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總監,下禮拜和下下禮拜的行程是不是應該要調整一下?姚夫人本來與你約定昨日下午進行她家女兒歸寧宴的布置討論,結果因為你一連病上三天取消,現在姚夫人正急到跳腳,三天兩頭緊張的按三餐打電話問候你是否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被工作追著屁|股跑的席大維焦躁到坐立難安,在今早總算見到藍海神清氣爽的邁入辦公室後,直向各方神明拜謝喊著阿彌陀佛阿門,接著跟在他身後叨叨絮絮報告著這幾日弄得他神經緊繃的工作。
說到口沫橫飛覺得渴,總算停下來的席大維看向藍海明顯出神的表情,不免一陣哀傷,為自己的努力感到悲痛。
「哈羅!我說總監大人,你還在現場嗎?」
藍海望著驀然在眼前晃動的手掌,收回遠揚思緒,抬首便見席大維一張苦瓜臉。「抱歉大維,我想事想出神了。」
嘴上說著抱歉,目光卻移向辦公室的透明窗外,那處空間正是席大維的辦公室,而在他正對面,擺放了一張嶄新的辦公桌椅以及電腦,那是他前些日子交代要給白雪辦公的位子。
席大維垮下雙肩,知道藍海根本沒將心思擺放在公事上,目光順著藍海的視線看去,接著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總監,白小姐平日的上班時間是十點鐘,現在離十點鐘還有半個鐘頭,而她似乎比較習慣待在現場手作胸花或是插花,或是和店里面那幾個花藝師切磋,要見她乖乖坐在位子上可能要中午過後了。」
「你跟我交代這些做什麼?」藍海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曲指輕敲桌面。
「呃……抱歉,那我繼續報告姚夫人列出的幾項要求——」席大維盯著平板上的細項,才抬頭要張口傳達,卻見藍海抬手制止了他說話。「請問總監有什麼問題嗎?」
「姚府歸寧是下禮拜日?」藍海問。
「是的。」一听話題回歸正事,席大維熱淚盈眶。
「在彰化?」
「是的,沒錯,姚夫人她——」
「大維抱歉,我知道一直打斷你說話很失禮。」藍海輕笑,往後仰躺。「我只是心里有件事情必須要先處理一下,你幫我親自致電這個男人,詢問他的婚禮宴客場地是不是和姚府在同一個場地?」
席大維接過他遞來一張寫著姓名及手機電話的字條。「季洋……總監,除了宴客場地之外,還需要額外說上什麼嗎?」
藍海沉吟半晌,直到覷見玻璃窗外的白雪後,繃緊的臉上線條方才柔軟幾分,爾後啟口,「如果宴客場地是同樣的地方,就告訴他下禮拜五我就會南下去那里工作,不想錯失我的幫忙,請他與他的另一半務必能夠排除萬難,在下周末見上一面。」
「我記下了。」席大維點了點頭,看了看字條上的名字,忽地想起什麼,驚呼,「總監,這個季洋……該不會就是那個季洋吧?!那個老是被拿來和你一起比較的天才花藝師?」
「嗯。」藍海不以為然地應了聲,支手撐額,眼神時不時往白雪的座位上飄去,就見她拿著手機正打著電話,手上還提著早餐,神情既愉悅又可愛。
「如果是這樣……總監,下周末是今年難得的嫁娶大好日子,季洋手邊應該也是有工作的……吧?」席大維的問話因為藍海劈來的一記犀利眼神而漸漸消音,見總監擺明了刻意刁難,席大維不好再多嘴,只好再問︰「如果他真能排除萬難和總監見面,接下來呢?」
「你告訴他,我會請白雪再與他聯系。」他往褲袋內掏出一只四方小盒,視線與情緒從此定在這掌中物,再也提不起心思關注其他話題。「先這樣吧,你去替我打這通電話,確認是同個場地後,再請白雪進來我辦公室。」
直到席大維應聲退出了辦公室,藍海這才開啟手中小盒,躺在里頭的是一對別致簡約的白金玫瑰耳環,這對耳環是他昨日在自家浴室置物平台上的驚喜發現,他動手將耳環捏在食指及拇指間觀賞,彷佛透過這般舉動能更親近耳環的原主。
他的目光由手中的耳環挪至主人身上,就見她今日又是穿得一身白,白色無袖背心、白色貼身褲,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又清新可人,他托腮,思緒回到他發燒那夜——
她為他拿了退燒藥,親自盯著他吃下,再陪著他回房,叮嚀他必須安靜躺在床鋪上頭休息,但渾身酸痛的他,即使吃了退燒藥後感覺舒服多了,卻是毫無睡意。
突然之間,她輕訝一聲,問︰「你這幾天睡不好該不會是因為一直在發燒吧?」
「有去看過醫生,扁桃腺發炎,會反復發燒是正常的。」經她問起,他趕緊取餅床頭口罩戴上,擔心她也會被傳染。
她眉頭輕蹙,陷入思考,然後問︰「你這里有種艾草嗎?」
他一愣,回道︰「有,在前院,你需要?」
「前院是從大門走出去嗎?那里有燈嗎?」
「有,燈在大門口右手邊,你打開,屋檐旁那幾盞燈泡就會亮了。」見她迅速起身欲離開,出于一陣不知所以的心慌,他伸手攥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她有些驚訝,回首見他一副深怕被她拋棄的模樣,一顆心不由得緊緊揪起,聲嗓軟了下來,「我去摘些艾草,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外面在下雨。」他下顎繃緊,就是不願松手。
「雨傘在哪?」她沒打算放棄。
「我陪你去。」他起身,卻又讓她壓躺回床上,他吹胡子瞪眼,問︰「艾草很重要嗎?現在三更半夜的去摘什麼艾草?!明天天亮雨停了再去摘,再說明天一早起床我也許就好多了。」
明白他為自己擔憂,她嘴角輕揚,一點也不在意他有些孩子氣的怒意,並耐下性子解釋,「藍海,你信不信邪?」
他鐵齒駁斥,「不信。」
「我信啊。」她目光柔軟,「我媽說我小時候常常哭鬧發燒,有時候發燒發得沒有原由,那時候外婆和她提起可以幫我洗艾草驅邪避凶,說也奇怪,我洗完艾草後似乎人就好多了,也不會再無故發脾氣,本來半夜不好睡,洗過後就一覺到天亮,所以我是很信的。」
他沉默半晌,想起方才她一個人獨自行走在淒風苦雨的深山中,連忙緊張問︰「你不舒服嗎?」
「也許我真的該洗一下。」她笑。「不過我覺得更需要的人應該是你。」
「我?!」他怪叫。
「你不舒服的癥狀是在參加完知花的追思會後開始吧?」見他眉心一皺像是想反駁,她趕在他說話前解釋,「我知道,知花和你的情感非常深厚,絕對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也許……她只是不希望你因為她傷心自責或是難過,想要透過某些方式來表達她對你的心意,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你才會一直發燒。」
凡事講求科學根據、毫不迷信的藍海很不願意相信這番言論,但眼前的白雪目光綿軟,說話的語氣更是溫柔似水,教藍海說不出一句硬氣的反駁。
「就讓我試試吧,反正,也是希望你能快快好起來。」她搖了搖被他牢握住的手。
「好吧,但我還是陪你去。」他猶豫半晌後才松手,絲毫不容她拒絕地起身,隨手拿起外衣披上。「放心,我燒有退了點,只是下樓走點路,死不了的。」
白雪無奈一笑,也就隨他。
兩人一到前院,因著藍海指示很快拔了艾草回屋內,藍海始終緊隨在她身後,盯著她將摘來的艾草泡入熱水,取了條毛巾浸入水中,接著開口請他坐在床沿,她便將手中那盆艾草水放置在地,緊接著蹲身于他面前。
他錯愕地看著蹲身在腳邊的她彎腰擰著毛巾,穿在身上的白T隨著她的動作而撩高,露出一截潔白性感的大腿,而他視線的角度隱約可見她寬大領口內的絲質性感睡衣。
藍海臉一臊,瞥開了視線,忽覺氣氛尷尬,寧靜房間內僅剩水聲以及他略微局促的呼吸,他不得不開口找些話來活絡氣氛,「白雪,你——」
「噓!」她噘唇,聲一出便堵住他所有的話。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頭一遭在自己的床上如坐針氈。
白雪仔細將毛巾對折,毛巾上頭散發淡淡的艾草香,白氣蒸騰著溫暖熱度,她起身,虔誠並真摰地將毛巾沿著他的頭頂一路擦拭至耳廓、眼、鼻、口、下顎。
他听見她嘴邊反復喃喃低念,「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藍海平安無事。」接著那輕柔的擦拭來到了他的頸脖,他喉結滾動,因為她的貼近以及她的吐氣如蘭。
她站起身,一只柔荑搭在他的左肩,另一只拿著毛巾的手則撫著他的背脊做著擦拭的動作,「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藍海平安無事。」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她的鼻息,他握了握拳,做了個深呼吸。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藍海平安無事。」她捧起他的掌,以毛巾一一擦拭他每一根手指頭,眼神純淨又專注。
藍海耳根燙得不能再燙,他閉了閉眼,再睜眼,便見她彎身再重新擰餅毛巾,這次是簡略地擦過了他的大腿與小腿,接著來到了他的腳掌,他整個人僵化,見她毫無遲疑,以手托起他的腳心,緩緩輕拭。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藍海平安無事……」她呢喃,濃睫垂掩,此刻的藍海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從她的動作及神情中感覺到她全心全意為自己祝禱的深刻意念。
他望著她的發心出神,所有的局促在這瞬間轉眼消散,被她百般重視的溫暖感覺將他的心充實得極為飽脹。
他嘴角一彎再彎,本是酸痛的四肢及沉重的身軀似乎在她那雙手的撫慰下變得輕盈,他好整以暇貪看她的一舉一動,冀盼時間能就此停住。
「好了。」她吐了口氣,將毛巾放回水盆內,抬頭朝他露出燦笑。
「好了?」他口吻透出可惜的意味。
「嗯,希望你今晚一夜好眠,明天開始也不會再發燒。」她捧起水盆便要往浴室走去。
「白雪!」他喊,見她不明所以的回首瞅他,他咳了聲,問︰「你自己不用擦一下嗎?不是說你小時候很常發生這種事?既然都摘了艾草,你自己也擦一下吧。」
她聞言想了想,點點頭。「也是。」
猶豫片刻,他臉熱熱心怦怦跳的打算開口建議,「那我——」
動作快的她卻早已擰起毛巾動手為自己擦拭,她睨了他一眼,問︰「嗯?你說什麼?」
「沒事。」他抿嘴,回得氣悶生硬。
她笑,以為他一臉生氣樣是還在鐵齒她的所作所為。
「你不用說嗎?」見她安靜地為自己擦拭,他雙手環胸忍不住問。
「說什麼?」對于他突然的問話模不著頭緒,她停下動作盯著他。
藍海憋氣片刻,爾後長長吐息,嘆聲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白雪平安無事。」
她因為他的話怔愣,卻也因他說那句話時的嚴肅真摰而勾起了唇瓣。「喔,我有在心里為自己念啊,不過……謝謝你。」這句話由旁人敘述更像是一種會讓人心想事成的祝咒,白雪滿心歡喜地收下,俏皮朝他鞠個躬後便收拾起毛巾及水盆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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