,堂堂的靖王之女,還怕太子做什麼,就是皇上見了你父王,也得禮讓三分的!」歐氏傲氣的說。
「話是沒錯,可殿下畢竟是女兒的夫婿,未來一輩子要依靠的人,而女兒總不能永遠付著父王與母妃的庇護過日子,他若能真心待我,那才是女兒真正的幸福。」
歐氏哼笑了。「幸福?若非那顆和信珠,你以為他會娶你?你到現在還想著與他琴瑟和鳴?他若會喜歡上你,早就喜歡上了,當初也用不著拿和信珠逼婚才讓你進宮。」歐氏潑女兒冷水。
周婕嬋一臉難堪。「母妃將話說得這樣直白,是想讓女兒沒臉嗎?」
「沒臉也是你咎由自取。」
「母妃這樣是不要我這個女兒了?」周婕嬋對歐氏惱羞成怒。
「哼,我若不當你是我女兒,我這還提點你做什麼?就讓你自己自生自滅去了。我且告訴你,你爹與皇上已經不同心了,你嫁給太子遲早也會生嫌隙,將來若出什麼事,你可別站錯邊。」
這話令周婕嬋听了心驚,「母妃的意思是父王要反——」
「閉嘴,別信口開河,胡亂說話!」歐氏厲色喝止。
她立即知道厲害,頓時噤聲,但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又低聲問道︰「父王與皇上不是過命的交情,父王怎可能背叛皇上?」
「那是從前,可自從那女人出視後,你父王便不同了。」
「女人?什麼女人?」
歐氏表情恨恨。「別問了,總之,母妃就是你最好的借鏡,不管你如何愛過這個男人,為他付出多少,色衰則愛馳,如今你父王心中再無我,只有那狐狸精,所以你呀,听母妃一句,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是感情,最看不透的是人心,別以為自己愛上的男人能值得你付出一生!」歐氏帶著恨聲,感傷的說。
「女兒听明白了,父王為了新歡冷落母妃,且還因為這新歡對朝廷起了異心,如此您還要女兒向著父王?」周婕嬋不解的問。
「女兒啊,母妃雖已不受你父王關愛,可他日若真反了,你是他女兒,太子會饒你嗎?回頭還是得靠你爹護你。」歐氏提點她。
她白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嚇傻了?沒用!」歐氏啐聲。「你父王要做什麼你管不了,也沒能力管,但眼下你先為自己打算,盡快生個一男半女,世事難料,將來若你父王不幸事敗,你憑借著孩子或許能求生。」歐氏為女兒多方盤算。
「孩子……他……未曾踫過女兒……」她支吾道。
「什麼?大婚至今,他竟不曾踫你?不對,我怎麼听說他有幾回是在你風華殿過的,那漫漫長夜你都干什麼去了,連誘惑男人也不會嗎?」歐氏氣急敗壞的問。
「母妃不知,殿下帶了個女子回宮,這山野村姑盡壞女兒的事,讓殿下對女兒越發冷淡,殿下雖有幾日在我那里過夜,卻是無視女兒的討好,點燈夜讀,讓女兒枯坐一夜。」她難堪的說出實情。
歐氏愕然頭。「太子連寵幸你都未曾,就另帶女子回來向你示威,他根本就沒將你放心上,否則又怎會這樣待你?」
「或許是因為女兒遲遲不將和信珠給他,他這是氣惱在心,故意冷落女兒的。」她委屈的說。
「他既對你無情,這和信珠豈不更不能交給他,不然他再不會看你一眼,你在東宮更難熬。」
「母妃,你將和信珠給他吧,如此他定會接納我,給我個孩子的,倘若女兒拖著不給,萬一那國師撐不過走了,我拿著和信珠又有何用?」她嗚咽了。
「這……你也知道的,和信珠在你父王手上,他不信任旁人,所有他認為珍貴的東西,定是自己收藏,誰也不知藏在哪里。」歐氏心軟無奈的嘆道。
「那我找父王要去。」周婕嬋立即起身。
「站住,你傻了嗎?你父王若肯拿出來,你大婚之前就拿出來了,何必拖著不給,還對外說和信珠教王府不肖奴才竊走,失蹤了,他這是擺明不救國師,不願意給太子面子,你現在去找他,他也不會給你的。」「可是——」
「國師與你父王向來不和,他不可能用和信珠救政敵,你別去踫釘子了。」
周婕嬋泫然欲泣。「那女兒該怎麼辦?」
「是你非嫁太子不可的,若不能讓他喜歡你,後果你得自己承擔,休想你父王會犧牲和信珠幫你!」
「公公,我找您許久,原來您已經來此?」外頭突然有人道。
屋內的兩人驟驚,她們母女說話,特地撤走其它人,可外頭居然還有人?!
母女倆對視一眼,匆匆出來瞧誰在外頭,見一名太監背對著她們,站在稍遠處對著王府侍衛生氣罵道——
「你這人怎麼回事啊?咱家內急上茅廁,請你在外頭稍等,可出來你人卻不見了,咱家又不熟你們王府,瞎走一通便迷路,沿路問人才找到這里來的!」
「奇了,我帶公公進茅廁後,便候在外頭沒離開過,並沒有見公公走出來啊?」侍衛愕然道。
「你這是說咱家胡亂責罵你了?明明是你亂跑,害咱家找不到人,這還不承認?」
「我——」
「別說了,這會兒辦太子殿下交代的事要緊,若耽擱了正事,殿下怪罪下來,咱們誰也擔不起。」藍筱悠拉下臉將瀝諾抬出來。
這人一听便不敢再嗦,陪笑道︰「大概是我剛巧低頭撿東西時,錯過了公公的身影,陰錯陽差讓公公迷路了,真是對不住。」
「外頭吵什麼?」歐氏听夠了出聲問道。
那侍衛這才發現歐氏與周婕嬋的身影,趕忙趨前。「回娘娘的話,是這樣的,小的奉命帶東宮的一位公公來給您請安,但半路上小的險些丟丟了公公,這會兒正在給公公賠罪。」
「東宮來的公公?」歐氏揚眉,瞧著背對著自己的內監。
「奴才奉太子之命送大雄寶寺的平安符過來贈給娘娘,願娘娘鳳體安康,身子早日康復!」藍筱悠轉過身來,雙手高舉平安符,低著頭避過周婕嬋,快步走向歐氏。
「太子殿下有心了,替本王妃謝過太子殿下。」她收下藍筱悠奉上的平安符。
周婕嬋听到聲音覺得熟悉,湊過來想看清楚這內監的臉。
藍筱悠立即又高舉雙手,巧妙遮住自己的臉,對歐氏獻上一紙藥方。「娘娘的話奴才會轉達太子殿下的,另外這里還有張治風寒的偏方獻給娘娘,盼娘娘服用後藥到病除。」
這藥方是她在偏廳那會兒讓人尋來紙筆寫好的,也因為要鼓搗這個,才又多耽擱了一點時間,上頭記著的是她臨時想到的幾味藥材,諸如甘草、枸杞、首 、紅棗之類常見的養身之物,真吃了病雖除不了,但也不會出問題的。
「你方才說迷路,這是何時到此的?」歐氏只想得知對方是否听見她與女兒的對話,對于她給的東西沒多問便收下了。
「回娘娘,奴才到這一會兒了。」
「什麼?!」歐氏變臉,這奴才果然听見了,她馬上起了殺機。
「奴才因不熟王府,不知娘娘待的是哪座樓閣,便在這座魚池邊繞了許久,所幸這位大哥找上來了,才知誤打誤撞找對地方了,但還是讓娘娘久等,請娘娘恕罪。」
藍筱悠接著跪下又道。
歐氏臉色好些了。「這麼說來,公公並不知本王妃與太子妃在說話,那起來吧,本王妃不怪公公來遲,要怪也得怪王府侍衛辦事不力,將公公領丟了。」
歐氏松口氣,這奴才畢竟是太子的人,若是死在王府後院,總是難以交代,殺了也是大麻煩,這奴才若是什麼也沒听見,那自己便能少生事端了。
而那被責怪的侍衛,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半句不敢吭了。
「多謝娘娘不怪罪,奴才已將太子殿下交辦的事辦妥,這就回去向殿下復命了。」藍筱悠起身急著閃人。
「慢著!」周婕嬋忽然大喊。
被周婕嬋叫住,她的心狂跳了,但也只得停下腳步,低頭回身問道︰「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身為東宮的太監,沒間候過本宮就想走嗎?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周婕嬋命令。
「是……」她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可剛一抬頭,手腕已教周婕嬋給扼住。
「藍筱悠,果然是你。」周婕嬋認出她了。
她嘆口氣,很好,躲了半天還是被認出來了。
她只得衡量情勢,自己假扮內監混進靖王府後院,周婕嬋是不會放過她的,既然難逃就不如將事情鬧太,且鬧大有鬧大的好處,瀝諾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帶著人到後院來,借機搜查舒麗的下落。
打定主意後,她立即甩開周婕嬋的手。「娘娘放手,你抓痛我了!」
「一個奴婢敢闖進王府,分明圖謀不軌,待本宮將你嚴刑拷打後,你才會真正知道什麼叫疼!來人,將她給本宮拿下!」周婕嬋喝道。
之前被請到遠處的後院下人聞聲趕來拿人,藍筱悠見狀大喊,「太子殿下,快來救人,靖王府的人要謀害我!」
她邊跑邊喊,喊得驚天動地,這音量就不信傳不到前院去,就算傳不到,鬧出這動靜也會有人去稟報,屆時瀝諾就能過來瞧瞧了。
一群王府的下人追著她跑,她動作靈活沒人逮得著她,這是從小自己搗蛋被爹娘追著打時練就的閃躲功去,滑溜的要得一群人團團轉,她只需要拖延時間直到瀝諾來即可,但偏偏有些倒霉,她繞著魚池的周邊跑,為了閃池邊一塊造景用的石頭,反教那石頭突起的部分絆倒,哪里不摔一頭摔進池子里去了。
最悲慘的事莫過于她是旱鴨子,根本不會泅水!
跌落池子後,她連救命都來不及喊,迅速往下沉,她拼命揮舞著手,魚池里除了魚還有了不少水草,被水草纏上後更將她往下拉,掙扎中,她抓住一株最大的水草,一個用力將水草拔起,在拔起的當下一個盒子由水底被挑翻起來,盒蓋敞開,一顆亮亮的看似石頭的東西被拋出盒外,她下意識伸手抓住那東西緊握手中,但一口氣憋不了太久,怕是撐不住要葬身在這池里了。
可悲自己沒能回到兩百年後的晏金見爹娘最後一面,就得死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她有點兒想哭,又有點兒哭不出來,覺得老天真是同她開了個大玩笑!
心想,基于道義,好歹死前告訴瀝諾,小心靖王!
她听見歐氏母女的話了,靖王受一女子蠱惑,對瀝淵皇帝已不再忠貞,而他所窩藏的那女子應該就是舒麗無誤。
除此之外,她也得知他的師父並未遠行,實則需要什麼鬼珠子延命……
這家伙又騙了她一次,從駝子草到回去的法子都在誆她,這家伙可真是個沒有良心之人!本想回東宮後再跟他總算帳的……想來也沒機會算帳了……
方才還想什麼道義,對個騙子哪里需要……就讓他被靖王害了吧!
死有余辜!
唉……罷了……這家伙在東宮還頗為照顧她的,沒能與他道別……挺遺憾的……
就在她以為自己差不多要去閻王了,身子驟然教人抱住。
她驚訝,自己眼楮花了嗎?居然見到了讓自己「愛恨交織」的人?
瀝諾抱住她後突然吻住了她……呃……嚴格說起來是渡氣給她。
她有了些氣息,能稍微撐下去了,正要推開他,誰知他竟咬她!
她吃痛,嘗到了唇破的血味,不禁瞠大了眼楮,這家伙發什麼瘋咬她?
她再次推他,可他回以怒目,她心下吃驚,他為何這麼生氣?究竟在氣什麼?
下一瞬間,他竟舌吻她了,她整個人都懵了!
這家伙吻得火辣辣的,吻得她再度沒氣,就在她即將斷氣前,他終于肯送她出水面了。
待她出了水面爬上岸,用力吸上一口氣後,馬上張口怒道︰「我明明警告過你不許再吻我」
「藍筱悠,你該死!」周婕嬋沖過來,揚手就要給反應不及的她一巴掌——
「住手!」瀝諾已快速起身,扼住周婕嬋打向她的手。
「她差點害死殿下,妾身不能饒過她!」周婕嬋怒道,她沒想到瀝諾一來見到藍筱悠落水,竟是毫不猶豫的跳下池子救人,那池子極深,過去就曾溺斃過好幾個失足的奴婢,瀝諾為了一個野婦不顧自己安危地跳下去,那一剎那,她恨極了藍筱悠,此女不死她心頭大恨!
「是本太子自己跳水,與她無關,再說,此刻本太子不也平安站在這里。」他幾句話封了周婕嬋的嘴。
「殿下平安固然大幸,但您讓這人假扮內監闖入臣的後院,又是什麼意思?」周保強可就沒這麼好打發,目光犀利的質問。
得知東宮那名內監在後院出事,周保強只得帶著瀝諾來到後院,這才知鬧事的內監竟是個女人,且還是太子的新寵,他立刻狐疑起事情不單純。
「這說來令人見笑……」瀝諾低眉瞥了眼藍筱悠,一副又愛又恨又痛心還有一股子無可奈何的樣子。
藍筱悠暗笑︰呿,比自己還會演,好吧,自己好人做到底,要演就演全套的,跟這家伙間的「恩怨情仇」等回東宮再算!
她瞧拜敦的人有好幾個已悄悄消失,應該是執行任務去了,自己最好再多拖上一點時間……
她撲進瀝諾懷里,朝自己大腿一捏,吃痛後眼眶自然就紅了。「嗚嗚……知錯了……人家知錯了……」
「知錯也已闖禍,本太子說過不可以,你怎麼就是不肯听話?」
他教訓她,可這語氣卻是沒啥狠厲勁,若有耳朵的都听得出來,他哪里還責備得下去,分明是有諸多不舍,十足將人寵上天。
「殿下帶太子妃娘娘出宮游玩,卻不帶我去,人家也想瞧瞧大雄寶寺的香火何等旺盛,才會假扮內監跟著來的……」她說著又委屈地擠出淚來。
「好了,別哭了,來就來了,讓你上後院給王妃送個平安符,你怎麼就會鬧出事來?」
「殿下也是知道的,我長年待在洛洛山,听說靖王府媲美皇宮,王府後院閣樓華豪,猶如後宮,人家不過好奇想開開眼界,遂借著送平安符給王妃娘娘的機會來瞧瞧,哪知讓太子妃娘娘認出來,非要與我過不去,逼得我跳下魚池尋死,嗚嗚……若非殿下趕來相救,我已……嗚嗚……我再也見不到殿下了……嗚嗚……」她哭得十分委屈。
「你胡說什麼,是你自己不小心落水,哪是本宮逼你尋死的。」周婕嬋恥斥。
「若不是娘娘派人捉拿,我能『不小心』落水嗎?殿下要為我做主啊!」她繼續哭。
「你這賤人,本宮——」
「得了,太子妃莫要失了身分!」歐氏斥道,惱女兒連一個無名無分的丫頭都對付不了,還被激得當眾口出惡言,降低自己的身分。
周婕嬋被這一喝,不禁惴惴,尤其瞧見她父王的臉色後,更加不安。
周保強神情其為難看,除了惱女兒在王府鬧事讓他丟人外,藍筱悠那番王府媲美皇宮、後院如同後宮的話,听起來像是毛病,實則刀砍出血,巴掌摑面,是說他無君臣之別,生活自比皇帝!
這話若傳開,自己畢竟是人臣,如何自處?
再加上這後院中他藏有的事太多,哪容外人闖入,壞了他的戒備,若非兩女無知爭風吃醋,何來這些風波?
「太子殿下之前若明說她是東宮的人,若想參觀王府,臣不會不允,也不會差點鬧出人命。」他朝瀝諾不悅的道。
「她假扮內監本太子已經很不樂意了,更不想她胡亂闖靖王府,這才說要換個人來後院的,是靖王特地將她叫住,非讓她代本太子走一趟後院,對此本太子也是很無奈的。」
周保強听了啞口無言,反駁不了,當時以為這人是個不得寵的內監,這才要求讓其來後院的,這下反倒成了自己的錯?
「王爺,怎好讓太子殿下站在池邊說話,不如回前院大廳去吧。」歐氏打圓場的說,曉得丈夫並不願意讓外人,尤其是太子待在後院太久,便急著趕他們離開。
「哈啾。」藍筱悠這時偏打了個噴嚏。
「你還好吧?」瀝諾立即關心的問。
「人家怕是與王妃一樣,染上風寒了。」藍筱悠說,提醒他歐氏裝病,若真染了風寒,怎能在外頭吹風說話?
瀝諾黑眸一向毫無病容的歐氏,冷聲問道︰「王妃病好了?」
「這……咳咳……妾身本還臥病著,是听到聲響才出來瞧瞧的,這會兒……咳咳……」歐氏無病一事被拆穿,好不尷尬,只得裝咳。
「既然如此,王妃還是趕緊回房休息去,別讓風寒加重了。」他冷言。
歐氏越發困窘,真回床上去也是笑話,不回去,擺明沒病,同樣說不過去,進退維谷,一張胖臉漲得通紅。
「哈啾,殿下,咱們這一身濕漉漉,怎好上前廳去,是否該先換下濕衣呢?哈啾——」藍筱悠打噴嚏,但這可不是替歐氏解圍,而是盤算換個衣服或許還可以再拖些時間,讓拜敦的人好辦事。
落水後又吹風,他瞧她直有些發抖的身子,皺起眉頭。「好,更衣!」接著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橫抱起來。「請王妃安排地方,讓本太子與她更衣。」
歐氏無法說不,馬上為難的瞧向丈夫。
周保強嘴一抿,忍氣道︰「去吧,好讓太子殿下二人更衣。」
「是,我這就去安排。」讓女子等人闖入後院,歐氏擔心丈夫遷怒,趕緊借著此事離開了。
至于周婕嬋,著實難堪萬分,這還在靖王府呢,瀝諾卻當眾寵護新寵,完全無視她這個太子妃,教她顏面盡失,自己還因此開罪父王,萬沒想到這趟回府,竟是個災難!不由更恨起那藍筱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