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來嘔吐也是有技巧的。
唐唯一在忍不住的那瞬間,居然能下意識地撲過來摟住他的脖子,在吐在他後背的同時,巧妙地避開了自己的所有部位。
這樣的臨場反應,令唐唯一現在可以干干淨淨地躺在副駕駛座上睡覺,而鄭英杰只能光著上身在駕駛座上開車,那件沾滿污漬的上衣,已經被他在第一時間就丟掉了。至于剛剛那兩個流氓現在正被銬在後座,他們賊溜溜的眼總是忍不住朝鄭英杰瞥去,結果每次偷窺都被抓個正著,他透過後照鏡狠狠地瞪回去。
可忍不過三秒,他們的目光便又不受控制地溜過去,他們真的很好奇啊。鄭警官會不會發飆呢?
當然這取決于那個女人和他的關系。反正如果今晚喝醉酒,吐他一身的是他們其中一個的話,那個人現在肯定已經被揍進醫院了,或者直接被揍進太平間也說不定。
兩人幾次三番的窺探,令本來就滿腔怒火的鄭英杰更加惱火,「這麼喜歡看,不如我幫忙把你們的眼球挖下來,掛到前面看?」他的口吻中是顯而易見的威脅,粗刀般刺破低沉、平穩的假象,鈍重又鋒銳,嚇得流氓二人組立刻選擇非禮勿視,乖乖地閉上,眼不再亂瞧。
一路上,那討人厭的視線都沒再出現。鄭英杰的心情稍稍好轉,但卻絕對稱不上美妙。雖然上衣被月兌掉,可穢物已經透過布料沾在肌肉上,所以他總覺得有股若有似無的酸臭味襲來。
幸好他這個人雖然行事風格簡單而粗暴,但性情卻並非暴躁,而且還十分不修邊幅,再加上以往在執行任務時,他經常會遭遇比現在還要狼狽上百倍的狀況,所以現在才會任由將自己害成這樣的始作俑者在旁邊安睡。
在將流氓二人組送入警察局之後,鄭英杰去辦公室拿了件衣服穿上,再回到車上時,唐唯一已經醒了。
吐過、睡過之後,她稍微清醒了些。雖然離恢復理智還差很遠,但起碼還記得自己睡著之前干的好事,「呃……抱歉。」她抱歉地輕瞥旁邊正發動車子的強壯男人,「吐了你一身。」
「你確實應該感到抱歉。」鄭英杰面無表情地道。
「對不起,我會幫你拿去送洗的。」唐唯一一臉抱歉地道。
讓她拿去送洗,兩人就還要見面。鄭英杰雖然不愛記仇,但也不想和她有太多瓜葛,于是說︰「不用了。」
「可是……」
「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麻煩你多練幾年後再去酒吧釣凱子,不然自己差點吃虧不說,還給別人添麻煩。」
釣凱子?他說得好難听。可唐唯一卻沒法反駁,「喔。」
「把地址告訴我,我送你回去。」
她乖乖地把地址報上。
鄭英杰點了點頭便沒再說話,而是在因紅燈而停車之後模出一根煙點燃,接著下車窗,將拿煙的手架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松松地握著方向盤。他漫不經心地關注著前方路況,時不時會吸上一口。
唐唯一暈陶陶地靠在旁邊,目光不自覺地被他吸引。不知是不是因為酒精影響了荷爾蒙的分泌,現在的她竟會覺得這個男人十分性感。他袖口半挽,露出一截肌肉結實、汗毛濃密的手臂,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松松地挾著一根煙。
明明滅滅的煙頭上徐徐冒出煙霧,在空氣中蜿蜒、彌漫,將男人的輪廓輕輕勾勒,粗亂的眉、挺直的鼻、單薄的唇,他每吸上一口煙,瘦削的臉頰都會微微凹陷下去,鷹眸微微眯起,接著喉結一滾,薄唇微張,便有煙霧從口鼻間噴出。
鄭英杰的動作細節在唐唯一因酒醉而模糊的視野中,好像慢鏡頭一樣呈現著,她覺得醉意好像又襲上來了。
「看什麼?」鄭英杰雖然目不斜視,但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從旁邊投來的目光。他彈了彈煙灰,抽空朝唐唯一撇去一眼,「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她搖搖頭,誠實地回答道︰「只是覺得你很好看。」
這句沒頭沒腦的稱贊令鄭英杰不由得奇怪地瞧她一眼,似乎在判斷她是在說醉話,還是是認真的。
唐唯一靠在車門上瞧他,聲音輕巧而飄忽,「知道還有誰和你一樣好看嗎?」
沒頭沒尾的問句。鄭英杰判定她是在說醉話,于是不予理會。
而沒得到回應的唐唯一卻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他是我的初戀。他和你一樣好看,只是沒你高,也沒你壯。」
雖然是醉話,但被人夸獎還是滿值得高興的。不過那個人應該就是讓唐唯一醉成這樣的主因吧?
然而就在鄭英杰臉色稍霽,並準備認真听一听這個八卦的時候,唐唯一接著又說︰「不過眉毛比你要整齊一些,因為他會定期整理。嘴唇也更豐滿,皮膚……」
鄭英杰才剛要揚起的唇角在她的對比中硬生生地按了下來。
這叫一樣好看?呵呵呵。鄭英杰黑著臉,「你損人的方式還真是別樹一幟。」
唐唯一沒理他,說了半晌之後,忽然問︰「你曾經有一夜過嗎?就是和只見過一次的女人……」
「不用你來跟我講一夜的定義。」瞧不起人?
「有過嗎?」
何止是有過,簡直是多到數不過來。鄭英杰看她一眼,「問這個干什麼?」
「有過嗎?」她堅持要得到答案。
「有過。」他坦然地回答。
「那你會和一夜的女人結婚嗎?」唐唯一追問道。
「當然不會。」不只是一夜,那些和他有了一夜的女人,才不會讓他動結婚的念頭。
「唔……那你和那人不一樣。」
這句話的意思是……鄭英杰被她勾起了好奇,「怎麼,你的初戀情人娶了一夜的對象?」
「嗯。」唐唯一的聲音低下去,「今天他們結婚了。」
「怪不得。」難怪她會來酒吧買醉。
「我們在一起三年,卻抵不過他和她酒後亂性的幾個小時。可是如果他向我道歉,和我說那只是一時糊涂,說不定我還是會原諒他的,可是他卻和我提分手。分開之後,我曾惡毒地想,他們這種以關系開始的關系是不會長久的,他早晚會後悔他當初作的決定,然後哭著回來求我復合,可結果……」說到最後,唐唯一把話哽在喉里,說不下去。
那對狗男女卻結婚了。鄭英杰撇嘴,這個故事可真是悲慘又諷刺。
唐唯一平整好情緒,說道;「他娶了那個女人,而我卻又一次被男人拋棄了。」
鄭英杰濃眉微挑。沒想到狗血劇並沒有結束,原來是雙重打擊啊?他完全被勾起了興趣,一邊開車一邊听唐唯一倒苦水,听完之後,才知道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故事的完整順序是這樣的。
唐唯一原本是個職業舞者,幾年前因為一場車禍使她沒辦法再跳舞,無奈之下只好改當舞蹈老師。可幾個月以前,她因為太過追求完美,過度訓練,而導致一個學生韌帶拉傷,從而被學校開除。素來要強的她失業之後變得抑郁而封閉,而就是在這段時間里,她的男友和她的好朋友滾到了一起。
在失戀、失業的打擊下,唐唯一決定遠離傷心地,暫時搬回到鎮上的舊居住一段時間,可是沒住幾天,她又得到了自己初戀男友和劈腿對象結婚的消息。這件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多重打擊下,唐唯一決定到酒吧借酒澆愁。
「你劈腿過嗎?」她又問了鄭英杰一個問題。
「沒有。」他雖然花心,但卻不會做這種不道德的事。
「男人為什麼會劈腿?別的女人真的比自己的女朋友好嗎?」唐唯一又問。
「野花總比家花香,這句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雖然不屑于去做,但還算明白男人的劈腿心理,「是男人總會貪新鮮,區別只在于有的人可以控制自己,而有的人不可以。」
「可為什麼我遇到的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男人呃?」她疑惑地問。
「你的運氣太差了。」接連被劈腿,像她這麼倒霉的女人也是少見。
「可瑤瑤說是因為我沉悶無趣、不夠性感,才會留不住男人。所以問題是在我嗎?是我的錯嗎?」她激動地道。
瑤瑤是誰?從她激動的語氣和微變的神情來判斷,瑤瑤應該就是那個搶了她初戀男友的閨密。鄭英杰雖然很鄙視這叫瑤瑤的女人的行為,不過卻不完全反對她所說的話,因為唐唯一看起來確實不是可以勾住男人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