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陸昊允帶著佟子若進宮謝恩,皇上在御書房接見了他們夫妻倆。
佟子若很緊張,生平第一次面見皇上,能一句話就定人生死的皇帝,她想不緊張都難。可是當原本神情嚴肅的皇上捧著一本《營銷學》,變成好學又好問的學生之後,她不知不覺也變成了認真教學的老師,連緊張都忘了。
總言而之,皇上對她的專業贊不絕口,對他們夫妻倆能幫他賺進大把銀子很是滿意,並期許好還要更好。因為戰爭將近,糧草已在暗中籌備,國庫里的銀子正嘩啦啦的外泄中,朝廷真的很需要錢。
為此,陸昊允在出宮回家後,特地找父親了解了一下朝廷財政的用度。
「最大的用度還是在糧食的征收上,雖說這兩年風調雨順,但之前連續幾年的天災早已將各地義倉的存糧用盡,這回征糧繳上來的數量實在有限,只能想辦法花銀兩去收購了。」陸行嘆息道。
「果然。」陸昊允沒頭沒尾的接了這句話。
「果然什麼?」他看著麼兒。
「糧食是個大問題。」
「向來如此不是嗎?只是這回更艱難了些。」陸行不由自主的輕嘆一聲。「也之所以皇
上才會如此重賞你媳婦兒,因為她的出現就像是一場及時雨,不僅來得正是時候,效果還顯而易見。」
「一場及時雨就賞了郡君封號,如果再來一場呢?會不會再加封一躍成了縣主?」陸昊允喃喃自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再來一場?」陸行听出了弦外之音。
「爹,你知道從西域來、用來賞玩的盆栽紅果子嗎?」陸昊允看著父親問道。
雖不解兒子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陸行還是點了點頭,答道︰「知道,你娘院里就有一盆,不是你送給你娘的嗎?」
「是,不過那盆前些日子被孩兒要走了。除了娘院里那盆,孩兒還命人重金收購,把京城中除了皇宮內院外的紅果子全買了下來。」
陸行知道兒子不是會做無用之功的人,這麼做定有原因。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想到他們父子倆先前進行的話題。
「那紅果子除了賞玩外,還有其他用途?能吃?糧食?」他雙眼放光。
「它的確能吃,但只能稱之為菜而非糧食。」陸昊允搖頭道。
陸尚書頓時滿臉失望。
「雖說西紅柿是菜而非糧食——」陸昊允頓了頓,改口說明道︰「紅果子的名字叫西紅柿,是子若告訴我的,說它能吃能入菜的也是子若。因為西紅柿的出現,勾起子若部分喪失的記憶。爹應該記得孩兒與您說過子若喪失記憶的事吧?」
「記得。」
「子若想不起過去的事,但有些記憶卻會突然出現在她腦袋里,例如經商的知識,還有西紅柿的事。她想不起來這些記憶從何而來,但她可以認出紅果子就是她記憶中的西紅柿,可以吃,也可以入菜,而與西紅柿一同出現在記憶中的還有兩種作物,一喚地瓜,一喚馬鈴薯,兩種皆可作為糧食,而且產量較高梁米麥能高出三倍之多。」
「你說的是真的嗎?」陸行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激動的把幾上的茶杯都給打翻了。
「爹,您先別激動,那兩種作物現今只出現在子若的記憶中,尚未發現實物。」
「但你說它們是與西紅柿一起出現的,而今那西紅柿都已經出現了,就表現那兩種作物也一定是存在的。」陸行激動到滿臉通紅,滿心火熱。
三倍的產量啊。一想到這,他就冷靜不下來。
「我要見你媳婦兒,你快點去叫她過來。」他急如星火的說。
「如果爹是要問那兩種作物的事,問孩兒就行了。子若已經把她記得的所有一切都告訴孩兒了。」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點說出來?」陸行瞠眼瞪向兒子怪罪道,旋即又問︰「你將此事稟報皇上沒?」
陸昊允無奈的看著興奮到暈了頭的父親,冷靜地說︰「爹,如果真稟報了卻找不著那兩樣作物,咱們犯的就是欺君大罪。您還是先冷靜冷靜吧,這事在未找到實物和未有真實數據之前,咱們最好誰也別說,先保密。」
陸行被兒子這麼一說,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失了冷靜。他輕咳一聲,表情有些訕訕然的。「我這不是在為皇上、為戰事著急嘛。」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你這個臭小子敢教訓你爹!」陸行忍不住笑罵道。
「爹,這事其實孩兒本來打算等找到實物之後再與您說的,可是孩兒卻沒有多余時間可以待在京城里等候消息了。」
陸行瞬間皺起了眉頭,「你又要出門遠行了?」
「嗯。」
「你才剛剛成親。」
陸昊允聞言忍不住咧嘴傻笑,「子若會與孩兒同行,夫唱婦隨。」
陸行愣了一下,沒好氣的瞪了兒子一眼。「看你那傻樣,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在我面前這樣也就罷了,你千萬別在你娘面前露出這種表情,你可知道每回你出遠門,你娘都為你牽腸掛肚、食不下咽的瘦了一圈,得過好久才能適應?」
「孩兒不孝。」陸昊允臉上笑容盡收,露出了羞愧之色。
陸行搖了搖頭。「爹不是在怪你,也知道你離家是替皇上做事,而自古忠孝本就難兩全。爹只是希望你能稍微體會你娘的心情,別讓她為你既擔心又傷心的。」
陸昊允的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沉聲答道︰「孩兒知道了。」
當陸昊允去找陸行時,佟子若正窩在房間里畫陸家的親屬關系圖,她想趁記憶猶新時,將下午認識的人名與關系一個個寫下來,免得日後忘記而鬧笑話。
吉祥在一旁服侍著,也幫她記了一些,補了一些。
當陸昊允回房時,她正巧完成這幅親屬關系圖,便讓他幫她看看有沒有寫錯之處。
當然,錯字不算。
可是只一會兒,佟子若便發現陸昊允心不在焉的,竟拿著那張親屬關系圖在發呆。佟子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他猛然回神看向她時,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從爹那里听到了什麼壞消息?」
陸昊允沉默地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問她道︰「我是不是個不孝子?」
佟子若呆愣一下,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自言自語的疑惑道︰「奇怪,沒發燒啊,怎麼突然說起渾話來了?」
陸昊允被她逗出了一絲笑意,不過沉重的心情卻讓笑意持續不了多久便消散。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坐到自己腿上,輕輕地摟著她,然後再一次陷入發呆之中。
「怎麼了?」佟子若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不免擔心。
「我每回離家出遠門都是興致勃勃、興高采烈的,從未想過爹娘的感受。剛才爹與我說,每回我出遠門時,娘都會為我牽腸掛肚、食不下咽,可是我對此卻始終不知不覺。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陸昊允沉沉的問。
佟子若沉默了一下,緩聲答道︰「子女出門在外,父母會牽腸掛肚是人之常情,況且你出門並非為了游玩,而是在替皇上做事,我不認為你有錯。至于于禮者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為一;家窮親老,不為祿仕,為二;不娶無子,絕先祖祀,為三。這三點你可有?」
陸昊允搖頭。
之前可能還有不娶無子這點,但現在他已成親,孩子早晚會有,自然沒有無後的問題。
「所以你並沒有不孝,最多就是犯了大多男人都會犯的粗心與不夠體貼罷了。」佟子若對他說。
「粗心?不夠體貼?」
「粗心是沒注意到娘的擔心,不夠體貼則是體現在平日你對娘的關心上,如你平日有在關心娘的話,定能發現娘心情的起伏。」
「總歸一句還是不孝。」陸昊允苦笑。
「你的性子本就不是個孝順的,要不然當初又怎會遲遲不娶親,後來又選了我這樣的媳婦兒,娘八成對你的不孝已經習以為常了。哪天你突然變孝順了,娘肯定會不習慣。」佟子若故意用輕松的語氣取笑他。
她不愛看他低落的神情,她眼中的陸昊允向來都是自信而冷傲的,現在的模樣真的一點也不適合他。
陸昊允被她這一席話說得哭笑不得,但也覺得她說的在理。
一直以來他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爹和娘都管不太動他,對于他這個不听話又總是自作主張的兒子,他們早習以為常到現在做什麼有關他的決定前,都會先征求他的意見。
所以,如果他現在突然變成「孝順」的兒子,事事都听從爹娘的話,而不再獨斷獨行的話,說不定爹娘真會不習慣,甚至會懷疑他是不是病了,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想象那情況,陸昊允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從爹書房出來後便因內疚而沉重的心情頓時松快了許多。
「雖然娘肯定會不習慣,但我卻不能知錯不改。」他開口道。
「所以你打算怎麼改?以後都听娘的話,娘讓你納妾就納妾,讓你收通房,你就收通房?」佟子若挑眉問道。
「醋味真重。」陸昊允失笑,倏然傾身吻了她一下。他抵著她的額頭,柔情似水的凝望著她說︰「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我不會食言而肥。況且這種違背自己心意的孝順也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的是怎樣的孝順?」佟子若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陸昊允答道,眼里有著些許迷惑。「其實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不錯的兒子,既不軌褲,也從不為家里惹是生非。以我的身分、個性和皇上對我的恩寵,我在京城橫著走都行,但我非但沒長歪還替陸家長了不少臉。這樣難道還不叫孝順嗎?」
「所以你並非不孝,而是以你的方式在當孝子。你並沒有錯。」佟子若認真的對他說。
「可是娘還是為了我牽腸掛肚、食不下咽的累了身子。」
「那便是母親,是母愛,與你孝不孝順無關。」一頓,佟子若又道︰「倘若你真的很在意,我倒覺得只要在平日多陪陪娘,不管是陪娘說話,或是陪娘吃頓飯、在院子里散散步都行,娘肯定能感受到你想表達的心意。」
「我想表達的心意?」陸昊允有種雲里霧里的感覺。
看他茫然不解的模樣,佟子若頓時有種被打敗的感覺。她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覺得再聰明的男人遇到情字這一關時,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總是會被難倒,這世上才會有所謂的「情關」兩字出現吧?
「既然咱們已經是夫妻了,夫妻本一體,這事我來幫你吧。」她說。
「你?」陸昊允愕然的看著她。
「怎麼,我不能幫你盡孝,不能做個孝順的好媳婦嗎?」
「不是不能,而是你要怎麼做?你該知道娘對你有些……」陸昊允略微停頓了一下,才無奈的吐出那兩個字,「不喜。由你來做只怕會難上加難。」
「又不是只有我,還有你。你出面,我策劃出力,咱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一頓,佟子若又笑道︰「順便看能不能因此讓娘對我改觀一點點,不再那麼不喜歡我這個兒媳婦。」
看著微笑說出後半段話的她,陸昊允只覺得一陣心疼。「對不起。」
「這又不是你的錯,干麼跟我說對不起?」佟子若笑著搖了搖頭。「我能明白娘的心情,如果我有你這麼一個才貌雙全的兒子,我也不希望他娶一個二嫁女。因為我的兒子值得最好的。」
「你是最好的。」陸昊允擁緊她。
「嗯,這話我贊同。」佟子若一本正經的俏皮道︰「不過回想當初,你一開始對我也沒好感,也是在相處過後才知道我的好,所以我相信娘遲早也能明白我的好,肯定我配得上她最為優秀的兒子。」她信心十足。
陸昊允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地吻住她,用他所有的深情與愛意將她包圍。
愛意蔓延點燃了欲火,他一把將她抱至床上,拉下床帳,遮蔽了只有他能欣賞與擁有的無邊春色,傾身覆上。
「夫人,五爺來了。」
尚書夫人身邊的丫鬟錦芯進門稟報,令房里閑來無事正站在窗邊修剪盆栽枝葉的尚書夫人呂氏忍不住呆了一下,有些愕然的抬頭問道︰「五爺?」
錦芯很肯定的點頭道︰「是,五爺。」
呂氏一瞬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呆愣了一會兒才讓丫鬟請人進來,自個兒則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娘今日的氣色看起來真不錯,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陸昊允進房對母親行禮後,微笑的問道。
「我兒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我見了開心,氣色自然好。」呂氏目不轉楮的看著兒子,笑呵呵的回答道。
「果然如此嗎?」陸昊允不由自主的喜形于色。
呂氏輕挑了下眉頭,沒急著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先讓他坐下之後,才出聲問道︰「你找娘有事?」
「沒事,正好有時間就過來陪娘說說話。」陸昊允搖頭道。
「有時間不陪你媳婦兒?」
「子若比孩兒還要忙,根本就沒時間陪孩兒。」陸昊允忍不住撇唇道。
佟子若所著的《營銷學》在宮里流傳了開來,戶部官員人手一本,對書中內容有許多不解之處,求知欲盛者便紛紛跑去求助于陸行,搞得其實也是半斤八兩的陸行只好拜托兒子出馬,請媳婦兒開堂授課教授那些戶部官員們。
也因此這段日子,佟子若天天早出晚歸,比他們待在青雲城時還要忙。
「所以你是因為媳婦沒時間陪你,這才想到了娘?」呂氏忍不住吃起醋來,有些心酸。「過去幾日你常到娘這兒,也是因為如此?」
「絕對不是這個原因。」陸昊允正色道。
「那是什麼原因?」呂氏看著兒子。
所謂知子莫若母,她早將兒子的反常看在眼里,只是這種常出現在她面前陪她說話聊天的反常她還滿喜歡的,這才一直沒有拆穿他,想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見兒子半晌沒應聲,呂氏直接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事要求娘答應你?什麼事,直說吧。
陸昊允表情怪異,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娘,孩兒沒事要求您答應,只是想在出門遠行前多陪陪您。」他說。
「娘不信。」呂氏毫不猶豫的搖頭道。
陸昊允當真是啼笑皆非。「娘,孩兒真的沒事要求您,來您這兒只是為了要多陪陪您,盡盡孝而已。」他認真道,隨後又曬然一笑道︰「如果真要說有什麼目的的話,那就是要想辦法觀察出娘的飲食喜好。不過孩兒幾次來,娘命丫鬟們端上來的點心全是孩兒喜歡吃的,可想而知,這個任務孩兒八成是完成不了,故已經放棄了。」
「這算是什麼任務?想知道娘的喜好問娘身邊的丫鬟或廚房就知道了,還需要你來觀察嗎?」呂氏覺得莫名其妙。
「子若說問丫鬟我或許能夠知道,但肯定過一段時間就會忘記,只有自己用心觀察得到的答案才能永遠不忘。」陸昊允說︰「子若說我會對娘的喜好一問三不知便是平日對娘的關心不夠,要我在家時,有時間就多來陪娘說說話、吃頓飯或是到院子里散散步也行。」
呂氏沒料到竟會听到這一席話,不煽情也不阿諛,卻意外的貼人心,讓她一顆心瞬間暖和了起來。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們怎會聊到這個話題?」
陸昊允深吸一口氣,這才緩慢地答道︰「爹與孩兒說,每回孩兒出遠門,娘都會為孩兒牽腸掛肚、食不下咽。孩兒雖知忠孝難兩全,但仍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子若听聞後,便要孩兒有時間就過來多陪陪娘,多關心娘一些。觀察娘的食喜好則是附帶的任務。」
陸昊允自小便是個連說謊都懶的性子,所以呂氏知道他不會撒謊欺騙她。也之所以,她此刻的心情真的很復雜。
她所中意的麼兒媳婦是個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蛇蠍美人,她不中意的卻是個才華出眾、體貼入微又善解人心的女子。難道她當真是老了嗎,才會這般老眼昏花的分不清好壞?
「你的眼光比娘好。」呂氏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什麼?」陸昊允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你媳婦是個好的,你的眼光比娘好。」呂氏再次說道,這回說得更明確,明確到陸昊允都忍不住咧嘴笑了。
「娘也發現子若的好了?」陸昊允笑容滿面。「其實孩兒一開始也看不上她,可是愈相處愈被她吸引,不知不覺就上了心,舍不得她受到一絲傷害或委屈,尤其在發現她是個心軟的之後又更放不下了。」
說著,他略微停頓了一下,才輕搖了下頭接續道︰「當初張家謀財害命幾乎讓她死了一回,她事後有能力復仇時竟下不了狠手,說反正她都喪失了記憶,記不得過去的一切,只要張家那對罪魁禍首的父子伏誅就夠了,其他人就算了吧。這事哪能這樣算了,打蛇不死後患無窮。況且張家人可不只是蛇,而是一群豺狼虎豹!
「還有上回在紅葉山莊,那叫珠兒的丫頭都要下藥害她了,她竟還說那丫頭是被迫無辜的,听得孩兒我真是心肝肺都疼了。她的心太軟了,不將她好好地納入我羽翼下牢牢地看管住,我真的一刻都放心不下。」
「這便叫作牽腸掛肚。」呂氏感嘆道,沒想到她這個我行我素、出門像丟掉、回家像撿到的兒子竟也懂得牽掛人的滋味。
「孩兒知道,這也才明白過去總是讓娘牽腸掛肚的孩兒有多不孝。」陸昊允自責道。
「你是咱們陸家的驕傲,是令爹娘自豪的孝順孩子,從來沒有不孝。」呂氏搖頭道︰「至于娘的牽腸掛肚,那只是人之常情。」
「不管如何,以後孩兒出遠門會定期寫家書,讓娘知道孩兒人在哪里,是否平安無事,孩兒說到做到。」陸昊允信誓旦旦。
「好。」呂氏笑著點頭,鼻頭不知為何有點發酸,眼兒有點澀。「我兒向來一諾千金,娘相信你一定能說到做到。」她啞聲道。
陸昊允眨了眨眼,又伸手搔了搔頭,有些無奈的道︰「娘,您相信就好,用不著感動的哭出來啊。」
呂氏登時笑罵出聲,「臭小子!」
日子一天天的過,轉眼間便過了正月,來到了二月。陸昊允夫妻倆也準備起程遠行。
二月的天氣還冷著,佟子若其實有點兒不想動。
經過一個新年後,她與婆婆之間的關系有著極大進展,讓她生出其實住在京城家里也沒什麼不好的感覺。
不過讓她不想動的原因主要有三個︰一,自然是因為天氣的關系,二,是舍不得與婆婆之間關系的進展,怕這一離開,這段時間的努力會隨時間與距離又再度歸零,付諸流水;三,則是放不下紅葉山莊里培養的西紅柿與她的開餐館計劃。
總之,她真的很想再窩在京城兩個月,等春暖花開再出發。可惜他們夫妻倆身負皇令在身,只能事與願違了。
戰事將近,雖在年節期間,朝廷也沒松下備戰的準備,銀子嘩啦啦的不斷地花出去,讓皇上對于賺錢創收相當的執著,一等出了正月便催促他們夫妻倆趕緊起程去幫他賺錢。
因為隨著年後,各地商行、商鋪的賬冊與營利陸續送達京城,那倍增的營收幾乎晃花了皇上與戶部所有官員們的臉,也讓皇上龍心大悅,按捺不住興奮與著急的心,迫不及待的下令他們倆趕緊出城出京,繼續完成他們的計劃,幫朝廷創造更多營收。
其實陸昊允也不是沒考慮過要照本宣科將在青雲城做的事搬到京城來做,可惜皇城居北,大大提升除了北部以外位于其他三方位的掌事們來回的時間。因此在與皇上討論過後,皇上便令他們夫妻倆暫時移居中州以方便行事。
戰爭爆發後定會影響到商業的經營,可是朝廷卻不能因此減少收入,所以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他們這對財神夫妻身上,讓他們坐鎮中州見機行事,因應策略,運籌帷幄,以盼戰爭所需之龐大金援能不間斷。
總而言之,佟子若終于明白陸昊允過去為何遲遲不成親了,除了挑剔之外,跟皇上做起事來急不可耐、風風火火的態度也有關系。畢竟動不動就要領皇令奔走全國各地的他長時間不在家,娶妻何用?
「生孩子啊。」兩人聊起這事時,佟子若取笑他。
「家里又不缺孩子。」陸昊允白了她一眼,隨即又搖頭道︰「我也沒興趣讓人替我守活寡。」
「守活寡?」佟子若挑了挑眉頭。「不至于吧?你可以帶著妻子一同出行,就像帶我一樣啊。」
「你不一樣,沒有人能和你一樣。」陸昊允搖頭道。
「什麼意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再加上沒時間相處與了解的妻子,你真認為我有辦法與她做那生孩子的事?」陸昊允搖了搖頭。
「至于你說帶妻子同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佟子若不解。
陸昊允撇了撇唇,「京城里那些女子,一個個都是長在深閨里的千金女、嬌嬌女,鎮日不是琴棋書畫就是女工繡藝,我與她們根本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再加上自小被禮教約束下所養成那矯揉造作的姿態,我見了就心煩,又怎會想帶那種女人同行來替自己添堵?我又不是瘋了。」
回想起陸昊允在說這席話時一臉敬謝不敏加嫌惡的表情,佟子若就覺得一陣好笑。
輕笑的搖了下頭,她轉眼舉目四望,看著這個住了兩個月的院落,突升起不舍的感覺。當初她在離開青雲城那座住了半年的三進院時都沒這種感覺,難道這就是家與臨時處所的差別嗎?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陸昊允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他環上她腰間的手,給予一個溫暖卻結實的擁抱。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不舍。」佟子若老實道。
「不舍什麼?」
「這個院子。」
陸昊允啞然失笑。「才住兩個月就生了感情?你還真是個心軟的。不用不舍,這個院子跑不掉,過幾年戰事結束後咱們還是要回這兒住的。」
「你說這場戰會打幾年?」佟子若好奇的轉頭問他。
陸昊允搖了搖頭,不確定的答道︰「依過去的情況看來,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幾年都有可能。」
「換句話說,咱們這一去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幾年才有可能再度回到這兒?」
「嗯,如你所願,今後咱們夫妻倆比翼雙飛任逍遙,高興嗎?」陸昊允擁著她輕聲道。
「高興是高興,卻覺得好像有些對不起娘,把娘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給拐跑了,還一去
就是五年十年的,讓爹和娘失去了兒子承歡膝下的陪伴與敬孝。」佟子若突然有些多愁善感。
陸昊允將她轉身面向自己,低頭親吻了她一下,與她兩額相抵的說︰「你想太多了,咱們接的是皇令,就跟外放的官員們一樣忠君為國,爹娘只會以咱們為榮為傲。至于承歡膝下的事,還有哥哥嫂嫂們以及府里那群小蘿卜頭們,爹娘不會少了子孫們應有的陪伴與敬孝的。」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佟子若輕嘆。
「是,所以以後咱們要多寫家書,有好東西定不忘要往京城爹娘這兒送上一份。」陸昊允又吻了吻妻子,覺得自個兒媳婦的心真是太軟了,才相處兩個月而已,對爹娘竟比他這個親生兒子還要上心。
不過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她。
他牽起妻子的手,溫柔繾綣的柔聲道︰「走吧,馬車已經在大門外等著出發了。」
佟子若點頭,再度回頭望了一眼,才與他手牽手心連心的一同踏向他曾經承諾給她的未來。那個沒有禮教的束縛,沒有宅斗的壓力,更沒有婆媳妯娌間的問題,只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