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若母子的住處就在咖啡館後面,因為是古老狹長的建築改建,所以從咖啡館後門走出去,經過一個小天井院落,那簡單的兩房兩廳就是他們的住所。
當初家里把她趕出門,這間位在台北市巷弄內的舊房子便給了她,也因為有它,她和小寶才可以過上不錯的生話。
可能因為有爸爸的陪伴,小寶今天早早便睡了。
夜晚,月光照在天井的院落里,裴依若泡了一壺花茶擱在木桌上,替自己和陸靳東都倒了一杯。
「這樣的月光配一壺菊花茶剛好,我習慣喝熱的,可台北天氣熱,你需要加冰塊嗎?」
「不用。喝熱的吹風,感覺會比較涼。」陸靳東接過茶喝上一口,淡淡的芳香撲至鼻尖,果然不俗。
「這次打算在台北待多久?」
「不走了。」
「什麼?」她愕然地看著他。
「這麼詫異?」陸靳東眯起眼。「我不是說過等我把那邊處理好,就會過來找你們嗎?你當我在開玩笑?完全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嗎?」
裴依若愣愣地望著他。「我以為……你的整理指的只是暫時性的……你的工作……」
「我繼承了穆家三分之二的家產,就算一輩子不工作都生活無虞,何況我原本的工作是受雇者,辭職就可以了,只是因為要交接的事項太多,再加上要處理那些繼承來的資產,所以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說到這里,陸靳東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我很想你,依若。」
裴依若紅了臉,頭一低,專心喝茶。
「我想在台北找房子,在我找到房子之前,我可以先跟小寶擠一擠嗎?」
他的意思是,在他找到房子之前要跟她和小寶一起住,她當然听得懂。不過,行事作風變得這麼婉轉又低調的陸靳東,她還真的很不習慣。
他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吧?才會這般委曲求全,像個小媳婦似的,就怕惹她一個不高興,連面都不讓他見。
裴依若雙手捧著茶,幽幽地問︰「你還想要娶我嗎?」
嗄?陸靳東一愣,詫異又迷惑地看著她。
見他還要想半天,裴依若咬唇又問
「你不想娶我了?」
「當然想!」陸靳東疑惑地看著她。
「你……原諒我了?不生我氣了?!」裴依若扯扯唇。
「你做了什麼必須讓我一直生氣的事嗎?」
陸靳東伸手越過桌面拉住她的手,想著該怎麼開口,裴依若卻搶先一步開口「我知道閔舒莉就是帶走小寶的人,而你打算原諒她,我生氣,但可以理解,所以這件事不是你的錯。」
陸靳東看著她,感動又感激地笑了。「是費南偷偷告訴你的?」
「嗯,看來他比你更相信我是個理性又有肚量的人。」
「這麼說不公平。他那叫事不關己,所以可以隨意,我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瞻前顧後。」陸靳東起身走向她,把她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拉她入懷。「所以,你剛剛是在跟我求婚嗎?」
「不是。」裴依若被他這一說,臉更紅了。
「我只是在問你,要不要快點跟我求婚?」
「好。」他速問速答,深情不已地抬起她的下巴凝望著她。「你願意嫁給我嗎?裴依若小姐。」
打蛇隨棍上,就算此時此刻沒有鮮花和鑽戒,他還是應她的要求開口求婚,免得她反悔。
「好。」她也不忸怩,爽快地答應了。「如果……你不介意再多一個孩子叫你爸爸的話。」
小小聲地說完這句,裴依若期待著這男人會驚喜的將她抱起來轉圈圈,因為這一次,他將可以全程參與到寶寶的出生與成長,她以為他定是開心不已的。
孰料……
「什麼?」陸靳東一愕。「你的意思是……你懷孕了?」
「嗯。」裴依若害羞地點點頭。
就在這短短一瞬間,陸靳東臉色鐵青地大步走了出去,來到前頭的咖啡館?今天的咖啡館早早便打烊了,可主動說要負責善後的免費志願工卻還在院子里跟幾名客人談笑風生。
「黑木澤!」陸靳東低叱一聲,大步奔上前去,手一揚,拳頭便狠狠地朝那張俊臉揮了過去。
尖叫聲此起彼落,裴依若奔出來時,正好看見揮拳的這一幕,完全不明所以,只見陸靳東大手一揚,又要繼續朝黑木洚的臉揮拳,她立刻大叫——「住手!」
陸靳東揚起的手在半空中頓住,他難過不已地看著她,握緊的雙拳微微顫抖著。
「陸靳東,你瘋了?打我干什麼?」黑木澤氣得臉都綠了,真是莫名莫妙天外飛來小橫禍。
「誰讓你踫我的女人?!」
黑木澤一臉納悶地看著他,又莫名地望向裴依若?
他是踫了裴依若沒錯,但也只不過是模了手、抱了,要是不爽的話,早該在見面時就揮拳了,干麼等到現在?
裴依若卻瞬間恍然,終于明白他的這個舉動代表著什麼意義,心痛得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一雙里眸幽幽她瞪著陸靳東。「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懷的孩子是黑木澤的?」
黑木澤一愕。還有這樁?
「除了他還有誰?」陸靳東挑高了眉。該死的!難不成她還有其他的男人?她感到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氣得想哭又想笑。「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你以為是誰的?在你眼底,我竟是如此隨便的女人?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上我的床?而我竟還可以厚著臉皮,懷著別人的孩子說要嫁給你嗎?」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我已經不能生育了!」沒有男人願意承認這一點,他也始終沒有明說。
「什麼?」裴依若震驚地望著他。「這不可能……」
「兩年前,我發現舒莉瞞著我沒做避孕,卻一直沒有懷孕,所以我特別到醫院檢查,查出我體內激素含量不正常,也因為這樣,我才發現費南受了我叔叔嬸嬸之命,在我的飲食中動了手,就怕我有了孩子後爺爺會讓我分家,爭奪穆家的財產。這件事,費南已親口跟我承認。」
天啊!天底下竟有人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難怪他說小寶的出現,對他的意義十分重大,難怪他非要小寶認祖歸宗不可……因為他這輩子也許就只有小寶這個孩子了。
裴依若朝他走過去,心疼不已地伸手圈住他的,將臉輕輕地偎進他懷中。
「也許,因為費南後來沒再下藥,你的不孕癥便好了?又也許,有那麼萬分之一的機會,其實你還是可以有孩子,只是醫生沒告訴你?總之,我保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因為,你是我裴依若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為此,隔日裴依若陪著陸靳東到台北的醫院,做了一次詳細精密的檢查,醫生的說法是——雖然他的精子數量嚴重不足,但要讓卵子受精的精子只要一個,因目前看來他的精子**十分活躍,遇到適合的環境,還是有機會可以讓女入受孕。
听聞這消息,在舊金山的費南高興到喜極而泣。
當年他受制于穆之城夫婦的威脅,對少爺做出這種不人道的事情長達一年多,少爺得知後非但沒有責罰他,還讓他將功贖罪,將他變成少爺身邊真正得力之人,可多年來他依然為此罪過所苦,如今總算能真正釋然解月兌了。
原本就備好的婚禮所需用品一應俱全,除了婚禮揚的舊會山改成台北外,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空運來台;也因此這場婚禮雖然盛大,卻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一個月後便在台北的五星級飯店舉行。
賓客來自世界各地,連老太爺穆安山也親自飛過來,不僅如此,裴依若還看見了久違的母親以及若干親戚朋友們,陸靳東瞞著她偷偷把他們都請來了。
「我要讓你的母親親眼看見,她的女兒找到一個世界級的金龜婿;讓你所有的親朋好友及各路長輩都親眼見證,你嫁了個世界上最棒最帥的男人,讓你這五年多來的委屈一次解決!這小小的虛榮感,是身為陸夫人可以有的,也可以驕傲一下的,知道嗎?」
她激動不已,哭花了臉,妝補了好幾次。陸靳東笑說她可能是全世界最丑的新娘。
朱丹丹和夫婿黑木曜及黑木澤也來了。穿著花童白色小西裝的小寶,今天最開心了,因為他有一個干媽、兩個爸爸,噢,不,因為其中一個爸爸有個雙胞胎哥哥,所以他常常會認錯、叫錯,所以應該說有三個爸爸。
不只這樣,他突然又多了一個外婆,和什麼舅公舅婆叔公叔婆的,每個人看見他都要上前捏他幾下,再贊美個幾句,大都是夸他聰明可愛之類,然後再塞個紅包給他,現在他的小西裝外套口袋里都快爆滿了。
「媽咪,我現在是不是算有錢人了?」小寶拍拍塞滿紅包的口袋。「這樣可以買飛機了嗎?」
陸靳東听了,好笑的把他抱到腿上。「小寶想要買飛機?」
「是啊,爸爸,小寶喜歡大飛機,可以開著飛到天空上那種。」
陸靳東點點頭。「沒問題,爸爸買給你。」
裴依若瞪大眼楮看著他。不會吧?這個新手爸爸是想把小孩寵到天上去嗎?這可不行!
她偷偷在桌子底下扯扯他的衣角,陸靳東則反握住她的手。
小寶眨眨眼,高興地大叫︰「真的嗎,爸爸?」
「當然是真的,不過得等你長大學會開飛機了才可以買。」
「嗯,好。」小寶高興的把口袋里的紅包一個一個掏出來,全放到爸爸手里。「這些幫我存起來,媽媽說飛機很貴的,我幫爸爸出一點,爸爸就不必那麼辛苦工作了。」
聞言,同坐在主桌的長輩們全都哈哈大笑。
「依若把孩子教得真好。」裴依若的舅舅替許地點點頭。
「是啊,這些年難為她了。」裴媽低頭喝了一口酒。
把未婚懷孕的女兒趕出家門,這些年她也並不好過,只是她的個性好強,女兒這幾年也沒再來找過她,兩人便這樣僵了數年,各過各的生活。
悔嗎?或許,可若是再回到五年前,她應該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因為她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獨自養大的乖女兒會這麼不檢點,出去玩個幾天,就懷了陌生人的孩子回來。
「那你還認不認這個女兒?」
「我不認她還會坐在這里嗎?」裴媽苦笑。「這丫頭命好,折騰了這麼久,還能找到小寶的爸爸,人家竟還願意娶她,也是前世有燒好香。」
「是啊,全天下的女人都要羨慕死她了。」裴家舅舅笑了笑,起身跟大家敬起酒來。
裴媽也微笑的跟著起身,向眾人敬酒。
不管怎麼樣,面子也得幫女兒做足,母女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是台面下的事,想要對方幸福的心,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