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電梯上升,他心跳速度更加倍攀升,奇怪,只有七樓,怎麼這麼久還沒到?
「呃?四樓停得有點久……」梅梅韻也抬眼盯著樓層顯示,停在四樓就不動了。
「到這里就行,開門。」江焛無法再多待一秒鐘,聲音緊繃地道。
她心想這里的安全梯應該沒有被擋起來,應該能爬樓梯到七樓,可是正當她伸出手要去按開門鈕,忽地,匡的一聲,電梯震了下,燈瞬間全熄滅了。
「我、我的手還沒踫到……它就故障了!」梅梅韻嚇一跳,連忙澄清不是她造成的。
一轉頭,卻見江焛一手撐在電梯牆面,膝蓋一曲,便要跪倒在地。
「執行長!」她連忙拉他一把,「沒事吧?」
江焛面色發白,冷汗直冒,感覺呼吸困難,惡心頭痛,他單膝跪地,一手拉扯領帶,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別怕,別怕,有我在,你不是一個人。」梅梅韻先讓他順勢坐下來,背靠牆面,替他松開領帶,解開襯衫最上面的三顆扣子。
接著她按下緊急按鈕,並蹲在他面前對他安撫道︰「很快就會有人來開門,不會有事的。對不起,我不該要你搭電梯,害你這麼難受……」
見他這麼痛苦,她既擔心又難過,也很不忍。
董重賢有一次告訴她,江焛不搭一般電梯,只坐透明電梯,是因年少發生意外,罹患幽閉恐懼癥,所以他出外洽公都是走樓梯,若真的不得已必須搭電梯,董重賢一定會陪著他,他才能勉強度過短暫的極度恐慌。
「我不知道秘書大叔遇到這種狀況會怎麼幫你,但是你別害怕,我會陪著你。我背包里有手電筒,先拿出來照明。」說著,她放下隨身背包,先掏出一支小型手電筒,打開開關。
沒有預期的光源照亮漆黑空間,手電筒只發出微弱昏幽光源,還忽明忽滅的。
「不會吧,故障了,還是快沒電了?」梅梅韻不免一陣緊張。
江焛略抬眼,看向她手握著的一絲朦朧光源,他被強大的恐懼包圍襲擊,身心都達到崩潰邊緣,險些要昏厥過去,他真不希望被她撞見他最軟弱狼狽的一面。
「沒關系,我這里還有熒光棒。」梅梅韻將小手電筒放在他身側,從背包掏出兩支熒光棒,拉起他的左手,將熒光棒彎曲成手環往他手腕套上。「這樣多少能增加一點點亮度。」
江焛奇怪她背包為何會放著熒光棒,而且戴在他手腕上實在很突兀,可是她這樣的舉動,讓他內心的恐慌稍稍減低了幾分。
梅梅韻從背包掏出面紙,就著快沒電的小手電筒微光,擦拭他滿臉的汗。
江焛怔怔地瞅著她。
「對了,冰敷一下,也許比較舒服,身體才不會那麼緊繃。」她又從背包掏出隨身冷卻冰袋,敲了冰袋一下,要敷在他的額頭上,可是他坐靠在地,不好冰敷,她想了下,也跟著坐下來,拍拍並攏的大腿,「借執行長當枕頭躺一下。」
他微怔,但不自覺順著她的話,曲膝仰躺下來,頭枕在她大腿上。
一躺下來,他感覺緊繃的胸腔較為舒緩,呼吸也比較順暢了。
她將冰袋放在他額頭上,柔聲問道︰「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嗯。」他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
「那再喝點溫水,潤潤喉,補充一下水分。」她從背包拿出保溫瓶,在瓶蓋里倒了一些遞給他。
他接手,略抬起頭,輕啜幾口溫開水。
他不免訝異她接連的行為,很快地改善他一度痛苦無比的狀況,內心也漫上一股暖意。
「還有,我的平安護身符也借你用,會更有幫助。」她微側身,又從百寶袋背包翻出錢包,掏出放在夾層的平安符,扳開他握拳的右手,放到手心里,再以手壓回他手指,讓他握住。
江焛感受著她的踫觸,她的手軟軟暖暖的,讓他不由自主地反手將她的小手握住。
她不禁一詫,心跳加快,但想到現在狀況特殊,他也許想尋得一絲安定力量,她倒也沒掙月兌,任由他握著。
她覺得四周太過安靜,再度開口道︰「人都會有弱點,就算再厲害的人,也會有害怕的事,這沒什麼。像我就超怕地震的,對地震的恐懼也很難克服。因小時候遇過很嚴重地震,被狠狠驚嚇到。
「雖然嚴格來說,還稱不上罹患創傷後壓力癥候群,要到接受治療的地步,我那時也沒真的受傷,但就是留下後遺癥,只要一有地震,就很敏感,不管地震大小,都會很緊張惶恐,想找地方躲……
「執行長有幽閉恐懼癥,該不會也是小時候被異母姊姊欺負所致?」她忍不住探問緣由,「是不是曾被關在衣櫃,還是無人的地下室?」
他抬眼看她,怔了下,低聲道︰「董秘書的話太多了……」
「你別怪秘書大叔,是我拜托他告訴我一些你的事。」擔心董重賢被他責難,她趕緊解釋,「但秘書大叔沒說你患幽閉恐懼癥的詳細緣由,只說曾經發生過意外。」
「是綁架……」江焛聲音無波,淡淡說道︰「十二歲時,我曾被綁匪關在漆黑的大木箱里好幾天……」
「被綁架!」梅梅韻無比驚詫。「那你一定很害怕、很害怕……」
想象年僅十二歲的他,被綁匪拘禁多日,會有多恐慌害怕,她不禁替小小的他難過不忍,而他在家里還得承受異母姊姊的連手欺負。
「說起來,你比白雪公主還可憐……」
江焛愣了下,這和白雪公主有什麼關系?
「應該說你是白雪王子,不僅被後媽和異母姊姊們欺負、下毒,還遭外人綁架傷害,你後來有沒有遇到善良的小矮人?」他身邊那麼多壞人,總也要有善良的人吧。
他思忖了下,回道︰「應該……算有吧。」
年少的他被關在幽暗的大木箱里,饑餓、害怕、無助,突然出現一個小小人兒,對他輕聲細語說話,安慰他,幫助他……
他回想這太過遙遠、已有些模糊的記憶,想到方才她安慰他的話語,怎麼覺得有點熟悉?
當他正想更仔細地回憶過往,這時,傳來一道聲響,同時,一道光線射入。電梯門隨即被撐開,大樓管理員及電梯維修人員急切關心兩人是否受傷。
「執行長需要去醫院做個檢查,或服用鎮靜藥物嗎?」梅梅韻不確定他的身體狀況,不放心地問道。
「沒事了。」江焛拿下額頭上的冰袋交還她,隨即站起身,表示已無礙。
他不免訝異她對他的影響力。
她不僅幫助他很快擺月兌身處密室的極度恐懼,甚至之後還忘了恐懼,跟她平靜的聊起天來。
當兩人一前一後踏出電梯,梅梅韻在光線下,見他額角還布著些許汗漬,不由得抬手替他拭汗。
他再度因她溫柔舉動,心口蕩漾。
「執行長先去廁所洗把臉,整理一下儀容,再上樓見客戶。」她柔聲建議。
江焛沒反對,朝這樓層的廁所走去。
「等等,那個平安符要先還我。」那個平安符對她而言很重要,方才只是借他一用。
江焛這才攤開右手心,看清掌心中的小小八卦折紙,像用百元鈔折出來的。
「這是你的平安符?」他疑問。就他所知,平安護身符不都用黃紙所寫?
「這張百元鈔其實是你給我的。」梅梅韻有些尷尬地解釋。
他一臉納悶,他沒有印象什麼時候給過她一張百元鈔。
「那是剛遇到執行長不久,我還在懷疑執行長是不是我命中的貴人,然後跟著你出門,首次撿到錢,你調侃我,還拿了張百元鈔打發我,要我別再當跟屁蟲,本來我要把錢還你,後來想想既然是身為貴人的你給的錢,應該有特殊意義。
「回鄉下時,我拿去土地公公那里撤菱,土地公公要我留著當護身符,我折成八卦,還繞過香爐,之後一直帶在身上。原本想裝進符袋系在脖子上,怕會弄濕弄髒,就收進皮包夾層。」她巨細靡遺報告始末。
江閼听完,不免詫異。
她竟然如此慎重看待他當時為了打發她、揶揄她而給的百元鈔,還當成平安符帶在身邊,盡避她一再強調他是她的貴人,但他現下不免覺得,她才是他的貴人。她不僅對他的事業有幫助,甚至還幫助他克服心底深處極度的恐懼。
他不由得回想起前一刻在電梯內她安撫他的話。
彷佛很久很久以前,听過相似的聲音,細聲安撫被困在黑暗牢籠中的他……
星期六——
江焛臨時決定在周末來一趟花蓮,再次巡視開發投資的那片土地及周遭環境。他心下已有想法,就等著拿喬的幾名地主做出最後決定,看是要簽約賣地,還是仍執意抬高價格。
「執行長,是不是直接回台北了?」前座負責開車的董重賢問道。
「嗯。」江焛應一聲,望向窗外綿延的綠油油稻田,突地想到什麼,月兌口問道︰「這里是不是離梅梅韻的家很近?」先前听她提過這個周末會回花蓮。
「呃,對,很近。」董重賢因他的問話微訝,連忙點點頭。
就算不近,他也會送執行長過去。
看樣子兩人真的有譜了!他不由得一陣心喜。
「我搜尋一下小梅家怎麼走。」董重賢掏出手機,點出記事本,上面有記錄梅梅韻給的家里地址。「要不要先打通電話跟小梅說一聲我們要過去拜訪?」
「我有說要去她家拜訪嗎?」江焛揚了下眉,心口不一地否認。
怎麼感覺董重賢一副興匆匆的樣子?
「執行長只是路過,不是特地去探望小梅。」董重賢替傲嬌的他找理由,然後自顧自地設定導航,朝梅家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