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依照綦菡所安排的,以丁原家為中心,一整排的屋舍全空了出來,一方面當成緩沖,另一方面也隔離病人,避免疫情擴大。而其余村民們也分成了好幾組,負責支持的就在空屋附近待命,上山釆藥的上山,魯大山甚至帶著一群人收集了村子里的干淨被褥,放到了空屋里做預備。
這些活計幾乎在兩天之內就完成,魯大山為了綦菡的交代,可說是沒有時刻闔眼,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空閑,他回到家後,立刻為自己燒了桶水,把疲憊的身體浸泡下去。
「啊——」魯大山逸出一絲舒服的嘆息,閉上眼楮幾乎要睡著了。
一道嬌小的黑影,躡手躡腳地偷偷潛入了房間,慢慢的來到澡桶旁。
這道黑影在澡桶旁端詳了閉目養神的魯大山半晌,接著伸出小手,就要往他的身上模去——
「做什麼!」魯大山飛快地抓住那只伸來的魔掌,他早就感覺到有人潛入,只是按兵不動,但他眼楮睜開,卻發現自己對上的是綦菡那張飽受驚嚇的小臉,連忙放開了手。
「你……你來做什麼?」
綦菡可憐兮兮地撫模被抓疼的手腕,委屈地說道 「我……我看相公最近太累了,想來幫你擦擦背。」
他不自覺想象著那樣的畫面,嬌滴滴的綦菡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在他背上搓呀模的……一股灼熱頓時升起,他飛快地頭甩去那非分的幻想。「不用了,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了。」
「擦背這種事怎麼可能自己來呢?」她十分堅持,拿起掛在澡桶邊緣的布巾,自顧自地朝著他的背上抹去。
感受著背後那溫柔的力道,那香軟的小手,魯大山渾身的肌肉倏地變得僵硬起來,更是顯得線條明顯。
綦菡著迷地看著他精壯的背,忘情地說道 「相公,你的身體好美啊……」
他的一管鼻血差點噴出來,他多麼想說︰「你的身體才美吧」,可是他不僅不敢說,連想都不敢想。
由于站在他身後,她沒有看到他那糾結的表情,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其實……我好感動,在村長那樣質疑我的時候,你會願意替我出頭,堅定地信任著我,我好高興好高興,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相公。」
魯大山頓時有些無語,她在失憶之前,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沉吟了半晌,有些無奈地道 「綦菡,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其實你在失去記憶以前,其實很討厭我,很不喜歡我跟在你身邊,甚至叫我大木頭、傻瓜、大笨牛,恨不得將我除之而後快……」
他話還沒說完,綦菡便氣呼呼地打斷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討厭相公的!」
她替他擦背的動作隨著情緒變得激動越來越用力,而且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越擦越前面,人也不知不覺來到他面前。「就算我以前對相公有過誤會,那也一定是因為相公要保護我,我說得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他為了保持鎮定,不讓自己多想,他專注在交談的內容,也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
「還有,我叫你大木頭、傻瓜、大笨牛,一定是你都不理我,對不對?其實人家現在也很想這麼叫呢,因為相公之前對我不太搭理,要不是你這次在村長面前替我據理力爭,我不會知道你其實是很在意我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呃……」他的猶豫,讓她的表情又慢慢沉了下來,一副要哭的樣子,他連忙回道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其實捫心自問,他的確很在意她,因為他根本無法忽視她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明明她以前是那麼嬌蠻自信,這麼大的反差令他不由得升起一股心疼。
心疼?想起自己與她之間吊詭的關系及身分上的差距,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絕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了。
他正想再一次試圖「開解」她對他莫名的迷戀與依賴,想不到才回過神,就發現這小泵娘已經從後背擦到前身,而且小手還不住地往他的敏感地帶探下去了。
「所以相公真的是在意我的,我好高興喔!」因為想擦得徹底一點,她上半身幾乎快貼上他的胸,說話自然也是離他的臉極近,吐氣如蘭。
魯大山頓時覺得渾身一把火都燒了起來,為了壓抑這樣的愁念,他的臉都扭曲了。
「那相公……我們什麼時候要圓房呢?」綦菡眨著好奇的大眼問道。
她這種天真無邪又融合著小女人的嫵媚風情,讓他體內的熱火更是沒有方向的亂竄,他決定閉上眼不再看她,深呼吸一口氣道 「我說過……現在不適合……」他的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可是什麼時候才適合?要是再等下去,我怕就沒時間了……」
綦菡的擔心其來有自,她知道瘟疫是多麼可怕的病癥,大夫更是要冒著極大的危險,如果她在這段期間也染上了病,卻從未與相公圓過房,那真是太遺憾了。
魯大山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閉上眼後反而更敏感的感受到她的小手越來越過分了,居然在他的月復部徘徊,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嘩地一聲站了起來。
由于他的動作太突然,綦菡嚇了一跳,往後坐倒在地上,然而當她看清楚他居然光溜溜地站在她面前時,她不由得一聲尖叫,連忙爬起身捂住臉往外跑去。
「哇!太可怕了,那東西太丑了,我不要看,我不想看……」
魯大山錯愕的望著她奔跑逃離的背影,心情很復雜,有些恍然,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困窘。「還說要圓房呢,才看到就嚇成這個樣子。唉,早知道這招可以阻止你,我是不是一開始就該站起來……可是……我一定要拿這個嚇人嗎?」
不出綦菡所料,瘟疫在短短幾天便擴散開來,原本空出的房舍都成了暫時的醫舍,可是這無法帶給大家有什麼預防及時的喜悅,因為瘟疫從感染到發病,有大約十天到一個月是看不出任何癥狀的,如今在短時間內這麼多人發病,代表他們並不是被丁母所感染,很可能是自己早就染上,只是到現在才爆發。
很有可能還有更多的人已經染病,只是沒發病,而這種認知也造成了某種程度的恐慌,導致人人自危,除了一些熱心幫忙的村民,還有那些患病村民的家屬,其余大多數的村民都被要求待在家里,沒事別出門,畢竟就算往外逃,應化城里也在鬧瘟疫,能逃到哪里去?
其中最焦慮的便是柳宿了,他的家產全在這水源村里,雖然不是每個村民都信服他,可是因為多次主導村子里獵物莊稼運送到應化城的工作,油水也撈了不少,村子里越多人生病,代表他的收入就會變少,教他如何不擔心?
「不如把那些生病的全趕出去算了!」柳宿咬著牙道。
幾個柳宿的狗腿子聚集在他家里,美其名是為了疫情想辦法,事實上都在討論如何才能保留自己最大的利益,把對自家人的傷害降到最低,至于其它人死不死,干他們屁事?
其中一個狗腿子一听,有些遲疑地反問 「可是那些病人都有家人,趕出去可能是十幾戶……」
「如果不當機立斷趕走那十幾戶,我們村子里還有多少戶要遭殃?」柳宿理所當然地反駁。
「就算把他們趕走,萬一剩下的人發病怎麼辦?」另一個狗腿子也憂心忡忡地道。
「那就繼續趕,我們水源村不能留下任何一個病人。」柳宿的臉色都猙獰了起來。
「可是魯大山一定會阻止……」有個狗腿子欲言又止。
「敢阻攔,就連魯家一起趕出去!」柳宿獨斷地道,他已下定了決心,什麼都不能改變。
除了利益上的考慮,他最怕的還是這種不知道治不治得好的病會落到他頭上來,如果能斬斷越多傳染的可能性,自然越好。
眾人不敢再質疑,卻也沒有附和,氣氛一陣凝滯。畢竟他們也害怕自己被傳染,但更怕的是萬一真的自家有人發病,那麼自己便會成了被趕出水源材的一員。
依附這樣的村長,真的是一件好事嗎?一些還算理智的狗腿子,忍不住深深省思起來。
在一片安靜之由,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名村民跑了進來,滿頭大汗、一臉驚恐地對著柳宿說道 「柳……柳村長,快來啊!你家孫子倒在村口了,看起來也像是染了瘟疫。」
柳宿頓時臉色大變,連忙拔腿狂奔而出,其余狗腿子也是又驚又懼地跟上,在傳話的村民帶領下,很快的來到了村口。
一個年約十歲的孩童倒在村口,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那便是柳宿的孫子柳強,柳強身旁還站著一些村民,但因為知道可能是瘟疫,根本沒有人敢太靠近他。
就連柳宿也因為心中有所顧忌,居然在距離孫子兩步之處就停了下來,焦急又驚慌地跳著腳。「怎麼會這樣?強兒,你你要撐著啊!一定是那些病人傳染給你的!」
他看向圍觀的人,不客氣地吼道 「還不快救救我家強兒,都杵在那里做什麼?」
一名村民面有難色地回道 「村長,這可是瘋疫啊,不能隨便踫的。」
一名早就對柳宿心生不滿的村民,還故意嘲諷道 「要不村長你親自把柳強抱到魯家的醫舍去不是更快?」
柳宿一听,臉色又青又白,想罵些什麼又理屈,依舊只能站在原地跳腳。
「快快快,都讓到一邊去,魯大山和綦大夫來了!」
一個村民遠遠地叫嚷著,眾人趕忙讓開一條路,連柳宿都轉憂為喜,期待地看著魯大山及綦菡。
由于綦菡成功地穩住了許多人的病情,到現在水源村雖然多人發病,卻沒有一個死亡,她的醫術也獲得了眾人的肯定,大伙兒都改口叫她綦大夫,以示對她的尊敬。
只有柳宿出于對魯家的芥蒂,總是想方設法想對付她,也從不承認她有什麼真功夫,可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他也不得不依賴綦菡及魯大山。
「你們怎麼走這麼慢?趕快救救我家強兒啊!」不過他的語氣仍是很不客氣,畢竟心里那一關仍是過不去。
綦菡及魯大山沒有理會他的不善態度,逕自來到柳強身邊,兩人很謹慎地沒有隨意觸踫他,但是光這麼用看的,綦菡便柳眉直皺。
「這的確是瘟疫。這個孩子,是目前年紀最小的,只怕他要撐下去會比較辛苦……」
「你說什麼?你敢再胡說,我就把你趕出村子!」柳宿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怒罵著,「你若無法醫就滾!我家強兒……我送到大城去!」
他這般無理的態度,其它村民再也看不下去了,議論紛紛——
「村長,應化城也在鬧瘟疫,你送柳強去也是送死啊!」
「就是,綦大夫的醫術,比應化城里那些老大夫要強得多了,不只是瘟疫,前幾日我家孫兒傷風感冒,吃了兩帖綦大夫的藥就好了呢!」
「村長你說話得客氣點,到時惹怒了綦大夫,不治你家柳強,柳強就死定了。」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柳宿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再罵,漲紅著臉瞪著眾人。
此時,原本一直沉默的魯大山突然沉聲道 「這是吵架的時候嗎?先救人再說!把人抬去醫舍。」
此話一說完,眾人都閉上嘴了,魯大山平時雖然老實可親,但威嚴的時候散發出的氣勢,也是讓人不敢放肆。
綦菡見他又為自己挺身而出,被他的英姿給迷住了,差點都忘了她是來救人的,回過神來後,她急忙要去扶柳強,「對對對,先救人。」
魯大山馬上阻止了她,沒好氣地瞪著她道 「是你再三叮囑我要小心的,怎麼自己忘了呢?以後這種事我來就好,我可以染病,但你不行。」語畢,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布,布上事先淋了烈酒,他將布綁在口鼻上,接著才彎身抱起柳強,也不管柳宿的皮應,便快步往醫舍走去。
綦菡這才發現自己的疏忽,暗罵了自己一句,隨即小跑步跟上,一邊說道 「大山,我……我方才只是一時忘了,可是你說錯了一件事,你也不可以染病。」
魯大山微微停步,轉過頭望著她,那眼神中有著一種難言的情緒,像是一種大海對著河川的包容,也像是暖陽對著花朵的呵護。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病了,你也會治好我,我有責任要保護你的安全。」扔下這麼一句動人心弦的話,魯大山便抱著柳強往醫舍去了。
綦菡望著他的背影,感動瞬間充塞了她的心,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他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因為他是她的夫啊!他雖然沒有說過,但他是喜歡她的吧?她如此告訴自己,那種動情的甜蜜,讓她的心兒滿滿暖曖的,還晃呀晃的,像是浮在水里的生雞蛋,晃太大力怕破了,但那漣漪卻不斷擴大。
不管他們的夫妻之名是否如魯大山所說是有些蹊蹺的,但在這一刻,綦菡知道,她真的愛煞了她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