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房里沉睡的三個男人都是被一陣極香的辣子味給勾醒的,那香味著實教人忍不住泌出口水來。
金桐樹火速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香味令他饞到不行。「爹,快抱我出去瞅瞅,姊這是在搗鼓什麼好吃的,竟這樣香!」
有了昨夜那頓飯,任容禎對金桐蕊的廚藝刮目相看,也想出去看看,只不過他沒法開口,即便他能說話,也不好說要去看,那太失身分了。
他雖然沒有表示要出去看,可金大秀既然抱了兒子出去,就不可能獨留他一人在房里,因此也把他抱了出去,而且是抱到了後面的灶房,因為金桐樹嚷著一定要到灶房看看,免得他姊藏了什麼好吃的,他沒吃到。
「香吧?」見到他們來,金桐蕊笑嘻嘻的,還有幾分得意洋洋。
自個兒做的菜香能把人給引來,自然是可以得意的。
「姊,妳到底在煮啥啊?」金桐樹坐在板凳上不得動彈,偏生又想看個分明,脖子拉得老長,卻還是看不見灶台上的究竟是何物,居然散發出如此饞人的香味,只能使勁地吸著鼻子。
奉蓮娘笑吟吟的說道︰「娘也不知道你姊這是在做什麼,咱們娘倆一早便巴巴地去了市集,買了黃瓜、干花椒粒、紅胡椒干粒、八角和茴香,回來又在咱們菜畦里摘了把蔥。」
金桐樹怪叫道︰「買這許多黃瓜要做啥啊?那怕有十來斤黃瓜了,姊,莫非妳是要賣醬黃瓜?」
金桐蕊沖著弟弟微微一笑。「你急什麼,反正菜做好了,少不得讓你這饞鬼嘗嘗味道便是。」
灶台上的水滾了,她很快下了一大盤早上包的餃子,總也有五十來顆。
金大秀看著那白胖餃子就覺得餓,溫和笑道︰「妳們娘倆還包了餃子啊?」
奉蓮娘也笑道︰「點點說她做的那辣油用餃子蘸著吃最對味了。」
餃子入盤,金桐蕊一人給了一小碟子的辣油,自信滿滿地說道︰「餃子有葷素兩種,不管哪種蘸我這特制的辣油都是好吃得要命,保準是你們沒吃過的好東西。」
這辣油可是金園的獨門秘方,雖然辣油在現代不是什麼稀奇沾醬,可以說是每間餐廳都會做,可她老爸鑽研出的配方就是比別人做出來的香辣,逢年過節,她老爸會做約莫百來罐送給老客戶,這樣只送不賣的醬料又越發顯得珍貴。
所以了,今日她想,既然出了門,便將那做辣油的材料買齊了,先將辣油做起來,日後做菜肯定都會用上,且她在醬料鋪時還細細看了一遍,並沒有辣油這品項,可見這里的人還沒發展出辣油的吃法,保不定日後還可以做來賣。
只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她沒在市集上見到辣椒,問了她娘,也說沒听過辣椒是何物,想來大齊朝還未有辣椒這好東西,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做辣油時加入了豆豉增加香味,也多放了些花椒。
眾人都迫不及待,在灶房就圍著那盤餃子開吃起來,一大盤餃子竟沒多久便半個都不剩了,尤其是金桐樹,滿嘴的口水停都停不住,超級沒有形象。
金桐蕊滿意地揚高了嘴角。「如何?是不是吃了還想再吃呀?」
金桐樹拚命點頭。「姊,這辣油太好吃了,又辣又香,我看拌在菜里也使得……不,拌在飯里肯定也是好吃得要命。」他急著又問道︰「娘,昨兒沒飯剩下來嗎?」
奉蓮娘笑罵道︰「餃子你吃得最多,還敢討飯吃?我看你爹和那小扮都還沒吃飽呢。」
任容禎眼角抽了抽,小扮?這是在說他嗎?
他忍不住在心里直犯嘀咕,看外表他好歹也是公子、少俠吧,怎地那婦人會將他說成了小扮,他真是很不適應。
「昨兒煮的飯早吃光了,餃子倒是還有一盤,你要不?」金桐蕊的笑意越深,促狹地問道。
事實上,花椒只香不辣,然而這里的人未曾品嘗過辣椒的滋味,花椒對他們來說已夠嗆辣。
金桐蕊見到這不地道的辣油就令弟弟如此之饞,她真是想讓弟弟嘗嘗那正宗辣油的滋味,肯定讓他好吃到彈舌。
「要要要!當然要!」金桐樹急得又拉長了脖子。
金桐蕊滿臉笑意的又把另一大盤的餃子下了。
兩大盤餃子吃完,眾人總算飽得打嗝,金大秀和奉蓮娘還有事要議便去外間了,可金桐樹卻不肯離開灶房,死活都要留下來看金桐蕊做吃食,他認定了一定有更好吃的東西,若他離開了灶房,就沒法第一時間吃到了,反正他腿斷了,哪兒也去不了,在灶房里賴著也沒差。
金桐蕊對弟弟的貪吃感到啼笑皆非。
既然金桐樹留在了灶房,任容禎自然也跟著留下,他倒是沒金桐樹那一門吃貨的心思,但不能否認的,他也很好奇金桐蕊這樣的鄉下丫頭還能搗鼓出什麼美食。
金桐蕊早習慣做菜時旁邊有人看著,也不覺得弟弟那樣火眼金楮、拉長著頸子盯著她看有什麼,更對任容禎那置身事外、不屑一顧的神情不以為意,她只想著,這人倒會裝,適才他餃子可沒少吃,那一碟子辣油更是蘸得十分干淨,半丁點都沒余下,事實證明了他跟小樹一樣,是貪吃才留下來的,一會兒做好了,分他吃些便是。
任容禎若知道金桐蕊是如此看他的,肯定會氣死。
他是何人?生長在優渥的王府里,他會巴望她弄的吃食?
他不過是覺得那辣油的味道有些許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便蘸多了些,誰知直到整碟都蘸完了還是沒有勾起他的記憶,卻在金桐蕊眼里落下了吃貨印記。
金桐蕊徑自將黃瓜清洗干淨,切成長方形狀,兩面抹上薄鹽,一條一條整整齊齊的放在陶罐里,另將長蔥切成絲撒在上頭,跟著剝大蒜搗成泥,放進另一個罐子里再撒上鹽,再拿第三個罐子放了一勺糖,擱了幾粒花椒進去,這一連串的動作她只用了片刻便做好,看得金桐樹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他姊的下廚功夫絕對沒有這麼利落,小時候他腿還沒斷時,時常在灶房里跟在他娘、他姊身後轉悠,就巴望著有什麼東西能給他吃,那時她們對于做菜都是挺笨拙的,尤其是他娘,每次做了飯之後,灶房都像被打劫過似的慘不忍睹。
他忍不住嘆服道︰「姊,妳真不愧是神龜廚祖的徒弟,如今手腳竟如此利落了。」
任容禎發現自己實在無法克制,一听到「神龜廚祖」四個字,他的嘴角就自動抽了抽。
金桐蕊被他那眼神弄得心里老大不自在,她咳了兩聲。「小樹,我在夢里成了神龜廚祖徒弟這事兒,還是咱們家里人知道就好,你千萬不要出去跟別人炫耀,省得一堆人跑來想拜師學藝,我還要張羅吃食生意賺銀子,可沒空教徒弟。」
金桐樹鄭重一個點頭。「知道了姊,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任容禎盡可能的面無表情。
這兩姊弟瘋瘋癲癲的,鬼扯還有模有樣的,他懶得理他們。
得到金桐樹的保證之後,金桐蕊開始燒火熱油,油燒開了之後,很快倒進蒜泥罐子里。
一瞬間濃郁的蒜香味令金桐樹忍不住又泌了口水。「這是什麼,好香啊!」
任容禎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忍著不泌口水,要是對著吃食泌口水,不就跟金桐樹同等級了,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金桐蕊也不答,徑自將剩下的油倒進另外兩個罐子里,再往糖罐子里倒醋,跟著撒上鹽,便做成了糖醋汁,她對自己十分有信心,是以根本不需要嘗,只聞著空氣中的味道便知道做成了。
「姊,那到底是什麼啊?」金桐樹快饞死了。
金桐蕊沖著弟弟一笑。「別問了,現在沒東西給你吃,這要擱置一晚,明兒再讓你解饞。」
她用干淨的布蓋上蒜泥罐,再將糖醋汁淋在黃瓜罐里,上面蓋上個大盤子,跟著燒水,水開了丟進八角、茴香、花椒去熬,又炒了些芝麻鹽兒,方才作罷。
任容禎若有所思的盯著灶台後方那抹忙個不停的蔥黃色身影,她的額上微微冒了汗,簡單束在腦後的頭發也有些蓬亂,但卻是眼楮發光,臉龐瑩亮,有時還會不自覺瞇起眼楮笑起來,那細細的小辦膊小腿兒在灶台前一站就是大半天,卻彷佛下廚是件極為享受之事,一點兒也不怕油膩之苦。
他想到昨兒她做的那頓飯,雖然只是家常便飯,卻是滋味十足,依她的手藝,到京城里開間飯館都成。
想不到這康城小鎮上的小村子里會臥虎藏龍,藏著一個手藝如此絕妙的小丫頭,若是他把她帶回京里,眾人不知會多驚艷她的廚藝……
隔天一早,在灶房里,金桐蕊在全家人的關注下將那在罐里用糖醋汁腌了一晚的黃瓜條取出。
任容禎此時也不覺得自個兒和他們一家行動一致有什麼奇怪了,金大秀彷佛將他當成另一個兒子照顧,金桐樹每每嚷著要到哪兒,他把金桐樹抱過去之後便會回來也抱他去,而今早金桐樹起床便嚷著要到灶房討黃瓜條吃,是以他如今又跟金桐樹排排坐了。
「如何?」金桐蕊雖是這麼問,但可是胸有成竹。
金桐樹吃完一片黃瓜,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目光直往那罐子里探去。「姊,這就是妳昨兒腌的黃瓜嗎?好吃!太好吃了!又酸又甜,脆爽脆爽的滋味讓人通體舒暢,想不到黃瓜竟能如此好吃,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任容禎很不以為然,心想這鄉下小子是開過什麼眼界了?若要評斷,也該是他來評斷才對,要他說,這腌黃瓜做的與他大嫂做的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這就奇了,他大嫂乃是京城第一廚秀,一個鄉下丫頭的手藝怎麼能與他大嫂相提並論?若說廚藝,滿京城他大嫂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而他眼前這丫頭卻是有那認第一的本事。
難不成世上真有夢中學藝這回事?可那蕭然又不是真的神仙,不過是杜撰的一個人物罷了,又如何能入金桐蕊的夢中去教她廚藝?
總之,不管他如何想,都是百般的不合情理。
「這黃瓜片兒確實美味。」金大秀邊吃邊點頭,溫言道︰「點點啊,妳就是想賣這黃瓜片兒嗎?確實使得。」
「妳爹說的是。」奉蓮娘同樣贊不絕口,一片接著一片。「沒想到這酸味和甜味弄在一起竟是這樣的好吃。」
金桐蕊嫣然一笑。「不是的,爹、娘,這只是配菜。」
「配菜?」金桐樹的雙眼陡然一亮。「配菜就這樣好吃,那主菜是啥?姊,妳不要藏著掖著了,快點拿出來,讓我們都嘗嘗看!」
任容禎微微挑了挑眉,他也想知道主菜是什麼,不過他的出發點和金桐樹那吃貨不同,他想的是主菜莫不是和他想的一樣?
說起來那糖醋黃瓜片他也只嘗過一次,是在他祖母的壽宴上,時值夏日,天氣就與此時一般炎熱,祖母說沒胃口,大嫂便親自整了一道開胃消暑的涼菜,贏得滿堂彩,在那之前與之後,他從未在其他地方品嘗過那道涼菜,可說是獨一無二的菜色,而那道涼菜的配菜便是糖醋黃瓜,主菜嘛,叫作涼皮。
若是他猜的不錯,金桐蕊要做的正是涼皮,若是他開口說了出來,她不知會有多驚訝,看他的眼光肯定會截然不同,不會再總是一副輕鄙的模樣。
可恨的是,他至今還開不了口,那幫山賊的武功倒是教他小覷了,竟能將他的啞穴點得如此之久,待他離開此處,定要召那合州太守一問,境內山賊如此猖獗,難道不曾想過要一舉剿滅,還百姓個安居樂業的生活嗎?
在他看來,那合州太守實在失職,此事他不知便罷,如今知道了,他絕不可能漠視,非要奏上一本不可。
「我這就要做了,你們先出去吧,外頭比較涼,等做好了便會端出去給你們嘗嘗。」
金桐樹馬上搖頭。「我不要,我就要在這里看。」
以前看他娘他姊做菜他就想搖頭,可現在看他姊做菜簡直是享受,那流暢的刀工……嘖嘖嘖,不愧師承神龜廚祖,太強大了。
奉蓮娘也道︰「娘左右也無事,給妳打打下手。」
金大秀更是一步不移。「日後妳若要擺攤賣吃食,爹娘肯定都要幫忙,既然妳接下來要做的是妳要賣的吃食,那爹娘更要看看如何做了,也不至于嘗了之後還是雲里霧里,不知妳是如何做出來的。」
他們說的也有理,金桐蕊便笑著點了頭。「那好吧,爹娘就先看著,頭一回我來做,爹娘且慢動手,要幫忙時,我自會跟兩位說。」
金桐蕊取來一個大盆,將紗布掀開,里面是她一早做好的面糊,已經醒了兩個多時辰,時間盡被了。
她先燒了鍋熱水,一旁已備好了素日里蒸包子饅頭的大篦子,還有一塊干淨的白布,家里並沒有這麼大的棉布,是她今日上市集時特別去綢緞鋪子買的。
「姊,妳是要做菜,干啥要這麼大塊的布啊?」金桐樹是個話嘮,要他看著不問,渾身便會像長蟲了似的難受。
金桐蕊手里不停,在布上刷了層油,利落地鋪到篦子上去,一邊笑著說道︰「你不知道孔子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嗎?這大塊棉布便是能否做成今日這樣吃食最緊要的工具。」
忽然之間,四個人齊刷刷的看著她,一時鴉雀無聲。
金桐蕊笑問道︰「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金桐樹稀奇的看著她問道︰「姊,那叫啥孔子的是誰?」
金桐蕊心里一個咯 ,不妙!難道這會兒《論語》還沒問世嗎?
看他們茫然的樣子,好像真的沒听過孔子,若是《論語》已經問世了,那麼即便沒讀過書的,也不可能不知道孔子這樣的大人物吧?
她真的是——真的是禍從口出啊!撂什麼文言文,這下闖禍了吧!
她僵笑了下,硬著頭皮說道︰「這是我師傅跟我說的,意思就是,有個叫孔子的人說,想要把工作做好,一定要先使工具精良。」
金家人同時放松了臉部線條,你看我、我看你的同時說笑道︰「原來是神龜廚祖他老人家說的啊!」
任容禎真恨不得自己這時能開口。
他听過這句話,他听過那叫孔子的人物。
不過,絕對不是什麼見鬼的神龜廚祖說的。
他瞪著金桐蕊,略略挑眉,這丫頭到底什麼來歷?
金桐蕊見順利蒙混過去,也是松了口氣,家里人全信了,唯獨那王子病一臉的不信,讓她看了很是不爽。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眼下還供著他吃住,他是想揭穿她不成?敢情她是救了只白眼狼回來?
她長長的睫毛一揚,挑釁的回瞪著他。
幸好他是啞巴,不然不知道他會說出些什麼,若是嚇壞她爹娘,她可跟他沒完!
警告意味濃厚的瞪完,她再不理會任容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多一點的澱粉水,緩緩澆到棉布上頭,待澱粉水沾滿了棉布再蒸熟便行了,這也是因為這里沒有專門做涼皮的工具鑼鑼鍋,她思索一番後才想出了這個法子。
自然了,若生意穩當了之後,再找鐵匠打造鑼鑼鍋才是最方便的,眼下先將就著用吧。
眼見蒸熟了,金桐蕊將第一張涼皮揭了下來,攤在鋪了細紗布的干淨案板上,因為棉布上事先刷了油,因此揭下時十分完整,乳白色的半透明面皮泛著麥子的香氣,所有人看著都十分稀奇,而任容禎此時更加肯定她要做的是黃瓜涼皮。
金桐蕊手腳麻利,片刻便將小半盆的面糊用完了,蒸了十五張涼皮,稍微晾涼之後切成大約一指寬的條狀,整齊的碼放在竹筐子里,涼皮晶瑩剔透,看了實在舒心。
想想自己真是有才啊,能在沒有鑼鑼鍋的情況下搗鼓出涼皮來,她都想給自己按個贊了。
不想,一個瞥眼,就見到王子病正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好像想把她看出個子丑寅卯來似的,讓她不由得柳眉一蹙。
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麼啊?倒不如他會說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好了,這樣真是膈應死了,與她直來直往的性格實在不符。
「姊,好了沒?到底好了沒?」金桐樹等她把十來張涼皮都切完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快好了。」金桐蕊拿了個干淨大碗,抓了二十來根涼皮丟進去,加入香菜段、鹽、醋、醬油、蒜泥和她精心制作的辣油一同攪拌,最後放入腌好的黃瓜片再撒上炒好的芝麻鹽便大功告成。「大家嘗嘗味道吧!」她咧開大大的笑容,拿了幾副碗筷,一人分一小碗。
金桐樹三兩下便吃完了,他是狼吞虎咽用吸溜的,嘴角還閃著透亮的辣油漬,手里的碗不由分說的往姊姊面前一伸。「我還要!」
金桐蕊笑咪咪的接過碗。「大家別淨顧著吃啊,也要跟我講講想法,這樣我才好改進。」
她這麼說不過是想听到贊美罷了,她自己的手藝她自己清楚,哪里有不好吃的道理,她可是打從四歲就跟在她老爸的**後頭在廚房里轉,六歲的刀工就有模有樣了,她的廚藝甩她那些師兄們十條街都有余,也比金園的老師傅都精湛,是他們不肯承認廚藝不如她這個小丫頭,還曾經揚言她老爸若把金園傳給她,他們就集體不干,超級沒有長輩風範的。
「當然好吃,適才我差點連舌頭都吞下去了!」金桐樹意猶未盡的舌忝著嘴角,「多裝一點,再多裝一點。」
「點點,這涼皮太開胃了。」奉蓮娘因為辣抹著淚,可又舍不得把碗放下。「不但調味香辣,吃著有嚼勁兒,配著這酸甜多汁的腌黃瓜,娘都能吃上五碗呢!」
金大秀忙道︰「爹也是,能吃上五碗。」
金桐蕊很是滿意家人的捧場,她眼珠子一轉,就定在王子病臉上不動了。
她實在很想去踢他一腳,他那副「對,我吃過這個,跟我曾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的表情是怎樣?
她的眉頭微微一挑,他要裝得有見識也要有個限度,涼皮可是後世才有的吃法,若他說他吃過,打死她也不信。
「姊,這涼皮吃了可是會念念不忘哩,客人肯定會再回頭的。」金桐樹贊不絕口,轉眼又吃完一碗了。
「那是自然的。」金桐蕊暫且拋開對王子病的不滿,唇邊漾起一絲笑意與弟弟應答了起來。
金桐樹眼楮發亮,興奮的說道︰「姊,妳先前說雞肉成本高,不能賣,那這涼皮的成本肯定是極低的吧,適才我見妳不過是用面糊便搗鼓出來了,黃瓜也是不值幾文錢,主要是妳制作的這辣油,還有那腌制黃瓜的醬汁是旁人做不出來的。」
「小樹說的不錯,即便這黃瓜涼皮賣不出去也損失不了幾個錢,相反的,若是能賣出去,咱們肯定能攢下一筆銀子。」金桐蕊笑道。
金桐樹興致勃勃地又問道︰「那一碗黃瓜涼皮妳打算要賣多少錢?」
金桐蕊老神在在地道︰「一張涼皮正好一碗,配上這特制的腌黃瓜,我打算賣七文錢。」
一听,金家另外三人隨即瞪大了眼楮。
金桐樹一臉「妳瘋了」的樣子,他直白地道︰「姊,村子里一碗面不過四、五文錢,縣城里了不起一碗面六文錢,妳卻要賣七文錢?誰會花這個錢吃妳這碗沒吃過的東西?」
奉蓮娘不無憂慮地道︰「小樹說的是,點點,妳這價錢太高了。」
金大秀也道︰「點點啊,依爹看,左右那面糊黃瓜也要不了什麼錢,一碗賣三文錢也有賺頭,就賣三文錢吧。」
「你們別說了。」金桐蕊不慌不忙地朗聲道︰「這涼皮我就要一碗賣七文錢,旁人又不知道是面糊做的,再說了,知道了又如何?旁人又做不出來,物本就是以稀為貴,既然別處沒有得買,要吃涼皮就得到我這兒來,那麼我賣高價些也是使得的,不必自貶身價。」
任容禎听著,倒對她起了幾分好感。
他向來自信,也喜歡有自信的人,他的信條是,做人不可浮夸,可若有真本事,也不須太過自謙。
在他看來,一碗涼皮賣七文錢都太少了,起碼要賣十五文錢才能顯現涼皮稀有的價值。
「有道理!爹娘,就按姊說的,賣七文錢!」金桐樹嘖嘖了兩聲,「姊,妳打從做了神龜廚祖的徒弟之後,氣魄都與從前不同了,從前妳一向少言寡語,如今說話都大聲了。」
金桐樹一說完,金桐蕊的視線當下便在空中與王子病撞個正著,她慌惴惴的又別開眼。
也不知怎麼搞的,現在只要誰一提起神龜廚祖,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看向那王子病,好像她多心虛似的。
待定下心神後,她抿了抿嘴,眼角一彎。「人總會變的不是?若是我再不思變,改日大伯父再來,豈不又要被他欺得去尋死?」
「現在是可以說大話,可等大伯父一來,咱們還不是連屁都不敢放,只能讓他騎著咱們脖子拉屎。」金桐樹扯扯嘴角。「難不成改日大伯父又來,妳敢拿菜刀砍他?」
金桐蕊言之鑿鑿地道︰「他若敢來尋釁,我一定砍。」
金大秀、奉蓮娘頓時嚇得不輕,金大秀連連勸道︰「點點啊,妳可千萬不要亂來,那是妳親大伯,若是背上個不孝的罪名,日後妳在村里可抬不起頭來,也嫁不出去了!」
金桐蕊大聲說道︰「嫁不出去正好,我壓根兒不想嫁人。」
這里的人都是盲婚啞嫁,誰來作媒,若兩家父母覺得合適便訂下婚事,當事人沒權利發表意見,不說這一世她十五歲,前世她也才十七歲半而已,什麼嫁人,那不在她腦子之中。
「點點啊……」奉蓮娘擔心的低喊一聲。
金大秀也傻了,閨女怎麼說這種話?姑娘家不嫁人還能做啥?他們家里雖然窮,可也不指望她一輩子不嫁養家活口啊!
「爹娘你們也甭操心了。」金桐樹撇了撇嘴。「反正姊跟那鐵匠的親事黃了,早就傳得滿村人盡皆知,姑娘家的名聲算是毀了,一時間也不會有人上門提親,所以還是先想想要在哪里賣那黃瓜涼皮比較緊要。」
聞言,金大秀和奉蓮娘頭上更像是有焦雷滾過,心里皆是一片荒涼,閨女要是嫁不出去,他們也沒臉見列祖列宗了。
可金桐蕊卻是很滿意這結論,笑道︰「小樹說的不錯,眼下將吃食攤子做起來才最為緊要,明日我就去鎮上試試水溫,若是反應不錯,過兩日便可以開始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