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繡,你在想什麼?」卓翊溫柔地道︰「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我是有話想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姚清繡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卓翊從沒看過的。
「沒關系,那就一件一件說,我們也好久沒有聊天了。」卓翊攜著她手,到床邊坐下。
「卓大哥,」姚清繡想了想說︰「我一直說要稟告師父以後才和你成親,你怪我嗎?」
「不怪,這不是我們的共識嗎?」
「可是,你本來不是這麼想的,是吧!」姚清繡不確定地說。
「我本來當然希望早點跟你成親,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卓翊誠實說。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師父一直不答應呢?」姚清繡不安。
「我會一直等下去。」其實他已經有了對策,但不能現在就說給她听,不然她一定不肯帶他去拜見她師父了。
「你會等多久?」
「我會等一輩子,一直等到你師父答應為止。」卓翊肯定地道。
如果是以前,姚清繡就要相信了他的話,可是,柳姐姐的話在耳邊響起——
他會這麼說,定因為還愛你;不愛你以後,就什麼都變了。
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卓翊拋棄,姚清繡就覺得很傷心,說道︰「你不會的,總有一天你會厭煩的,那時候你會喜歡上別人,而我會被拋棄!」
「什麼?」卓翊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種話。「你怎麼會這樣想我?」
可是,姚清繡已經哭了起來。
卓翊忽然發現姚清繡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再那麼快樂單純,而這一切都是在她到郡守府之後發生的。
「是誰告訴你這些混帳話的?是郡守府的人嗎?」
卓翊不由得氣憤,因為姚清繡說的這些話也傷害了他。
「明天開始,你不準再去郡守府。」
卓翊早有預感郡守府會對他造成威脅,沒想到竟是發生在他和清繡之間,他絕對要阻止這一切發生。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
柳姐姐說,她被卓翊保護得太過,使她失去了自我。
「我想,我們需要分開一下。」
柳姐姐說,這樣才能讓她看清問題。
卓翊驚得呆了,他從沒想過清繡會想要跟他分開,他覺得非常痛心,痛得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可是,長久以來的磨練使他很快地恢復理智,他一定要保護好清繡,不管于公于私。雖然他已經被她傷害了。
「姚清繡姑娘,」卓翊以冰冷的聲音說︰「我以江南郡總捕頭的身份,要求你在命案偵破前,接受江南郡衙保護,不得離開官舍一步。」
說完,他帶上門,走了出去。
他已變回以前的鐵面神捕。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傾岔大雨,姚清繡的眼淚也一顆顆落了下來。她想,她已經失去卓大哥了。
卓翊一夜無法成眠,他知道自己的處理方式很不好,可是在這種時候,他想不出更好的處理方法。
他打算今天再跟清繡好好談一談,清繡會說出這些話,固然是因為被人挑撥,但也是因為在乎他,他完全明白;他也是因為在乎清繡,所以傷害了她。
結果,剛過卯時,郡守府就派車子來接姚清繡了,卓翊今天本不打算送她去郡守府,沒想到郡守府竟派車來接她。
卓翊決定今天開始要堅守立場,絕對不再讓清繡去郡守府。
沒想到,來的竟是郡守本人。
郡守到郡衙辦公,天經地義,可是他從來沒到過官差宿舍,卓翊只好率眾衙役出迎。
「免禮免禮。」郡守大人揮手笑道。「我來是找清繡姑娘。」
「大人,」卓翊挺身而出。「清繡姑娘為金針殺人一案的重要關系人,理應接受官差保護,不能隨便離開郡衙官舍。所以從今天起,不方便再到大人官邸,還望大人海涵。」
郡守大人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半晌,笑道︰「老夫知道卓總捕頭的意思,是為了保護清繡姑娘的安全,好在清繡姑娘只是到老夫府上,老夫府上戒護森嚴,絕不會讓清繡姑娘少掉一根頭發。」
卓翊正要說話,丁春山在旁扯了扯他衣袖。
郡守大人續道︰「而且,清繡姑娘的工作已近尾聲,听內人說,喜服大約再兩三天就可大功告成,卓總捕頭是否能通融一下,讓清繡姑娘把剩下的工作完成,老夫就將她毫發無傷地歸還郡衙。來人,」下令︰「去請清繡姑娘出來。」
又向卓翊道︰「如果今天清繡姑娘不願來,老夫自然不能勉強她,不過,我想清繡姑娘不會不肯的。」
姚清繡從屋里出來,兩只眼楮又紅又腫,想是昨天哭了一夜,卓翊心疼地看著她,她卻沒有看他一眼。
「拜見郡守大人。」姚清繡向郡守大人見禮。「怎敢勞動大人親自前來?我這就動身。」
眼看姚清繡上了車,水翊簡直無法按捺,丁春山等人死命抱住他。
郡守大人拍了拍卓翊的肩膀,「阿翊,放輕松點,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說完就笑著離開了。
「頭兒,您冷靜點!」郡守大人走後,丁春山等人苦勸。
卓翊余怒未息,氣得把腰牌丟在桌上,邊月兌官服邊罵,「這撈什子的官我不做了!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做什麼官差!」
卓翊知道他這時候的樣子就像個耍賴的孩子,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郡守大人帶頭違法,帶走了他的女人,還以職位壓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頭兒冷靜!」
「頭兒您別這樣!」眾衙役紛紛來勸,卻都勸不動。
「頭兒,」丁春山忽道︰「那您下一步準備做什麼?」
「我要去攔住車子,把清繡劫回來。」卓翊忿忿不平地道。
「劫回來以後呢?」
「帶她遠走高飛,這些命案什麼的,我全都不管了。郡守大人厲害,讓他自己查去!」
「可是,您不是為了這起命案才回來的嗎?」
「而且,清繡姑娘今天是自願離開的啊!
「頭兒,您就不怕連累清繡姑娘嗎?」
丁春山這三句話如當頭棒喝,卓翊終于慢慢坐下。
姚清繡一上車就後悔了。
剛剛出來的時候,她雖然沒有看卓大哥,卻感覺得到他的眼神,他的難受,讓她的心好痛。
她真的不該說那些話,她真的不該懷疑卓大哥。
到了郡守府,見了郡守夫人,她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
「別哭,別哭,受了什麼委屈,都告訴姐姐。」
「我早就料到卓翊會不讓你來,」郡守夫人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樣,「所以我叫郡守大人親自去接你。」
早就料到?所以你早知道這樣會傷害卓大哥,那你還跟我說這些?叫郡守大人來接,等于直接掃了卓大哥的面子,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更多了?
姚清繡忽然發現,她跟卓大哥之間不容許其他人介入,他們以前從不吵架的,總是很開心。原來卓大哥並沒有變,變的是她。她好想趕快回去,向卓大哥說對不起。
卓翊這三天過得很不好。
一是為了那兩個從青樓追查出來的命案關系人,無論是返鄉的或從良的,經過調查都無可疑,這條線等于又斷了。調查進展緩慢,所以他索性叫大家都不用留守了,晚上回家休息。
二是為了清繡,郡守大人帶走她時,明明說只要兩三天,可是現在三天已過,她還是沒有回來。這兩天他都像以前一樣按時去郡守府接清繡,可是她卻不願見他,見不到面,說不上話,他怕他們之間的感情會變淡,這時候,他就更加地懷念起清繡來。
除了輪班的弟兄,整個郡衙空蕩蕩的,卓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他搬到清繡曾經住餅的房間里,房間里還留有她的氣息;他曾經坐在桌邊看清繡吃紅豆松糕,他曾經從床下找出清繡做的繡品,他還在這里把清繡氣哭……一切的一切,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可是清繡已經不在了。
卓翊再也忍受不了。子時一過,他換上一身勁裝,他要夜探郡守府。
憑著來過郡守府幾次的印象,卓翊很快就避開了戒備,繞過花廳、正廳,到了客房。
他推了推門,門落了栓。他輕輕挑動門栓,把門推開。
借著星月微光,他看見床上是空的,清繡不在床上。
正打算離開,卓翊忽然听到一聲嘆息,然後,他看見了清繡的背影。
原來清繡正站在窗邊,望月嘆息。這麼晚了她還沒睡,也是在想他嗎?
「清繡。」卓翊輕喚,一邊向她走近。清繡卻沒有听到。
卓翊走到她身後,伸手可及。清繡忽然轉過身來。
卓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