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該慶幸他跟出來了,還是懊悔自己不該跟出來?
杜天羽遠遠看著蹲在大馬路邊,埋頭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女人,那哭聲在靜寂的夜里分外清晰可聞。
剛剛面對前男友時,她表現得如此豁達和不在意,可一轉過身,卻完全不顧形象、可憐兮兮地蹲在大馬路邊哭。原來她也只是一只披著虎皮的羊而已。
他靜靜待在一旁看著她,打算讓她盡情哭個夠,卻看見她突然站起身,搖晃晃地往前走。
她不會打算要這樣走回家吧?這里雖然已經是陽明山的山腳,但離市區還有一大段距離。
想著,杜天羽大步追上前,拉住她縴細的手臂。「你想去哪?」
突然被人從後頭拉住,岳笙的第一個反應是掙月兌那只手,拿起手上的皮包便往對方身上猛砸。「放開我!你是誰?快放開我!」
「是我,杜天羽。」
「杜……醫師?」岳笙住了手,眨了眨淚眼,想把月色中的這男人給看清楚。
還真是杜天羽本尊沒錯。「你怎麼會在這?」
那她剛剛哭泣的鬼樣子,不就全讓他看見了?
「我剛剛就在酒吧里,看你走路晃晃的,就跟出來了。」杜天羽避重就輕地回答,偷瞅一眼她帶淚的容顏後又別開眼。「你家住哪?我開車送你回去。」
岳笙看著他半天,想哭又想笑。「你剛剛就在酒吧里?所以,你都看見了、听見了吧?」
真是丟臉丟到外婆家了。
杜天羽的眸子這才定定地落在她臉上,柔聲道︰「那些都不重要。」
「是啊,對你來說當然都不重要。」岳笙甜甜地沖他一笑,一轉身,又變成苦瓜臉,繼續往前走。
她剛剛可是在酒吧里對她前男友大打出手耶!而且她被甩了,這個他肯定也知道了,真是越想越OOXX……
一只大手再次從後方拉住她。「听話,好嗎?你一個女人家大半夜走山路很不安全。」
一只大手再次從後方拉住她。「听話,好嗎?你一個女人家大半夜走山路很不安全。」
「你擔心我啊?」她在心里嘆了口氣,轉頭側臉笑睇著他。「對我這麼溫柔、這麼體貼又這麼好,我可是會誤會的喔。」
「那個也不重要。」杜天羽扣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回走。
「喂,你干麼呢?」
「我說了要送你回家。」杜天羽語氣溫柔卻很堅持。「等下你回去洗個熱水澡,再喝杯水後上床睡覺,明天一早就什麼都忘了,嗯?」
她甩開他的手,耍賴道︰「我不想跟你走。」
「為什麼?」
「因為你是男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杜天羽點點頭。「說的沒錯。但你放心吧,我對一個醉鬼沒興趣。」
岳笙幽幽地瞅著他,突然撲過去抱住他——
怕她摔倒,杜天羽在看見她沖過來時,已下意識張臂接住她。
她仰起臉,沖著他甜甜地笑。「你抱我了,有沒有軟軟香香的?」
明明是她撲過來的,卻硬要說成他抱她?這女人耍賴的功夫絕對比丹丹更勝一籌。
「一個醉鬼身上只會有臭味。」他板起臉,一本正經的回答。但她的身體很軟很香是真的,這點他無法否認。
「你絕對是第一個說我臭的男人。」可是她卻不討厭他這樣數落她,而且他的胸懷好溫暖又寬廣,就像上回他抱住她一樣,讓她一枕上便不想離開,甚至還有點昏昏欲睡。
如果可以這樣窩在他懷里睡,應該會很好睡吧?感覺他這里就像個避風港,可以替她遮風擋雨。
杜天羽唇角微勾。「沒人嫌過你,那肯定是因為沒有其他男人在你醉酒時背過你,不然就是他們不誠實。」
「我真的很臭?」
「嗯,很臭。」滿身酒味還能不臭嗎?就算她是香的,他還是不愛她喝成這樣。
「好吧,那就臭死你好了!反正你之前就被臭過一次,也不差這一次……反正,我已經在你面前丟盡臉了,也不差這一回……」她自說自話,越說聲音越小,然後便安靜下來。
「岳笙?」他輕喚著她,不敢把她推開。
「嗯?」她在他懷里動了動。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很近……」岳笙離開他的懷抱,站直身子,卻吸了吸鼻子別開臉,沒去瞧他。「你不必送我,我還沒喝醉,可以自己回去。」
就算她沒哭出聲,就算她此刻沒有讓他看見她的臉,他也知道剛剛的她在他懷里哭了。
「我堅持送你回家。」她這個樣子總歸是讓他不放心,不管是因為什麼。
這男人還真是……
岳笙挑高她漂亮的眉。「我不能拒絕嗎?」
「恐怕不能。」
「為什麼?你會一直纏著我?」
「通常我是不必纏著任何人的。」杜天羽認真地看著她。「但,我可以為你破例。」
「不懂。」她睨著他。「你喜歡我?」
杜天羽淡淡一笑。「我沒那麼輕易喜歡誰,也沒那麼輕易討厭誰,不過就是順路送你回家罷了,你不必想太多。」
岳笙笑著點點頭。「既然你那麼有愛心,那你送阿貓阿狗回家好了,再見!我還是不想讓你送。」
她朝他揮揮手,轉身繼續走她的。
夜很深很靜,耳邊只听得見風的聲音。
風有點大,她的裙擺拍打上她美麗的小腿,她的發被風吹得揚起,刮上她的面頰,有點疼,卻像是想敲醒喝多了的腦袋。
她愛小酌,卻不經常醉的,可是竟讓這男人連續遇上兩回,恐怕是把她當成小醉鬼了吧?
杜天羽沒想到她這麼固執,瞪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猶豫著該開車去追她,還是陪著她走?
後來他選擇後者,一路跟下去。
為什麼?因為他怕她不上車,在馬路上跟他拉拉扯扯,除非他直接打昏綁架她上車,否則恐怕要一番折騰,與其如此,還不如跟在後頭。
月光下的淡藍色身影很縴細,像是隨時會被風吹倒,雖然腳步不甚穩健,但似乎很努力的刻意走成一直線。然後,他的視線落在她美麗的小腿上,那道淡淡的血痕,還有她沾了血絲的裙擺……
她受傷了?
應該是剛剛的杯子碎片劃傷的吧?她不會疼嗎?疼不會叫出聲嗎?腳都受傷了也不管,還硬要走路回家?
他微蹙起眉,沒想太多便大步上前擋在她面前。
岳笙再次被他的出現嚇一跳。她知道他在後頭跟著,可也只是跟著而已,怎麼又突然跑上前來堵她?他是存心要看她出丑嗎?
伸手在臉上抹來抹去,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恐怕她這輩子最丑的樣子都被這男人給瞧盡了。
杜天羽本來月兌口而出要數落病人的話,在看見她那張滿布淚痕的小臉時,卻硬生生打住。
他深深地瞅著她,竟有一股沖動,想伸手把她臉上為那男人所流的淚都給抹干。
「有這麼愛嗎?為了那種男人哭成這樣?」他氣悶地問,掏出身上干淨的手帕遞給她。
她不客氣地接過來抹臉。「誰說我是為那男人哭的?」
「不然是為什麼?」還嘴硬。
「我是為我逝去的青春而哭!為我不該付出的感情而哭!還有……」
「還有什麼?」
「我腳好痛!不知道為什麼才走一點路就疼……」她委屈又可憐的扁嘴,瞪著他莫名地生起氣來。「我腳疼!不能哭嗎?那是我的腳!我的眼淚!你是姓寬的啊?管那麼寬!」
嘖,杜天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幸好,你還知道疼,這表示你的痛覺神經還沒真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真是欣慰啊。
岳笙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她知道疼、知道痛,他就這麼開心?
「你到底要干麼?」腳痛腳酸再加頭暈,還有被他一直冷嘲熱諷的無名火,搞得她忍不住撒起氣來。
杜天羽抿了抿唇,在她面前蹲。「上來吧,我背你。」
是那個寬大迷人又孤寂好看的背啊!
她幽幽地看著那背影,心動萬分。
男人背女人,其實是個很親密的舉動,當然,幫忙背一個醉鬼時例外。
但經過方才那一陣大哭又吹了好一會風,再加上腳痛的刺激,她現在的腦袋瓜其實很清醒。
所以,她臉紅了,不是醉酒的紅,而是害羞的紅。
「你常常背女人回家嗎?」話一出口,她就悔了。她又不是他的誰,卻質問人家這個。「我的意思是,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想再看見你哭。上來,岳笙。」
他說這句話,又讓她想哭。
這會她也不忸怩了,大方地趴上他寬大的背,雙手圈住他的脖子。
背上的身子柔軟豐盈,除了酒香,還有她身上獨特的香味。那一夜他背著她只覺得沉,今夜,縴細的手臂牢牢地圈著他,頸項間還可察覺到她隱隱約約的呼息。「抓好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