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能想通,看開一點,我就放心了。」
織錦的厚實門簾被撩開,金永禎走了進來,十六歲的少年秀才眉目英俊,皮膚白皙,眉宇間的書卷氣像極了金書良。
「哥哥來了,說要送我的暖玉棋子可找出來了?」鳳娘上前行禮寒暄,一開口就要東西,親親熱熱的。
金永禎沒理會給他行禮的丫鬟們,牽了妹妹的手一起坐到暖炕上,見她穿著銀紅裹金絲的夾襖,溫潤的小手也不涼,心中十分滿意。
「喏,給妳。」他讓身後自己的丫鬟將一個紅木匣子放在炕幾上。
鳳娘撫著匣子,感動地心弦揪緊,「謝謝你,哥,我很喜歡。」哥哥有好東西都舍得給她,前世他出京任地方官,他們有六、七年不曾見面,可他每年都會派人進楊府送節禮給她問安,她才沒有早早地「暴病身亡」。
「自家兄妹,無須客氣。」金永禎笑望著她,「三年不見妹妹,不想妹妹大有長進,心寬了,人也聰明通達,不再鑽牛角尖,我放心了。」
鳳娘垂下眼,一時不敢與他對到眼。
過去是她教哥哥為難了,若是高氏真心想使壞,哥哥必然會站出來擋在她前頭,有任何陰謀算計,哥哥都敢在父親和祖父母面前挑明了抗爭,教鬼伎倆無所遁形。
他們兄妹是元配嫡出,父親或許會偏心嬌寵繼妻幼子,但祖父母不會,何況後來事實證明,父親很看重長子。更重要的一點是,高氏一直以來都安分守己,她卻由著二姊攛掇,處處瞧繼母不順眼,哥哥護著她也不是,不護著她也不是,無怪乎會左右為難。
「哥,過去是我不懂事,你別怪我。」
金永禎露出溫和的笑容,言語透著心疼,「妹妹年紀小,性子又直,遇事不會深思熟慮,所以身邊服侍的人更要好好挑選。能盡忠于妹妹,事事為妹妹著想,不教妹妹出差錯,才是好的。」他隨父親赴武昌上任,最擔心的便是妹妹被養歪了。
「我大病一場,想通了許多事,所以才將包嬤嬤和香月送給二姊使喚啊。」
金永禎一听便明白,過去無論他怎麼暗示,她總是二姊姊、二姊姊的親昵呼喚,如今只叫二姊。
他淡淡地笑了,嫡庶有別,再好的姊妹情也隔著一層紗。庶出的兒女若說不嫉妒嫡出的,那簡直不正常。
金梅娘表現得太完美,生母是丫頭出身的妾,她在長輩面前卻從不自憐,溫柔好學,勤懇大方,表現得不卑不亢,即使穿著打扮不如嫡出的華美,她照樣微笑著樂觀面對,還在貴女圈中有了小小的才名。
為什麼她能如此?只要有露臉的機會,金梅娘都緊緊跟在鳳娘身側,鳳娘又待她親親熱熱的,誰都知曉她們姊妹情深,無形中也將金梅娘當嫡女看待。
而今金梅娘及笄,說親時自然會論出身,無法再冒充嫡出,金永禎因此有點擔心她會鬧出麼蛾子,教鳳娘吃悶虧。
冬月端茶上來,他揮揮手,她便將屋里人全帶下去,自己守在房門外。
「哥哥要跟我說什麼秘密?」鳳娘俏皮地眨眨眼。
金永禎微微一笑,「不論我告訴妳什麼,妳都需心平氣和,不可急躁。」若她還是以往的魯直脾氣,他覺得不告訴她才是對她好,但現在她改變了,他待她的方式自然也要跟著變動。
「有哥哥在身邊,我心里異常踏實,天塌下來也不急躁,我保證。」
見她眉目生輝,望著自己時竟似有著成年人的睿智,金永禎微微訝異,隨之又感到欣喜,想著沒有父兄在身邊護著,妹妹大有長進啊。
他緩緩開口,「妹妹覺得……靜王如何?」
鳳娘心頭一震,這話題轉得太快,大有深意。
當今元徽帝子嗣多,活到十五歲成親封王的皇子有六人,先皇後嫡出的大皇子被立為太子,九皇子靜王與太子一母同胞,但先皇後生九皇子時血崩薨逝,帝後感情深厚,皇帝因此對九皇子十分冷淡,在他十歲時便封他為「靜王」,讓他出宮建府,可知有多不待見他。
靜王,靜王,安靜克己地當一位混吃等死的閑王。
想法很美妙,現實很殘酷。天王老子是咱爹,下任皇帝是咱哥,十歲的小王爺能安分守己嗎?就算他想安分,他身邊的狐群狗黨也安分不了。
本來已立儲君,百官當安心勤于王事,但隨著諸王成年,元徽帝漸老,朝中風起雲涌,爭權奪利的情況越來越激烈。
三皇子封為秦王,是阮貴妃所出,母家是赫赫有名的西北戰將定國公府。朝臣兩次請封阮貴妃為後,若不是元徽帝頂得住壓力,秦王的地位便壓過太子了。
即使如此,隨著秦王辦事干練的名聲傳出,羽翼漸漸豐滿,又有五皇子容郡王、六皇子誠王左右追隨,朝臣們私底下開始分成太子派、秦王派。
只有七皇子楚郡王,母家卑微,一直跟著靜王混,算是太子一派了。
表面上靜王是京中惡霸,見天挑事惹禍,但他卻對宜陽大長公主這位姑祖母十分敬重,每年大長公主的壽宴,他必親自到賀,連同太子的賀禮一並奉上。太子不便做的,他可以做。
誰都不是傻瓜,心里跟明鏡似的,只有太子順利登基稱帝,靜王才有可能平安富貴至壽終正寢,換了秦王或誠王上位,必容不下嫡出的皇子,因此靜王自然要為自己、為太子多拉助力。
鳳娘知曉前生事,但不知今生是否有異變,什麼也不敢多說。
「二哥哥,」她正經地稱呼金永禎,眼中穩穩有明滅的光影,「桂嬤嬤說我這回大病,昏迷了兩天兩夜,我自個兒倒沒感覺,我……一直跟娘親在一起,娘親對我說,靜王是潛龍在野,得罪誰都不可以得罪他,也不要妄想攀龍附鳳,平安是福。」
金永禎听完臉色煞白,驚疑不定地問︰「娘親托夢給妳?」
「嗯,娘親告訴我的,我也不太懂,二哥哥懂嗎?」
金永禎不敢多想,心如漂流于海中的浮木,忽上忽下,好半晌才沉靜下來,直覺太子地位穩固,靜王無聲譽又無建樹,這太不可能。
他猛地閉上眼楮,又睜開來,問道︰「妹妹可有告訴旁人?」
鳳娘肯定地搖頭,「那是我們的娘親,我只告訴親哥哥。」
見妹妹的神情真摯嬌弱,想來不會欺騙他,他松了一口大氣,並道︰「皇家之事,不宜宣之于口,至于攀龍附鳳,祖母向來避之唯恐不及,妹妹無須擔心。」他們家是不會與皇子結親的。
「那就好。」鳳娘秀麗的眉目舒展,光彩奪目。
金永禎喝了半盞茶,思及自己前來的目的,他的親妹妹又美又純良,該許配給地位清貴、人口又簡單的人家,日子才能過得舒心。
「妹妹是娘親的心頭肉,娘親有沒有悄悄透露,誰是妹妹的良配?」屋里沒其他人,他半開玩笑地問。
這是一個契機!鳳娘垂眸低聲道︰「娘親沒說這個,娘親只說……楊探花不是良配,楊探花心里喜歡的是二姊。」
「妳……妳說什麼?!」金永禎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妹妹不可能知道家里的長輩正準備將她許配給楊修年,娘親托夢是真的!
大前年春闈發榜,楊修年高中一甲第三名,被點為探花。楊家是百年清貴世家,楊修年的祖父曾為帝師,父親是進士,不料英年早逝,祖父也因獨子病逝而憂傷過度,第二年跟著去了。
人丁凋零的楊家三代單傳,楊修年只有一個妹妹楊錦年,人口簡單,嫁過去沒有兄弟爭產、妯娌紛爭的麻煩,這般良人,又有功名,多少閨秀想嫁過去。
楊家是忠君派,跟宜陽大長公主和武信侯一樣只效忠皇帝,太子是儲君,楊修年毫無疑問是站在太子這邊的。靜王替太子出面作冰人,為楊修年求娶金家的閨女,因金翠娘已訂親,求的便是金梅娘或金鳳娘。
要命的是,靜王還買一送一,他從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之一,忠毅伯的庶出長孫柳震都老大不小了還娶不上妻子,靜王替他急了,索性也替他求大長公主作主。
金家的閨女可沒有多到可以隨意許人的地步,然而大長公主從深宮中出來,眼光毒辣,非到萬不得已,她不想開罪靜王,便想著,罷了,罷了,鳳丫頭是嫡女,許配給楊探花不算委屈;二丫頭是庶女,嫁入忠毅伯府也算有福了,庶女配庶孫,誰也別嫌棄誰。
兩位姑娘皆是金書良的閨女,早在兩個月前,大長公主便去信武昌說明此事,金書良得知後曾向金永禎透露過,因此金永禎心里有數,但府里除了他和陳氏,其他人並不知情。
如今婚事尚未定下來,若傳出去有礙姑娘閨譽,大長公主更不可能教孫女知曉。
金永禎陷入思考中,想著自家娘親托夢給妹妹的內容,楊修年心儀金梅娘,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金梅娘果然出了麼蛾子,竟暗中情挑楊修年,這有可能嗎?祖母治家很嚴,姑娘們均循規蹈矩,如何能避人耳目與外男有私情?
「夢里的事真能作準嗎?這幾日我左思右想,暗自琢磨。二姊平日與我同進同出,何時有機會傾心于楊探花?」鳳娘的聲音一句一句地輕落在屋里,輕如風拂,卻奇異地帶有一種誘惑力,「後來我才想到,去年祖母壽宴,靜王帶了幾位世家子弟一起來拜壽,其中便有楊探花。祖母教我們兄妹拜見靜王,大家還在靜心湖畔的醉月亭和臨淵閣作詩比賽,男一組,女一組,男的由楊探花拔得頭籌,女的由二姊贏得才女之名。
「我自己不會作詩,林鄉侯府、程翰林府的小姐辦詩會,我沒去,二姊去了,我听她說楊探花的妹妹楊錦年也喜歡作畫填詞,吟詩彈琴,她們相處得宛如姊妹。」
金永禎俊秀的臉上露出一抹厭惡,一口氣悶在胸口。
原來是有人牽線搭橋。
金夏王朝的男女大防沒有前朝那樣嚴酷,不會不小心見一面、踫撞在一起就非君不嫁,但世家大族均自持身分,男女私相授受是丑事。既然是丑事,能壓下去便壓下去,壓不下去就要將丑事美化成天作之合。
想作官就不能不通俗務,金書良一直將金永禎帶在身邊教育,因此他不是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他聰明好學,敏銳機警,很快便明白這事的嚴重性。
「妹妹坦誠待我,我不能不為妹妹著想。掐滅絲絲情苗並不難,妹妹這般才貌人品,楊探花勉強配得上。」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妹妹許配給柳震那種貨色?
鳳娘明白這不難,要杜絕金梅娘的情意很簡單,楊修年自持清高,不太可能娶庶女為妻,必然要有個身分相符的妻子,但她為什麼要便宜他們,讓他們能在正妻背後濃情密意?得不到的永遠是最美的,一輩子珍藏于心田,時時回味,一旦逮著機會便眉目傳情,傾訴情衷,卻又謹守禮法,不致越雷池一步,多麼淒美動人的愛呀!
呸!難不成她要再一次忍受這樣的屈辱?
是的,屈辱,他們沒有明面上傷害她,卻教她飽受屈辱。
她並非心腸狠辣之人,做不來激烈的報復行徑,相反地,她樂于「以德報怨」,成全這對前世的苦命鴛鴦。
金永禎看著妹妹一雙點漆般的眸子沉靜如湖,神情比雪花還冷,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女,不由得呆愣半晌,暗道︰妹妹莫不是大受到打擊了?
他回神後喚道︰「鳳娘?」
鳳娘深深地望著他,「哥,這世上我最不想欺騙的人是你,因此我可以不害臊地對你說出心里話。我討厭楊修年,非常討厭!」她略帶嘲諷地笑了一下,「身分地位高,前程遠大,乃國之棟梁,那又如何?跟我有什麼關系?一個無情的丈夫,足以教妻子心灰意冷,活得了無生趣,痛苦得如墜阿鼻地獄。」
金永禎驚道︰「妹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鳳娘想了一下才慢慢地道︰「哥,我在夢里夢見的事,如果是在警示我呢?哥,與其最終後悔,陷入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如成全二姊這位有緣人。」
金永禎眉頭緊蹙,定定地望著她,心里翻江倒海般涌動。妹妹的話句句落在他心坎上,听著那柔和的嗓音,他的心不知何故一陣酸楚。
鳳娘是他的逆鱗,他見不得她受委屈。
忽然間,有人高聲道︰「二小姐來了。」
冬月親自掀起簾子,只見金梅娘拿了兩枝紅梅,從外面走進來。
她病體才略好,還需丫鬟扶著走路,就急著來看望最最親密的妹妹,真是溫柔貼心的好姊姊。
鳳娘連忙讓她坐下,冬月則接過她手中的紅梅枝。
金梅娘不忘先向金永禎行禮問好,似乎連屈膝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臉色如雪,越發顯得她脆弱如一朵琉璃花,不小心就會踫碎,讓人不得不心生愛憐。
既美麗又大方,既柔弱又堅強,清美靈秀,宛如雪中的寒梅,令人心生仰慕,不自覺便會放下心里的防線。
「二妹快別多禮了,自家兄妹無須如此。」金永禎說得體貼,眼中卻閃現一絲厭煩與不耐。
以前他只覺得跟神采飛揚的鳳娘相比,金梅娘的處處示弱有點小家子氣,如今看來,這分明是從姨娘那里學來的作派。
金梅娘在秋月的攙扶下坐定,以為金永禎會心疼地扶她一把,沒想到他卻沒有,不免失望。
她生平最渴望的便是將父兄的疼愛與關注全奪過來,然後嫁得比金鳳娘要好。
迅速將自己的小心思藏好,金梅娘巴掌大的小臉掛著誠摯的擔憂,「幾日不見鳳妹妹,心里十分掛念,想著妹妹素來喜歡我院子里的紅梅,所以我折了兩枝來……」眼尾掃到一旁的花瓶正插著新剪的紅梅,頓時詫異。
「多謝二姊關懷,本來二姊的病比我重,應該我去看你才好,只不過祖母發話,讓我們姊妹各自養著,免得互相影響,一個好了,一個又病了。」鳳娘扯了下唇角。
二姊就喜歡時不時展現自己的「愛心」,自己病得半死還心心念念著妹妹,妹妹病好了卻不去探望一直對她關愛有加的姊姊,這妹妹該有多無情啊!
金梅娘被堵得胸口發悶,這是怪她拖著病體來別人屋里過病氣?不會的,鳳娘一向直性子,只是陳述祖母說的話而巳。
她想到此來的目的,抬起頭,淚眼盈盈。「鳳妹妹屋里的紅梅是包嬤嬤送來的吧?這包嬤嬤雖不是妹妹的女乃娘,卻從妹妹出生就管著妹妹屋里的大小事,算是你的女乃嬤嬤,向來把你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
「妹妹看重我,將包嬤嬤和香月送給我使喚,我心里承妹妹的情,只是……這香月倒也罷了,包嬤嬤卻每三句話就提一次妹妹的事,對妹妹的不舍之情和忠心耿耿令我動容,我心想……妹妹還是讓包嬤嬤回來吧。」
把我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卻由著我去湖邊吹冷風受凍大病一場?鳳娘臉上的笑容蒙上一層陰影,越想心中越涼,過去的她真是太純善無邪了。
將一條蜀繡並蒂蓮花的帕子捏得皺皺的,鳳娘臉色不變,尚未開口,金永禎已重重將茶碗擱在幾案上。
金梅娘見狀心中一跳,輕抬了眼,不忘眉目帶愁,淚光點點,輕聲喚道︰「二哥哥?」
金永禎面無表情,聲音淡淡的,「三年沒見,二妹依然似水做的人兒,動不動便哭鼻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日後嫁為人妻、做人兒媳時還這樣可怎麼好?」
動不動便眼含著一泡淚,楚楚可憐的樣子或許有男人愛看,但有哪個婆婆吃這一套?不說你是喪門星就算客氣了。
金梅娘嘴角翕了翕,聲若蚊蠅鳴叫,「我只是想替包嬤嬤求情,畢竟她待鳳妹妹一片忠心,又沒犯什麼大錯,一心想回鳳妹妹身邊服侍,所以我才……」說話時,她眉宇間閃過一絲憤然。
她當然不會在那些貴女、命婦面前故作可憐,但他不是親哥哥嗎?人家楊錦年不止一次夸耀,楊修年溫柔寬厚,待親妹妹是千好萬好,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淚。
這等好男兒,包括父兄,不都是偏憐柔弱女子嗎?
金永禎神色一沉,「二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正因為包嬤嬤伺主忠誠,沒犯過什麼大錯,鳳兒才好心將包嬤嬤派去梅香院服侍二妹,瞧中的也是包嬤嬤是個老好人,不會因二妹是庶女而拿喬。
「這事祖母和大伯母、母親都同意,怎麼二妹今日卻來向鳳兒哭訴包嬤嬤一心想回來,不願服侍你?看來這老貨也是個捧高踩低的,瞧不上二妹是庶出,真不是個好東西,奴大欺主,今日我作主,打發包嬤嬤到田莊養老去!」
金梅娘大驚失色,她的話中含意是金鳳娘對待自幼服侍她的包嬤嬤太嚴苛,說送人便送人,不免傷了忠僕的心。但從金永禎口中說出來,全是包嬤嬤的不是,只願服侍嫡女,沒將庶女放在眼里,一口一個庶出的,這是在打她的臉啊!
雖然大家都曉得她是庶女,但誰會明晃晃地指出來?武信侯府的庶女能與一般人家的庶女一樣嗎?她身上一樣流著宜陽大長公主的皇室血脈。
金梅娘心中惱怒,卻不敢表露出來,她夠聰明也夠冷靜,明白自己如今的地位還沒有隨意發怒的資格,微低下頭,雙眉輕權,雙眸含水凝霧,「我求你了,二哥哥,千萬別將包嬤嬤打發到田莊去,她只是割舍不下對鳳妹妹的感情,你這不是教我好心辦壞事嗎?鳳妹妹,你也替包嬤嬤求情求情吧!」看你有多無情,也不怕寒了下人們的心?
鳳娘輕聲笑道︰「二姊和包嬤嬤的感情真好,一早包嬤嬤剪了紅梅送來,滿口稱贊二姊御下寬和,如今二姊前前後後為包嬤嬤說了幾車的好話,可見主僕之間也是講緣分的。」她笑望著金永禎,眸海深深含蘊著溫情,「哥哥就大發慈悲,讓包嬤嬤繼續伺候二姊吧。」
金永禎自然不會掃了鳳娘的面子,卻對金梅娘一副怒其不爭的口吻道︰「二妹御下寬和也需有個分寸,奴才就是奴才,哪有教奴才挑主子的道理?包嬤嬤若是再有二心,她和她的家人全發賣出去。」一錘定音。
金梅娘心中一凜,知道今日討不好去,很快告辭回梅香院休養。
鳳娘看著兄長,笑容慢慢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