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上午,晉王府外來了一頂金燦燦的轎子,下轎的就是當今太子——朱晉仁。
朱晉棠親自帶著孟均、聿寬迎接。
相貌同樣出色的兩兄弟相互點頭,隨即沉默的前往碧水閣。
在兩人進入屋內不久,丁樂樂跟魏漁向也被請了過來。
進屋時,丁樂樂注意到一干僕役及丫鬟都留在門外,她很快的打量美輪美奐的屋內,有花廳,中間隔一珠簾,珠簾後方隱隱可見床榻,床前有層垂落的繡花紗簾,讓人瞧不見床上的美人兒,不過一旁隨侍的兩名丫鬟倒是長得很清秀。
丁樂樂與魏漁向一一向太子及晉王行禮,再看向梁侑聰。
梁侑聰恭敬的向太子介紹丁樂樂,至于魏漁向一家世代皆為太醫,與太子自然是識得的,魏漁向便主動的跟太子說起話來。
趁此良機,丁樂樂眨著漂亮水眸,大方的來回比較兩名皇子。
太子貌相俊逸,看來斯文白淨,只是一雙黑眸閃爍,看來心機不淺。
論外表,晉王龍眉鳳目略勝一籌,英華內斂的淡漠氣質,再加上長年習武,看得出來體魄結實,陽剛魅力又勝太子一籌。
朱晉棠坐在一旁,將丁樂樂的行徑盡收眼底。
放眼天下,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打量兩位皇子,還毫不掩飾的比較孰優孰劣的,也只有她了。
朱晉仁抿了抿唇,雖然早就清楚愛慕皇弟的女子比自己多,但見這名出塵飄逸的美人兒大剌剌的目光來回比較他跟皇弟,最後還朝皇弟盈盈一笑,一副「你果真比較優秀」的笑顏,真是讓人不悅。
也不管魏漁向還嗦著會竭盡所能醫治的話,他看向丁樂樂,「不是該去看楊姑娘了?」
拜托,這是晉王府耶!哪輪得到你發號施令!她無言的看向朱晉棠。
朱晉棠注意到太子黑眸一瞇,莫名的,他竟然有種想笑的感覺,但他的口氣仍然淡漠,「丁大夫去把脈吧。」
于是丁樂樂、梁侑聰及魏漁向先行穿過珠簾,朱晉棠跟朱晉仁就坐在花廳內。
一行人走到床畔,兩名清秀丫鬟先向三人行禮後,一名丫鬟上前跟床上的主子輕聲說幾句話,這才跟另一名丫鬟一左一右的拉開繡花紗簾。
隨著被揭開的紗簾,丁樂樂眼楮也跟著一亮。
嘖,真是嬌貴,但也真是國色天香,都病多久了,楊苓珊的發絲仍如綢緞,一雙翦翦水瞳,雖然膚色略微蒼白,唇瓣也不帶血色,但確實是一傾城佳人。
梁侑聰低聲跟楊苓珊介紹這次前來為她看病的新大夫,「至于,老夫的愛徒漁向,楊姑娘是識得的,但主要的把脈者還是這位年輕的丁大夫。」
「妳好,楊姑娘。」丁樂樂微笑以對。
「妳、妳好。」
楊苓珊乍然對上一張不輸自己的月兌俗容貌時,先是一愣,但也很快的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丁樂樂無法不去注意到楊苓珊擺在床側那浮著青筋的手背,手指關節也泛白,這是她在極力壓抑著身體的不適?還是她在緊張,怕她這個新大夫會發現什麼不該發現的,就像是師父留給她的訊息——楊苓珊並不想讓自己被治好?
「冒犯了,我先替楊姑娘把脈。」丁樂樂落落大方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丫鬟已在楊苓珊的手腕上覆上一條絲帕,丁樂樂撩起袖子,以指搭上她的手腕,開始把脈。
室內靜悄悄的,幾雙眼都直勾勾的看著丁樂樂,比起一般的大夫,丁樂樂的神情顯然不夠嚴謹,一雙靈活大眼在楊苓珊的臉上來回打量,看得楊苓珊不由得緊張起來。
「丁大夫,一個醫者該靜心把脈才是。」魏漁向見她目光輕佻的在他心上人臉上來回飄,忍不住開口提醒。
但丁樂樂只瞟他一眼,柳眉挑了一挑,徑自看著楊苓珊略微冒汗的額際及那雙努力保持鎮定的雙眸,不禁嘴角微勾。嗯,有問題,她的脈象愈跳愈快了!
楊苓珊吞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一旁的梁侑聰,梁侑聰只是輕微的搖頭。
兩人目光短短交流,但丁樂樂可沒錯過。這兩人有問題嗎?依照師父留的訊息,梁侑聰的確是最有機會動手腳來延長楊苓珊病情的人。
丁樂樂心思百轉,突然伸手拉開楊苓珊的袖子,這動作太突然,惹得楊苓珊驚呼一聲,急急的坐起身來,將袖子拉平,「妳做什麼?!」
「丁大夫怎麼可以對我家小姐如此無禮!」兩個丫鬟也異口同聲的怒叫。
丁樂樂站起身來,臉色顯得不太好,主要是她早膳吃得多,還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紅豆湯……誰來告訴她,楊苓珊一張臉蛋生得是花容月貌,雙手也白皙無瑕,怎麼手臂上長著一顆顆凸起紅疹,密密麻麻的看來好不惡心,害她反胃想吐了。
見內室起了騷動,兩位皇子互視一眼,立即起身,穿過珠簾走進來。
魏漁向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他也震驚于楊苓珊手臂上紅疹密布的畫面,為此感到頭皮發麻,可是一見佳人驚慌,現在又低頭欲哭,他忍不住大聲責罵還一臉青白的丁樂樂,「妳還是大夫嗎?這是什麼臉!」
「就覺得惡心的臉。」丁樂樂一副你明明長著一雙眼楮還看不出來的表情。
不意外的,楊苓珊哭了。
「丁大夫,有妳這麼直白的嗎?」魏漁向氣得咬牙低吼。
「還不是你的眼楮只是裝飾用,不然我用得著明說嗎?再說了,你問我不答,沒禮貌嘛!」說來她也答得很勉強,哦,她真不該喝那碗紅豆湯的,不舒服。
魏漁向氣得語塞。
「太子、王爺,我——」楊苓珊楚楚可憐的低著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朱晉仁不快的問。
梁侑聰拱手向兩名皇子解釋剛剛發生的事後,再看向丁樂樂的表情也帶著不喜,卻見她已經揉揉胸口坐回椅子,再次拉了楊苓珊的手來把脈,看也不看身後表情各異的眾人。
「抱歉,大夫也是人,尤其是一個吃得太飽的大夫。我再把把脈,請各位稍安勿躁。」
還讓她把脈?!楊苓珊直覺的想縮回自己的手,但一想到自己費心扮演的柔弱形象,只能忍著一肚子怒火,讓泛淚的迷蒙秋瞳痴痴的看向站在丁樂樂身旁,俊美淡漠的朱晉棠。
丁樂樂不疾不徐的把著脈,但眼神就是不安分,不斷的以眼角余光來回打量幾人的神態。真奇怪,外頭說得繪聲繪影的,指晉王跟相爺千金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怎麼置身其中,她卻看不出也感覺不到這兩人有什麼轟轟烈烈的虐愛,晉王整個人冷冷的,反之,楊姑娘是深情款款。
這——晉王如此態度,不會太薄情?
朱晉仁的目光則落在朱晉棠身上。同樣是父皇子嗣,他雖佔了太子大位,卻不是父皇擺在心上的皇子,只要有朱晉棠在的一日,他跟母後的地位始終如風中殘燭,不知何時會滅。
他的目光再落到深情凝睇著朱晉棠的楊苓珊身上,身為相爺的掌上明珠,母後要他娶她為妻,畢竟相爺與不少權勢大臣交好,一旦成為一家人,相爺定會助他將太子位坐得更穩,他將會如虎添翼。
可惜,楊苓珊從未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眾人心思各異,目光卻同時落在丁樂樂的臉上,她也很配合的開口,「好了,就先弄個魚腥草煲豬心,可以清熱解毒,也可填肚子。」
魏漁向一听,馬上駁斥,「丁大夫把脈多時竟開此藥方?不該是什麼珍貴食補或——」
「楊姑娘這一年解毒的珍貴食補吃得還會少?」丁樂樂直接賞他一記白眼,「楊姑娘的脈象相信梁老太醫與你都清楚,因毒素詭譎反復發作,導致體內熱邪作用于血液中,血液停滯造成熱累積,她毒發于外,體溫略高,口舌發苦,排——」
「別說了!」魏漁向急急打斷她的話,就怕她提及「排便不順」,明明能說是「月復中積物難消」,她卻要如宮外一些粗野大夫說話。
楊姑娘如此嬌貴美人,丁樂樂若當著她最深愛的晉王及愛慕她的太子面前說出那句話,豈不是讓她無地自容?!
丁樂樂撇撇嘴角。人吃五谷雜糧有不排便的嗎?這家伙有病呢。
但朱晉仁也有疑問,事關他在乎的人,于是開口問丁樂樂這藥方會不會太粗糙簡單?
「老話一句,楊姑娘吞下的珍補藥材會少嗎?好轉了嗎?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不然,每個大夫開的藥都一個樣,同樣的藥吃久了,身體會習慣藥性,那跟喝茶水是沒兩樣的,再醫個十年、二十載也還是這樣半死不活,有意思嗎?」
丁樂樂說得自然又率性,即使面對的是未來帝王,也不見半點卑微或懼意,相反的,還有一抹隱隱的不耐。
朱晉棠不得不承認,他見識過不少女子,她倒是特別。
朱晉仁沒想到會得到這番直白回答,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如此主觀判斷,不會太過兒戲嗎?」魏漁向倒是氣呼呼的反問。
「對,我這半吊子神醫就是這樣走進來了,你能拿我怎麼辦?梁老太醫都沒意見了。」她懶得再理一旁氣到語塞的他,徑自說道,「太子、王爺,小女子去準備藥膳,先行告退。」
丁樂樂率性退場,其他人也一並退出珠簾外。
梁郁聰則進一步的向兩位皇子解釋丁樂樂的藥方對楊苓珊的病情無礙,只是能解多少毒連他都很難解釋,畢竟這一味藥膳實在太簡單了。但他更清楚,不管丁樂樂開什麼藥方,在楊苓珊沒有達到目的前,是不會讓自己康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