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庭月與顏展眉再敘了會兒話,也離開了,留下顏展眉一人在花園里替花木澆水。
不久,祈澄磊忽然捧了盆有些枯萎的茶花過來找她。
「顏姑娘,我這兒有盆茶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前陣子開始一直落葉,妳可有辦法救救這盆茶花?」他面露關切之色,宛如搖身成為愛花憐草之人。
「你把茶花擱下我瞧瞧。」顏展眉接著找來一支木棍,先松了盆里的土壤,再伸指捻了捻泥土,說道︰「這盆茶花之所以一直掉葉子,是水澆得過多,導致根部有些爛了,還有這花盆太小,最好能換個大一點的。」
祈澄磊一臉憐惜的看著那盆茶花,「一事不煩二主,能勞煩顏姑娘替它換個盆嗎?我擔心那些下人粗手粗腳的會弄傷它。」
昨夜他特地吩咐府里總管,讓他找來幾盆枯萎的花木給他,沒想到府里的花匠十分盡責,找遍整個府邸,竟找不到任何一株枯萎的花草。
最後總管只得命府里的下人回家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枯萎的花木,這才有了現在這盆茶花。
見他如此愛惜這盆茶花,顏展眉十分欣慰,一口答應道︰「好,你讓人送來一個比原本這個大上一圈的花盆,再拿些土來,我替它換盆。」
祈澄磊即刻吩咐下人去找來她要的物品。不久,東西送來,他親自陪在一旁,看著她替那株茶花換盆。
顏展眉小心替茶花移植時,忽地一道意念透過她的手傳進腦海里,她微微一怔,抬目望向祈澄磊,問道︰「這株茶花不是你養的?」
沒料到會被她看出這事,祈澄磊不動聲色、避重就輕的道︰「這是先前一名屬下送過來的,我見它葉子掉得厲害,所以才拿來給妳看看。」
顏展眉柳眉微蹙,沉默片刻,才柔聲朝他提出一個要求,「你能去那戶人家家里瞧瞧嗎?」
她這要求來得突兀,祈澄磊不解的問道︰「瞧什麼?」
「那戶人家里有個七、八歲的孩子,常挨他爹打罵,還常餓著肚子沒飯吃,十分可憐。」這是手上這株茶花告訴她的,它被送到那戶人家已一年多,不忍心見那孩子繼續受苦,希望她能幫幫那孩子。
祈澄磊狐疑的望著她,「妳怎麼知道那戶人家有孩子被苛待之事?」想起昨日妹妹提及之事,他仔細查看四周,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人,不由得問她,「難道這事又是神仙告訴妳的?」
聞言,顏展眉訝異的瞠大眼,「你怎麼知道神仙的事?」少頃,她便明白過來,「是祈公子告訴你的吧。」適才被他一問,她正愁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個兒為何會知曉這事,便順著他的話說︰「沒錯,這事也是天上的神仙傳音告訴我的。」
他思忖的盯著她。
顏展眉紅著臉,垂著頭,回避他那審視的眼神。她也不願拿神仙之事來騙人,但爹曾囑咐過她,不能讓別人知曉她這奇特的能力。
為了查證她所說的事,祈澄磊隨即找來總管詢問,得知那茶花是一名管事送來的。他沒知會那管事,由總管領路,親自去了那管事家里。
管事家里是座二進的宅子,高堂尚在,故三兄弟仍未分家同住在一屋,老老小小輩有十四口人。
這個時間三個兒子都不在家,家里一對年邁的夫婦也不明白發生了何事,竟讓城主親自駕臨寒舍,兩人哆嗦的朝他行了禮。
祈澄磊沒搭理他們,抬手一揮,命同來的隨從進屋去找人。
這些隨從事先已被交代過,知道城主來此是要找一名受虐的孩子,領命後幾人各自分開搜尋。
「城主,您這是要找誰?」那名管事的爹見數名隨從進了後宅,驚疑的出聲問道。
見他們似乎來意不善,他心里害怕,暗自揣測莫不是在城主府邸里做事的老三犯了什麼錯事,得罪城主還逃跑了,所以城主這才來抓人?
沒費多少工夫,一名隨從就找到那名孩子,並將他帶到祈澄磊面前,只見那孩子嚇得整個人瑟縮成一團,抖個不停。
「啟稟城主,找到了,就是這孩子。」
祈澄磊懷疑的看向那孩子,「你莫不是找錯人了?這孩子看起來如此瘦小,似乎只有四、五歲大吧。」他清楚記得顏展眉說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那隨從回道︰「屬下問過孩子,也問過里面的女眷,這孩子確實已有八歲,興許是因為常挨餓,才會長得比同齡的孩子瘦小許多。」
聞言,祈澄磊命那隨從剝去他身上那身破舊的衣物,頓時露出藏在衣服底下,那布滿小小身子的新舊傷痕。
見一個如此瘦小的孩子身上竟然全是傷,一旁的總管和其他隨從見了都心生不忍。
那孩子驚嚇得掙月兌那隨從的手,抱著自個兒那身被月兌下的衣物,逃到角落里去躲著,那驚惶失措的表情,猶如一只受驚的小兔子。
祈澄磊自認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但瞧見一個孩子被虐待成這般,也動了氣。
「他身上那些傷是誰打的?」他喝問。
那管事的父母嚇得兩腿一軟,跪了下來。為了袒護兒子,老母親出聲道︰「城主容稟,是因這孩子性子頑劣,屢教不改,所以才責打他的。」
祈澄磊瞟了眼那縮在角落的孩子,慢聲說道︰「我怎麼沒瞧出這孩子性子頑劣?只覺得他懦弱又膽小。」他冷冷的眼神掃向那對老夫婦,嗓音不輕不重的說︰「你們若是再敢撒謊,不從實招來,我就命人將你們一家老小全都丟進監牢里。」
這話嚇得老夫婦臉色發白,不住發抖。
「不知奴才家人犯了何罪,何以城主要命人將奴才的家人全都丟進監牢里?」出聲的是匆匆趕回來的管事。
不久前他才無意間得知城主去了他家,連忙跑回來想瞧瞧是怎麼回事,誰知剛進堂屋,就見父母雙雙跪地,他心急之下也顧不得禮節,只一心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陳堯,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想問你。」祈澄磊指著那縮在角落里的孩子,問道︰「你可認得那孩子?」
「那是我二哥的兒子。」
祈澄磊瞅了眼身材肥碩的陳堯,「我瞧你也不像家里窮得沒飯吃,但那孩子卻瘦小得像只有四、五歲,這是都沒給他飯吃嗎?還有,他身上那些傷痕又是誰干的?」
听見城主那透著涼意的嗓音,陳堯心頭一驚,瞅了眼佷子,他不敢有所隱瞞,老實說道︰「回城主的話,這孩子出生時讓相士批過命,說他命中克父母,沒想到他三歲時他娘親真的死了,我二哥便認為他娘是被他給克死的,所以心里怨他,這些年來只要遇上什麼不順遂的事,就打罵這孩子來出氣,也常餓著不給他飯吃。」末了,他趕緊再補上一句,「奴才不是沒勸過他,可他不肯听。」
「那些江湖術士的話也能听信嗎?他隨口一句這孩子克父母,你們一家子就信以為真、冷眼旁觀,任由你二哥苛待這孩子,如此不明事理,活著還有何用!」祈澄磊接著再指向跪在地上的那對老夫婦喝斥道︰「為人長輩卻不仁不慈,縱容兒子虐待孫子,你們還有何顏面苟活于人世?」
原本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他也不是非要追究陳氏一家的罪行不可,但既然這事被顏展眉發現,他也親眼見到那孩子身上的那些傷痕,便不打算輕饒這陳氏一家。
陳堯被嚇得冷汗直冒,「咚」地一聲,跪下求情,「奴才慚愧、奴才知錯,奴才日後定不會再縱容兄長凌虐孩子,求城主恕罪。」
「這孩子已被你們苛待成這般,再讓你們養著,還能指望平安活到長大嗎?這孩子我會另外找個合適的人家收養,省得他留在你們陳家繼續受罪。」祈澄磊接著說出對陳氏一家的懲罰,「你那二哥就罰他服五年苦役,其他人不論男女,凡年滿二十歲以上者,全都到城外去修築堤防三個月,為自己的不仁不慈反省思過。」說完,他拂袖離開陳家。
總管讓一名隨從抱上那孩子,跟著離去。
回到府邸後,總管向主子提出一個要求,「城主,奴才年近四十,與我內人成親多年,至今膝下無子,要不這孩子就讓奴才收養吧。」
祈澄磊頷首,「也好,你就帶他回去吧,有你護著,日後陳家也不敢再來欺負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