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天了,允肅未再過來康寧苑,也沒要她到玉書苑去。
絛月想著,許是她那天的拒絕惹惱了他。
其實她不討厭他親吻她、擁抱她,雖然他的動作稍嫌霸道了些,確實讓她嚇了一跳,可是她並不是因為不喜歡才推開他,而是……
如果可以,她多想去跟他解釋清楚,可這種事,她一個女人家真的很難啟齒。這日,她去廚房做了些甜品茶點,想著要送到玉書苑去向允肅示個好,怎料她才剛做好,蘇克哈就找來了。
「福晉,王爺在延清閣見客,請您移駕一同款待貴客。」
「貴客?」她一臉疑惑,「是……」
「是康親王跟常善郡王。」蘇克哈依實回答。
絛月先是一愣,接著若有所思。
康親王在十九名皇子中排行第六,是當今皇上跟允肅的兄長,若是一般而言,兄弟之間互有往來並不奇怪,但古怪的是,常善跟塔格爾往來密切,還跟絛雪勾搭在一起,常善此番前來是為了哪樁?
「康親王跟郡王突然來訪,是為了……」
「不,是王爺派帖邀請康親王跟永城郡王過府。」蘇克哈回道。
一听,她更加疑惑了,听說允肅早已不管政事,也無官職在身,平素里也跟那些文武官員或是皇親貴冑沒有往來,為何突然派帖邀請他們兩人過府?
雖然滿月復疑惑,但她身為王府的女主人,貴客臨門,自然沒有不現身款待的道理,剛好她又做了一些茶點,正好派上用場。
若客人喜歡或贊美,還能給允肅爭個臉,讓他面上有光,說不定這麼一來,他就不會氣她了。
于是,絛月領著喜福、春壽跟幾名僕婢張羅了茶水及糕點,前往延清閣。
延清閣位于王府東南邊,三面環水,此時荷花盛放,景致優美。
她領著七、八名僕婢沿著變曲的水上廊道往延清閣前進,遠遠的便看到六、七個人或坐或站,坐著的是主人允肅及客人康親王、永城郡王,站著的則是三人的隨從。
這是她入王府以來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分招待客人,不由得有點緊張,雖說從前在百味珍她也經常招呼客人,但那些都是尋常人家,不比今天的兩位。
進到延清閣,她領著所有人欠了個身。「絛雪見過王爺、郡王。」
「唉唷,」康親王馬上開□了,「這位就是本王還沒見過的弟媳婦啊?」
康親王允康萁母納喇氏為先帝誕下兩男一女,地位不凡。在先帝未立太子之前,其實允康的呼聲最高,納喇氏亦以為自己是準皇太後,誰料先帝卻立了十三阿哥允祺為太子,讓所有曾圍攏在允康及納喇氏身邊的人見風轉舵。
絛月不了解這些皇親國戚們之間的恩怨情仇,只當他們是客人,心里沒有任何的防備及想法。
「老十六,」康親王笑視著允肅,「你這位福晉嬌俏可人,迸退得宜,皇上還真沒給你指錯婚。」
允肅的唇角微微一勾,「王兄客氣了。」
他此番邀請康親王及常善過府,一是為了讓兩人感到狐疑而有所警惕,二是為了觀察常善跟絛雪的互動。
他要知道她見到常善是什麼反應,他要知道她跟常善之間的牽扯有多深。
「王爺、郡王,絛雪稍早正好做了一些茶點,雖難登大雅之堂,還請兩位指點。」
「弟媳還會做茶點?真是太教人意外了。」康親王笑道。
「她平常就愛待在廚房里,說她也不听。」允肅說。
「賢妻難得啊,老十六。」康親王笑道︰「本王已迫不及待想嘗嘗弟媳的手藝了。」
「還盼不讓王爺失望。」絛月說著,指揮著僕婢們沖茶上茶點,雖然有點小小的緊張慌亂,但幸好沒失禮鬧笑話。
對她來說,康親王跟常善都是陌生人,雖然常善經常出入塔格爾府中,也跟絛雪有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但她是宿在絛月身上的新主,並不完全知道絛月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接觸了什麼人,又跟誰有著什麼瓜葛。
此刻,她只知道要善盡女主人之職,千萬別給允肅丟臉。
之後,三人讓部分僕婢退下,只留下幾人伺候著。
三人聊著一些無關緊要之事,例如哪位官員升官,哪位大臣娶媳嫁女,哪位王公貴族放鷹出獵。
席間,絛月親自奉茶並呈上糕點給康親王及常善。
就在她給常善斟茶之時,他竟然趁機偷偷模了她一把,她嚇了一跳,手一抖,手中茶壺的茶水也因此灑了出來,「啊!」她輕叫一聲,羞憤但壓抑地瞪著他。
常善笑視著她,「小心呀,福晉,可別燙了手。」
絛月的眉心微微的跳動著,驚慌又惱怒,可因為常善是允肅的客人,為了不傷及彼此的感情、肢壞這和諧的氛圍,她選擇隱忍不聲張。
在絛月身上吃了一點小豆腐,常善竊喜不已。從前她未嫁時,他也常常在拜訪塔格爾之時佔一下她的便宜,她在府里不受重視,地位與婢女無異,吃了虧也不敢聲張,如今她成了肅親王福晉,他真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佔她便宜。
以為此舉沒被任何人發現的常善,正沾沾自喜著,卻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已入了允肅的眼底,他眸中寒光一迸,胸口的怒焰竄燃而起。
連在他眼皮子底下常善都敢跟她調情,他不難想象在塔格爾府里時,他們是如何的親密了。
倒好了茶,絛月不想久待,以頭暈為由先行告退,返回康寧苑。
不多久,康親王跟常善以還有公事為由告辭。
兩人一出了肅親王府,上了馬車,常善便急著悶道︰「義父,您看肅親王今天究竟是……」
「常善,」康親王打斷了他,「你的手太不規矩了。」
常善先是一愣,然後尷尬又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你好歹也跟著檀花喊我一聲舅父,居然當著我的面做那種事?」康親王冷冷的瞥著他,「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可別忘了。」
「舅父,我……」
「要不是你把塔格爾嫡女的肚子搞大了,咱們犯得著冒險弄了個假貨頂替嗎?」康親王冷哼一聲,「進了肅親王府,你還明目張膽的吃她豆腐,你是當老十六死了嗎?」
「這……我……」自知站不住腳,常善一臉羞愧心虛。
「你這風流性子不改,早晚要出事。」康親王警告道。
「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康親王眉頭一擰,斜瞪了他一記。
未免康親王繼續教訓他,常善趕緊話鋒一轉,「舅父,今日進王府一趟,您看肅親王他到底想做什麼?」
康親王挑挑眉,「他什麼都沒想做。」
「我們跟他素不往來,他卻突然派帖邀見,恐怕事不單純,會不會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常善難掩憂心。
「達哈死了,沒人知道他跟本王的關聯。」康親王說道︰「那事,扯不到咱們頭上來,不過……」
「不過?」常善有些急切的追問。
康親王的神情有點凝重,「達哈被斬後,皇上便賜婚要塔格爾的嫡女嫁給老十六,我總覺得這事有蹊蹺。」
常善一驚,「舅父,您是說皇上已經……」
「不,皇上不見得知道什麼,但或許已有戒心。」康親王轉頭直視著他,正色地道︰「總之,凡事小心,不要露了馬腳。」
「晚輩明白,不過……」常善又問︰「若皇上還未得知什麼,肅親王邀咱倆過府又是為了哪樁?」
「今日一聚,本王並未感覺到他在試探什麼,但他似乎很介意你跟塔格爾的女兒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互動。」
「咦?」常善一震,「舅父,您是指……」
「看來他知道你跟塔格爾女兒的事,但顯然的,他還不知道嫁給他的不是絛雪,而是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絛月。」
「那麼我們該如何因應?」
康親王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道︰「老十六這人高深莫測,雖不帶官職,看似賦閑,但他肯定是皇上眼前極重要的人物。」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我看,留他不得。」
當晚,絛月準備就寢,也已打發喜福跟春壽下去休息,允肅卻來了。
他一進來,她便聞到了酒氣。
「王爺,這麼晚了還沒歇下?」她起身穿衣相迎。
「嗯。」允肅喝了一陣子的悶酒了,頭有點暈,但思緒還清楚得很,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痛苦難受。
「喝了酒?」她問。
「喝了一些」他說著,在桌旁坐下。
「我給王爺倒杯茶解解酒。」說著,她便要去倒茶。
「不用。」允肅一把抓住她的手,兩只眼楮直勾勾的望著她,「今天見了老六跟常善,你有什麼看法?」
絛月一臉不解,他這麼晚喝了酒前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我與康親王及郡王不熟悉,沒什麼看法。」
「你與老六是不熟,但你與常善也不熟?」他的目光犀利如刃,射向了她,「常善跟你阿瑪往來密切,經常出入右副都御史府邸,你怎會與他不熟?」
常善跟塔格爾素有往來,而她又與常善有那麼一層曖昧不清的關系,她說跟常善不熟,無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明擺著有鬼。
想起常善模了她一把,而她卻毫無反應及作為,他更加惱火。
就連在他面前,他們都能如此明目張膽,那麼在他看不見或是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又是如何?
他越想越是悔惱,胸口那壇子醋沸騰般的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