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下間以利益為聯系的關系本來就不長久,尤其是秦朝玉璽這樣的東西,一入手,就引起多方勢力的注意,他和範家人的想法不同,以致于好好的聯盟就此崩壞。
可是東西那時候已經落在範家手中,恰好京城正在調查範家的案子,他也就順水推舟,在範家還沒來得及找人想辦法月兌身之前,就伙同聯絡好的買家將人全都送上了處刑台,而一屋子剩下的老弱婦孺,他自然不會放在眼里。
可偏偏棋差一著,就在他以為料理了京城里的事情之後就萬事大吉時,範宏的老夫人居然帶著一屋子的女人自縊,而且死之前,還把那玉璽給丟進範宏的養蠱池中。
他本身也有幾分養蠱的本事,可那是偏門學來的,比起是正統南疆出身的範老夫人,還是差上一截。
所以即使他後來想盡辦法追查到那養蠱池該如何才能夠破解,想要從中取出玉璽,可是那養蠱池本來就是範家豢養多年的殺手 ,如果沒有範家特有的香料和新鮮血肉養出來的蠱蟲開路,根本就不可能完好如初的走進蠱池中把東西給拿出來。
而這個後招只怕是範家老夫人在听見範家男丁在京城全部被殺之後,就已經做下的決定。
包括她自己,甚至一家子上上下下的女眷,她都不抱著一絲憐憫,逼著她們一起赴死,只為了不給他們任何可能去養出破解養蠱池的蟲引。
只是範家男人花心浪蕩,最後還是讓他們找著了範老爺遺落在外的私生子,而他因為擁有範家的血統,搭配範家特有的香料養蠱,好不容易在今年得以養成,原本打算一並將東西取出,卻沒想到因為高震陸,引來司禮監的注意,讓他們多年的準備籌謀全都功虧一簣。
聶猛心中對于範家人到底有多恨,韓枋宸無法理解,只是想到天下人爭搶的玉璽如今就在那誰骯髒污穢的毒蛇毒蟲中,他也忍不住皺眉。
那玉璽必然是要拿回來的,可正如聶猛所說,那的確是個大難題,他也不可能如聶猛這般再去想辦法找一個範家血脈,然後再慢慢培養出一只蠱蟲開路。
聶猛氣過了,又想著他拿不到,而眼前的人費了那麼多的心機也同樣拿不到,不免再次得意了起來。
「不過我拿不到,你也拿不到,就算我今日死了,倒也值了,至少我還能夠難著名揚天下的司禮監督主一個最年輕的督主,也是道上人公認的心狠手辣之人。
只是往日江湖傳言莫多,誰也不知道其中是真是假,但今日自己受了這些拷問,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半塊好肉,他終于知道江湖傳言所言不虛。
他因為內腑受傷,說話的同時不斷從嘴里咳出血來,映照著滿臉的傷痕和血污,看起來格外的猙狩狼狽。
「司禮監督主……呵呵……若早知道是你……我絕對不會讓老三來搭救老六那個蠢蛋。」
可惜世界上難有早知道,而他在明白這樣的道理時,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所有人的命,包括他自己的。
說完了這句話,一口血又從聶猛的喉間漫上來,偏偏這次他嘔不出來,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下意識掙扎著,想月兌離這窒息的痛苦。
韓枋宸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對于眼前人如何,他已經不在乎,看著聶猛從劇烈掙扎,到最後無聲無息的垂落手腳,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動半分。
他看著已經沒有氣息的聶猛,淡淡的吩咐道︰「處理了吧。」
他轉頭就走,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就連聶猛告訴他的消息,也沒讓他動.
在走出縣衙之前,他看著司禮監的下屬拿著令牌沖入縣衙後宅,在一片哭鬧聲中,押出了已經除去了官身衣袍的南陽縣令,還有一干家眷。
昔日堂上高坐,今日枷鎖上身,不管緣由為何,顯然他沒有借鏡當年範家犯事後那個縣令的下場,反而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如今會有這樣的下場,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韓枋宸邁步離開,風兒卷起了他褚紅色衣衫的衣擺,那些痛苦哀號全都被他丟在身後,就如同所有人為他所下的評語,心狠手辣。
可是等他走出了縣衙,冷肅的表情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地化開,直到他見到等在胡同口的阮綿綿,原本的陰狠冷絕早已全數消逝。
「怎麼回來了?」
阮結綿對于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皺了皺眉,可聰明的什麼也不提,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有點嬌憨的撒起嬌來,「好幾天都不見你了,我想著義父那兒還有人照料我就回來看看。」
說著,她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不過那里到底挖出什麼東西,簡直比類坑還要臭!你難道不跟我一起回義父那兒住嗎?這兒的味道實在太嗆人了。」
她覺得自己向來引以為傲、可以分辨各種食材味道的鼻子,都要因為這個臭味而失靈了。
在這里待久了,大概所有味道聞起來都是相同的臭味吧!
「既然受不了,還不趕緊回義父那里去?」韓枋宸無奈地牽起她的手往胡同外走去。
阮緯綿雖然也很想離開,可是她想起屋子里還放了一個東西,堅持要回去一趟。
「哎呀!我今天回來也不單純是要看你的,那天你讓我跟著義父走,走得太急了,我落了東西在屋子里呢!」
「什麼東西?」一听到她不是單純為了他而回,他的臉色微微一沉。
「不就是之前那個采花賊來的時候,我看見他身上掉下一個東西,就撿起來了,結果發現里頭居然是好東西啊!」阮綿綿一想起那個好東西,興奮得只差沒手舞足蹈了,可一看到他掃過來的目光,馬上又低下頭去絞手指。
「那種人的東西你也敢隨便拿?」他一根手指都要戳上她的額頭了,可是看著她可憐兮兮地不斷往後退,這才無奈地收了手,深吸了口氣後間道︰「是什麼東西?」
說話間,他已經跟著她走進了灶房,她一臉委屈的從水甕邊上的一個小盆里頭拉出一個瓶子,那瓶子看起來並不通透,卻是罕見的琉璃瓶。
然而讓韓枋宸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理由,並不是那個琉璃瓶有多罕見,而是琉璃瓶中,有一只約有他兩根手指並攏那麼寬,他手掌攤開那麼長的蜈蚣,且它雖然被封在琉璃瓶里,但仍在微微的蠕動著,看起來生機未斷。
「就是這個了。」阮綿綿看他不說話,偷偷覷了他一眼。吶吶的說著。
「你……」韓枋宸無言以對,咬著牙老半天,不知道該怎麼罵才能夠罵醒她。
「你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這樣的毒蟲你居然也敢自己養著玩!」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他真正發火,委屈的低著頭解釋,「我沒有養著玩啊!只是想著你看起來身體挺虛的,打算拿來泡藥酒嘛!可是這只年分似乎不夠,我就拿了藥材養著,放心,你別瞧它長得花花綠綠的,我已經把它的毒囊給拔了,我可小心了,包準沒傷到它半分,而且等我用藥材再把它好好養養,等到要泡藥酒的時候,可以讓它長得比現在還要大上一倍。」
說完,她亮晶晶的雙眼朝他眨啊眨的,像是想用自己良好的表現來求得他的原諒。
雖然這是別人家的蟲子,可是落到了她的手上,那人又沒回來找,這不就是她的了嗎?
她的蟲子拿來泡酒,對一個廚子來說,這不是很理所當然嗎?
「放心!我當年跟著師父去過南疆的,別的沒得說,把這種蠱蟲養得肥肥胖胖的,如何讓它發揮最好的藥性這一點我可是都學成了,當初那苗王還說我有天分呢!
「只可惜我平常四處跑,照顧蟲子也挺累的,就沒把當初他送我的蠱王給帶在身邊養,但這只我瞧過了,是讓半吊子功夫的養蠱人用自己的血肉養起來的,我這陣子用藥材還有好吃的重新把它喂養過了,讓它比之前好多了,泡出來的藥酒肯定藥性比在之前那半調子養蠱人的手上還強!」她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
韓枋宸既生氣又無奈,氣她不把這種毒物當一回事,無奈她做了這些事還想要求表揚,偏偏他又狠不下心來教訓她。
「你說說,我是不是做得不錯?」阮綿綿還是不放棄的想要求他說上一句好。
雖然他真覺得該把她拎起來揍一頓,給個教訓,但是看著她那單純可愛的眼神,最後他干脆什麼都不說,直接低下頭,用自己的唇堵住她那張聒噪的粉唇。
四周安靜了,而他從剛剛就跳得飛快、不安穩的心,也終于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