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滅帳中的蠟燭,就見帳子上出現一個半彎著身的影子。
「穆公公,這麼晚了,你不去找周公下棋來找本王做什麼?」瞥了一眼那影子,朱桓楊似笑非笑地道。
「呃,殿下……十殿下來了。」穆公公帶著哭腔輕聲稟報。
「把他攔在帳外,本王馬上就去。」若讓那個凶神惡煞闖進來,吵醒他的落落可就不好了。
「闢邪已經在攔了。」不過再不快點,氣爆的十皇子殿下就要提刀砍人了。
輕巧地從落落懷抱里抽離,回身看了看憨睡著的落落,他悄聲出帳,前往議事大帳。
他人才剛在明亮的帳內現身,一柄鋼刀便破空而來,狠勁十足的砍向他。
朱桓楊裝模作樣地哇哇大叫,腳下卻不含糊的飛快一旋,躲過砍殺。
「十弟,親親小十弟,不要一見到皇兄就打打殺般的好不好。」他掛著一副欠扁的笑臉,不以為意地說。
身為朱桓楊的兄弟,朱桓隱有著一張與兄長截然不同的面孔,那滄桑的俊顏看來凶悍無比,琉璃似的雙色魔瞳似要吸人魂魄,令人不敢直視。
「朱桓楊,糧草呢?」日夜兼程的趕到此處,他滿面倦容,頭發凌亂,但絲毫未減損他凶狠的氣質。
「十弟,該不會是你家娘子不要你,你陰陽失調,才到處亂發脾氣啊?」那白淨臉上帶著假惺惺的擔憂。
想到失散的娘子,朱桓隱的臉色倏然一沉,眸里閃著痛楚,他不客氣地抓住朱桓楊的襟口,一把將他提到面前。
「不用太子來扒你的皮,有我就夠了。」媽的!砍死這個禍害好了。
「十弟冷靜!陰陽失調不是什麼大問題,為兄的一定幫你解決。穆公公,找人到城里請些貌美的花娘來,讓我小十弟調和調和。」
冰冷肅殺的鋼刀高高舉起,目標是朱桓楊的脖子,他又在拿他的傷口開玩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殿下不要啊。」
「救命啊救命啊,弒兄啦。」大帳里,一時間熱鬧如趕集。
「稟殿下,前方傳來最新軍情。」大帳的簾子被掀開,一名士兵帶來探子送來的消息。
扭打成一團的朱桓楊、朱桓隱以及一旁的穆公公都被成功定住。
「據探子回報,太子的人馬已到三十里地外,恐伯兩日之後就會抵達龍陽郡。
而龍陽郡城中也不太平,據說都尉龐勛正招集兵馬欲偷襲我軍。」
「哎喲,大事不好。」朱桓楊涼涼地道。
「朱桓楊,你到底做了什麼?十日前你說來龍陽郡搬糧草,怎麼現在糧草沒弄到,還惹火上身?」
「啊,十弟你生什麼氣?當初只說我去找糧草,可我一不小心就切掉了龐勛二弟的手腳,所以來不及找咩。」若不是他事先安排好讓闢邪把龐勛的三個孩子藏起來,他也沒辦法順利帶著落落離開。
「你活夠了嗎?太子如今就沖著你而來了,你還去得罪龐勛,」朱桓隱緊皺起眉,實在是不懂這個向來老奸巨猾的六哥在想什麼。
「闢邪,我給你的糖豆呢?」他才不會把救落落的事告訴十弟,所有後果他會自負。
「好!很好!看來不用我動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過兩日,我便要與五皇子的兵馬對決,你好自為之。」調不到糧草,他已是心急如焚,不但如此,這兄長還到賭麻煩,氣得他額冒青筋。
「去找十四皇叔要,他一定會幫你。」他很壞心的拉十四皇叔下水,反正現在先把人打發走就對了。
「哼。」朱桓隱不再耽擱,直接出帳,打馬揚鞭直接去找人要糧草了。
「穆公公,你說小十弟最後會找到他娘子嗎?」朱桓楊幸災樂禍地問,十弟與娘子分離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思及此處,他得意地嘻嘻笑。
「殿下,大軍就要殺過來了。」闢邪沉沉地出聲提醒。
「本王又不聾,早听到了。」
「殿下已有對應之策?」
「你先把糖豆還我再說。」
「殿下,別再玩了。」穆公公恨鐵不成鋼地吼道。
「嘩!穆公公真有勇氣!那本王封你為主帥,負責攻打太子率領的兵馬吧。」闢邪和穆公公交換一個眼色,同時無聲地說︰好想殺了他。
唉,他們真是死腦筋,陪他玩一下又不會死,朱桓楊無趣地轉身,緩步走到虎皮椅上談正事。
「叫他們都進來商討軍情吧!」不一會,眾多將領魚貫而入。
「闢邪,給你七成兵力,能打敗龐勛嗎?」大家都坐定後,他懶洋洋的開口。
「不能。」他耿直地回道,龐勛兵強馬壯,而且兵力至少有七萬人,若正面迎敵很難跟他拚。
「那本王告訴你,趁夜安排人手到南向河堤,連夜趕工鑿穿河堤,堤下是一處山谷,想辦法誘他的人馬進入山谷,把握時機,引河水入谷,即可大勝。」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心悅誠服,僅短短幾日,他們的殿下就已將地形勘透,並找出制勝之道。
「那太子那里呢?」異族兵團蹺勇普戰,太子若非借助了這膠力量,也不能在這場戰中取得二席之地帳內沉默半響,朱桓楊懶懶地吐了口氣,他已決定親自出馬,唯一需要考慮的便是落落的安危。
「異族兵團有多少人?」他瞄向一旁的副將。「回殿下,兩萬畬人。」
「若沒有記錯,上次與太子對上時,有從俘虜身上取得的戰旗和鎧甲,明日都給李參將營里的兵丁穿上,與闢邪一起圍攻龐勛人馬,分散一部分兵力出來,將他們引向異族兵團,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好了。」
「殿下英明。」沉悶的大帳內,神情嚴肅的眾兵士都舒了口氣,看來此役不用花太多力氣,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眾將士行完禮後便依序退出大帳,為明日之戰做準備。
闢邪仍有些擔心地開口,「異族人可能分不清我們與龐勛的人馬,但太子軍中監軍是冬楚的人,他們怎會看不出我們的計謀?」
「這正是本王要做的事。」只要他潛入異族兵團,悄無聲息地殺了太子派出的監軍,屆時那些野蠻愚笨的異族人便可任憑他們操縱了。
「殿下是想——」
「本王什麼都不想,就想你還我糖豆。」朱桓楊懶得贅言,直接靠近他伸手要糖。
闢邪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他不想說的時候,誰也無法從他嘴里套出話來,于是模出身上的紙包,雙手奉上,再深深一拜,離帳調配兵馬去了。
朱桓楊拿起紙包嗅嗅,真香甜啊!他眉開眼笑的想,拿去給落落嘗嘗,她一定會開心的。
「小痹……」
帳外忙碌馬蹄聲與軍士呼喝聲里,似乎夾雜了細微的呼叫。
「落落?」朱桓楊一征,她怎麼醒了?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朝帳外移去。
他人才剛出現在帳外,一個披著被子的小身子便穿過忙碌的軍營,朝他飛奔而來。
「小心。」見到她危險的行徑,他頓時嚇白了臉,軍營中來來往往的馬匹,還有銳利不長眼的兵刃,都可能不小心傷了她。
「小痹……」落落臉上掛著淚水,投入他溫暖的懷抱。
「野丫頭,差點被你嚇死。」穩穩接住她飛撲過來的身子,他無奈的嘆道。
「不見了,你不見了,你不要落落了。」藥力逐漸散去的落落氣喘呀呀地瞪圓了眼楮,在經歷過他的不告而別和龐府的險惡後,她已不能再與他分離半刻,他帶她離開那些壞人,不讓壞人傷害她,他在她心里變得很重要。
他原本就是她唯一惦念的男人,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覺得很想親近他,伯他受傷,伯他不理她,患得患失地想著他,在分開的日子里,她一直一直的想念著他,他對她好和氣,笑得好漂亮,害她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在他離開的那段日子里,她覺得自己好奇怪,心里悶悶痛痛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喜安說。
現在好不容易他又回到她身邊了,她再也不會讓他離開她了。
「落落乖,是我不好,來,吃顆糖,吃甜甜就不氣了哦。」明白自己當初丟下她的舉動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朱桓楊好聲哄著她。
當初他引五哥的追兵離開後,雖然曾一度想回去找她,但後來考慮到現下時局混亂,四處戰雲密布,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還是等大肩底定後再去接她,沒想到後來會在龍陽郡相見。
落落乖乖地張嘴吃糖,好甜好香,嘗到甜味的她開心地眯起眼楮,心中再無芥蒂,有小痹在身旁,她不再計較過往。
站在一旁何候著的穆公公看得傻住了,主子喂女子吃糖,被喚作小痹的男人是他家邪惡殿下?這唱的是哪一出戲啊?為什麼他看不懂??
「咳咳,殿下,鏖戰在即,不如將這位姑娘交給奴才照顧。」天真無邪的落落立刻就博得穆公公的好感和同情,想必這又是一個被殿下玩得團團轉的玩具了吧。
「你在想什麼?擔心我會害了她?」朱桓楊危險地眯起眼輕笑。
穆公公對上笑顏,登時出了一身冷汗,主子何等敏銳,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殿下……」
「甭說了,今晚本王帶你跟落落躲到安全的地方,沒我的命令,不許妄動。」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恭敬地彎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