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丞軒每天早上都會去向爹娘問安,今天一踏進爹娘住的院落里,見到他們的臉色,他就立刻看出他們有話要說。
關丞軒心里早有底了,近來他每天都會到楊梓瑜的院落去,以學習的名義和她待在廚房里做蛋糕,幫她做些簡單的工作。當然,阿聰和彩花都是有眼色的,廚房只有他們兩人獨處。
然而他天天去找她,加上他又幫她換了新院落,吩咐呂總管幫她備齊需要的食材,態度表現得很看重她,徹底將他那一句「把她當客人看」的命令親自落實了,自然的,下人們便不敢看輕她,甚至傳出他們兩人越走越近的風聲,這些想必已經傳到爹娘耳里了。
「爹、娘,你們有話就直說吧。」關丞軒落坐在他們對面的位子,一副泰然自若的道,也不怕他們問。
關老當家和劉氏互看了眼,老當家身為一家之主,當然要先開口,「軒兒,你和鏡雪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很討厭她嗎?當初連要納她為妾都不甘願,怎麼在她落湖失去記憶後,你就突然和她走得近了?不但幫她換了新院落,又天天上她那里,下人間可傳得滿天飛,說你迷上她做的糕點,終于被她迷住了。」
「軒兒,听說鏡雪在最初送糕點給你吃時,你都是拒絕她的,她是做了什麼,讓你改變對她的成見?你還對下人們下令,要他們將她當成客人敬重,連呂總管也听她的話幫她備食材,一副將她當成未來女主子似的,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被她下蠱了嗎?」劉氏接過話,神色很不快。
夫妻倆對于兒子近來的作為都感到匪夷所思,當初柳鏡雪無論對他如何示好,兒子都不為所動,且無比厭惡她,他們都無法相信兒子會迷上柳鏡雪。
面對爹娘這番輪流審問,關丞軒神色坦然,先問他娘,「想必娘早已吃過她做的糕點了吧,味道很特別,很好吃吧!」
楊梓瑜做的蛋糕有多美味,吃過的下人都口耳相傳、贊不絕口,劉氏當然也有听說過,早要身邊服侍的嬤嬤去弄來吃了。
劉氏臉色尷尬的道︰「是挺好吃的,也挺特別的……」她絕不會承認是人間美味,「你問這個干什麼?」
關老當家也感到狐疑,怎麼會突然提起柳鏡雪做的糕點。
關丞軒朝爹娘笑著道︰「兒子是想說,爹娘的操心都是多余的,其實兒子近來與她走得近,只是看中她做糕點的手藝而已,她做的糕點名叫蛋糕,口感綿密獨特,與一般糕點味道完全不同,是坊間絕無僅有的。兒子是想,若能將她攬為己用,一定會為關記賺上許多銀兩。」
關老當家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軒兒,你是想讓春水樓賣她做的那種叫蛋糕的糕點嗎?」
關丞軒答道︰「不,兒子是想開一家新鋪子專賣她做的蛋糕,兒子認為絕對會大賣的,所以才會幫她換了有廚房的院落住,她需要使用單獨的廚房好專心做蛋糕;我會天天進她的院落里找她,也是吩咐過她每天必須做一樣新口味的蛋糕給我嘗嘗,我想磨練她,看她有多少能耐,夠不夠格讓我花錢開一家鋪子。下人們不知道這些事,自然以訛傳訛。」
關丞軒說的有條不紊、冠冕堂皇,完全是生意經,撇清傳聞中他對柳鏡雪的私心,一副只將她做的蛋糕視為賺錢的貨品看待般,可事實上,他這是在保護她。
他知道爹娘會容許柳鏡雪做妾,但不會同意讓她做正妻,別說柳鏡雪先前的作為讓爹娘失望,柳家家道中落,在爹娘眼中也不會是他的正妻人選,所以他不能操之過急,不能讓爹娘知道他的這份私心,免得他還沒有讓小魚愛上他,就先遭到爹娘妨礙,要是嚇著了她,更讓她執意想搬出關府就不好了。
所以他想先讓她愛上他,得到她的心,再對爹娘坦誠他想娶她為正妻一事,只要確定她的心意,屆時,他自然有辦法讓爹娘點頭同意他和她的婚事。
雖然對自己的爹娘這麼算計有些狡猾,但為了得到他心愛的姑娘,他必須這麼做,要讓爹娘認為他和她走得近,只是為了做生意賺錢而已。
他知道她最大的夢想就是開糕餅鋪,她曾在六年前說過她想當一流的蛋糕師傅,他一定會為她實現開店鋪的願望,他真希望在那一天到來前,她已經愛上他了。
他盼望著她做蛋糕時充滿熱忱的小臉,能完完全全的映上對他的迷戀。
關老當家是個豪邁、不拘小節的人,在听完兒子所說的話後就放下心,對著妻子道︰「你看,就說軒兒他自有想法,你別瞎操心。」
「若是這樣就好了。」劉氏口吻淡淡的,看不出心思。
「是這樣沒錯,娘真的不必擔心。」關丞軒笑笑的回道,在心里盤算著,爹還好應付,娘才是最難纏的,她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話還很難說,他得提防點。
「對了,我听說最近有幾起客人下訂的貨物,都在出貨前遭毀壞了,現在處理的如何了?」柳鏡雪的事解決了,關老當家轉而詢問商行店鋪上的事,雖說他不管事了,都交由兒子來處理,但發生這種貨物被毀損的事,還是讓他有點擔心。
「兒子懷疑是同行做的,這幾起案子有勾結內賊里應外合的可能性,所以會先從內賊查起,相信很快便會水落石出。」關丞軒說道。
最近有幾起客人下訂的貨物被毀壞,有南北貨、昂貴的絲綢,和一些費時弄到珍貴藥材,他們無法準時出貨讓客人急得跳腳,雖說已想辦法彌補,但如此破壞關記商譽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那就好,我對你很放心。」關老當家說完想了想,沒別的事了,便道︰「好了,你早上還要談生意吧,去忙吧。」
「是,那兒子告退了。」關丞軒朝爹娘行了禮先走一步。
在關丞軒離開後,關老當家看到妻子憂心的鎖著眉,勸道︰「甭擔心了,若鏡雪真的失去記憶,性子變好了,軒兒真的喜歡她,兩人能好好相處不也挺好的?」
到底是故友的女兒,就算他有多怪她忘恩負義、用盡心機,傷了他和妻子的心,也不會希望她和兒子像仇人般過一輩子,何況她現在都失去記憶,變成好姑娘了。
劉氏嘆了口氣,說出她的憂慮,「老爺,你忘了六年前的事了?那個叫小魚的通房失蹤後,軒兒為了找她可瘋狂的很,我從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那麼用心,就好像除了她,他哪個女人都不要,死心眼極了,我真怕柳鏡雪是第二個小魚,才讓軒兒的態度一夕間改變那麼大……」
關老當家這麼一听,也攏起粗眉了。
六年前的那件事可真的嚇壞他們夫妻了,他們的兒子一直都是認真學習家業,潔身自好,連個通房都不要的人,卻唯獨對那個小魚死心眼,非找到她不可,當時他花費重金尋人的事傳了出去,被人說他堂堂關家大少迷上了一個逃走的低賤通房,非常傷他的名聲,他們還是極力壓住這事,不讓兒子尋她,好不容易才將這事止了血的,雖然不知兒子有沒有真正死了心,但至少沒再鬧得沸沸揚揚,才讓他們夫妻放下心。
一會兒,關老當家松開眉宇,安慰妻子道︰「不會的,軒兒都幾歲的人了,六年前他年紀輕,難免血氣方剛,為一個女人失了分寸,現在的他做事可沉穩多了,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最好是如此……但若柳鏡雪是假裝失憶呢?」劉氏語氣尖銳,滿心有著對柳鏡雪的怨憤和疑心,「當初她剛住進來時,我們不都當她很乖巧嗎?哪里知道她只是在我們面前扮乖,私下對下人多有苛待,又對軒兒懷有心思,若她心機深重,為了當上軒兒的正妻,故意假裝失憶勾引軒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關老當家也起疑了,雖然他們的確講求門當戶對,不會讓兒子迎娶家境落魄的柳鏡雪當正妻,但他們夫妻起初也是真心認她為義女,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豈料她一連串的作為讓他們失望透頂。
劉氏看丈夫也認同她的想法,下決定道︰「好久沒看到鏡雪了,我去會會她吧。」
人人都說柳鏡雪在失去記憶後變了個人,變得好相處,真是如此嗎?她倒想見見她,看看她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
食材不受限後,楊梓瑜能做的蛋糕變多了,繼鮮女乃油戚風蛋糕,她做了干酪蛋糕、蜂蜜蛋糕、磅蛋糕,杯子蛋糕等等,連連獲得關丞軒夸獎,讓她愈來愈有自信,忙得很開心。
只是,近來她有個很大的困擾,下人間傳出她和關丞軒的奇怪謠言,說她有多麼受到關丞軒的喜愛,關丞軒每天都會來她的院落里和她幽會,說得多曖昧多煞有介事,明明並不是這樣,他只是來監督她有沒有認真做蛋糕,又閑得發慌的來充當助手罷了,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
可她辯解的這些話根本沒人相信,彩花還想當紅娘,只要關丞軒來找她,彩花就會不見人影,害得她只能和關丞軒單獨相處,尷尬的很。自從那一次他從背後圈住她打鮮女乃油,又抹掉她鼻頭的鮮女乃油吃下後,現在她只要一和他對上眼,便無法坦蕩蕩的直視他,覺得很害羞,心里好像有了什麼奇怪的感覺。
楊梓瑜原本還能告訴自己,關丞軒對她好,只是基于重視她的蛋糕,誰知他連她的三餐加宵夜都打理了,還增加了飯菜的量,要她吃飽一點才有體力做事,讓她覺得他是在養豬。此外,他還會差人送上冰涼的酸梅汁給她喝,說是廚房太熱了,喝冰涼的酸梅汁可以退退暑氣,讓她開始覺得,他對她的照顧真的很不尋常,像在追求她……
楊梓瑜馬上被這個念頭嚇得大力搖頭。
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他重視她這個合伙人,當然要一並關心她的身體健康了,現在的她,只要專心實現開店的夢想就好了……
「小姐、小姐……」
楊梓瑜耽溺在她的心緒中,完全沒注意有一行人踏進廚房里,她發愣到連彩花在叫喚她都沒听見。
彩花看她對眼前之人視而不見,嚇都嚇壞了,靠近她的耳邊大聲一喊,「小姐,夫人來了!」
楊梓瑜終于被喚醒了,她捂著快被震破的耳朵抱怨道︰「干麼叫那麼大聲?」又問︰「你說哪個夫人來了?」
在關府里,還有哪個夫人?!「就是夫人啊!」彩花朝她擠眉弄眼,要她看看前方。
楊梓瑜往前一看,才看到廚房里來了一行人,為首那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貴婦人不正是關丞軒的娘嗎?
楊梓瑜整個人都驚跳起來——怎麼辦,關丞軒的娘親來了!
六年了,劉氏保養的很好,臉上看不太出歲月的刻痕,只是那精明干練的氣息,變得更威嚴更嚇人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來找她有什麼事?
楊梓瑜很快就想到,多半是關丞軒迷上她的風聲傳到她耳中。
柳鏡雪忘恩負義爬上自家兒子的床,劉氏肯定非常討厭柳鏡雪,看來劉氏是要來對她興師問罪的,她皮要繃緊了。
楊梓瑜明明怕極了,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劉氏面前招呼道︰「夫人好,我剛剛沒注意到你來了,真的很抱歉!」
劉氏是為了弄清楚柳鏡雪的失憶真假而來的,她很是嫌棄的端詳著眼前的女子,她戴了頂白帽子,胸前系著白布巾子,上頭都沾上面粉,臉上也沾到粉,她真難以想象,那個總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柳鏡雪會變成這副德性。
驚人的還有,柳鏡雪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眉宇間的那股嬌貴之氣不見了,也變得不那麼精明,方才慢吞吞的拖上許久才發現她來了,而且還似乎很怕她,眼里有著對她的驚懼。
「你在做那個叫做蛋糕的糕點?」劉氏看到桌上擺放的幾條蛋糕,要不是真有人親眼看到她在攪拌著面粉,她肯定不會相信嬌滴滴的她有這番手藝。
「是的。」楊梓瑜小心翼翼回答。
劉氏凌厲的盯著她,像是想看穿她般的道︰「鏡雪,你真的失去記憶了?」
「是的,出了意外後,以前的事我都忘了。」面對劉氏存疑的目光,楊梓瑜只能試圖鎮定的回答。
劉氏瞇了瞇眼,尖銳的道︰「你是當真忘了,還是在軒兒面前作戲,你在打什麼主意?」
楊梓瑜背 都發涼了,卻也不想遭到誤會,她抬起下巴,鼓起勇氣的道︰「夫人,我沒有在打什麼主意,也沒有在作戲,我為什麼要刻意假裝失去記憶呢,那不會太累嗎?我已經跟你兒子說清楚了,我不做他的妾,我要跟他當生意合伙人。」
劉氏一愣,臉上難得露出這種錯愕表情,「你說,你不做軒兒的妾,你還要跟他當生意合伙人?」
楊梓瑜點頭,繼續說下去,「這是真的,我都已經忘了過去的事,當然也忘記喜歡他的事,又怎麼還會想當他的妾?比起當妾,我還比較想開糕餅鋪賺錢,所以便要關丞……」她一頓,改了稱呼,「要大少爺資助我開店,大少爺在最早是不相信我的,認為我別有所圓,還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是大少爺在吃了我做的蛋糕後,才慢慢信任我,我想大少爺應該會接受我的提議,讓我當他的合伙人,同時也取消納妾這事的。」
劉氏听完後更為震驚,彷佛她說了多麼令人不敢置信的話,楊梓瑜怕她不信,又強調道︰「我沒有說謊,我是說真的,我不想當妾,大少爺對我也沒有那種心思,他只是對我做的蛋糕有興趣,那些流言都是誤會。」
劉氏眸光銳利的審視著她,仍是質疑著她。
楊梓瑜高高吊著心,都覺得被她的利眼射穿了好幾遍。
劉氏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道︰「軒兒的個性就是冷冷的,波瀾不興,所以你故意提出這種大膽提議,說不做妾,又說要他資助你開糕餅鋪,好讓軒兒注意到你,這一計勾引軒兒的招數用的真好,可真高明。」
別說柳鏡雪是不可能放棄兒子,女子開店鋪這種事也少有,她還真是膽大妄為!
楊梓瑜听得都快吐血了,這是什麼解讀啊!「不是的,我沒有勾引他……」
「如果不是你刻意勾引他,他何以天天來找你?他明明在之前是那麼討厭你,一刻都不想看到你!」劉氏咄咄逼問,氣勢有如泰山壓頂,步步逼近楊梓瑜。
楊梓瑜只能往後退,又發現彩花不知何時離開了,只剩她單獨一人,若劉氏真痛恨到想將她撕成兩半,她該怎麼辦……
「娘,您誤會了,鏡雪她沒有勾引我。」
冷不防地,廚房門口傳來關丞軒沉穩有力的嗓音,楊梓瑜朝門口看去,就像看到天神般感動無比,她看他大步踏了進來,看到他身後除了阿聰,彩花也在,這才明白彩花早機伶的去討救兵了。
關丞軒快步朝楊梓瑜的方向走來,擋在她的面前,那寬厚的背為她擋去劉氏銳利的視線與咄咄逼人,她看得出來他是在維護她,令她心口一暖。
劉氏錯愕著兒子的出現,再看到彩花是跟著兒子進來的,自是明白了,「軒兒,你不是在跟呂總管談事情嗎?怎麼跑來了,還那麼緊張,娘不過是問了鏡雪幾句話,怎麼,說不得她嗎?」
關丞軒自是明白娘親厲害的個性,問幾句話的威力足以嚇壞小魚,是他大意了,他知道娘親肯定會有動作,卻不想會那麼快,娘還是先確定他正忙著和呂總管談事情,趁此時來小魚的院落找她的。
他真是慶幸他和呂總管是在離這院落不遠的地方談事情,彩花找到他時,他才能加快步伐趕來,幸好小魚人好好的。關承軒暗自吁了口氣。
接著,他語氣裝得無奈的道︰「都說娘誤會了,兒子會天天來這院落是為了看她蛋糕做得如何,兒子昨天不是有向您說明了嗎?她做的蛋糕會為關記賺來很多銀兩,所以兒子才那麼重視她做的蛋糕。兒子會來,也是和呂總管談好了話順道來一趟的,會遇上娘還真是恰巧。」
劉氏自是不相信,但兒子說的合情合理,語氣帶著無奈,听起來就是她誤會了。
「是的,夫人,大少爺會天天過來,只是來看我有沒有認真做蛋糕,他就像個牢頭把我盯得很緊,我怎麼可能想勾引他……」楊梓瑜從關丞軒背後冒出頭來,想為自己洗刷勾引的罪名,然後就被劉氏瞪了。
是不能說她兒子是牢頭嗎?她模模鼻子又躲回關丞軒的背後。
劉氏實在看不慣現在的柳鏡雪,變得太沒有規矩。她又朝兒子問道︰「鏡雪說她不當妾,說要搬出關家,要你當她的合伙人開店,這是真的嗎?」她要親自向兒子確定這番話。
關丞軒沒料想到母親會知道那麼多,但他還是沉穩的回道︰「是真的,但我不相信,才會要她天天做蛋糕給我試吃,我要看看她有多少能耐,值不值得我為她開店,這些兒子昨天也向您說過了。意外的,她倒是很認真,做出的蛋糕也愈來愈好吃,她的提議我打算認真考慮。」
「是的,夫人,大少爺他每天都在考驗我!我們真的沒有什麼!」楊梓瑜又探頭冒出一句話,總得試著讓劉氏知道她對關丞軒真的沒有不軌之心。
劉氏看著他們兩人都在向她撇清彼此關系的模樣,柳鏡雪真讓她看不透,說不做妾,那眼神也的確是坦蕩蕩的,看起來不像是騙人的樣子,最奇怪的還是兒子,一副冠冕堂皇都是為了關記、為了賺錢、沒有私情的樣子……真是如此嗎?
這孩子隨著年紀增加,漸漸將他鋒利的一面隱藏起來,變得圓融內斂,但也愈來愈深沉得讓她看不清了。
她只能確定,兒子會擋在柳鏡雪的面前,感覺不是那麼簡單。
關丞軒知道娘親心思縝密,待的愈久愈不好,他開口道︰「娘,既然你來了,就帶點蛋糕回去吃吧。」他轉身朝楊梓瑜問道︰「你今天做了什麼?」
楊梓瑜接收到他的暗示,馬上說道︰「我今天做了干酪蛋糕和干酪塔,都是夫人最愛吃的。」
劉氏听到干酪兩字瞬間歡喜了下,下一刻又瞇著精明的眸子朝兒子道︰「你這是在急著趕我走嗎?」
關丞軒哂笑道︰「是廚房里那麼悶熱,兒子怕娘又犯頭暈了不好,不如回去休息,吃吃蛋糕,喝喝茶……還是,娘有什麼事?」
劉氏還真惱火她被兒子吃定了,她確實想不出她留下來要做什麼,她明明是來確認柳鏡雪是否失憶的,到頭來只變得更混亂。
「爹這時候也在府里,不如帶回去和爹一塊吃吧。」關丞軒說著,朝楊梓瑜道︰「包起來吧。」
打包當然不必楊梓瑜動手,彩花已經很伶俐的用油紙將東西包起來,遞給服侍劉氏的王嬤嬤。
劉氏原本想說不必,但見王嬤嬤已收下了,便沒說出口。
「娘,我送你回去。」關丞軒又道。
劉氏覺得自己就這麼回去還真說不過去,她朝兒子叨念道︰「軒兒,雖然你是為了做生意,但一個男人常進廚房總是不太好,下人會說閑話的,還有納妾這事要取消我不贊成,我們做人處事,該負責的就是要負責。」
劉氏仍是防著柳鏡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她真怕她一搬出關府後會回頭咬人,不如讓她成為兒子的妾,讓她安分的待在關府里好。
「兒子會看著辦的。」關丞軒知道娘親的心思,順從說道。
他一邊陪著娘親往門口走,下一刻突然轉過頭,目光對上楊梓瑜,朝她無聲開口。
楊梓瑜怔怔的看到了,且看得很清楚。
放心,我不會讓我娘傷害你的。
接著,楊梓瑜就見關丞軒和劉氏走了出去,隱約間听見關丞軒對著劉氏說最近鋪子里進了一批牡丹花露,幫她留了一瓶之類討好她的話。
當劉氏帶來的嬤嬤丫鬟也離開時,楊梓瑜整個人都腿軟了。
「小姐,您是嚇到了嗎?」彩花趕緊扶住她。
楊梓瑜扶住桌緣,虛弱的道︰「不是,是我心髒不行了……」怎麼辦,她覺得關丞軒愈來愈能讓人依靠了……
她想起過去,她曾被劉氏叫去訓話,當時他也像今天一般擋在她面前保護了她,但渾身卻像長滿刺,和劉氏鬧得不太愉快,害她擔心劉氏會找她麻煩,但現在的他卻很圓融的處理了這件事,也討好了劉氏,方才劉氏可是高高興興離開的。
這六年的歲月,真的讓他成長許多,她曾听其他下人欽佩的提及他,說他在前幾年老當家倒下時,一肩扛起關記這個重擔,雖被關記的元老們瞧不起及排濟,最後他以結果證明了他的能力,讓元老們服了他,這幾年來,關記也遇上幾件大事,他也都撐了過去,他不只是外表變得高大強壯,心也更加強韌無敵。
這樣的關丞軒在楊梓瑜心里是極具魅力的,她看似大剌剌的開朗性子下,其實因為從小寄居在親戚家的關系,讓她內心深處分外渴望有個人能讓她依靠,能包容她、保護她,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
要對關丞軒動心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十八歲的他,她不是對他沒感覺,而是認為年紀輕的他不適合她,所以沒考慮過要將他當成談戀愛的對象,但現在二十四歲的他,已是個成熟圓融又溫柔,能好好保護她的男人,要她如何抗拒他的魅力?
「小姐,您說您的心怎麼了?要不要看大夫?」彩花擔心的問道。
就見楊梓瑜一陣搖頭又拍臉的,半晌終于冷靜下來,她微笑的說︰「沒事沒事,我們來繼續烤蛋糕吧!」
不管自己有沒有動心,有沒有辦法抗拒他的魅力,只要想想現實——她想留在關家當關丞軒的妾嗎?既然不想當妾,她就不能對他動心,不能喜歡上他,因為一旦喜歡上他,她就離不開他,所以她只能將他當成她的金主,全力以赴好實現她想開蛋糕店的夢想。
楊梓瑜今天做了法式千層蛋糕想讓關丞軒品嘗,沒想到過了晚膳時間他都沒回來,她只好先將蛋糕用隔冰冷藏的方式冰起來,想著冰了一天,明天再讓他試味道風味會更好,豈料她才躺上床沒多久,就有人來敲門了。
「這麼晚了,小姐早就睡了……」
楊梓瑜听到房外有動靜,馬上披了件外衣下床踏出房間,看到是阿聰來找,她困惑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小……」阿聰捂住了嘴,差點叫她小魚姑娘,少爺可要他保密的,他馬上改口道︰「柳小姐,大少爺他回來了,因為今天在路上出了一點事,他受了點傷,需要你幫忙。」
近來阿聰對她的態度變得友善,楊梓瑜是十分有感的,她想,大概是關丞軒有向阿聰交代對她客氣點。現在听到關丞軒受傷的事,她的心一下揪緊,想都不想的道︰「我換個衣服跟你去。」說完她馬上進了房里。
彩花跟著進房,面色緊張的道︰「小姐,那麼晚了去關大少爺的院落,要是又傳出什麼奇怪的流言,惹得關夫人不高興……」她可沒忘記上回關夫人找上門的事。
「關丞軒受傷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彩花看到小姐如此堅持,也看出她對關丞軒的擔憂,沒再多勸,跟著她一塊去。
楊梓瑜換好衣服後,邊跟著阿聰快步走,邊听他說起原由。
「大少爺是搭著馬車要到下一個鋪子的途中被刺客刺傷的,這大概跟商行最近出的事有關,先是有客戶訂好的貨被惡意毀損,接著昨天春水樓的糕點也被下毒了,幸好沒鬧出人命,只是拉個肚子,賠償銀子就好,不過總是對關記商譽有傷,大少爺得止血,捉出幕後主使者才行。
「可人都還沒捉到,大少爺今天就遭到刺客刺傷,雖說大少爺會武功,也有護衛在,但對方小人的使了暗器,幸虧暗器沒毒……大少爺懷疑,最近出的一連串事情和今天的刺客都是同個幕後主使者,且是針對他而來的。」
「這些事我都不知道……」楊梓瑜听得都嚇到了,難怪他昨天來找她時,呂總管前來向
他稟報了什麼事,他一听就匆匆走了,想必是春水樓的糕點被下毒,他忙著趕去處理。
「那他傷的如何?」她問道,一邊心想,暗器上沒有毒,應該不會很嚴重吧?
「大少爺在醫館已經包扎好傷口了,沒有大礙,但大夫有交代這幾天要好好養傷才行,大少爺卻不肯休息,一回來就待在書房里,說他的工作不能耽擱,而且大少爺他……呃,還不肯喝藥,我真怕大少爺的傷口好不了……大少爺還交代決不能讓老爺夫人知道他受傷的事,我只能找柳小姐來勸勸少爺了。」阿聰無奈的道,也是因為她是小魚,他才敢放心的找上她,知道只有她制得了大少爺。
聞言,楊梓瑜臉色凝重,她加快步伐,一下子走在阿聰前頭了。
來到關丞軒的書房,她一把推開門,就見關丞軒坐在桌案前看著帳本。
關丞軒看到她,臉上明顯錯愕了下,「這麼晚了你怎麼……」
楊梓瑜快步走到他面前,霸氣十足的將他桌上的帳本都闔上,「不準看了,都受傷了還看什麼帳本!受傷的人就該乖乖躺著休息喝藥當病人!」
關丞軒臉色倏地變難看,瞪向倚在門邊想躲起來的阿聰,惱怒的道︰「你告訴她了?」「小的是為大少爺好,大少爺听不了勸,只好請柳小姐來一趟了……」阿聰囁懦的道。關丞軒又望向氣鼓鼓站在桌前的楊梓瑜,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受傷一事,他站起身就想送客,「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罷了,是阿聰太大驚小敝了。那麼晚了,你快回去休息。」
楊梓瑜盯著他的肩膀看,愕然發現那青色的衣袍上有一處顏色特別深,甚至有隱隱的血腥味傳來,她立即明白那是他的傷處,指著那傷口叫道︰「你看,血都滲出來了還說沒事!你一定是不乖乖休息,拉扯到傷口了!」
關丞軒扭頭看了眼左肩上的傷處,耐著性子道︰「我沒事,你快回去……」
楊梓瑜吼道︰「哪里沒事了,你明明流血了!」然後她繞過桌子,捉著他的前襟,踮高腳道︰「快點月兌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關丞軒听到她要他月兌衣服給她看傷口,慍怒的道︰「你一個姑娘家這是在做什麼?」她不知道她說了多大膽的話嗎?要是其他男人受傷,她也會這麼要對方月兌衣服嗎?
楊梓瑜這時才想到要月兌男人衣服的她在古代實在太大膽了,而且阿聰和彩花也都看著,她只好松開他,卻仍對著他道︰「你要安靜的讓我換藥,還是要……驚動到外面的人?」
這是在威脅他嗎?關丞軒瞪著她不放。
「還是……要叫府里的林大夫過來幫你換藥?」楊梓瑜吃定了他,他不想驚動他爹娘,這一點和六年前的他一模一樣。
關丞軒深深吸了口氣道︰「不需要叫上林大夫。」
「非常好。」楊梓瑜施以甜笑。
沒多久,關丞軒回到寢房里,阿聰和彩花已備好藥箱、煮過的水和干淨的布,關丞軒也自行月兌下袍子luo著上身,他自己來總比被她強迫月兌下來好。
楊梓瑜正要著手為關丞軒換藥,這會兒才意識到尷尬,在她面前可是個赤luo著上半身的男人啊!她看他平常有穿衣服時身材就很結實了,沒想到月兌下衣服更是……咳、咳,他的身體自然跟當年的白斬雞不一樣,雖稱不上是六塊肌猛男,但他的胸膛也練得塊塊分明,十分性感。
「要上藥就快一點。」關丞軒仍舊繃著臉,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他並不想讓她看到他狼狽受傷的一面,不想被她看到那丑陋的傷口,就怕嚇到她,他只想在她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讓她知道,他不是弟弟,他是個男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被她操心、被她照顧。
這麼不高興嗎?楊梓瑜在心里竊笑著,他雖然處事態度成熟了不少,但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愛被人擔心,他愛逞強這一點仍沒有變。
她馬上替他重新上藥,但誰說是小傷的?那在肩膀上的傷口可深了,肉都外翻了,看得她都覺得痛。她清潔好傷口後一邊灑上傷藥,一邊問道︰「很痛嗎?我會太用力嗎?」
「不會。」
「真的不會痛嗎?」
「不會。」
楊梓瑜看他眉毛連皺也沒皺,心想,也是,他都幾歲的大男人了,又怎麼會喊痛?何況他又愛面子。
上好藥後,楊梓瑜看到關丞軒快速的穿上袍子,好笑的想,他那麼怕被她非禮嗎?
楊梓瑜下意識望了下四周,阿聰和彩花都不在房間里,難怪他會怕了。
收拾好藥箱,楊梓瑜也打算要走了,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關丞軒,你有發燒嗎?」傷口也是會導致發燒的。
「沒有……」關丞軒剛穿妥衣物,听到她發問他立即回道,希望她能放心回去,豈料猝不及防的,她竟向前用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他近距離的對上她那雙晶亮的陣子,小巧挺直的鼻和可愛的嘴唇,他頓時屏息,感覺到心跳克制不住的快了起來。
她曾經對他做過這種事,現在居然又……
楊梓瑜一貼上關丞軒的額與他四目相對,猛地嗅到了他身上的藥味以及屬于男性的熾熱氣息,才愕然驚覺兩人靠得太近了,她馬上往後退,臉上泛著紅,尷尬道︰「幸好沒有發燒……」
關丞軒可是極為憤怒的,夜深人靜,又是孤男寡女,對他做出那麼親密的事,她都不怕他會失控對她做出什麼來嗎?
「答應我,你不會對別的男人這麼做!」他端肅著臉朝她命令道。
又說這種話,都快成為他的口頭禪,楊梓瑜都听膩了,「那是對你,我又不會對別的男人這麼做……」她戛然止住聲音,驚覺到自己說了多大膽親昵的話,臉都快滴血了不說,心髒跳得也都快爆出胸口了。
關丞軒在听她說出這句話後,胸口一震,眼楮眨也不眨地瞅著她看,那子夜般的黑陣正熠熠發著碎光,像是貪婪得想將她一口吃掉。
楊梓瑜感覺到眼前的男人變得有點奇怪,該說是多了野性嗎?還是……她開始覺得氣氛變得好曖昧,周遭的空氣也都熱了起來,讓人感到燥熱,還有……快無法呼吸。
關丞軒率先打破了曖昧,他垂下眸不去看她,壓抑住那份對她的遐思,「好了,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做蛋糕嗎?」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楊梓瑜低著頭,臉頰還留有紅暈,一往門口走去,房門頓時被打開來,她看到阿聰手上端著藥,彩花蹲在地上收拾熬藥的藥壺,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兩人剛剛不見人影,是在外面熬藥。
對了!還要喝藥!
楊梓瑜馬上回頭朝關丞軒叮嚀道︰「關丞軒,你要記得喝藥,傷口才不會發炎。」
「知道了,你快回去。」關丞軒瞥了眼阿聰手上端的那碗黑抹抹的湯藥,臉色不太好看,心里什麼遐思全沒了。
楊梓瑜看到他難看的臉色,突然想到阿聰說過他不肯喝藥,真是不可思議,他都二十四歲了還不敢喝苦藥,這一點仍和以前一樣。
「我要看你喝完藥再走。」她知道在她走後,他肯定會把藥倒掉的。
關丞軒臉色一變。
楊梓瑜心里忍著笑,故意的道︰「莫非,你不敢喝藥?」
「我不怕喝藥。」關丞軒咬牙道。
「真的?」楊梓瑜質疑的問。
「真的。」關丞軒一臉鄭重只差沒發誓的道,他怎麼能讓她認為他怕苦,只有小孩子才怕喝藥。
「這可是你說的。」楊梓瑜知道他愛面子,從阿聰手上接過藥,端到他面前。「那請喝吧。」她朝他甜笑道。
這下子發下豪語的關丞軒也不得不喝了,他望著那烏抹抹的湯藥,神色復雜,他是真的不想喝,但他是堂堂關記當家,在喜歡的姑娘面前,怎麼能輕易被這碗藥打敗?
關丞軒接過藥一口氣灌下去,一張俊臉都扭曲了,然後馬上接過阿聰遞來的溫茶,沖淡嘴里的苦味,也大概是那碗藥發揮了藥效,很快的,他就感覺到困意,加上一整個白天在外奔波也累了,于是在楊梓瑜的勸說下,體力不支的他立刻就躺上床歇息。
阿聰看到少爺乖乖喝完藥並上床歇息了,無比感激的對楊梓瑜道︰「柳小姐,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大少爺他不會听話喝藥的,他從以前就怕苦。」
「是啊,他怕苦到好夸張。」楊梓瑜點了點頭,真覺得像他這種會怕苦的男人真的絕種了吧,也讓她回想起過去她灌他湯藥,把他灌暈的情景,就覺得好懷念。
阿聰嘆息的又道︰「可大少爺獨獨不怕辛苦,總是一個人苦撐,無論有多累也不會說。最近鋪子里真的發生了太多事,讓大少爺疲于奔命,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阿聰說的話回蕩在楊梓瑜耳邊,被她重重的惦掛在心上。
「小姐,關大少爺歇息了,我們該走了。」彩花來到她身邊提醒的道。
「嗯,走吧。」楊梓瑜和彩花走到門邊,她卻又停下,忽地對彩花說道︰「等我一下,我再去確認一下他有沒有發燒。」
說完,楊梓瑜轉過身進了內室,用手模了模關丞軒的額,體溫很正常,她對著他熟睡的臉龐道!「沒有發燒,太好了。」她傾,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輕喃道︰「關丞軒,加油!」
不只是要他快點康復起來,還有許多事她都希望他加油,每個人都說關老當家倒下後,他接任了新當家,一肩扛起關記有多厲害又優秀,事實上這卻是個辛苦的差事,個中滋味無人知曉,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替他分擔……
看了他好一會兒,她想著該走了,打算松開握住他的手。
關丞軒卻像是察覺到那雙握住他的手要放開他了,他用力的扣住她,夢囈般喃喃地道︰「別走,小魚……」
楊梓瑜心口一震,他是叫了她的名字嗎?還是她听錯了?
「別、別走……」
關丞軒捉著她的手很緊、很燙,讓楊梓瑜心里頭的那份不舍和惦掛都滿溢了出來,放心不下他。
「好,我留下來。」再待上一會兒好了,等他睡熟了她再……
楊梓瑜被他捉著手,只能倚坐在床邊,等著他慢慢睡去,豈料她等著等著,竟不小心的闔上眼,打起瞌睡來。
彩花見小姐遲遲沒出來,只好進到內室,卻意外看到她坐在床邊,背靠著床柱睡著了,她的手還被躺在床上熟睡的關丞軒捉著不放。
阿聰隨後踏進來,也看到了這一幕。
這麼美好的畫面,真讓人不忍打擾,兩人達成共識的退下,沒去叫醒她。
床邊的小桌上留有一盞暗燈,微暖的光芒照在床面上。
半夜,關丞軒惺忪的睜開眼,感覺手里捉著什麼,順勢看去,他竟捉著一個女人的手,再往上看,有個女人坐在他的床上靠著床柱睡著了,在那暈黃的光芒下,他漸漸看清楚了對方的臉龐。
她居然還在!必丞軒的心里又驚又喜。
她這麼坐著睡舒服嗎?
關丞軒緩緩撐起手肘,從床上爬起,再下床將她抱起,讓她睡在床的內側,細心為她蓋上被子後,他躺上床,睡在她身側,一邊默默的想——
他肯定是被那個苦藥苦到腦袋還暈脹著,才會將她抱上他的床,還有,他就對自己的自制力那麼有信心?
關丞軒側躺著,望著她的睡容,眷戀的看上許久,輕輕似哀求的道︰「小魚,你別再消失了,就這麼永遠留在我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