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客房,就見華逸正在替柳堇診脈,她不禁錯愕地打量著他。
「解毒湯里有無加當歸?」他低問著。
「解毒湯不用當歸的。」
華逸冷睨她一眼。「要你加就加,她中的是斷腸草的毒,只剩一息,代表毒已歸經,惡血得除盡,不加當歸要加什麼?」
柳九愣愣地看著他。「書生,你懂醫?」
「我懂藥性。」他收回了手,輕吁口氣。「還好趕上了,她身上的毒除了大半,只要好好調養應該就沒事。」
柳九看他一眼,瞧他沒意思離開床頭的位置,只好乖乖地繞到一旁,診著柳堇的脈,發現脈是弱澀,但毒癥沒有那麼明顯,趕緊到外頭喚來丫鬟去廚房通知解毒湯要多加八錢的當歸。
「我無意打擾你們夫妻倆,解毒湯有人準備即可,你們可以回去歇著……叫你家相公把劍收起來,我如果真要你的命,他拿什麼擋都沒用的。」華逸沒好氣地瞪著站在一步外的花世澤。
柳九嘿嘿干笑,拉著花世澤到一旁勸說著,可是好說歹說,花世澤就是不回房,她也只能由著他了。
「書生,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我五姊會中毒,是誰對她下毒?」柳九干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她自己下的毒。」
「咦?」柳九眨了眨眼,瞧他一臉認真,她卻是狐疑得緊。「不可能,好端端的,五姊為何要服毒?」
華逸閉了閉眼。「因為金玉律擄走了她,想要強行與她……她性子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他拉起柳堇的手,給柳九看她指上戴的戒指,翻開瓖嵌的座台,底下恰好能放顆小毒藥。
「金玉律!」柳九怒不可遏地罵了聲,隨即道︰「侯爺,想個法子取回五姊的賣契,絕不能讓五姊再落進那種衣冠禽獸手中。」
花世澤尚未吭聲,華逸便淡聲道︰「賣契在我手上。」
「真的?你買回來的?」用什麼買呀?
「我通常都用搶的,用買的太麻煩了。」
「可是你今日搶來,要是明日他……」
「不會。」
對上華逸那再陰冷不過的笑臉,柳九很認同地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整治金玉律的,但是肯定是來陰的,不讓金玉律大病一場都難。
「書生,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有你,五姊今兒個可真的是命懸一線了。」柳九朝他福了福身。
「順手罷了。」
「是說,你怎麼知道五姊中的是斷腸草?」
「你沒瞧見她的寢房前種的是紫董?」
「……又沒開花,怎會知道是紫堇?」
「看葉子紋理,你這一點不如柳堇。」
「咱們姊妹各有所長,我擅針灸,十三擅食療,五姊擅藥性栽藥材……可是你怎會那麼厲害,光看紋理就知道是什麼花?不對……五姊為什麼要在寢房前種毒花?該不會除了紫堇以外還有別的?」
「多了,她在後院還種了曼陀羅、古鉤藤、魚燈草、醉馬草……她肯定也煉了不少毒藥以防不時之需。」他無法進她的房,所以不清楚那些毒藥她是擱在哪。
「五姊真是的。」柳九不舍地皺起眉,心想她獨自待在青寧縣的莊子里,又不請個小廝丫鬟,反倒種些毒花毒草防身,真的是……無奈嘆口氣,一抬眼正巧瞧見華逸替自家五姊收攏發絲,那擔憂眸色,輕柔舉措,他這是……
忍不住的,她回頭看了她家相公一眼,兩人無聲交流著,默默達成共識。可這共識卻教她愁了臉,直覺得這狀況棘手得教她不知道該如何善後。
不一會,適巧丫鬟端來了解毒湯,她正要接過手,華逸橫過手搶先她一步,吹涼湯藥後,單手將柳堇摟起,小心翼翼地喂著她喝下解毒湯。
這一幕看得柳九爆起滿身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的很。
她已經有了個武判妹婿,實在不想再有個文判姊夫啊!
「書生,這兒交給我,你到另一頭的客房歇著吧。」待他將湯藥喂完,柳九端起笑臉,準備卡進他的位置。
不管怎樣,都不能讓她家五姊隨便跟男人太親密。
華逸瞧著她,突地笑眯眼,「侯爺,夜深了,將尊夫人帶回去吧。」
柳九正要和他論理,豈料她家相公竟將她一把拉起。「侯爺,你等等,五姊……不能讓五姊跟他單獨一起,侯爺你听我說,你……」
听著柳九的哀求聲漸遠,華逸替柳堇將發收攏好,躺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的睡臉,帶著幾分情怯地將她摟進懷里。
為何要教他這般掛心?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教她跳月兌因果……
就在天色未亮欲亮時,懷里的人突地顫 了起來,閉目養神中的他張眼查看,瞧她氣色並無不對勁,然眉眼深鎖,像是被困在夢魘里,正欲將她喚醒,便見淚水從她緊閉的眼里滑落。
「四哥……四哥……」她像個手足無措的小泵娘,發出細微破碎的求救聲。「四哥……救我……」
他喉頭緊縮了下,將她摟進懷里。「千華,不哭……四哥在這兒呢。」果然,該消除的記憶壓根沒消除。
她就是這個樣,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同樣的性情,可如此要強的烈性姑娘竟會在睡夢中哭成淚人兒……該死的金玉律,他要如何凌遲他才好?
竟敢如此傷害他最疼愛的女人,他非得想個法子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四哥……不要離開我了……不要再走了……」
華逸輕吁口氣,抹去她不斷滑落的淚,听著她依舊破碎的央求,久久,他才啞聲道︰「好。」
就這樣吧,既然找不到能匹配她的男人,既然她是如此執意的要自己,那麼就讓他守著她這一世吧。
就在他應聲的瞬間,她驀地張開眼,那神色有些恍惚,看似清醒,實則尚未清醒。
「真的?」她笑問著,豆大的淚水滑落。
華逸直瞅著她笑中帶淚的臉龐,噙笑應著。「嗯。」
她喜笑顏開地撲進他的懷里,就像以往那般親密地偎著他,但下一刻,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又教她莫名生出恐懼,一把將他推開。
她偏著頭,像是無法理解,華逸卻看穿了哪怕尚未清醒的她,骨子里已被鏤下恐懼的烙印,不想加深她的不安,他隨即坐起身,想要退開一些,她卻急忙抓著他的袖角。
「四哥……不是、不是……你不要走,不要又抽開手。」說著,淚水在泛紅的杏眼里打轉。
見她彷佛將記憶全都混在一塊,華逸無奈地嘆口氣,坐在床頭邊,噙笑道︰「沒事,四哥只是想坐著,沒要走的。」
「真的?」
「真的。」听她那再卑微不過的請求,他的心發狠地痛。「你再睡一會,四哥跟你保證,當你睡醒時,四哥定會在你身旁,而這一次四哥不會再離開你,絕對不會。」
她笑眯了眼,淚水不斷地滾落,她胡亂抹去,笑得傻氣地揪著他的袖角。
「再睡一會。」他暖聲哄著。
她難得順從地合上眼,哪怕已入睡,手依舊抓得死緊。
華逸直睇著她的睡臉,思忖著,待她清醒後,她的記憶是否會混亂……在她的記憶里,她到底記不記得,是他殺了她?
一大早,當柳九偷偷推開客房門縫偷覷時,瞧見的就是華逸倚在床頭,而柳堇似乎還未清醒。
該不該進去?
「柳九,何時也跟人學會偷窺了?」華逸懶懶睨去。
「誰偷窺來著?」柳九干脆大大方方地進了房。「五姊狀況如何?」
「脈息頗穩。」
柳九打量著柳堇的氣色,和昨晚相比,確實是好上許多。「書生,你守著我五姊一晚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我也想,可是……」華逸說著,眼光往下一轉。
柳九順著目光望去,輕抽口氣。「五姊……嗯,我扯扯看。」唉,五姊是因為昨兒個險些遭人輕薄,所以心生恐懼地拉著書生不放嗎?
不管是不是如她臆測,五姊這樣抓著人總是不妥,她試著要扳動柳堇的指,卻發現她抓得死緊,就連指頭關節都泛白……到底是有多害怕,才會教她連入睡了還不松手?
正試著再使點勁,余光瞥見柳堇張開了眼。
「五姊,你醒了,可有覺得哪里不適?」
柳堇皺眉眨了眨眼,低聲道︰「太吵了。」
柳九可憐兮兮地垂下頭,瞥見柳堇的手還是抓著他不放……
「你怎麼跑來了?」柳堇疲憊地閉上眼,思索著柳九怎會跑到她這兒,驀地想起昨兒個有人闖入她的柳莊將她擄走,就在她清醒後,金玉律出現了……她張眼,陣底瞬間布滿驚恐。
昨兒個,她遭他給壞了清白了嗎?
她記得自己對他一陣踢踹,心知逃不了,所以趁著他退開時,取出藏在戒指內的毒藥咽下……
「沒事,什麼事都沒發生。」
熟悉的嗓音兜頭落下,她愣愣抬眼,沒想到他竟也在這兒……
「五姊,昨兒個是書生將你帶來侯府的。」柳九小聲喃道,不敢說得太多,就怕再引起她的恐懼。
剛剛那瞬間,五姊陣底的驚懼她瞧見了。
「我……」柳堇噴著聲,不知該怎麼問出口。
他瞧見了嗎?瞧見那個畜牲要怎麼糟蹋她了?
「千鈞一發之際,我將你完好如初地帶走。」華逸一字一句,沉而清楚。
所以,她並沒有被糟蹋?吁了口氣,她坐起身子想跟他道謝,卻見他眸色僵硬地別開臉。
正疑惑時,柳九向前,快手拉起被子遮住她敞露的抹胸。
柳堇低頭I看,想起昨晚那畜牲的齷齪行徑,恐懼地緊揪著衣襟。
「柳九,差人去備點熱水讓她淨身吧。」華逸啞聲吩咐著。
「喔,好,是說,你要不要先離開?」這狀況很糟,真的!他肯定是瞧見了,雖然他很君子的調開視線,可他一定是瞧見了!
華逸輕咳了聲起身,袖角卻被扯了下,他回頭望去,發現柳堇竟還揪著袖角不放,不禁笑得無奈。
「五姊,放手。」柳九小聲說著。
柳堇猶豫了下,問︰「你不會走吧?」
「不會。」
「真的?」他總不說實話,總是騙她。
華逸笑得苦澀極了。「真的,昨兒個我就答應你了。」
「昨兒個?」她沒有印象。
「五姊,不管怎樣,還是先泡個藥浴吧。」柳九一見柳堇看華逸的眼神就頭皮發麻,只怕那是幾百匹馬都拉不回頭的。「書生,你先到外頭吧。」
柳堇瞅著被自己抓縐的袖角,突問︰「為何你讓人喚你書生,不讓人知曉你的本名?」
柳九和十三都是稱他為書生,而不喚他真名。
華逸噙著輕淺笑意。「因為,那個教我疼入心坎里的姑娘總說,我不像個將軍,像個書生。」
柳堇瞠圓眼,沒想到謎底竟是如此,就在她錯愕的當下,他抽身離去。
「你不準走遠,一會兒我就要見到你,你听見了沒有!」她喊道。
柳九瞪大眼,不敢相信她的姊姊竟對個男人如此狂妄命令著,她怎能以為她可以控制書生?他是地府文判啊!
「遵命。」
豈料,華逸回頭朝柳堇一笑後徐步離去。
柳九徹底傻了眼,好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華逸一走到房外,就見威鎮侯府的正主子守在外頭,盡避不再如以往每每見到他就想置他于死地,但還是冷沉戒備著。
「百年里,總會出現一兩回命定之外的亡故者和命定之外的復生者,通常,不管是因何故而復生,復生就是復生了,哪怕是閻王也不得插手生死。」華逸噙著笑,狀似自言自語般。
花世澤神色不變地瞅著他,只因自己的妻子當年便是經他之手借尸還魂,偏偏他一直出現在妻子身邊,就怕轉眼便將妻子帶走,教自己怎麼也放心不下。
「說不準改天還會變成親家呢。」華逸朝他笑眯眼道。
這沒頭沒腦的話,華逸壓根不在乎花世澤究竟听懂了沒,他只是不怎麼忍心讓花世澤日夜提心吊膽地過完這一世。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花世澤突道。
華逸微詫地看向他,勾起壞壞的笑。「他日若有需要時,我會開口的。」他雖自認有能力保護柳堇,但有時能得花世澤這種有權有勢的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他絕對不會拒絕。「到亭子里喝杯茶。」花世澤指著前頭園子里的涼亭。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泡個藥浴也得費上一點時間。
兩人在亭子里無聲喝著茶,誰也沒有先開口,華逸看著園子美景,想起當初他之所以上陽間就厚著臉皮到威鎮侯府借宿,為的便是威鎮侯府的處處美景,四季皆有花草盛放。
看著美景喝著茶,直到天色大亮,華逸掂算著柳堇泡藥浴懊是泡好了,正打算到客房瞧瞧,適巧見侯府總管到來。
「侯爺,柳五姑娘的帳房來了,詢問柳五姑娘是否在此。」
花世澤淺啜了口茶,看了華逸一眼。
華逸笑眯眼道︰「煩請總管帶他進來吧。」他猜,許是時昊敏昨兒個帶膳食到柳莊,發覺她不在柳莊,一早便找上侯府。
總管點頭離去,一會兒便將時昊敏帶來。
「華爺,既然你在這兒的話,五姑娘應該也是在這兒。」時昊敏一見到華逸,高懸的心總算能放下。
「是啊,沒能告知你一聲,害你白跑這一趟。」
「這倒不打緊,反正今兒個本來就要進城將一些絲綢交給布莊。」時昊敏說著,又問︰「五姑娘呢?」
「和她妹子敘舊呢。」華逸說著,隨即起身朝花世澤施禮。「侯爺,我去瞧瞧。」
花世澤擺了擺手,時昊敏見狀趕緊朝花世澤作揖,這一低頭,適巧見有張紙掉在華逸方才坐的地方。
「華爺,這是你的東西嗎?」他拾起問。
華逸正要接過手,瞧見總管又拖著老命跑來。「爺,外頭有個姓連的男子說是皇商的商行管事,要找華爺。」總管說著,疑惑著到底誰是華爺。
花世澤天生寡言,又看了華逸一眼。
華逸朝著總管揚笑道︰「老總管,我就是華爺,我跟你去見他吧。」他想,昨兒個什麼也沒來得及跟連泰行說,說不準他自個兒等不及便上了金府,發現了什麼才又急著來找他。
不管怎樣,連泰行手上必定有第一手消息,他正好可以和連泰行擬定怎麼將金玉律往死里整的法子。
「華爺,你的紙……」見華逸要走,時昊敏忙喊道。
「昊敏,先幫我收著。」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給我記住,你的腦袋能掉,那張紙絕不能掉。」
「喔。」時昊敏沒將紙灘開,直接塞進胸口里,確保不會不見。
頓時,就只剩下他和威鎮侯爺兩人,他突地感到不自在,想要走嘛,又怎好在人家府邸里胡亂走,可不走嘛……無話可聊,真是說不出的悶。
「本侯爺帶你去見五姑娘。」花世澤起身道。
「多謝侯爺。」
時昊敏忙不迭謝著,跟緊花世澤的腳步,來到一處客房前。
花世澤詢問守在房門口的丫鬟,隨即差人傳話。
一會兒便見柳堇踏出房門,見到時昊敏不禁問︰「怎麼跑來了?」
「還說呢,五姑娘昨兒個不見人影,我瞧寢房前掉了根扁擔,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想進城,偏偏城門已關,只好等到早上才進城……方才見了華爺,華爺說你是進侯府跟妹子敘舊,怎麼不告知我一聲,害我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時昊敏一見她,忍不住地抱怨起來。
柳堇心想華逸不想將昨晚的事鬧到眾人皆知,她當然也不會傻得說出口。「華爺呢,他怎麼沒跟你一道來?」
「方才听侯府總管說連管事找他,他走得可急了。」
柳堇不禁懷疑他真是當起尹府管事了,其實,她能養他的,與其當尹二爺的管事,倒不如幫她。
「既然知道五姑娘沒事,那麼我就將昨兒個弄好的三十匹絲綢先送到錦秀布莊。」時昊敏說著,像想到什麼,又問︰「五姑娘一會要回青寧縣嗎?如果時間上趕得及,我回頭再來載五姑娘和華爺。」
「那倒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她听柳九說,她差人通知了十三,沒見到十三,她也舍不得太早回青寧縣,畢竟都進城了。
時昊敏點點頭,正要走時,往後腦勺一拍。「對了,這是方才華爺要我先收妥的東西,我不如就交給五姑娘,省得上布莊弄掉了可就不好。」
柳堇灘開一瞧,驚見是自己的賣契,愣了下,神色為之狠厲起來,「他交給你的?」
「不是,是他掉了,我方巧拾起,他急著要見連管事,要我先收妥,還說我腦袋能掉,可這張紙絕對不能掉。」
「……他有說回頭找你拿?」
「沒,但這是華爺掉的,自然是要還給他,不是嗎?」時昊敏狐疑地問著,見她眸色越發狠戾,教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柳堇沒吭聲,將賣契收妥後才道︰「去忙吧。」
時昊敏不解地搖頭晃腦離去,柳堇隨即進房要柳九差人去把華逸給找回來。
「五姊,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怎麼啦?」
「沒事,一會他人到了,你們全都退下,別靠近這兒。」
「……五姊,雖然你的毒已經解了,但不能動氣動怒大喜大悲,這道理你該是清楚的吧。」她很擔心啊,五姊那表情好像要找誰拼命似的。
到底又怎麼了?之前不是還表現得很濃情蜜意來著?
進了房,瞧柳堇氣色不錯地坐在桌邊喝茶,華逸淺噙笑意走近。「怎了,還讓柳九特地差人找我?你十三妹在外頭等著探病呢。」
「坐。」
華逸目光落在她縴手指去之處,頗富興味地坐下。「五姑娘有何吩咐?」既然他家的千華這麼有興趣當個大當家的,他當個小避事謹遵吩咐也不是不行。
可偏偏他這麼回話卻像一根軟刺扎進了柳堇的心坎里,連給他斟杯茶的功夫都省了。「我問你,你究竟打算拿我如何?」她不是個扭捏的小泵娘,也不跟他玩迂回暗示那一套,直接開門見山比較痛快。
華逸揚起濃眉,一時揣度不出她的心思,只能反問,「五姑娘意下如何呢?」
在她泡藥浴之前,他以為兩人已達成共識,可如今看來,她似乎是不懂他的暗示,抑或者是她有其他打算。
柳堇眯眼瞪去。「華逸……為何你總是如此?」事到如今,竟敢問她意下如何……虧她還以為之前的交談間,他已經允諾了她,如今看來,他不過是虛應她罷了!
「我又是如何了?」華逸一頭霧水地笑著。
怎麼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敢情是趁著泡藥浴時,柳九跟她說了什麼?揭他底細嗎……啊,說了他是地府文判,和崔頤一樣無法留下子嗣?也是,要是跟了他,她這輩子就無法有子嗣了,那一家三口的美夢永無成真的一天。
「還裝傻?」柳堇氣得拍桌站起。
華逸苦笑了聲。「沒裝傻,我知道是我太過一廂情願,你要是不願意,我也無話可說,就當我從沒提起吧。」
是他會錯意,以為她是需要他的,非要他不可的,他才會幾經糾結允許自己留在她身邊,豈料卻忘了問她,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見他起身要走,柳堇二話不說地拽住他,將他給壓上了床。
「你以為一句你太過一廂情願,我就會原諒你?!」柳堇將他強壓在床上,惱聲晦哮著。
竟然又想將她推給其他男人……他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前世里,他們受困于無法更改的身分,而這一世,他們明明可以相守的,然而他還是不要她……以為她會就此受挫,天天以淚洗面成全他?
別傻了,她柳堇向來就是個要強好勝的,豈可能放過他!
華逸濃眉微皺著,惱意跟著迸現。「要不你打算如何呢?要我認錯不成!」
「對,你至少應該跟我道歉,跟我發誓,你以後不會再如此對我!」依他的個性,有一就有二,甚至是無三不成禮,她要是不趁現在跟他說個明白,天曉得幾日之後他是不是又把她往他處推。
華逸笑了聲,滿臉不可思議。「……我沒有錯,如何認錯?」愛她是錯嗎?愛上她從來不是錯,她不能要求他認錯!
「你竟然不認錯!」
「就不認錯,你能拿我如何?」
柳堇氣得青筋在額際顫跳著,壓在他肩頭上的手緊握成拳,眼看著滔天怒焰即將沖天,她卻突地勾笑。
「是啊,我能如何?我能強了你!」
「……嗄?」
就在華逸思緒混亂之際,衣襟硬是被柳堇給扯開,而且一把拉開了中衣,雙手撫向他的胸膛,扯下他掛在頸上近千年的錦囊後,雙手往下而去……
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逸還沒能理出個頭,門板突地被推開,伴隨著柳九勸和的聲音,「五姊,跟你說了不能動怒,你……哇啊……」柳九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得發出尖叫聲,二話不說地回頭搗住柳芫的雙眼。
「五姊,你到底在做什麼?」柳九哀叫著。從她這角度看去,很像是五姊對書生霸王硬上弓啊……
「你們兩個進來做什麼,還不出去!」柳堇俏顏緋紅地吼道。
柳芫不解地拉下柳九的手,一瞥見她家五姊正坐在個男人身上,羞得趕忙再拉起柳九的手遮眼。
「五姊,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家五姊為何如此凶性大發,甚至將男人給壓在身下……等等,那個人是不是書生?忍不住再拉下柳九的手,果真瞧見被壓在底下,半luo著上身的男人真的是書生。「完蛋,九姊,我不小心看見了,怎麼辦……」
嗚嗚,她怎能看她相公以外的男人身軀啊!
「噓,別張揚,我也看見了。」嗚嗚,她一進門就看見了。「咱們當沒事發生,否則書生會被殺的。」
「誰敢殺我的男人!誰要你們無故闖進我的房里……你們兩個還不出去!」柳堇整張臉紅得像是燙傷似的。
「還不是五姊害的,剛剛一直暴怒吼著,咱們擔心啊!」
「對呀,心想五姊怎會對著書生吼,咱們才會進來查看的,可誰知道……五姊,天底下沒有姑娘家強男人的,回頭是岸啊。」柳芫祭出柔性勸導。
「怎,誰說只有男人能強姑娘家?我偏要強了他,就要他負責,看他還敢逃到哪去,再逃,我就跟他拼了!」柳堇雙眼泛紅著,瞪視著正嚴重走神中的華逸,怒火中燒的她二話不說地俯身吻上他的唇。
瞬地,柳九拉著柳芫火速逃出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