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符圓圓睡得很熟,隔日清晨醒來,她一睜開眼,就對上何關的眼。
她呆了呆,何關就這麼直直的盯著她,好似已經看她很久了。
符圓圓露出慵懶的微笑,「早。」
何關沉默的盯著她,沒見她臉上有任何羞澀的表情,還是那一副天真傻氣的模樣。甚至還不曉得赽離開男人的懷抱。
他沉著臉。「沒見過像你睡相這麼不雅的女人。」
她眨了眨眼,「我哪兒不雅了?」
「你自己看看。」
符圓圓順著他指的地方,低頭一看,這才赫然發現他胸前的衣襟濕了一片,是她的口水。
她立即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坐起身。
「呵……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衣服弄濕了,」她一邊說,一邊討好的幫他擦擦。
他哼了一聲。
她笑嘻嘻地陪笑,對他動不動就數落幾句早己習慣了,而且她知道何關心口不一,他嘴上雖罵,卻還是讓她趴在他身上睡了一晚,這是他的體貼,她懂。
不用她擦,胸口衣襟沾濕的口水,他一施法就干了。
他下了床,命令道︰「走。」
她呆住,趕忙問︰「去哪?」
「當然是去辦芽兒的冤案。」
「等等,我還沒梳頭洗漱呢。」
何關停住腳步,這才又退了回來,差點忘了這丫頭是人,還得洗臉漱口,嘖,真是麻煩!
符圓圓讓丫鬟送水進屋後,又讓她們退下。她不習慣讓人伺候,很小的時候,師父就教導弟子們凡事自己動手做,她雖出身大官人家,卻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脾性和柔弱。
她到屏風後頭更衣時,也沒趕何關出去,何關便也不走,坐在椅子上等她,她後走出來,身上換了件淡藍色的衣裳,腰間系上黑色的腰帶,衣裳配色簡單,再說那頭發,連個姑娘髻也不梳,只是綁了幾根發辮,唯一的亮點是那根蝴蝶簪,插在她的發上,在委屈了它的美。
以何關的眼光來看,她這打扮著實沒什麼特色,從遇見她到現在,她穿來穿去就這幾件,頭發也是從簡,若非她本身還有些仙氣能襯托,否則走在路上,肯定會被人當成鄉野村姑。
概是他的目光太過不屑,她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疑惑的抬頭問他。
「怎麼了?」
「你就沒別的衣裳好換?」
「出門一切從簡,包袱里只帶了三套呢。」
他擰眉。「我看其它修仙人都打扮得像是出塵不染的仙女,就算衣裳不華麗,卻也不失清雅高貴,哪像你這樣隨便,難道你就沒準備幾件白色或是月牙色的衣裳?」
「那種衣料都很貴,雖好看,但易髒難洗,不實穿,像我這件多好,還是棉的呢。」
「頭發呢?起碼你也梳個好看點的發式。」
「梳發髻會扯疼頭皮,還是綁辮子舒服。」
何關听不下去了,指著她數落。「說穿了,你就是懶。」
她不承認地反駁。「我這叫樸素。」
一大清早,兩人就開始斗嘴,她騎在他背上,他背著她,兩人在空中飛越山莊時也沒停止。
地上的狗兒抬起頭,對著空中的他們猛吠,惹得何關眸中殺氣射來。
「閉嘴!」
狗兒感應到那股陰邪之氣,立即嚇得縮尾巴,可憐地嗚嗚叫。
「虧你活了這麼一把年紀,居然跟一只狗計較,你這妖也真是絕了。」符圓圓頭嘆氣。
何關陰惻惻的威脅。「信不信我把你丟下去?」
她听了立即收緊手臂,把他抱得更緊,還用臉磨蹭他的背。
「不可以拋下我,我們是一體的。」她嘴道,語氣中還多了幾分撒嬌賴皮的意味。
「不想被丟下去就閉嘴。」
「好嘛好嘛,我閉嘴,別氣別氣,妖前輩別跟小仙計較。」她討好地陪笑。
見她如此識相,他冷哼一聲,佢這話听在耳中卻十分舒坦。
「何關,咱們去哪兒啊?」
才叫她閉嘴,她又開口說話了,根本不把他的警告當一回事。
何關嘴角抖了抖,最後嘆氣,懶得跟她計較。
「你不是要幫那女人申冤嗎?現在就有個機會,咱們放她出牢。」
「放她出牢?可是她一心求死,豈會願意?」
「等她知道岳應天有性命之憂,你看她還會不會待在牢里不出來。」
她听了驚訝,正想再問個仔細,何關已丟出命令。「抓牢了!」
不等她回應,他加快速度如風一般呼嘯而去。
岳應天一人待在書房里沉思,這幾日,芽兒的事令他萬分心煩。
對于芽兒,他始終下不了手狠心對她,一方面是舍不得,另一方面是他心中仍有疑慮。
芽兒潛伏在他身邊許久,她有多次下手殺他的機會,為何沒出手,卻選在最難得手的時候對他襲擊?
他越是回想,就越覺得其中疑點其多。他給她機會求情,偏偏她寧可選擇死路也不肯開口,這令他氣結。
倘若芽兒能說出苦衷,或是承認她是受人脅迫的,他便能想辦法讓她將功贖罪,但她卻寧死也不肯透露背後的主使者,這令他失望又憤怒,她竟然寧可護著主謀者也要背叛他。
岳應天覺得煩躁。芽兒雖是婢女,但他從未把她當成下人,她卻用這種方式來回報他,這是不是表示背後主使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他岳應天還重要?
他苦笑,隨手拿起一杯茶就口而飲,卻發現她不在,連這茶水的味道都不對了,芽兒泡的茶總有一股菊花清香,舒心寧神……
想到此,他突然就沒了喝茶的興致。
他煩躁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 啷一聲,破碎的茶碗發出巨大聲響,將門外的婢女引來,急急進屋。
「誰準你進來的?滾!」他怒聲喝令。
如何處置芽兒,他需要再想想,不能就這麼處死她,他怕自己會後悔。
在他轉身時,沒發現那名婢女已掏出刀子,趁他不注意時,朝他身後刺來。
一抹身影及時沖上前,為他擋住這一刀,刀入月復中,令她痛呼出聲。
「芽兒?!」岳應天驚詫,隨即出手如風,打了刺客一掌,同時把芽兒攬入懷里。
芽兒月復部中了一刀,鮮血浸染了她的衣,倒臥在他懷里,但她仍然努力撐著,抬頭對他含淚傾訴。
「大公子,芽兒沒有背叛你,但是芽兒也不能背叛那個人,他對芽兒有恩,所以芽兒無以回報,只好以命相抵了……」
岳應天臉色緊棚,立刻朝門外高聲大喝「汪甫、裴伍!」
兩道身影迅速閃入,正是岳應天的兩名得力心月復。
「把這女刺客抓起來,別弄死了,我要她當人證。」他指著被他打了一掌躺在地上的女刺客對汪甫道,接著又命令裴伍。「去找大夫來!」
「是,莊主。」
兩名手下立即分頭行事,岳應天則打橫抱起芽兒,急急往自己的寢房走去。
芽兒月復痛如火燒,額冒冷汗,卻仍擦著精神,虛弱地開口。
「大公子,我……」
「我明白了,別說話,留著精神。」他沉聲命令。
「大公子听我說,若現在不說,芽兒怕以後也沒機會說了……」
「沒我允許,你別想死,既然你以命相抵,就不欠楚嘯了。」
芽兒震驚地看著他,一時呆愕無話。
岳應天低下頭神情冷肅的望著她,「我早就懷疑楚嘯,只是沒有證據,直到他利用二夫人偷了鑄劍密笈,入了我布下的陷阱,我才確定他就是刺殺我的主謀,看來三年前那場刺殺,也是他使的一出苦肉計。」
芽兒仍然瞠目結舌,顯然被他的話給驚呆了。
岳應天冷哼。「你不肯招供,我還以為你為了他,連命都可以豁出去,為了他來刺殺我,真是傷透我的心。」
芽兒忙頭。「不是的,奴婢……奴婢……」
「我明白,你家公子沒那麼好騙,不是每個幫我擋刀子的人,我就會傻傻的相信他,誰真誰假,我心中有數,就你這個傻瓜,竟然不肯相信我,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雖是凶狠的語氣,卻字字透露著關心,芽兒直到此刻才恍然大牾,原來莊主早就知道楚嘯的陰謀了。
「大公子……」
「你若肯早點向我坦白,也不會吃這個苦,不過既然他對你有恩,你不出賣他也是情有可原,你雖然刺殺我,卻沒有盡力,你是故意失手的,對吧?」
芽兒看著大公子。原來他沒有誤會她,原來他只是在等她的坦白。
「大公子,芽兒對不起你……」芽兒再也說不出話來,低頭哽咽著。
岳應天心疼她,也心急她的傷勢。他本以為芽兒奉楚嘯之命來殺他,是因為她心里向著楚嘯,現在得知她心中向著自己,甚至想以死來結束這一切,既歡喜又心疼。
他早知楚嘯的陰謀,只是抓不到證據,他在書房前後都埋有暗衛,布下陷阱,就等楚嘯上當,卻沒料到芽兒會突然跑出來救他。
他把她關在牢中,就是不想她再參與楚嘯的陰謀,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她。
該死的!他明明派人看守她,怎麼會讓她跑出來了?
岳應天將芽兒抱入臥房,喂她一顆珍貴的護心丹,先護住她的心脈,不一會兒,裴伍已抓著大夫匆匆趕來。
芽兒受的這一刀雖然不是要害,卻也傷勢不輕,當岳應天親眼看到她的傷口時,那臉色陰沉得活似要把楚嘯碎尸萬段。
芽兒見到大公子的臉色,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大公子別擔心,芽兒沒事的。」即使在痛苦難當時,她也舍不得讓他皺眉憂心。
岳應天望著她,忽然傾身,在她耳畔溫柔低語。「你若真為我著想就別死,別人泡的茶,我喝不慣。」
芽兒怔住,看著大公子深幽堅定的眼,以及話中的曖眛,她終于紅了臉,羞澀地點頭。
岳應天見她答應了,松了口氣,他吩咐大夫全力救治,不管用多貴的藥材都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