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膳擺好後,何玉玉果然十分喜愛那魚,謝元德見她吃得開心,臉上不自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沈昭儀一直緊緊地盯著謝元德。她還從未見過他這麼溫柔地看著一個人笑過,連先皇後也沒有。
這個何玉玉有什麼資格讓皇上對她這般好?不過是一個替身罷了,看你幾時失寵。她的心中升起強烈的醋意,摟著女兒的胳膊忽然收緊,公主被勒得難受,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昭儀立刻抱著公主起身跪下,「臣妾教女無方,惹皇上生氣了。」
謝元德盯著她,冷哼一聲,根本不想理她。
這是怎麼回事?何玉玉一頭霧水,小孩子吵吵閑閩的是正常的事啊,何況小鮑主才四歲多,他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沈昭儀哭了起來,小鮑主看到母妃哭,也跟著哭了,一邊哭一邊望著謝元德,女乃聲女乃氣地道︰
「父皇,父皇抱抱。」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父皇,也很久沒有被父皇抱過了。
謝元德的臉越發沉得難看,李美人此時也安安靜靜地站著,不發一語。
何玉玉看不下去,將沈昭儀母女扶了起來,讓李美人等人帶到外面哄一哄,她則將謝元德拉到一旁說話。
謝元德皺著眉頭听何玉玉羅哩羅嗦了一堆,然後說道︰「朕知道了,今晚朕會去看她們。」雖然答應了何玉玉,但他的臉色依然非常難看。
何玉玉也不勉強他,反正他答應了今晚去沈昭儀那里過夜就好,那麼今晚她可以安安心心睡覺了。
謝元德心里已經很不高興了,看著她清冷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好像很開心?」
何玉玉淺笑道︰「讓後宮雨露均沾,本就是臣妾的本分,小鮑主思念父皇也是人之常理,皇上您說呢?」
謝元德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見她根本就不願意正視自己的模樣,他嘆了一口氣,說了聲如你所願,然後就離開了。
何玉玉心里也不好受,可還是端出了一副賢良樣子,出去安撫沈昭儀,並將今晚謝元德要去她宮中過夜的消息當面通知了,所有人都震驚了。一向冷淡的沈昭儀也有些激動,「娘娘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小鮑主想她的父皇了嘛。好了,我們去吃飯吧,肚子還餓著呢。」何玉玉笑著招呼眾人繼續吃飯,謝元德走了,她感覺大伙都輕松了點。
一頓團圓飯吃得戰戰兢兢的,也是很稀奇了。
送走眾人,何玉玉先去寢宮里歇午覺。可她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只好又起來了,去院子里曬太陽,看天、看石,發呆。
晚上,謝元德果然沒過來,鳳藻宮瑞安安靜靜的。何玉玉吃過膳,讓留蘭陪著去御花園走了一會,折了一支荷花回來插瓶,然後搬到臥房里擺著。
主臥室太空了,何玉玉一個人睡得有些害怕,于是她叫了留蘭來陪她。
留蘭死活不肯上床睡,何玉玉沒辦法,便讓她抱了被子、枕頭來,打地鋪陪她。
房間瑞安安靜靜的,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聊了一會,留蘭忍不住開口問道︰「娘娘為何要對沈昭儀那麼好?」
「小鮑主想念父皇,皇上偶爾去看看她們,有什麼問題嗎?」何玉玉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人,在她看來,骨肉苯情是無法隔斷的。
留蘭嘆了口氣,「娘娘,您入宮時日短,對宮中之事不了解,有些事情,並不是眼楮看到的那樣。」
何玉玉睡不著,于是笑道︰「哦?那你給我講講。」
原來當年先皇後之死,有很大的原因是沈昭儀。當時先皇後懷了身孕不能侍君,沈昭儀趁機用計勾引了皇上,讓皇上寵幸了她一次,然後她懷孕了。
按例懷了身孕的妃嬪會晉位分,皇上便給了她一個昭儀的名分,但是從此不再進她的房。後來她受不了這分冷落,去求先皇後。
先皇後是個溫柔、善良的人,被沈昭儀鬧得動了胎氣,早產了,最後孩子和大人都沒保住。皇上本來要處死沈昭儀,後來是太後來說情,皇上看在她懷孕的分上,饒了她死罪,但從此之後,沈昭儀也失寵了。
「娘娘啊,您就是太善良了。」留蘭嘆氣,她覺得沈昭儀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是這話她不敢說。
何玉玉無奈地笑了笑,感慨這皇宮里,果然復雜又冷血,「那兩位美人呢?」
「李美人、王美人是肖氏找來充數的,她們兩個既得不到皇上的寵幸,又無子女,進宮之後的位分便沒動過。不過李美人的父兄很能干,硬是在邊疆靠自己一級級升了起來,如今分別是將軍和校尉了。」
家里頭的父兄都爭氣,難怪李美人誰都不怕。何玉玉點了點頭,不再開口。
「奴婢私下里听李美人身邊的宮人們說,李美人上打定了主意要出宮去的。依宮里的規矩,妃嬪入宮七年若無寵,就要放出宮去。而王美人身邊的宮人說,王美人想留在宮內,想盡辦法要勾引皇上,可惜都不得其門而入。您要是不相信奴婢的話,只管多打听打听,可千萬別好心辦了壞事……啊,婢子該死,竟然……」
「不妨事,你也是一片好心。」何玉玉低聲說道。怎麼當妃子比當皇後還好呢?七年無寵就能被放出宮去,這當皇後卻像是要蹲一輩子的牢籠啊,何玉玉無言嘆息。
接下來的幾日,妃嬪們來鳳藻宮來得越發勤快了,各個使盡了揮身解數討好何玉玉,于是何玉玉幫著她們以各種理由,成功地將謝元德推給了她們,人人都有機會,人人都很開心,只有李美人除外。
謝元德不知道何玉玉怎麼了,但是他明顯感覺到了她對他的排斥和抗拒。
這日,何玉玉又以太子最近功課太累,心情低落,需要父皇開解為借口,推他去太子東宮過夜。
謝元德的心情非常不爽,將眾人驅趕出去,然後捉住何玉玉的手,盯著她的眼楮,沉聲問道︰「你在躲朕?」
何玉玉心虛地笑著解釋,「皇上您誤會了,我身上還沒走干淨,怕給你添晦氣,所以……」
「為什麼?」謝元德一個字都不相信,他覺得她在敷衍他。
「什麼為什麼?皇上不想去東宮,那就在鳳藻宮吧。」何玉玉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
見她這副模樣,謝元德越發生氣了,「你到底在躲什麼?」眉頭皺著。
何玉玉垂下了眼瞼,「並沒有,皇上多心了。」
謝元德盯著她看了許久,終究舍不得對她發火,于是他放開她,大步走開了。
何玉玉一個人坐著生悶氣。
「留蘭。」謝元德走到院子里,喊了一聲。
留蘭從房間里跑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跪下,「皇上。」她感受到皇上渾身籠罩著讓人害怕的冰冷氣息,彷佛隨時能將人凍斃。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是朕不知道的?」謝元德冷冷地問道。
留蘭大吃一驚,嚇得瑟瑟發抖,「回、回皇上,上回娘娘在花房遇到了吳小姐,吳小姐……吳小姐說了一些廢妃的事情。」
听完她的話,謝元德徹底震怒,「為何不稟告朕!」
留蘭嚇哭了,一個勁地磕頭求鐃,額頭在堅硬的地上磕得砰砰作響。
何玉玉在內室里連喚了留蘭幾次,雖然有旁的宮人應著,但何玉玉使喚留蘭慣了,也不愛用其他人,便問宮人們留蘭哪里去了。
外頭皇上正在發火,宮人們不敢隱瞞,便將實情報與何玉玉,何玉玉一听,連忙拎著裙子出來,正好看到留蘭哭得哀哀欲絕。
何玉玉還有真有點怕留蘭就麼磕頭磕死了,又站在一旁略听了幾句,听出謝元德似乎是在為那日她在花房里偶遇吳芳君的事而大動肝火。何玉玉鼓起勇氣開了口,「皇、皇上,是我讓她隱瞞的。」
謝元德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何玉玉。
「皇上日理萬機,這點小事又何必放在心上?」何玉玉低聲說道,心里卻苦澀異常。哪個女子不想與夫君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雖說她與他成親不久,她還沒有愛上他,卻也曾在大婚那日在心中告訴過自己,沒關系,她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愛上他的,但又怎麼會想到,她竟是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