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她們來到了錦繡織,一進店里,掌櫃便上前招呼,而且一眼便認出了周品潔。
「這位小姐可是戚家的表小姐?」
周品潔先是一怔,然後羞赧地點頭,「掌櫃的真是好眼力,我上回來是三年前的事了……」
掌櫃一笑,「周姑娘樣貌出眾,過目難忘啊。」
「掌櫃的過夸了。」周品潔笑道︰「今兒來到貴店,是為了跟錦繡織做點小買賣,不知誰能做主?」
掌櫃一怔,「買賣?」
「正是。」周品潔結道,「這位姊姊是前來依親的遠房親戚,她染了一些布,想問問貴店收是不收。」
掌櫃疑惑的看著一旁的戚書雅,「戚家在城里有兩家布莊,怎麼……」
「我這位姊姊有點脾氣,她不想靠人情做買賣。」周品潔笑視著他。
「原來是這樣。」掌櫃思忖了一下,「那我請少東家出來瞧瞧。」
「有勞了。」
掌櫃轉身離開,進了店後。
「少東家是誰?」戚書雅悄聲問道︰「你認識嗎?」
周品潔搖頭,「听過,但沒見過。」
才說了幾句話,一名玉樹臨風的翩翩男子走了出來,掌櫃也跟在後頭。
周品潔有點犯傻地望著他,直到他走到她們面前。「在下錦繡織的少東家單一行,不知哪位是戚家表小姐?」
「我、我是。」周品潔羞怯地應了一聲。
單一行看著她,溫文一笑,「不知周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
「少東家千萬別這麼說……」周品潔低著頭,神情顯得嬌羞。
「听掌櫃說周姑娘要跟錦繡織做買賣?」單一行又問。
「是的,是我……」
見周品潔看見單一行就整個神魂顛倒,手足無措又不知所雲,戚書雅忍不住開口了,「是我。」
單一行疑惑地看著她,「姑娘是……」
「我是戚家的遠房親戚,前來依親的,專長是染織布品,我自個兒染了幾塊布,想看看少東家是否有興趣。」說著,她颯爽利落地將手中的幾塊布遞上。
單一行接過布,往旁邊的櫃面上一攤。
當他看見那些或藍或紅或貢,上面有著猶如花朵綜放,或是煙花般圖案的布時,不禁瞪大了眼楮。
「在下從沒見過這樣的花色。」他驚黯不已,「都是姑娘自己染的?」
「正是。」戚書雅點頭,直截了當地切入主題,「少東家可有興趣買下這些布?」
「姑娘有多少這樣的布?」他問。
「你要,我就染。」她說。
單一行想了想,說道︰「那好,在下先以十兩銀子收購姑娘的這些布,姑娘七日後再來,若賣得好,在下便再訂貨,如何?」
「一言為定。」戚書雅爽快的答應。
回程的馬車上,周品潔三句不離單一行。
「表姊,你看那位單少東家是不是個好人呢?」
「嗯,看來不錯,而且他懂得欣賞我的作品呢!」第一次做買賣便如此成功,戚書雅開心極了。
「我從沒見過他,這是第一次……」周品潔的眼底藏不住喜意,「听說他之前都在京城學商,是這兩年才回到開陽的。」
「是嗎?」戚書雅睇著她,發現她提起單一行時含羞帶怯的,眼底燃著小小的火苗。
不用說,十六歲的她已對單一行動了心,看來,今天雖然沒真的去拜月老求姻緣,緣分還是自己找上門了。
「妹妹,」她用肩膀蹭了周品潔一下,朝她擠眉弄眼,「放心吧,下次再找你一起去。」
周品潔嬌羞地瞥了她一記,點了點頭。
回到戚府,戚書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交房租,她現在已經知道戚老夫人收的租金有多便宜,完全是在照顧她。
知道她順利的賣掉了第一批的成品,戚老夫人驚喜不已,但為了不讓戚書雅得意而驕傲,她故意表現得很平淡,收下了三個月的粗金,便讓她回去了。
翌日一早,戚書雅比平常更早起身。不為別的,只因她要起個大早趕到養德苑還之前跟喬無惑借的錢。
喬無惑是個工作狂,據他苑里的丫鬟說他經常夜歸,有時還先差小廝隨從回府,自己到了三更半夜才回來。
因為經常是這樣的生活作息,所以府里關于他在醉紅塵有相好的姑娘這樣的傳聞謠傳已久。
雖然他是個工作狂,但也是個男人,要是真在城里搞個金屋藏嬌,她也不是太意外,更不會大驚小敝。
為了親自將錢還給她,她無法等待夜歸的他,只能去堵還未出門的他。
數好五兩,裝進自己用碎布縫的朿口小錢棄,她準備前往養德苑。
才一打開房門,她嚇了一跳。「嚇!」
此時,喬無惑正在她廊下,而且手上捧著幾疋胚布,見著她,他先是一愣,然後唇角一撇。「早。」
「早……」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怎麼在這里?」
「昨天剛進了一批湖廣來的胚布,質料極佳,我給你帶了一點回來。」說話的同時,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你先前染的布都賣掉了吧?」
「你怎麼知道?」她難掩疑惑。
「在戚府,少有什麼事能瞞得住我。」他淡淡地又問︰「要我幫你拿進去嗎?」
「喔不……」戚書雅習慣性的想拒絕,忽又想起他之前對她說的那番話,話鋒一轉,「好,有勞。」
喬無惑深深一笑,那眼神似乎在對她說「你可學乖了」。
他走進屋里,看見更嶄新的樣貌,不由得贊美道︰「跟我之前所見已不盡相同,孫小姐真是好手藝、好品味。」
她屋里的擺設及隔局融合古今中外各種不同的風格,沒有明顯呆板的隔局,而是巧妙運用廚櫃跟布幔做出區隔,然後再裝飾一些小對象以達畫龍點楮之效。
喬無惑放下胚布,說道︰「若有需要,囑咐我苑里的小廝,我會差人給你送來。」
老實說,他這等貼心舉動教她有點吃驚,不等她開口,他居然已想到了她的需求,她還以為他是個工作魔人呢!
「喔對,」戚書雅拉回心神,想到了一事,「這是先前跟你借的五兩銀。」說著,她將小錦囊遞上。
他微頓,接下小錦囊,興味地一笑,「想不到你的布賣了不少銀子。」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了。」她挑挑眉,表情十分俏皮慧黯,「你不數數嗎?」
「不了,我信你。」他將小錦囊擱進袖里,「我還趕著出門,先告辭了。」語罷,他轉身便要走。
看著他步下木階的身影,戚書雅的心莫名一揪,有種想喚住他的沖動。
她也不知道這股沖動跟念頭是哪里來的,像是惋惜他只是短暫停留,她明明沒什麼要跟他說了,為什麼卻不願他就這麼離開?
腦子還打著死結,她的嘴竟快了一步,出聲喚道︰「欸!」
听見自己叫住他的聲音,她心頭一震,而他也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望著她,迎上他的目光,她頓時臉頰發燙,心跳加。
喂!你這是在干麼?她心里有個聲音在質問著,也像在抗議著。
「還需要什麼嗎?」喬無惑問道。
戚書雅感覺自己的雙頻燙得可以煎蛋了,她吞吞吐吐地道︰「呃……我、我……沒……只是、那個……你上次的傷好了吧?」
他微微一頓,促狹一笑,「過了這麼久才問?」
「我……」她一臉尷尬。
「都好了。」他目光澄澈又直接地瞅著她,「你不必放在心上。」說罷,他旋身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戚書雅用力拍了拍發燙的臉頰,懊惱得想一頭往柱子上撞。
在戚府,每個人住的居苑都有名字,戚書雅也就入境隨俗的幫自己的工作室兼住處取了個名——雅坊。
周品潔自那天在錦繡織見過單一行後,整個神魂都像被他勾去了似的,隔天便來到雅坊來跟著戚書雅學染布。
因為一心想染出心儀之人喜歡的布疋,她分外的認真,就連隨著她來的小通也覺得有趣,跟著學習。
這日,戚書雅信手捻來,將染成緋紅色的布條縫成了一朵頭花。
「哇,表姊,這好漂亮。」周品潔看著她手上那朵頭花,眼楮為之一亮。
「你喜歡?」戚書雅笑道︰「送給你。」
周品潔難掩驚喜,「真的嗎?」
戚書雅點點頭,「當然是真的,騙你做什麼?來,我幫你別上。」說完,她在周品潔發髻上覓了個位置,將頭花仔細地別上。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越來越喜歡這個表妹,也是真心在與表妹交流。
「唉呀,小姐,這頭花別在你發上真是太美了。」小通衷心贊美著。
周品潔羞紅著臉,卻又掩不住歡喜。「真的嗎?」
「千真萬確。」戚書雅端詳著她,「很襯你的膚色。」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聲音——
「品潔,原來你真在這兒?」
听見那聲音,周品潔跟小通嚇得差點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