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是外鄉人,來到京城一定要先問問京里誰的名聲最響亮,十個有十一個異口同聲的說——京衛指揮使夫人。
多出的那個是肚里的娃兒,他也算一個。
不認識京衛指揮使夫人?
那麼輔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總認得吧!那是御賜的一等國公爺家的媳婦,已得了世子夫人的誥命,不過將來也不一定是國公夫人,以當今皇上對其夫婿的看重和提拔,日後封個異姓王爺也不無可能,說不得以後是位王妃了。
從蜀地回京至今已經一年了,期間發生不少「有趣」的事,有暗殺、有毒害、有潑髒水的,更甚者誣蔑世子夫人與人通奸,或是有人意圖推她落水,不過小夫妻游刃有余地一一化解,還把同樣的招式回敬回去,玩得不亦樂乎。
寧知秋說是「玩」,華勝衣蹙眉,叫她別胡鬧,而得罪他們的人都過得慘兮兮,苦不堪言,哭著跪地求饒。
當起家的寧知秋真的不太管事,她連看帳本都懶,直接丟給她一手培植的丫頭桑兒、香兒,她們又各自挑了四名小丫頭當幫手,幾名丫頭理事、管帳、當眼線,將府里大小事一手抓。
每天吃得精致,睡得跟豬一樣懶得翻身,丈夫一早上朝她還在睡,睡飽了就讓人淨面、綰發、梳妝描眉,用了早午膳後就到花園坐坐,見池里荷花開了還坐上小舟摘花去。
真的沒人比她更清閑的了,悠哉的叫人羨慕,每一回輔國公瞧見她在池邊垂釣,竟興起告老致仕的念頭,長媳年紀輕輕就過起閑雲野鶴的日子,他年近半百了還跟年輕小伙子拚什麼,還不如一根釣竿一壺茶,人生自得其樂。
沒多池邊多了把太傘,傘下是手握釣竿的國公爺,他和寧知秋各坐池子的一邊,謠遙相望,二兩人還真的成了忘年之交,讓忙著京務的華勝衣看得眼紅又吃味。
「你贏了。」
莫名其妙的飛來一句,正在吃丫頭剝的葡萄的寧知秋怔了一下,神態慵懶的抬頭一瞟。
看到入目的那一張臉她著實嚇了一跳,這人是誰呀?
呃,瞧半天才認出是萬氏,寧知秋的婆婆,她真的變得快讓人認不得了,怎麼這麼憔悴,活似五十幾歲的老婦,面容枯,了無生氣,兩眼無神,皮膚暗沉到有些發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十歲。
可能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她都忘了有多久沒去請安,雖然每一回都被趕出來,但她樂此不疲,想試試自己有沒有氣死人的本事。
顯然地,萬氏非尋常人,她撐住了,但她要的得不到,失去的還越來越多,把她折磨得形銷骨立,一件壽字紋團花衣服不是穿而是披在身上。
「婆婆,你這話沒頭沒尾的,我再神通廣大也听不懂你的神來一筆,你要不要坐下來好好說說?」非常時刻不便起身相迎,她仰著頭看人也挺累的,話語里也不再用尊稱。
東琢磨、西琢磨,寧知秋琢磨出躺椅,她此時舒舒服服的坐躺在上頭,背靠靠枕,兩腳平放,手邊放的是養顏的櫻挑汁。
看到她如此悠閑快活,萬氏嫉妒得眼底快要噴火。
「明眼人不說暗話,少揣著明白裝糊涂,你不會不知我在說什麼,你只是懶得理我。」忽視她,無視她,當她是米糧喂食的貓狗。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這句話說得分毫不差,看來萬氏也受夠了教訓,吃足了苦頭,才有了這深刻的體會。
哎喲!開竅了,看出她的憊懶性子。「婆婆,我真的不是神,你用不著崇拜我,你什麼也沒說我哪里猜得到,你一來就興師問罪的樣子,我嚇都嚇死了,我說過我膽子很小。」
到沒辦法單手打老虎。
「膽子小?」萬氏呵呵怪笑,笑得有幾分淒涼。「你要裝蒜裝到什麼時候,一開始我還真以為你柔弱無依,性情膽怯又畏縮,難有作為,結果是我看走眼了,終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沒看出你的心比虎狼還狠。」
「婆婆,人生得過且過,凡事別太計較,有你一口飯吃就吃,有你一口茶喝就喝,你看老太君過得多舒坦,帶著娘家小輩游山玩水去,樂不思蜀的都不想回府了。」老人家玩得開心就好,何必管太多閑事。
原本看孫媳婦不順眼、想塞兩個房里人給孫兒的老太君,在丫頭被孫兒退回時,她還發了好大的火,讓小夫妻跪了一夜,可是一見兩人相視一笑,相互扶持的濃烈情意,她忽然懶了,心生倦意。
何苦呢?為了一時的固執壞了祖孫情真的值得嗎?她沒得到孫兒感激的笑臉,反而將他推得更遠。
于是她放下了,人也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得太多倒是招人嫌,還不如和小輩們多親近親近。
子嗣不旺,除了老二家有個女兒外,再無孩子的童聲笑語,想含飴弄曾孫的老太君就讓娘家人送幾個小泵娘、小子來相陪,她也好過過干癮。
這些孩子一來也就熱鬧了,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靜不下來,一心想往外跑,有點返老還童的老太君在小輩的起哄下買了一艘船,帶著一群孩子到南方玩去了。
這一去三、四個月未歸,還真是玩翻了,寫了封信回來說要繼續玩,叫府里捎帶銀子過去,他們錢花完了。
「不要拿我跟老太君比,她的兒子是輔國公,我的兒子是什麼?一個五品小闢算什麼東西!」和京衛指揮使一比真是上不了台面。
「婆婆得去問吏部了,為何小叔子一直升不了官。」皇上近臣不好嗎?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能直接面見皇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沒有比較之前樣樣都好,一有對比便有不滿,想要的更多,不甘心更深。
一說到吏部,萬氏想到他曾任吏部主事的兄長,頓時眼中的恨意更盛。「我都承認我輸了不行嗎?你還要我怎樣,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你才肯高抬貴手放過……」
「婆婆,我真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沒頭沒腦地我听得一頭霧水。」她是真迷糊了。
「呵!你還裝是不是?你敢說讓四人打斷你舅舅雙腿的人不是你,你沒把他往乞丐窩一扔任他自生自滅?」萬氏越說越氣憤,癢癥治好了仍留下丑陋疤痕的臉十分猙獰。
看萬氏神色不對勁的走近,桑兒帶著的四名丫頭米粒、圈兒、采菊、折稻趕緊上前,世子夫人可不是一個人,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寧知秋了悟的「嗯」了一聲。「真不是我干的呀!婆婆,府外的事不歸我管,這事你得問世子。」
是華勝衣做的。
寧知秋一口一個婆婆,她從不喊萬氏母親,在她心中只有周氏及已逝的婆母喬氏才是娘親,萬氏的為人不值得她喊娘。
「我不管你們夫妻誰下的狠手,都是狼狽為奸,我怕了,不跟你們相爭,此事到此為止,你們不許再對我的娘家人下手。」萬氏憤怒的指責,兩眼紅得像要吸干人血。
寧知秋一笑,很輕很輕,如一滴水滴入池面,輕輕的漾開漣漪。「真的不爭嗎?何必言不由衷。」
萬氏目光一閃,藏不住的惡意如波濤巨浪,拍打著極度不甘的心。「你怕我嗎?始終把我當個威脅。」
有她在,寧知秋休想事事如意,她會時時躲在暗處,像只毒蠍子似的出其不意地扎上一下,要不了她的命也要她疼。
面帶憐憫的寧知秋揚唇一笑,「知道人生有哪八苦嗎?」
「什麼意思?」她防備地瞳仁一縮。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你自個兒數數佔了幾樣。」她的心已經病了,沉痾難愈。
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求不得、放不下……萬氏忽地胸口抽痛,站不穩地往後一晃。「你……你胡說,不是這樣的,不可能……」
不會求不得,她欠缺的只是機會,若是沒有世子夫妻,她一生最想要的就到手了,再沒人擋在前頭。
「你要是再放不下,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你沒瞧見萬家的下場嗎?他們就是你的殷監,把世子爺惹惱了對你沒有好處。」她已經手下留情了,沒追趕落水狗。
被革職的萬四同妄想藉著輔國公府這棵大樹再度東山再起,他主動找上萬氏商議,要怎麼除掉擋路的華勝衣。
兩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一個被奪了權,一個被解了職,他們想扭轉局勢就得兵行險招,不豁出去不行,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何況一旦事成,他們就能翻身。
兩兄妹的智謀不差,的確做了一番天羅地網的安棑,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偏偏識上比他們更奸狡善謀的世子夫妻,光是動動小指頭就能將人捻死,更別提算計在他倆頭上。
如今的萬家只剩下一個空殼,當官的沒有一個禁得起徹,被人告發了便只有一條路——抄家,他所有貪瀆而來的不法家產全數充公。
銀沒了,宅子封條,妻兒老小無處可去,連件衣服、首飾也沒來得及帶出來,孑然一身。
後來萬氏讓兒子帶舅舅一家在外購置一處三進院,又給了一些花用的銀子,這才有棲身之地。
只是萬四同還不死心,有了銀子又不安分了,買通了幾名閑漢躲在華勝衣回府的路上,意圖絆倒他的馬,再一擁而上地要了他的命,讓他橫死街頭,再也沒辦法找萬家麻煩。
早看透萬四同把戲的華勝衣全身而退,並未受到傷害,反過來給了閑奴五百兩銀子,讓其打斷萬四同的腿,哪里最髒就往哪里丟,只要還留一口氣在,隨他們怎麼處理。
「不——都是你,都是你們!你和那個該死的賤種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他們一回來,她的所有就毀了,如今什麼也沒剩下……
丈夫不愛她,她的兒子和她疏離,她的娘家支離破碎,她自己變得跟鬼一樣,再也見不得人,掌握在手中的權力也被奪走了,她還有什麼?
「因為這里是我的家。」他非回來不可。
他的祖母、他的爹、他娘的牌位都在王府里,他在這兒出生長大,他不回來還能去哪秋里?
他鄉不做故鄉,唯有一家人團聚才是家。這是妻子教會他的事,她有最疼愛她的家人。
「世子爺,回府了呀!」看見丈夫出現的寧知秋也不起身相迎,照樣笑盈盈的坐著,只抬起略胖的手一招。
「還躺著?不起來動一動,小心不好生娃。」目光沒放松的華勝衣盯著妻子隆起的腰身,很不安心。
原本是想晚一點再懷孩子,等她過了十八再說,誰知孩子自個兒就來了,一對疏忽的蠢爹娘在胎兒三、四個月大時才發現不對勁,這才請了大夫來診脈,一診卻是喜脈無誤。
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比牛皮還能吹,一眨眼就九個多月了,快瓜熟蒂落,準娘親等著卸貨。
「我剛讓米粒、折稻扶著我來回走了半個時辰,這會兒腳有點酸才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你快幫我捏捏。」好在她在飲食上做了調整,否則她勻稱的雙腿準和一般孕婦一樣水腫得厲害,連床都下不了。
都成妻奴的華勝衣坐上另一張躺椅,大手輕重適中的揉捏著妻子小腿肚。「什麼米粒、折稻,你不能取好听一點的名兒嗎?!」
什麼海棠、芍藥也好,先前的桑兒、蠶兒還算俗中帶雅,現在這些算什麼,真的不想再被朝中同僚取笑,他的小廝叫稻作。
「世子爺,米粒很好,有米可吃,奴婢很喜歡。」曾經餓到只剩下一口氣的米粒是寧知秋的瘋狂追隨者,主子說的話都是對的,她非常喜歡自己的新名字。
「是呀!世子爺,奴婢也喜歡折稻這個名字,稻子折了便是收成,有了收成才有飯吃,主子是世上最聰慧的人。」折稻多好听呀!收了稻子慶豐收,家里不挨餓。
「還真是反了,這是誰家的丫頭,居然敢跟主子頂嘴。」她們眼中到底有沒有他的存在?
「我們是國公府的丫頭。」兩個丫頭齊聲一應。
噗哧!寧知秋被眼前的幾人逗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什麼主人教出什麼樣的奴才,一個個刁鑽奸滑。」氣笑的華勝衣指著妻子鼻頭,埋怨她把丫頭養嬌了,一個個都有了小姐脾氣,根本不怕他。
夫綱不振。
「可你不就被我刁鑽奸滑給勾丟了魂嗎?非我不娶的強取豪奪,把我爹氣得想用端硯砸你的頭。」翁婿相見,仇深似海。
「你舍不得。」他握起妻子的手放在嘴邊輕吻。
「舍不得什麼?」她將手放在小骯上,感受手心底下的胎動。
「舍不得我被砸破頭。」他看見她偷偷藏起屋里的硯台和紙鎮,把筆和宣紙挪近岳父手邊。
危險物品先收好,只留下砸不死人的輕物。
「我是怕我爹把你打傷了要坐車,誰管你死活。」她不承認自己動了小手腳,家里見血總是不太好。
華勝衣輕笑地把鼻頭與她一蹭,面有憐惜。「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什麼都別想,一切有我……」
「你們有完沒完,大白天的不知羞就在人前打情罵悄,也不怕生出個缺耳少鼻的小敝物。」被晾在一旁的萬氏無人理會,看著小倆口你儂我儂,濃情蜜愛,再想到自已一生從未被人如此疼愛過,她又妒又羨的口出惡言。
「你還沒走?」華勝衣未轉過身,語氣冷淡。
「我為什麼要走?我走了你們還繼續不要臉的廝濕,肚子那麼大了還不消停,真是**。」最好這胎生不出來,胎死月復中一尸兩命。
華勝衣沉下臉,聲冷如寒霜。「不見黃河心不死,真要逼我們讓你往絕路上走?」
「什麼絕路,我只要你給我一句準話,不準再踫我的娘家人。」否則她真要不管不顧的豁出去。
「你此時還有空閑管娘家人的事?」他露出令萬氏不安的詭異眼神,似諷似嘲,嘴角微勾。
「你……你又做了什麼?」難道大哥他已遭逢不幸……不,不對,听他的話意應該不是娘家人,那麼是……諾兒?!
「現在去還來得及送。」她想要的是得不到了。
「送什麼?」萬氏心口狂跳不已。
「送行。」
「送行?」什麼意思。
「二弟已向皇上上折子辭官,他發現他更想做的事是與書為伍,所以他打算去教書。」當夫子也是個選擇,書香之中沒有紛爭,唯有聖人與賢者。
這近一年來,華諾衣被母親逼得去走後門、巴結上司,只為求升官,他不願,她就罵他沒出息,甚至要他想辦法把他大哥除掉,好拿回該屬于他的世子之位,可他冷眼看著,他大哥的實力在那擺著,又有這麼厲害的嫂子,傻子才去跟這夫妻倆爭。
看開了,不執著了,許多事也都看得更清明,他畢竟不是傻子,也不再是被娘親牽著走的三歲小孩,明白即便跟這個大哥不親,亦不要得罪他。
既然不爭了,那當這個官還有什麼意思,跟他舅舅一樣貪污撈錢然後落得淒慘下場嗎?
他不想走上跟舅舅一樣的路,思考良久自己到底想要怎麼的人生,終于做出這個決定。
「什麼?!」她眼前一陣白光閃過,暈眩了一下。
「剛才我去看過了,他正在收拾行裝,不用半個時辰就會出門。」他給二弟指了路,有個地方迫切需要先生。
「你……你是什麼居心?諾兒快走了才告訴我,你是怕我阻止他是不是?」萬氏氣急敗壞,找人發泄怒氣。
他冷笑。「我把你二媳婦綁了手腳塞上嘴,丟上遠行的馬車,夫唱婦隨,她想留在府里享福而不跟去服侍怎麼成?望母親體諒,不要見怪,夫妻長期分隔兩地是會生疏的。」
「你……你……」她氣不順的捂著胸口,沒法說話。
「還有……」
「還有?」她的臉白了白,要人從身後扶著才站得住。
「父親剛剛決定要將輔國公之位傳給我,好過幾日清閑日子,他正在書房寫奏折,你是到書房阻止父親呢,還是趕緊到門口攔著二弟,不讓他走?」看著她兩難的痛苦神情,華勝衣心口抑郁的結解開了。
「你……」一口氣沒上來,萬氏氣得昏過去了。
萬氏被她帶來的人抬走,匆匆離去。
結果她沒攔住華諾衣夫妻,在她醒來時人已離城數百里,而越想越痛快的輔國公等不到明日,一寫完奏折便匆匆入宮,皇上御筆一批準了他退出朝堂,改由長子華勝衣繼任輔國公,為史上最年輕的國公爺。
「最好的報復不是殺死你的仇人,而是要過得比她好,取走她的一切,奪了她的最愛,讓她心之所系的執著全部落空,一點一點地讓她從充滿渴望到走進絕望,由高峰中跌入谷底,華哥哥,你喜歡這樣的報仇方式嗎?」
活著,卻生不如死。
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三苦萬氏得一直受著,她的怨不會消除,她會一直想著去求,無法放下的心始終困在執著中,難以超月兌。
看著眼前有著輕柔笑意的妻子,華勝衣動容地抱緊她,眼眶泛著迷蒙淚光。「謝謝,小泥鰍。」
她又教了他一課,殺人不用刀,讓人活著受苦才是真正的折磨。
「不客氣,華哥哥,我不幫你還能幫誰呢?不過……我好像要……生了……」肚子好痛。
「什麼?」生……生娃兒……
忽然呆滯的華勝衣頓時手足無措,平時冷冽的臉呆得可愛,傻乎乎的僵住不動……啊!他是不敢動。
「世子爺,世子夫人要生了,快抱她去產房。」臨危不亂的蠶兒連忙召集跟她學醫的四個丫頭稈兒、苗兒、麥花、小草準備。
「喔!要生了,要去產房,我抱她……」華勝衣動作僵硬的抱起妻子,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華勝衣,你是牛呀!是不是要讓我把孩子生在你手上,走快點——」感覺羊水破了的寧知秋急得大吼。
「好,快。」
妻子一吼,他果然變快了,再回神時,人已被推出產房,站在門外像被遺忘的人,眼神茫然的穿著一盆又一盆端出的血水,腦子里一片空白的他不知該做什麼。
幾乎是一輩子——其實只有兩個時辰不到,比起其他痛得死去活來的產婦,多虧寧知秋調養有成,很順利地生下孩子,沒有什麼臍帶繞頸、產後大血崩的糟糕事,她一生完孩子就睡著了,讓人直呼好命。
「我的兒子……」抱著甫出生,全身紅通通的皺皮小娃兒,華勝衣忍不住淚流滿腮,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