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躺在床上正看書的舒念初打了一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現在天氣漸漸轉冷,她記得添了衣服,所以不是因為寒冷受涼。那麼按照民間迷信的說話,就是有人在念著她或著是說她壞話,可她也沒什麼仇人。舒念初打了個呵欠,繼續看書。
幾天後,「阿嚏。」正在工作的舒念初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小念,你是生病了嗎?」一旁的宋之恆拉下口罩,擔憂地問。
舒念初用力搖搖頭,也拉下口罩解釋道︰「真的沒有感冒,感冒的話,我頭會暈的。」
宋之恆皺了皺眉,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他不禁舉高手,想用手背貼一貼舒念初的額頭。舒念初見狀,有些吃驚地睜大眼楮,他卻不顧她後退的動作,終于還是貼上去。
「是沒什麼異常……」宋之恆沉吟著,手背依然貼在舒念初的額頭上。
舒念初干笑幾聲,不動聲色地後退幾步,離開了他的觸踫。
「本來就沒什麼,放心吧。」舒念初垂下眼簾,重新戴上口罩,大概是杜懿 想念她了,昨晚和他通電話的時候,他一直說要過來找她,她哄了好久,才讓他乖乖去睡覺。
宋之恆突然道︰「待會結束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舒念初抬起頭,發現宋之恆仍未戴上口罩,正溫和地看著她,「有什麼事情嗎?」她不禁問。
宋之恆笑笑的,「我們也算是老同學吧,說起來,我們一直都沒有坐下來吃一頓飯,今天我會早點打烊。」
舒念初吃了一驚,還是拉下口罩,遲疑地說︰「我們不是一起吃過飯了嗎?」就因為是老同學,才不必拘泥于小節啊。
宋之恆笑得更開心了,露出雪白的牙齒,他挑了挑修長的眉,「你是說外送嗎?」
舒念初被噎了下,耳根都紅了,她抿著唇不說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丟臉了。
「哈哈。」宋之恆輕笑幾聲,再次詢問道︰「可以嗎?」
舒念初眨著眸子,繼而又迅速地拉上了口罩。過了幾秒鐘後,她又抬頭看了眼宋之恆從頭到尾的坦然、無波的清澈雙眸,便不由得輕輕點頭。
宋之恆帶舒念初去了一個頗為清靜的餐廳,裝潢充滿古色古番。他們踩著木制的階梯緩緩而上,又走過一道長廊,掀開傾瀉下來的晶瑩珠簾後,兩人才坐定下來。
「這里的海鮮不錯。」宋之恆笑著說,「我上大學的時候,經常和朋友來這里,後來就不常來了……小念?」他詫異地發現對方似乎走神了。
「啊?」舒念初連忙回神,素來粉女敕的臉蛋此刻有些白,她看著宋之恆,小聲地道︰「這里滿好的。」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宋之恆松了一口氣。
「怎麼會不喜歡……」舒念初不由得低聲說。
「嗯?」宋之恆挑了挑眉,沒有听清楚她在說什麼。
舒念初抬頭,展眉一笑,不再說什麼。這時服務員上前來,引開了宋之恆注意力,他十分熟稔地點了幾道菜。
舒念初在一旁靜靜看著,時光仿佛倒流了,她想不到宋之恆居然會帶她來這里。她記得她剛上大學那段時間,杜嘉若帶她吃遍台北各大小餐廳,這家也是他們那時光顧過好幾次的。他那時雖然毒舌又壞心,可她只要跟他待在一起就好開心,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欺負她,而她總是乖乖地被他欺負,可為什麼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舒念初喑暗吸了吸鼻子,她告誡過自己不允許自己再想杜嘉若。兒童節那天回去,她就做得很好,怎麼現在他不在,她卻矯情起來。不可以、不可以。
各色的菜很快就上來,里面有舒念初以前特別喜歡喝的海鮮粥。她拿著湯匙,小口小口地喝著,奇異的是,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味道了,不免有些索然無味。
「小念,試試這野生紅蝦吧。」宋之恆今晚似乎挺開心的,澄淨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舒念初聞言,放下湯匙,禮貌性地朝他一笑,用筷子挾了一塊蝦肉。
「你知道嗎?我……」
宋之恆忽然放下筷子想說什麼,這時舒念初的手機鈴聲響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他頗有些失落地看著她立刻接起電話,卻見她原先就有些蒼白的小臉變得更加慘白,秋水般的眸子里是他從未見過的驚恐,「發生什麼事情了?」
宋之恆擔優地看著掛斷電話後,一臉失魂落魄的舒念初。
「小懿……」舒念初似是無意識地握著已經切斷通話的手機,目光呆滯地喃喃著。
路上,一輛黑色跑車疾馳著,宋之恆一邊操縱著方向盤,一邊安慰著旁邊泣不成聲的舒念初,
「小念,別哭了,我相信小懿一定不會有事的。」
舒念初抽泣著搖搖頭,「都是我的錯,他一直問我工作的地方在哪里,我都沒有告訴他,他從家偷偷跑出來肯定是為了找我的。他還那麼小,是怎麼瞞著家里偷跑出來的,明明連坐車都不會,嗚嗚……」
舒念初的小臉上全都是淚。都怪她當初那麼沖動地和杜嘉若離婚,就算離婚,早知道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杜懿 就好了,她早知道他近來在電話中越來越牽掛她。現在杜懿 失蹤,一定是上天懲罰她。
舒念初越想越自責,越想越難過,宋之恆幾乎連一句話都插不進去,顯然現在所有的語言都是無力也無用的,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杜嘉若的公寓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情。
一抵迖杜嘉若的公寓大門口,原本在車內腦袋昏昏沉沉的舒念初立刻清醒過來,只是因為緊張,動作不太利落,整個人跌跌撞撞地下了車,幸好宋之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舒念初在慌亂無措間,一眼就看到站在公寓門口正在打電話的杜嘉若,此刻他正面容嚴峻地與電話那端的人交談著什麼,緊接著像是不經意地一抬眼,他看到了她,下一瞬,卻是臉色一沉。
舒念初無暇顧及杜嘉若的情緒變化,她連忙跑到他面前慌張地問︰「現在怎麼樣了?小懿回來了嗎?」
杜嘉若掛斷電話,沉著臉點點頭。他沒有看她,反而目光不善地緊盯著她身後的男人,他冷冷地勾起唇角,「宋之恆,你怎麼在這?」
還是如同多年前一樣,宋之恆似是絲毫不介意杜嘉若的敵意,他溫聲回答道︰「說來話長,我送小念回來。」
「那你現在可以走了。」
宋之恆不說話了,但素來波瀾不驚的眸底也漸漸結了冰,冷冷地看著杜嘉若。
舒念初沒有察覺出他們之間的異樣,她現在依然是無措的,她不由得拉著杜嘉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問︰「是真的嗎?小懿真的回來了?」
杜嘉若冷冷地掃她一眼,「你希望這是假的?」
「不是、不是……」舒念初手足無措,原本凝結在眼角的淚珠又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一張小臉又變得濕漉漉的。
「別哭了!」杜嘉若惱怒地瞪著她。
你嚇到她了。」宋之恆不滿地皺眉。
宋之恆忍不住想要伸手撫住舒念初的肩膀安慰她,但手剛剛伸出去,立刻就被動作粗魯的杜嘉若隔開,一把將舒念初拉過去。
「我們的家事,就不勞你這個外人費心了,你可以自行離開。」杜嘉若緊緊地箍住舒念初的手腕,讓本就哭得沒力氣的她完全動彈不得,又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小念……」宋之恆沒有理會杜嘉若,反而看向了舒念初,他溫柔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一股倔強的執拗。
舒念初茫然地抬起頭,她現在很累,沒有辦法多作思考,也沒有辦法去深究杜嘉若的反常與宋之恆眼底的懇切。她虛弱地道︰「之恆,你、你先回去吧……」
宋之恆的眼眸暗了暗,但很快又像是澎湃洶浦的浪潮蓋住了所有的心緒。他展開笑容,卻有些無力,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怔怔地看著宋之恆的車離開,舒念初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
杜嘉若毫無情緒地道︰「人已經走了,你不用再看了。」
耳朵听著杜嘉若冰冷、低沉的聲音,舒念初愣愣地轉過頭看著杜嘉若,問︰「我可以上去看看小懿嗎?」
杜嘉若冷淡地瞥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進入公寓。
舒念初稍微猶豫了下,緊緊地跟上他的步伐。
兒童房里,杜懿 像個小寮蝻般被緊緊裹在被子里,露出毛茸茸的腦袋,烏黑的大眼楮還努力地睜得大大的,有些微紅,眼角濕漉漉的,一看就是剛剛哭過。他心情失落地看著天花板,想念著媽媽,完全睡不著。當他嘴巴一癟,又想哭的時候,耳畔听到了細微的聲音,他趕緊害怕地閉上眼楮,就怕是凶巴巴的爸爸進來了。
可等了一會,杜懿 卻感覺到一只柔軟又細膩的手溫柔地貼在他的臉頰上。只用了一秒,他忍在眼眶里的淚又傾瀉出來,他嗚咽著睜眼,「馬麻……」他眼楮里的淚水又瞬間憋了回去,顫栗地打了個嗝。嗚嗚,為什麼把拔也在這里?
舒念初既驚訝又憐愛地室著杜懿 ,她撫模著他汗濕的額頭,「小懿,你怎麼這麼不乖,怎麼可以從家里偷偷跑出來呢?」
本來勇敢將眼淚憋回去的杜懿 忍不住又擠出幾滴眼淚,他怯怯看了眼媽媽身後的黑臉爸爸,小聲地說︰「可是很快就被把拔抓回來了,我、我只是想去找馬麻……」
你還有理由了?」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的杜嘉若陡然拔高了聲音。
見爸爸發火了,杜懿 立刻害怕得將被子拉高,只露出一雙膽怯的眸子。
舒念初見狀咬了咬唇,溫柔地拉下了杜懿 的被子,掖了掖被角,柔聲道︰「以後馬麻會經常來看你的,你以後不可以再做這樣的事情了,馬麻藥被你嚇壞了。」
杜懿 也咬了咬唇,他依然有些不情願,但立刻接受到爸爸如萬丈冰窟般冷酷的視線,他忙不迭地點頭。
見此,舒念初懸著的心終于稍稍放下,緩緩地露出笑容。她輕輕揩了揩杜懿 眼角的淚,道︰
「你快過生日了,馬麻到時候帶你去游樂園玩。」
聞言,杜懿 這才稍稍滿足了,然後享受了好久沒體驗過的由媽媽哄著入睡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