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天,趙彥辰應了同屆學子的要求參加宴會。席間,除了他這個探花之外,還有二甲傳臚,以及一些同科的士子們。
二甲傳妒也是個翩翩公子,姓粱名振,對趙彥辰一直是敵意多過同科情誼。也能理解,二人年紀相仿、外貌相仿,連家世也差不多,一直是別人拿來比較的對象。
沒考科舉前,坊間還有人拿二人下注誰能高中頭三。兩人的押注賠率是一比三,也就是說,看中趙彥辰能高中的人是他的三倍,梁振心里能痛快?
此刻看到趙彥辰身邊圍著不少人,粱振心里酸溜溜的,忽然想到這兩天無意間听到外面傳的一些閑言閑語,說趙彥辰要娶個大他三歲的老女人。這事不管真假,拿出來說說,心里也快話。
當下,梁振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酒盞走到趙彥辰的身邊。周圍的人看到他過來,還是很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一直沒恭喜彥辰兄金榜題名,今日我就借花獻佛敬彥辰兄,你我二人日後又要同朝為官,還需要相互扶持一二。」梁振話說得很是漂亮,一點也听不出酸意。
兩人本就不熱絡,見粱振來敬酒,趙彥辰皮笑肉不笑地舉杯一口喝干,「比不上梁兄是一方父母官,能造福百姓。」
粱振被任命為宜城縣縣令,雖然是個七品芝麻官,但也是一方主官,要做出政績還很容易的。
「趙兄客氣。」粱振也喝了杯中的酒,又給趙彥辰倒上,「比不上趙兄進了翰林,更比不上你金榜題名後,緊接著就是洞房花燭夜啊,真讓我等好生羨慕。」
眾人听粱振這麼一說,立刻來了興致。
「敢情這兩日坊間傳聞是真的?」
「趙兄身為朝堂命官,可不能信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趙彥辰看著粱振,見他笑得很是得意的樣子,雖然心中很是惱怒,但面上也不顯露︰「梁兄這是听誰說的?」
「那就不是了?我還說趙兄這般的不夠意思,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跟我們提都沒提,原來是子虛烏有的事啊。」立刻有人這麼說。
趙彥辰沒反駁。
「肯定是謠傳,我們趙兄那可是探花郎,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娶誰家千金不行,非要娶個村姑,還那麼大。」
「听說那女人長得像夜叉,身子似水桶,**有臉盆那麼大……」
趙彥辰冷著臉听這些人在那說著牛桃花的種種,心頭的怒火燒得讓他只有緊緊地握著拳頭才能讓表面看不出絲毫的波動,不然他肯定會將眼前那一盤子菜迎面摔上那喋喋不休的人。
趙彥辰一邊听這些人越來越下流的話,一邊想,這些話明明是他形容牛桃花的,可為什麼當這些話從別人的嘴里說出來的時候,他會這麼的憤怒?不但憤怒,還有一種想要跟這些人干架的沖動?他想將那越說越不像話的人狠狠地揍一頓,想讓那人閉嘴。
「這樣的女人睡起來一定很過癮。」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趙彥辰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夠了,一群飽讀詩書的人用言語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這就是你們的品德嗎?」
趙彥辰臉色很嚴厲地大聲質問著,眼神更是狠狠地盯著那個大放厥詞的學子。
那學子被他看得低頭,不敢跟他對視。
眾人一臉訕訕,本來嘛,文人學子聚在一塊,除了詩詞歌賦,聊得更多的也就是女人了。以前也沒見趙彥辰這般的憤怒,今日是吃錯藥了嗎?
「起兄何必動怒,開玩笑而已。」梁振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彥辰,看得趙彥辰很是不自在。
「諸位有心思在這里像個婦人一般編排他人是非,不如回家細讀聖賢書,好好修品德。告辭。」
趙彥辰說完,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等趙彥辰走了,眾人才面面面相覷。
「這可怎麼辦?得罪了趙兄。」
「他為何這般脾氣?莫不是……」
眾人再一次面面相覷,難道,傳言是真的?更勁爆的是,根據起兄剛才的反應來看,他對那女子倒不像是無所謂的樣子了。
「諸位都積點口德吧,趙兄說得對,與其像個婦人一般長舌,不如回家多看看書,來年也不會再落榜了。」有人站起來離開。
「就是,不管這個傳言是真是假,這是趙兄的家事,諸位好自為之吧。」又有人站起來離開。
等該離開的都離開了,剩下三五人面面相覷後,看著粱振。
「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來,喝酒。」梁振無所畏懼地招呼剩下的人繼續喝酒。沒有這些人,他們玩得更開心。
「喝酒、喝酒,祝梁兄仕途大順。」
氣氛很快又恢復如初。
梁振端著酒杯的手不斷地模索著酒杯,眼楮朝樓梯口看著。照起彥辰剛才的反應來看,趙彥辰看來是真的要娶一個老女人了。
哈哈,這個消息太讓他高興了,等下回去就讓娘親給他尋模一家世好又漂亮的未婚妻,若有機會再踫面,一定好好羞辱下趙彥辰,當然,還有趙彥辰那個未來的村姑媳婦。
想到這里,梁振就覺得無比的開心。
再說趙彥辰,怒氣沖沖地離開酒樓後,被外面的風一吹,頓時酒醒了不少,怒氣也消減了不少。
他站在寂靜的大街上,一臉沉思,一手負在背後,松了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如此重復幾次後,才離開。只是腳步不似以往那般灑月兌,而是變得有些深沉,有點舉步維艱的感覺。
牛桃花看著屋子里堆著的不少物件,很是頭疼。她本以為那晚跟趙彥辰大吵一架後,依照趙老夫人對他的寵愛,是怎麼也得回了這樁本就荒誕的親事的。她心里說不上什麼感覺,有失落,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失落的是,她再也不用去起家了,松了一口氣是,她再面對趙彥辰的時候,不用覺得心虛了。可這兩樣感覺都隨著時間的推移,化作心頭的一聲嘆息。
她也不知道她對趙彥辰是什麼感情,也不想深究了,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包括趙彥辰,都只會是她生命里的過客罷了。
結果沒過兩天,趙家居然按照禮俗,將一切事物都送了過來。因為她無父無母無親眷,趙家很貼心地找了個表親過來替她張羅。
等人走後,牛桃花看著那一屋子華麗的物件,只覺得格格不入。這些物件並沒有讓她這個破落的小院子變得華貴起來,相反,倒更顯得這房子的破舊和荒涼了。
片刻後,她起身,將這些對象都清點好,搬進自己的臥房,等明日……不,等哪天有空,就退回去。這兩日,下塘村有人家找她說媒,雖然禮金不多,但好在有事情忙,能讓她不胡思亂想。
眼看著趙家又送了一次彩禮來,這次,村里的人都知道牛桃花這是訂親了,上門祝賀的、羨慕嫉妒的、說風涼話的人層出不窮。
牛桃花索性關門閉戶,在家也關著院門,對外生意也不做了。
于是,村里又有人說,瞧見沒,孤女攀上高枝了,有了金山銀山,誰還在乎那點媒金?牛桃花就當听不見,可到了晚上,卻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沒幾日,人就憔悴了不少。
這曰,二牛媳婦回娘家了,臨走的時候委托牛桃花晚上多做點飯菜帶給二牛吃,二牛不會做飯。
牛桃花當然同意了,他們三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很鐵。
于是牛桃花托二牛買了一壇子酒,又炒了兩道菜。等天剛擦黑,牛桃花的飯菜就做好了,她走出院子喊了一嗓子吃飯了,那邊二牛就應答一聲馬上就來。
須臾後,二牛帶著一壇子酒還有醬牛肉上門了。他總不能空手到人家里白吃白喝吧。
看著二牛手上的酒和肉,牛桃花得眼楮都亮了,招呼二牛吃菜、喝酒。兩人說著三人小時候的事情,一時間氣氛好到不行,喝到高興的時候,更是拍著桌子大聲嚷嚷。
門是開著的,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人,還是敞開了門,外面的能看見屋里兩人的一舉一動。
不管是牛桃花還是二牛,都不希望有人嚼舌根,畢竟流言蜚語這東西,有時候能致命。
于是,當趙彥辰怒氣沖沖騎馬而來的時候,就看見那敞開的門內,牛桃花和一個男人推杯換盞,喝得很是高興,笑聲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