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男子抑郁的哭泣著,門外,雜沓的腳步聲響起,五六個警察接獲鄰居通報終于趕來,快速的魚貫而入。
「頭兒?你怎麼會在這里?咦,這不是那個記者小姐嗎?」潘彥武沖第一個,在看到嚴鎧跟寧靜時愣了住。
寧靜看了眼潘彥武,垂下眼睫,不發一語的往外走出去。
潘彥武的目光追著寧靜的背影半晌,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的搔搔頭,「這記者小姐還真古怪,頭兒你說是不是?」
嚴鎧拍了他的腦袋一下,「這里交給你了。」隨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欸,頭兒——」潘彥武模模被拍疼的腦袋,垂下手才發現,自己手上沾染了血色,訝異的望向門口,嚴鎧早失去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潘彥武更懵了。
另一邊,嚴鎧在寧靜走進家門前堵住了她。
「我們還沒談完。」
寧靜低垂的目光掃過他那只用手帕隨便包裹起來的手,心中某處柔軟了些,輕聲道︰「進來吧。」
她的配合讓嚴鎧有些意外,唇畔微勾,跟著她身後走進屋內。
「坐。」寧靜拋下一個字,然後自顧自的翻找著東西。
賜坐了?嚴鎧眉梢挑高,看了眼屋內唯一擺放的一張矮桌,沒有考慮地坐在旁邊的地板上,還來不及開口,寧靜已經捧著急救箱過來,輕巧地坐在他身邊。
「手伸出來。」她低垂著頭,目光停駐在他受傷的手上。
嚴鎧舉起手看了看,不以為意的又放下,反而突然用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腦袋往自己的方向帶。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寧靜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黑眸倏的瞪了大。
自嚴鎧身上傳來的氣息鑽入她的鼻腔之間,讓她的臉不由自主的燙了燙。
她可以看到嚴鎧的臉龐逐漸湊近她,仔細查看了下她的脖子,最後將她放在膝上的急救箱拿了過來。
他邊打開箱子邊道︰「只是表皮割傷,應該不會留下傷痕,否則你就會後悔你的愚蠢了。」
寧靜的黑眸沉了沉,揮開他的手臂,淡淡道︰「我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有認錯的勇氣,還是值得嘉許。」嚴鎧贊許的點點頭。
寧靜瞟了他一眼,搶回急救箱,解釋著自己承認的所謂「錯誤」,「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討人厭。」
嚴鎧嘲弄道︰「這是你對待救了你兩次的恩人的態度嗎?」
寧靜有點後悔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你的確是救了我,謝謝。」她頗慶幸他的傷只是看起來長,卻不算深,否則只怕要進醫院縫上幾針,而這也讓她放心許多。
比起她僵硬的語氣,她開始替他初步處理傷口的動作,異常的輕柔。
嚴鎧看著她低垂著的小臉蛋,白皙的臉頰似乎染上兩抹緋紅,隨即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他越笑越夸張,讓寧靜忍不住懊惱地抬眸,「有什麼好笑的?」
嚴鎧止住了笑聲,定定地望進寧靜的幽眸中,「我倒覺得,你比我想象中可愛多了。」
寧靜只覺得兩頰發燙,簡單地給他的傷口消毒上藥之後,在用紗布包裹傷口時刻意用力一扯。
「嘶——」嚴鎧忍不住倒抽口氣。
寧靜的眸底露出了滿意的愉悅,將東西放回急救箱,準備站起身。
「等等。」嚴鎧的大掌按住了她的肩膀,粗縫的手指刮過了她光滑細致的鎖骨寧靜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燙了,舉起手想揮開他的大掌,卻發現自己絲毫無法撼動他。
「干麼?」她突然發現自己跟他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若下午他不是故意讓她,或許她根本無法傷他分毫,就像剛剛若不是為了保護她,他應該也不會受傷。
嚴鎧微微一笑,搶過急救箱,拿出藥物跟棉花棒,為她脖子上的傷口上藥,「好吧,我修改一下說法,你其實只是有勇無謀,也不算蠢,至少你還听得懂我的暗示,賞了那個家伙一個肘擊。」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溫暖的鼻息因為靠近噴灑在她的頸間,像一根羽毛搔過似的,讓她很不自在,心髒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
她不自然的動了動身體,調整了一下呼吸,故作平靜的道︰「我該謝謝你嗎?」
「依照你的莽撞,很難想象你是怎麼平安長到這麼大的。」嚴鎧發覺她動作透露出來的緊張,勾起唇畔,繼續道︰「你小時候一定讓爸媽很傷腦筋吧?」
寧靜的黑眸一暗,面無表情的道︰「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是這不代表我們可以當朋友閑聊,我累了,你走吧。」
嚴鎧感覺得出她又縮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護殼中,銳利的視線在她的臉上梭巡著,回想起她方才對逞凶男子說的話,遢有現在的反應,猜測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應該曾經發生過什麼。
他對這個女人感到好奇,不過也很明白,那跟他無關,只是他好像無法克制自己對她的興趣?真是見鬼了。
寧靜被他瞅得心慌,站起身走向門口,將門打了開,「不送。」
嚴鎧對她的淡漠不以為意,起身往外走,在經過她身邊時輕松的道︰「這次救你的恩情,我會想想該拿什麼‘抵銷’的。」
寧靜瞪了他一眼,待他一走出門,就將門迅速的關上。
嚴鎧倒是心情愉快,笑意從唇角爬上了眼底,雖然這回沒有得到他想要的訊息,但他相信這只是第一步而已。
寧靜……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蜿蜒的車道上,一輛毫不起眼的寶藍色Yaris利落地過彎疾駛,奔馳在夜中。
兩旁燈火昏黃,偶有幾輛車與它反向而行,在與它交會時,兩車間半寸之差的距離讓對方心驚膽跳,無法自主地猛踩煞車,等驚魂甫定,這輛寶藍色車影早已飛馳而去,如行雲流水,沒有一絲猶豫停頓。
這是位于市中心半山腰的豪宅別墅區,一棟棟佔地寬廣的別墅隱身在山林間,若不仔細找尋,很容易就錯過引導到豪宅入口處的小道。
寶藍色車影在駛過一段相對平坦的大道之後,迅速地彎進另外一條柏油小道。
小道的兩邊種植著氣派的大王椰子樹,盡頭是一道約一層樓高的金銅色雕花鐵門,在車子駛近的同時,大門緩慢地打了開來。
門後是一片整理得宜的庭園,綠草如茵,托紫嫣紅點綴其中,即便在夜里,在燈光的照射下,依然顯得色彩繽紛。
車子順著車道駛到車庫,停在一輛紅色LexusLC500旁,顯得特別嬌小寒酸,跟周遭的一切都是這麼的不搭戛。
須臾,車門緩緩打開,自駕駛座跨出一條修長勻稱的腿。
「鎧,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一個男子早在鐵門打開之後就等在車庫,此時帶著微笑迎上前。
嚴鎧的唇畔噙著嘲弄的弧度,「如果可以,我根本就不想來。」尤其是忘記戴耳塞的時候。
男子一臉無奈,搖搖頭,「你媽等你很久了。」
嚴鎧將車門甩上,皺起眉頭,「應該不只她吧?」
男子微微一笑,拍拍嚴鎧的肩膀,「走吧。」
嚴鎧將手搭在男子的肩上,咧開了唇,「我今天可是為了你才回來,等等記得幫我擋著些。」
男子淺淺的勾唇一笑,掃了眼嚴鎧包裹著紗布的手,眉尖輕攏,「受傷了?」
嚴鎧看看自己的手,想起寧靜失去淡漠的惱怒神情,心情突然愉悅了起來,瀟灑的道︰「小事。」
男子打量了他的神色半晌,似笑非笑的問︰「心情突然變好了,該不會是跟女人關?」
嚴鎧睨了他一眼,「是和女人有關沒錯。」
「喔?」
「不過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願聞其詳。」
嚴鎧打趣的瞥了男子一眼,「小舅舅,你什麼時候跟我媽一樣八卦了?」
男子淡淡笑道︰「這叫關心,不叫八卦。」
嚴鎧無奈的搖搖頭,「我心領了。」
男子輕笑出聲,又拍了拍嚴鎧的肩膀,「走吧。」
嚴鎧看了看矗立在夜色中,氣派的兩層樓別墅,輕嘆口氣,跟著男子舉步走上前。
才進到鋪設大理石地板的玄關,佣人已經守在門旁,有的蹲下準備替他們倆月兌鞋,有的忙著遞上溫毛巾跟室內拖鞋。
嚴鎧皺皺眉,擺了擺手,「我說過我不搞這一套。」
他自行月兌下休閑鞋,穿上室內拖鞋,無視佣人想要幫忙的舉動,大步走進客廳。
客廳的裝潢風格延續了建築外觀跟玄關的華麗,走的是巴洛克的風格,以金色跟紫紅色為主色調,運用大量的軟布置跟流蘇,給人富麗堂皇的感覺。
客廳中,一個穿著打扮高貴的婦人正交疊著雙腿,坐在舒適寬敞的小牛皮沙發上,優雅的端著VERSACE的咖啡杯往涂著紅色唇膏的嘴邊送,而另一旁,則坐著一對差不多年紀的男女,穿著不凡,但氣色明顯憔悴很多。
「媽。」嚴鎧站在婦人面前,又朝另兩人點了點頭示意,「Uncle,Aunty。」
高品穎瞟了眼兒子,自顧自的喝著咖啡,沒理會他,另兩個人則是欲言又止,一臉焦慮。
眼方才一起走通來的季,朝他使了個眼色。
高昶旭露出了然的淺笑,在高品穎身邊坐下來,接過了她手上的咖啡杯,哄道︰「人既然回來了,就別這樣態度,小心又把他嚇跑。」
高品穎懊惱地噘起唇,「嚇跑就嚇跑,反正他根本不在乎這個家、不在乎我,我反正不抱任何希望了,大不了老了以後去住養老院,孤獨到死。」
高昶旭朝嚴鎧努努下巴暗示他。
嚴鎧好笑的看著母親,「媽,養老院可不能帶這麼多佣人,你確定要去住養老院?」
高品穎咬咬牙道︰「你!我自己蓋不行嗎?」
嚴鎧唇畔的弧度更高揚了些,「那我建議清苦老人免收費,這也算是慈善事業,對高氏集團的形象幫助很大。」
「你這不肖子,你回來是想氣死我嗎?算了算了,當初叫你不要當警察,你硬是不听話給我考什麼警大,現在只不過叫你結婚生個孩子給我抱,竟然叫你老媽去住養老院?我的命怎麼會這麼苦?生你這兒子根本是故意跟我作對的,跟你爸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