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一聲清冽的低喝響起,二十多騎戰馬繞著校場狂奔,那騎在最前頭的是皇粵,他負責訓練京城的騎衛。
這時墨王一身青他白裘的策馬追來,他騎的是黑幕,速度快如箭矢,不一會兒功夫就追過眾騎。
眾人被甩下,個個灰頭土臉,尤其是那皇粵,一張臉黑壓壓的,待墨王將他們羞辱夠了,停下馬來,他這才悻悻地策馬過去抱怨道︰「皇叔帶著黑幕前來踢館,這不是讓小佷難堪,打擊大家的信心嘛!」
皇文諾睨他一眼,「我只是帶黑幕來鍛煉鍛煉身子,沒其它意思,不過,跑輸黑幕雖正常,但你們這種速度,是得再練練。」他不客氣的說。
皇粵身後那二十幾個騎衛听了這話,登時低頭汗顏起來,皇粵也好生沒臉了。「知道了,小佷會再加強訓練的。」
「嗯,讓你的人先退下吧,我有話對你說。」皇文諾羞辱完人吩咐道。
「是,你們都先到那頭練練,沒事別過來打擾我和皇叔說話。」皇粵揮手讓手下離去,一干騎衛很快消失。「皇叔有話可以說了。」
皇文諾沉吟了一下才開口問「三哥在邊疆還好吧?」
皇粵心一沉。「父王保疆衛土,全心護國,是否又有什麼閑言中傷我父王了?」
「三哥擁兵二十萬,難免讓有心人擔憂,經常到陛下面前去嚼舌根也是正常,陛下是明理之人,不會輕易相信,這點你可以放心,我提起你父王,是因為陛下有意將你調往邊疆,換你父王回來。」
「陛下讓我去邊疆?這太好了!案王年紀大了,早該回來頤養天年,而我老早想到戰場上去磨練,做個真正能領兵作戰的將軍。」
皇粵興奮的說。
皇文諾並未像他一樣高興,相反的表情很沉凝。「皇粵,我不贊龍陛下將你們父子調換。」
皇粵笑容消逝。「皇叔為何不贊成,您不知我等這天等很久了嗎?況且父王近年身體逐漸不好,邊疆天氣不是極寒就是極暑,極不適合父王養生,我若能換他回京,才有機會讓他休養。」他急道。
「我知道你的孝心,但我怕三哥有命回來,你卻無命去做將軍。」皇文諾正色道。
「皇叔這話什麼意思?」皇粵一驚。
「三哥老矣,不足為懼,倒是你這年輕將軍,二十萬齊家軍到你手上豈不更加棘手,你人還沒到邊疆,可能先死于半途上。」
皇粵白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握緊拳頭道︰「但也不能因為這樣,我就怕死不去邊疆了。」
「你不怕死,可三哥怎麼辦?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若死了,別說讓他回來養老,恐怕得知你的噩耗不出三天,他也活不下去了。」
皇粵再度啞口無言,父王對他寄望極深,視他如命,陛下因此才將他留在京城為質子,讓父王全心為他守疆,而自己若死,父王指望全無,定是無法接受的。
皇文諾拍拍他的肩。「我今日來是提醒你,若陛下對你提調換之事,你得拒絕才行。」
皇粵沮喪地垂下頭來。「皇叔說的沒錯,我不拼這口氣了,陛下若是提起,我佯裝怕死拒絕就是。」
皇文諾見他喪氣,便道︰「你放心,待時機成熟,我會安排好一切,不會讓你龜縮著,總有一天讓你一展抱負。」
「嗯,當今天下唯有皇叔一人是奸小無法撼動的,陛下對您信之不疑,皇叔若肯幫我們父子,齊王這一脈便不會倒。」皇粵感激的慎重說道。
他頷首,「你與三哥都是我信得過的人,旁人想陷害你們沒這麼容易。你且先在京城待著,等著瞧吧,陛旁的小人遲早讓我清光。
皇粵沉重的神色舒緩了。「皇叔可是晏金麒麟,陛下面前的霸王,您想清掃誰,那還不容易,不過,有一個人皇叔似乎沒能順利掃除干淨,陛下沒遂您的意將人給剁了。」
他心情恢復,便又嘻皮笑臉,這說的是魏綰煙,他已知陛下只讓她還馬沒深究罪責,不禁拿這事調侃他皇叔。
這下換皇文諾臉色奇臭無比了,他沒好氣的說「這女人用不著陛下收拾,我自己收拾就好。」
「皇叔自己收拾?怎麼收拾?」皇粵好奇的問,他還不知皇叔讓魏綰煙做保母之事。
「我讓她——黑幕,做什麼?!停下!」皇文諾正說著話,黑幕突然躁動起來,不受控制的往一旁的樹叢跑去,他很是驚訝,黑幕一向對他唯命是從,可這會兒他拉也拉不住,這種情形還是頭一回發生。
「黑幕想去樹叢那里做什麼?」皇粵也詫異,見皇叔被強迫帶過去,不得不跟去瞧瞧。
到了樹叢邊,兩人瞧見樹叢里不尋常,像是有人躲著,兩人警覺,互使了眼色,皇粵跳下馬,抽出了腰上的劍,隨時準備送樹叢里的人一劍。
正動手時,樹叢被撥開了,一個小娃兒的腦袋鑽了出來,接著又鑽出一個女人來。
皇粵吃了一驚,可劍勢已經朝兩人沖出去,想收回根本來不及,就在劍即將傷到他們前,皇文諾身子一個翻騰,雙腳在空中一踢,瞬間將皇粵的劍踢飛,劍身嵌進一棵樹干上了,當他優雅的要再翻回黑幕身上時,卻發現黑幕不見了!
他只得旋身落地,站穩後扭頭瞧見沒在原地等他的黑幕正熱情的舌忝著魏綰煙的臉。
他見了異常驚訝,黑幕冷酷高傲,生人勿近,除了自己誰也接近不了他,想不到他竟主動親親近女人,難不成他去魏家的這幾日,輕易被收服了?
「紅通通……不是,黑幕,可以了、可以了,等等再親……回去再親,別親了!」
魏綰煙原本讓黑幕親得頗歡,可瞥見王爺陰沉的臉色後,哪里敢再讓黑幕撒嬌下去,只得拼命推開熱情如火的馬兒,可黑幕仍是一個勁的要舌忝她,這讓身邊的娃兒瞧了也吃醋了。
「不親不親,親我親我!」他著小嘴,揮著胖手,要黑幕別親魏綰煙,改親他。
一旁的皇粵見了這場景,撫著肚子,笑到眼角掉淚。
皇文諾那絕美的臉龐上滿是厲色,嚇得魏綰煙趕緊捏住娃兒高的小嘴道︰「你添什麼亂,黑幕沒刷牙,不衛生,要親我親。」她抱住娃兒的臉,用力朝他的小嘴親下去。
「搞什麼鬼!」皇文諾倏然爆發出怒氣來,抓開兩人,小的用拎的,大的用揪的,陰冷的聲音夾帶澎湃的怒氣。
「我……我沒搞什麼鬼,若有搞鬼的也是您兒子,您找他算賬去,別揪著我,難看。」她讓他的暴怒嚇著了,活像要將他們拆骨了,忙將他兒子推出去受死。
「這里是校場,你們來這里做什麼?莫非是跟蹤本王來的?」他是真想宰了這一大一小,但他還是有理智的,深吸一口氣忍下沖動後,嚴聲問道。
她忙解釋道︰「跟蹤?沒有的事,我們來這里是因為我爹被停職三個月,今日來兵部移交些事情,在來的路上恰巧見我帶著小表……小世子逛大街,便讓我們上馬車,先同他來兵部,回頭再送我們回王府,我們在兵部內堂待得無聊,便溜到這里晃晃了。」
這家伙讓她每天一早到王府報到,照顧他兒子直到入夜,今日是第一天,她在王府里無所事事,與這小子大眼瞪小眼,實在吃飽沒事干,支走嗦嗦勸他們別外出亂跑的朱寶後,拎著孩子出來逛大街,哪里知道會倒霉地讓她爹遇見。
她爹弄清楚她身旁的孩子是誰後,馬上責怪她不該帶小世子出門,萬一出意外豈不罪上加罪,因此讓她帶著孩子上他的馬車,一起到兵部,待他事情處理完便親自送小世子回王府,只是人倒霉不只一樁,想不到在這也能遇見王爺,簡直倒霉透頂了。
「皇叔,兵部就在校場棒壁,看來她沒說謊才是。」皇粵道,兵部緊鄰著校場,這一大一小若是無聊,到這里走走並不奇怪。
皇文諾這才臉色稍緩,但神情仍是很沉。「既然如此,見了我們為何不現身,反而帶著孩子躲起來?」他質問道。
「那是因為你們表情嚴肅,想必是在說正經事,怕打擾你們便躲起來了。」她低聲說。
「那你听見了什麼?」他再問。
「距離遠哪能听見什麼?」她搖頭。
「真是如此?」他眼中有股狠戾之氣。
她瞧了不禁有些發寒,「確是如此。」
「若讓本王知道你欺騙本王,後果你該自知。」他殺氣仍然濃厚。
「皇叔,魏小姐應該是不小心撞見咱們的,不會有問題的,您別嚇唬人家了。」皇粵見魏綰煙臉龐上血色盡失,趕緊出聲緩頰道。
他曉得皇叔為何這般緊張,因為他們方才的那番談話最好別讓任何人听見,萬一泄漏出去,他拒絕前往邊疆,陛下必然會疑心他的忠誠。
皇文諾點點頭,算是相信她了。「本王讓你在王府帶孩子,你怎麼將他帶出來?」一事解決,另一事又讓他火冒三丈了。
「這個……這個……」這就讓她難以辯解了。
「爹爹不要罵罵,小諾要玩玩,陪小諾玩玩!」小娃兒又開始不安分,本來讓她給抱著的,這會兒掙扎下地,過去拉王爺的袖子,吵著要他陪他玩。
皇文諾氣得七竅生煙,偏不知怎地就是對這小子發作不起來。「魏綰煙,還不將人給本王帶回去!」
「是是是,我這就帶他去兵部找我爹說一聲,再趕緊帶他回去了。」魏綰煙立即拉起小胖手,慌張要離開校場。
「小諾不走,要玩玩,抓兔子,機兔子。」小娃兒不肯走。
「再不走你父王會揍你的。」她扯著他離開,小諾掙扎,她索性朝他後腦杓拍下去,小家伙踉蹌了一下,險些跌跤,所幸她拉著才沒跌個狗吃屎,這下終于肯乖乖跟她走了。
兩個男人在後頭看著這一大一小的背影,皇粵是瞠目結舌了,皇文諾也是臉黑了半邊。
黑幕見魏綰煙等小諾消失,急得想跟過去,嘶鳴了幾聲,讓皇文諾給拉住才沒追過去。
「皇叔,不對啊,我覺得以黑幕馬不理人,鬼不理他的做派,不可能會對人這麼親熱,這魏綰煙莫不是給黑幕吃了什麼迷藥吧?」皇粵對黑幕見了魏綰煙的反應百思不得其解。
「我對此其實也很疑惑,黑幕似乎很喜歡那女人,像今日的行為,連我也控制不住。」皇文諾皺眉深思。
「這就怪了,想當日黑幕離開茶樓後主動跑去找她,已是不對勁,這會兒瞧他這表現,何止喜歡她,分明當她是主人了。皇叔,您要不再想想,黑幕之前當真不認識魏綰煙嗎?」
「黑幕父母乃大漠羌族王坐騎,他娘煥雲懷上他後,羌族王即將煥雲獻給陛下,陛下為求煥雲能順利誕下珍貴的赤兔馬後代,便送往氣候與大漠相近的紫南山,我則奉命去照看。為求清靜,那趟紫南山之行我孤身前往,連五戒也沒帶去,結果就出了意外,跌落山谷失憶了。
所以將在紫南山發生的事全給忘記,只知後來煥雲難產,生下黑幕就死去了,陛下便將黑幕賜給了我,這過程沒半點與魏綰煙有關,之後的三年,我在京城,魏綰煙在常州,根本沒見過面,黑幕為何會對那女人如此特別,實在找不出理由來。」皇文諾說。
「嗯,這就真令人想不通了,還有皇叔那兒子,您怎麼將他交給魏綰煙了?」皇粵想想又問。
「交給她不好嗎?你沒瞧出這小子只怕她。」他冷笑。
「話是沒錯,但皇叔不覺得這也是怪事,皇叔的一兒一馬都教魏綰煙給治住了,接下來不會連皇叔也——」
「你找死嗎?」他眼刀橫過去。
「不敢不敢,開玩笑而已,皇叔別生氣。只是話說回來,小諾究竟怎麼回事,到虎是不是皇叔的兒子?」皇粵陪笑後正經問道。
當時讓皇叔將孩子帶回去,其實也是瞎胡鬧,倒沒想皇叔當真了。
「三年前我上紫南山時無故失憶,記不清許多事,但十分肯定有個女子存在,推算這孩子的歲教也約莫兩、三歲,再加上孩子身上的玉佩以及等我相似的長相,十之八九是我兒子沒錯,若非如此,我又怎麼可能隨便帶個兒子回王府。」
「皇叔三年前失憶,也許在記憶消失的期間真與某位女子相戀而生下孩子,而孩子的娘應該就是皇叔一直尋找的那個人吧?」
他神色有些怔忡恍惚。「也許是,也許不是。」
「皇叔女人很多嗎?自己孩子的娘是誰還能搞不清楚?」見他似乎又陷入失落的情緒中,皇粵明知他無法確定此事,仍故意揶揄笑道。
皇文諾哼笑回神,「我有潔癖,女人不多,能有資格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又更少了,這小子的娘不出兩人。」
「哪兩人?」皇粵興致勃勃地問。
「死人和活人!」
墨王府竹杯里專屬于王爺的竹椅教人佔了,這一大一小正舒服地蜷縮在椅子上香甜酣睡,一旁的石桌子上散放著吃了一半的各式點心,看起來愜意至極,小的就算了,這大的可是來贖罪干活的,卻真敢享受!
皇文諾挑眉環胸望著這呼呼大睡的兩個人,本想將那個大的叫醒教訓一番,發現兩人睡覺蜷縮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兩只手都放在胸前交握著,一大一小的身子彷佛無違和的重迭……
他眨眼,這兩人如何可能融合?是自己恍神吧?他湊上前想再看好細些,視線卻不由自主的落在魏綰煙那紅艷艷的唇上,他莫名心悸起來,心靈逐漸陷入某種空無之中,人著了魔似的緩緩靠近那紅唇……
「王爺?」就在他靠近她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時,魏綰煙突然睜開眼了。
「不許醒,閉上眼。」他道。
她真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干麼這麼听話,居然真的把眼楮給閉上。
他繼續凝視她的唇,心底漾著異樣的漣漪。
「那個……為什麼要閉眼?」她閉著眼也感受得到他的注視,忐忑不安地問。
「不許說話。」
「啊?」
「不許發出聲音。」
這男人未免太霸道了!她火了,猛地睜眼就想和他理論。「您——」誰知她眼剛睜開,唇就被堵住了,她大驚失色,臉迅速竄燒成緋紅色,{}想不到這家伙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她憤怒的要朝他揮去一巴掌時,傳來朱寶白痴的嚷聲——「奴婢送毯子過來而已,沒看見什麼,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魏綰煙這巴掌還沒打下去,皇文諾已先推開她,瞪著朱寶。「還不給本王住嘴。」
朱寶嘴巴馬上識相的闔緊。
回身見魏綰煙指著他要開罵,他道︰「你也閉嘴。」
「閉個頭,我這唇你當吻蘿卜嗎?」她氣勢洶洶的凶回去。
「什麼蘿卜,好吃嗎?小諾也吃吃!」小屁娃也醒了。
魏綰煙翻了個白眼,這小屁娃老在狀況外,她氣得將他丟給朱寶。「接下來會有小孩不宜觀看的暴力事件,你把他帶走,等我與他爹算完帳再說。」
朱寶見自己主子怒氣沖沖,哪敢嗦,接過孩子趕快逃命,轉眼就溜開了。
魏綰煙秀眉倒豎,雙目幾乎噴出火來。「王爺最好給我個交代,方才是怎麼回事?否則我告到陛下那里去,即便你是皇親,也不能這樣辱人清白。」
皇文諾心思飄忽起來,自己為何要吻她?一時意亂情迷?
不,他不是輕易受美色誘惑之人。
然而方才那一瞬,他滿心的念頭就是執著要吻她,在踫上她唇的那一刻,他甚至有得償所願之感,這什麼滋味?什麼情緒?除了那記不清面孔折磨他的女人能讓自己失控外,眼前這瞪大眼、咬牙切齒的女人是另一個。
「告訴本王,你……去過紫南山嗎?」
「這會兒你問我上過紫南山干麼,還是先解釋你剛才的劣行吧。」她鼓著聰幫子火大的說。
他攫住她的手腕,狂躁的追問,「說,去過紫南山沒有?」
她被抓痛了手,怒氣回答道︰「去過,那又怎樣?」
他眼楮里一下子迸射出燦爛的光芒。「何時去的?又為何去?結果如何?」他急切的問了一連串。
「三年前吧,陪外公訪友,後來的事我記不清了……」她被握住的手痛得她直皺眉。
「記不清是什麼意思?」
「就是在紫南山上發生的事我腦袋一片空白,所以別問我結果,我不知道。」
他登時有如被閃電劈中,整個人都震住了。
魏綰煙趁機抽回自己的手,氣憤難當的道︰「王爺,您別再問我一些莫名其妙與你輕薄我無關的問題,若還不交代為何你獸性大發,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她忍無可忍的眯起水盈盈的眸子,動手卷起袖子,準備替自己討公道了。
皇文諾回神後見她怒氣騰騰,怔忡了片刻,紊亂無章的思緒突然間變得清明了。
「魏綰煙,本王就是啃蘿卜,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詭笑著。
「你、你這說的還是人話嗎?」她氣得頭頂生煙了。
「你若要告狀就去吧,相信陛下會為你作主的,本王大不了就娶了你,如此小諾也有了後娘,將來你照顧起他當更盡心盡力,畢竟已經是兒子了。」
他居然可以無恥的說出這話?!她張著嘴,險些闔不上。「王爺有需要這樣給兒子找娘嗎?」她咬牙切齒地問。「是不需要,但誰教本王貪吃,啃了蘿卜。」
魏綰煙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手指骨節奇癢無比,憤然想揍他了。「王爺,這個後娘我擔不起,所以御狀也不告了,不過,我做人的原則是這樣的,因果債,功德還,專喜歡替人消業障,王爺這業障頗深,不消恐怕會下地獄,您留神了,我這蘿卜不是讓人啃的,是拿來砸人用的!」
說完,掄起拳頭朝皇文諾俊臉上打了下去。
「佛告訴我們,把妄想、分別、執著舍棄,心清靜了,煩惱斷了,業障也就消了。」丞相府內,魏綰煙念了一晚的佛經,猶不解氣。
「小姐,您今日真不去王府帶小世子了嗎?」朱寶問。
「不去,讓那家伙另外找保母,本小姐不干了。」她氣呼呼地擺手說。
「可是您不去,萬一惹毛王爺,又說要您的腦袋怎麼辦?」朱寶憂心提醒。
「他干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還敢再拿本小姐開刀嗎?本小姐士可殺不可辱,不怕他!再說了,他才剛吃過本小姐的苦頭,諒他也不敢再惹我。」
「小姐,您真打了王爺?」朱寶口氣有點不太相信。
「打,當然打,這還需要客氣!」「可听說王爺身手了得,您怎麼可能打得到他?」
「身手了得又怎麼樣,本小姐動作更快,那一拳揮出去,正中他的馬臉!」她得意道。
「馬臉?王爺可是咱們宴金第一美男,小徂您怎麼打得下去?」朱寶的表情就是小姐吹牛。
魏綰煙不滿的戳了朱寶的額頭。「美男就不是人、就打不得?本小姐照打不誤!倒是你,我還沒找你算賬,瞧見那家伙欺負我,听听你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奴婢送毯子過來而已,沒看見什麼,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她學朱寶的語氣。「你這丫頭好樣的,貪生怕死,這般沒用。」
朱寶羞慚。「小姐,奴婢也是一時驚慌,沒見過王爺這麼溫柔過,這也是被迷惑了,才會沒替您喊救命……」
「溫柔?那家伙什麼時候溫柔過了?那是頭無良野獸,你扯也扯個像話點的借口。你這丫頭今日也別想好過了,瞧我怎麼修理你!」
她舉著拳頭要教訓人了。
朱寶嚇得四處躲。「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下次不敢了。」
「哪來下次,再有下次,本小姐已經將那可惡的男人剁成肉醬了,而你,就做那肉醬里的蔥花吧!」她追著自己婢女要算帳。
「小姐、小姐,老太太及老爺請您立刻到前廳去。」府里的下人匆匆過來請人。
這讓滿屋追跑的兩人停下動作,尤其是朱寶,感激涕零老太太與老爺的叫喚及時。「小姐,老太太與老爺找您,您快過去吧,去晚了老太太會不高興的,教訓奴婢的事回頭再說吧!」朱寶陪笑催促。
魏綰煙撇嘴,「好,回頭再說,你休想逃。」
她暫時放過朱寶,追人也頗累的,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著解渴,順口問那下人,「爹與祖母找我做什麼?」
「因為府里來了客人,因此請您過去。」
「客人?什麼客人?」爹就算了,祖母嫌她家教不良,上不了台面,從不主動讓她出去接待客人的,今日倒反常,竟讓她出去見客。
「回小姐話,墨王親自駕臨咱們府上了。 」
「什麼?」她剛喝下一口水,這會兒水中口里噴出來了。
丞相府的大廳里,坐了位貴客,墨王大駕光臨,被停職中的魏究選以及魏老太太親自接待。
「祖母、爹,綰煙來了。」魏綰煙帶著朱寶踏進廳里後,刻意略過皇文諾,僅朝兩位長輩行禮。
「沒規矩,沒看見王爺在座嗎?還不先向王爺請安。」魏老太太馬上斥責她。
讓她給皇文諾問安,這家伙配得她問候嗎?她不爽的咬得牙根發麻。
「你沒听見我說的嗎?還不向王爺問安並且認錯。」見她忤著不動,魏毛太太再喝。
「綰煙,你是咱們魏家的女兒,不得對王爺失禮。」魏究選也發話了。
魏綰煙深吸一口氣,忍怒的轉向那一身錦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瞧這家伙不知有什麼問題,居然戴了頂帽子,帽浴還罩著塊黑紗,將臉遮了個密不透風,她忍不住諷笑問「王爺這是突然見不得人了嗎?怎麼把頭蓋起來了,若是不想被人看見,就該回王府躲著,這還跑出來做什麼?」
「綰煙,讓你問候王爺,你說這什麼話,還不道歉!」魏老太太驚訝她竟敢對墨王口無遮攔,驚慌斥道。
「孫女沒說錯什麼,道歉就用不著了,況且,孫女想王爺也不是來听我道歉的,這就省了吧!」
「你、你——」魏老太太見她對墨王態度囂張成這樣,嚇得都快沒魂了。
「綰煙,王爺面前,不得放肆。」魏究選也沉下臉了。
「老太太與丞相不要責罵她,她這樣本王已習慣了。」皇文諾喝了口茶,悠悠地說。
「習慣了?」魏究選訝然。
「沒錯,習慣了,本王當初請陛下收回賜婚聖旨,這事讓令媛對本王極度不滿,之後見了本王從沒客氣過,所以本王也就習慣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嫁不成他引起的夙仇舊怨。
「王爺胡說什麼,我哪里不滿拒婚這事,您別含血噴人。」魏綰煙氣道。
「王爺,小女品行雖不是太好,可您拒婚之事也確實未考慮我魏家女兒的名聲,這點難道不需要道歉?」魏究選畢竟疼女兒,嚴肅的說。
魏無太太听了立刻倒抽一口氣,這對父女瘋了,竟敢接連對王爺說這種話?「王……王爺,究選這做父親的只是憂心女兒的婚事,這說話沒個輕重,還請見諒別怪罪。」魏老太太急著補救。
皇文諾並未動怒。「拒婚這事丞相說的是,是本王沒考慮清楚,讓魏家失了臉面,本王是該為此道歉的。」
墨王以眼空四海聞名,哪里曾承認過什麼錯,今日居然將身段放得極軟,連魏究選都感到意外。
「如果王爺是為拒婚來道歉的,那得了,我早沒放心上了,王爺可以回去了。」魏綰煙不買賬,送客了。
「道歉只是順道,本王是來接你去王府帶孩子的。」
她听了吐血。「王爺昨日對我做了什麼,今日怎麼好意思來要求我去給您干活?」
「本王昨日干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你倒是說說。」他笑得令人發毛。
「王爺對我——」
「本王對你怎麼了?」
「你……你心知肚明!」昨日被吻之事她回來並未向家人提起,況且這事也關系她的名節,哪能當眾說出。
「本王不知你指的是什麼,如何心知肚明?」他涼聲問,明擺著氣死人。 魏綰煙像是一頭被激悠的獅子,張牙舞爪了。「王爺,您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魏小姐您!您若再對王爺無禮,休怪五戒不客氣了。」五戒兩手叉腰的站出來,生氣道。
「將本王的帽子取下。」
「是,就讓他們瞧瞧魏家女兒都干了什麼好事。」五戒表情馬上悲憤起來,動手替主子取下帽子。
「啊?王爺的眼楮,怎麼黑了?」朱寶在五戒取下帽子之後,隨即瞠目結舌的嚷道。
那玉樹臨風的墨王,左眼的地方出現了一大塊瘀青,破壞了那仙人般俊美的相貌,難怪要戴帽子遮丑了。
朱寶這下真正相信主子所說,狠揍了人家!主子可真帶勁,以後自己再不敢小看她了。
魏綰煙見了他的模樣,不禁也嚇了一跳,昨日她打完人就跑,哪里注意到自己出手多重,此刻看見他的慘狀,頓時說不出話來。
「王爺,您這眼楮……是綰煙打的?」魏毛太太目瞪口呆地問。
皇文諾嘴角緩緩勾起,讓魏老太太看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這會不會是誤會,孫女再粗鄙也不可能對王爺動手……」
「老太太這話是說我家主子誣陷魏小姐?您若不信,可問問您孫女,這是不是她干的?」五戒忿忿地說。
魏毛太太張口結舌了半天,轉向魏綰煙,悠顫著指著她,「你說,是……是你干的嗎?」
魏綰煙啞口無言,迅速低下螓首,不敢應聲。
「魏小姐怎麼不敢承認了?」五戒冷笑問。
「我沒不敢承認……」
「那就大聲告訴眾人,我家主子是您傷的!」
「是我傷的怎麼樣……」她張著嘴說,可因沒啥底氣,聲音大不起來。
「你為什麼打傷王爺?」見她承認了,魏究選不敢置信的問。
「因為他對女兒……」她聲如蚊蚋了。
「魏綰煙,你盡避說出實情,讓丞相與老太太都曉得,好替你討公道,最好再到陛下那里把話說清楚,如此,你與本王就能徹底糾纏不清,本王的兒子也就有後娘了。」皇文諾在一旁涼涼的飄出這話來。
她想掐人、砍人、揍人,甚至現在就想抄起刀割他的肉!
「是我看不慣王爺囂張跋扈的模樣,一時沒忍住就給了他一拳了。」她忍著氣說,終究沒說出他吻她的事。
這家伙敢這樣威脅她,是看清她巴不得與他畫清界線,根本不想與他糾纏,賭她不得不吞下這口氣,而他偏還贏了!
皇文諾朝她勾起一抹實容,這抹笑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驕橫自若,氣得魏綰煙眉毛狠豎起來。
「王爺,小女是弱女子,您是有武功的人,她如何傷得了您?」魏究選疑問道。
這一問,讓皇文諾嘴角那朵笑容要謝掉了,五戒也忍不住看了眼主子,心想自己也疑惑這點,只是不敢提問,這會兒真想听听主子怎麼解釋?
「本王……沒留神才讓她擊中一拳。」皇文諾冷聲道。
五戒那雙毛豆眼骨碌碌轉了一圈,沒留神?憑主子的武功,沒留神也不可能讓人揍成這樣,唯一解釋就是主子是故意讓人打的,只是挨打這麼丟臉的事,主子怎麼願意?
「既然王爺如此說……小女不肖,罪加一害,王爺打算怎麼追究了?」魏究選難堪的問。
「本王那兒子頑劣,唯有令媛稍稍能治,今日前來不過讓她回去繼續帶孩子,若丞相願意成全,本王又哪里會追究令媛的劣行。」
皇文諾又恢復淺笑。
魏究選哪有話可說,還能不讓女兒再當保母嗎?「綰煙,從明日開始,你便去王府帶孩子吧!」
「丞相,老實說,本王等不了明日,本王那劣子正在府里瞎鬧騰,不如讓令媛這就隨本王回去吧!」他算是得寸進尺了,馬上就要把人帶走。
魏究選愕然,本想說什麼的,可怕事的魏老太太已搶著說——「好好好,照顧小世子要緊,綰煙這就隨王爺過去。」
魏綰煙表情如喪考妣,已經悲涼得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