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巳時初,陸府馬車前來客棧接人,長長的車隊引起不少人圍觀與佇足。
陸府總共來了四輛馬車,一輛是給佟子若她們主僕四人乘坐的,另外三輛也不知道都塞了些什麼東西——喔,不對,還有一輛是給表小姐和她的丫鬟、婆子坐的,那位樊嬤嬤也坐在那輛馬車上。
陸三爺和陸四爺長得與陸昊允並不像,事實上他們三兄弟長得都不像,佟子若為此還愣了好一下,這才想起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會這樣大概都偏像生母的關系吧。
陸三爺的個性比較活潑開朗,需要溝通交流時,都是由他出馬。陸四爺則屬于寡言型的,可是心思比較細膩,總會在陸三爺有所疏忽時出言提醒他。兄弟倆的感情看起來還不錯。
他們巳時一刻起程出發,由西門出城朝白雲山方向而去,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抵達目的地紅葉山莊。
此時正值楓紅的季節,紅葉山莊被圍繞在滿山遍野的楓紅之間,景致簡直美不勝收。
山莊的管事昨兒個就已經收到了通知,早將廂房打掃干淨、換上新被褥,昨天陸昊允讓人先送過來的箱籠也全都送到了佟泵娘即將居住的小院里。
表小姐也要過來的事他們卻是早上才收到消息,好不容易在上一刻才把該做的事做完,還來不及坐下來喘口氣就听見馬車要到的消息,接著又是一陣忙亂。
總之,大家都知道接下來這段期間要繃緊神經做事,不能得罪這兩位嬌客,因為她們一個可是未來的五少女乃女乃,另一個則是深受夫人寵愛的表小姐,兩個都不好惹。
用完山莊里準備的午餐後,陸三爺和陸四爺便告辭離去,返回京城家中。
表小姐邵婉玉立刻以主人自居,叫來山莊管事,然後領著佟子若在山莊里里外外走了一遍,同時也讓管事為她仔細的介紹了一遍。
管事人還不錯,姓李,說起話來條理分明、不卑不亢的,忍耐性也足夠,對于一路上都在狐假虎威的遠房表小姐始終恭敬以對,沒有流露出任何一絲不耐煩的神色,為此佟子若還滿佩服他的。
「佟泵娘,咱們明日去白雲寺吧。」听李管事介紹完位于白雲山上的那座白雲寺後,邵婉玉立刻興致勃勃的開口道。
「表小姐若有興趣想去的話,就請樊嬤嬤作陪吧,我就不去了。我到這兒來是為了備嫁的,這段期間還是乖乖待在家里比較好。」佟子若微笑的婉拒道。
邵婉玉表情微僵了一下,立刻又笑著說︰「對喔,我都差點忘了這事,以為佟泵娘是到這兒來玩的。這樣真的很可惜,李管事都說寺後方的瀑布美景是一絕,來到這兒不去看就像是入寶山卻空手而歸一樣,太可惜了。」
「其實這回不去看也還好,等我成親嫁給五爺之後就會長住京城,從京城到這兒也不過才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以後想去隨時都可以去。」佟子若微笑道,一頓後又道︰「倒是表小
姐這回若不去就是真的可惜了,因為也不知道你還能在京城待多久,還有沒有機會到這紅葉山莊來做客。」
邵婉玉整張臉都僵掉了。
吉祥低下頭拼命的忍笑,覺得她家姑娘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殺人不見血啊,太強大了!
「佟泵娘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事也很難說,說不定我運氣和你一樣好,也能嫁個京城勛貴呢。」邵婉玉有些裝不下去,強顏歡笑卻言詞犀利的反攻回去。
「運氣嗎?我倒不覺得自己是運氣,應該是好人有好報吧。」佟子若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又怎會听不出她口中的京城勛貴是在指誰呢?
「好人好報?」邵婉玉看著她說,听起來像疑問,其實卻是嘲諷。
「表小姐應該知道五爺是在幫皇上做事吧?而我在幫五爺做事,自然也等同在幫皇上做事。這事功于朝廷,利于成千上萬的百姓,不是好人好事又是什麼呢?你說對吧?」佟子若笑咪咪的看著她說。
邵婉玉抑郁不已,她不敢回答說不對,只因為這事扯到了皇上。事關皇上,再小的小事也是大事啊,她一個閨中姑娘又怎敢擅自批評朝廷之事?
這時,剛好有下人來報。
「李管事,五爺身邊的阿岳公子來了。」
李管事輕愣了一下,「可有說為了何事?」
「說是奉五爺之命來見佟泵娘的,另外阿岳公子還帶了兩個丫鬟過來,听說是五爺專門送來服侍佟泵娘的。」
來人如實稟報,一邊忍不住偷看了佟子若幾眼,心想著五爺可比大家想象中更在意這位未婚妻啊,那樣高傲冷漠的一個人竟會為安排奴婢這種小事親自下達命令,真是不可思議。
李管事聞言後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轉身面向佟子若,恭敬的請示道︰「佟泵娘,您看您要不要先去見阿岳公子,也許他替五爺帶來了什麼吩咐也不一定。這山莊小的也介紹得差不多了,余下兩處皆是不打緊的小地方,佟泵娘若是有興趣,改天等佟泵娘得了閑,小的再為您介紹。」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李管事了?」佟子若問。
「不會、不會,這是小的分內事,能為姑娘服務是小的的榮幸,小的求之不得。」李管事急忙搖頭,討好的微笑。
「那就這樣吧,今天辛苦你了。」佟子若對他點點頭,然後轉向邵婉玉歉然的說︰「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一步了,失禮了。」說完,朝她輕點了下頭後,頭也不回的舉步離開。
邵婉玉瞪著她離去的背影,雙手握拳,面目猙獰。
李管事不小心瞥見此景,嚇得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感覺有些心驚膽顫。
表小姐此刻的模樣也太嚇人了吧?之前看起來還柔柔弱弱、楚楚動人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母夜叉了,這是雙面人嗎?也難怪五爺會不喜歡她了。
嗯,想來還是佟泵娘好,從頭到尾都落落大方的,與他們這些下人說話也不會高高在上、頤指氣使,讓人感覺很舒服自在。
果然,五爺的眼光就是高,就是好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了。
阿岳替陸昊允送來的兩個人名喚貳一和貳七,讓佟子若一听就想起陸昊允身邊的暗衛衛十一和衛十二,但那兩個人是皇上派到陸昊允身邊保護他的,而這貳一和貳七該不會也和龍椅上那位有關聯吧?
佟子若有些心驚膽顫,第一次深切的體會到伴君如伴虎的感受。她明明只是一個小老百姓,為啥會被這麼一尊大人物給盯上啊?都怪陸昊允,都是他害的!
「佟泵娘,這是公子要我轉交給你的信。」阿岳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她。
佟子若接過信後不急著看,反而緊盯著阿岳問道︰「除了這封信,他還說了什麼?」例如這兩個丫鬟的來歷,她該如何對待她們之類的。
「沒有。」
「沒有個大頭!」佟子若直接罵道,把阿岳和貳一、貳七都罵得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佟子若沒心情理他們,覺得此刻的自己真的有些怒不可遏。
她需要的是保鑣、是幫手,不是牢頭啊,陸昊允將這兩個人送過來到底是要幫她還是害
她,他好歹也要把話給說清楚啊,竟然什麼也沒交代,這算什麼啊?那她到底該如何對待這兩人,是要把她們當下人、當朋友、當敵人還是當貴客供著、討好著,免得她們一不爽就向大老板打小報告害死自己啊?
她愈想愈覺得這樣不行,得把話當面說清楚才行,就算陸昊允不在場,有阿岳在,至少也還有個證人在。
「都坐下來,我們談一談。」她開口道,讓站著的三人坐下。
「屬下站著就行了。」
「奴婢不敢。」
「都坐下,這是命令。仰著頭和你們說話,你們不累,我的脖子會累。」佟子若無奈。
三人對看一眼,只得听令,各自尋了一張椅子拘謹的坐了下來。
待他們都坐下後,佟子若看向貳一和貳七,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如果我猜的沒錯,兩位姑娘應該是皇上的人吧?」
兩個人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反應卻是一個點頭,一個搖頭。
「你們倆要不要統一一下答案?」佟子若輕挑了下眉頭,開玩笑的說。
「佟泵娘,這事小的知道,就由小的來替她們回答好了。」阿岳出聲道,大概猜到她應是誤會了什麼。「貳一、貳七之前的確是在宮里當差的,如有貴人要出宮去哪兒,便由她們這類女官來負責近身保衛之職務。不過不是每位貴人都願意接受這種保護,她們還是相信
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所以像貳一、貳七這種得不到主子青睞的,又或是出任務受了傷好不了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隨老宮女從宮中被釋放出來。這些人有家想回家就回家,無家可歸的就會接受勛貴之家所拋出來的橄欖枝,尋覓新主子以謀生養老。貳一、貳七便是屬于後者。」
「意思就是,她們以前的確是屬于皇上的人,但現在已經不是?」佟子若只想確定這個。
「公子交給佟泵娘的書信中,應該夾有她們倆的賣身契在里頭。」阿岳說。
「哎呦,這話你要早點說啊,害我怕得要死,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皇上要派人來監視我。」佟子若呵呵笑道,一邊將陸昊允寫給她的信拆開來,只見里頭真夾了兩張賣身契,一張貳一的,一張貳七的,不過這以數字編號為名還真叫人無言啊。
「好了,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她放心的轉頭對阿岳說︰「你可以走了,替我跟你家公子說一聲謝謝,人我收下了。」
阿岳並不急著起身離去,反倒問她,「佟泵娘有無話或是書信要小的替你轉交給公子的?」
「暫時沒有,若有的話我再叫貳一或貳七為我送過去。」佟子若搖頭道,又問︰「你們應該有辦法連絡吧?不會讓我遇到十萬火急的事想找人時卻找不到人吧?」
「貳一、貳七知道如何連系,絕不會有此事發生,請佟泵娘放心。」阿岳一臉信誓旦旦的神情。
佟子若點了點頭,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的皺眉道︰「你們真要一直貳一、貳七的叫嗎?我真不認為這是名字,覺得這只是代碼和編號。」
「她們倆現在都是佟泵娘的人,佟泵娘若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可以重新為她們賜名。」阿岳說。
「可以嗎?」佟子若詢問貳一和貳七。
兩人立即站起身來,異口同聲的朝她躬身道︰「請姑娘賜名。」
佟子若點頭,略微想了一下便道︰「我身邊有兩個丫鬟,分別叫吉祥和如意,你們倆就叫花開和富貴好了,一樣討喜。」
「花開(富貴)謝謝姑娘賜名。」貳一主動領了花開的名字,貳七則默契的選了富貴,兩人再次異口同聲的朝佟子若躬身道謝。
「不謝,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佟子若平心靜氣的凝望著她們,「只要你們不背叛我,真心真意的待我,我也會拿你們當姊妹,做你們一輩子的靠山。」這是她的承諾,但信不信由她們,由人心,她不會強求。
眼見確實已無他之事,阿岳起身告辭離開。
佟子若喚來吉祥和如意,為她們倆介紹花開和富貴,並讓如意將兩人領下去安排住處等事宜。
吉祥見她們離開後,忍不住出聲道︰「姑娘,奴婢看這兩個人很不一般啊。」
「這你都看得出來?眼光不錯!」佟子若朝她豎起大拇指。
「奴婢哪有什麼眼光啊,就是看她們的舉止姿態比奴婢以前服侍五品大官員家的千金小姐還要像個閨閣千金,奴婢才會這麼說。」吉祥苦笑道。
「她們是從宮里出來的,舉止姿態自然不是常人能及的。」佟子若告訴她。
「宮里?」吉祥瞬間瞠大雙眼,驚嚇得目瞪口呆。
「花開和富貴是我向陸昊允要來的,她們倆有武功在身,可以在突發意外時保護咱們這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事咱們自個兒人知道就好,別傳出去。」佟子若提醒道。
「奴婢知道了。」吉祥慎重的點頭。
「因為剛接觸,我也不清楚她們倆是什麼性子,能不能像我相信你和如意一樣地對她們委以重任,所以這段期間你就稍微幫我觀察下她們。」伶子若又交代。
「奴婢會好好替姑娘把關的。」吉祥一臉認真的接下這任務,用力的點頭。
「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在姑娘身邊做事是吉祥這輩子最幸運且最幸福的事。」吉祥一本正經地回答。
「等你遇見喜歡的人又嫁給對方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佟子若調侃她。
「才不會!」吉祥說得斬釘截鐵。
「是嗎?」佟子若笑睨她一眼,「咱們走著瞧。」
陸昊允讓人采辦、由葉嬤嬤親自出馬監督的嫁妝陸續送到了紅葉山莊,那一車又一車的東西,一箱又一箱的珠寶玉飾和一匹又一匹的綾羅綢緞簡直看傻了紅葉山莊里的所有下人們。
全部的人都不禁嘆為觀止的心想著,這得準備多少銀兩才購置得了這麼多東西啊?
所有人都是既驚嘆又羨慕不已,只除了邵婉玉。站著山莊門口看著,她嫉恨得眼楮都紅了,差點沒咬碎一口牙。
憑什麼?憑什麼?邵婉玉不斷地在心中怒吼著,一個無父無母又出身低賤的商人女憑什麼擁有這些東西?就算她短命的父母留下再多財產給她,憑她低賤的身分和再嫁這種恬不知恥的行為,她也應該要低調再低調,憑什麼還敢這麼張揚無度?
最最讓她忍受不住的是陸昊允和尚書府竟還這樣听她由她,這到底是憑什麼啊?她不服。
想她邵婉玉好歹也是個六品官家的嫡小姐,待字閨中又長得如花似玉、我見猶憐、知書達禮的,京城哪位夫人見到她不稱贊幾句的,為什麼會被一個再嫁的低賤商人女踩在頭頂上?她真的不服,真的好恨!
「表小姐。」
熟悉的聲響令邵婉玉倏然微驚了一下,轉頭才發現應該待在京城姨母身邊的楊嬤嬤不知何時到達山莊,來到了她身側。
「楊嬤嬤,你怎麼來了?」她驚喜的問道,只因為楊嬤嬤在她被接進尚書府之後沒多久
就對她投了誠,算是站在她這一方的人了,不像那個始終油鹽不進、頑固不化的樊嬤嬤。
「眼見天氣漸冷,夫人擔心表小姐帶來的衣裳不夠暖,讓奴婢替表小姐送些厚暖的衣裳過來。」楊嬤嬤微笑道,好似剛才完全沒見到她猙獰陰狠的表情。
「真是勞姨母操心了,也謝謝楊嬤嬤特地辛苦的替我走上這一趟。」
「表小姐客氣了,奴婢也只是搭了趟順風車而已,談不上辛苦。」楊嬤嬤說著轉頭看向那卸了半天還沒卸完的嫁妝,嘆息道︰「不說別的事,光看這堆東西就知道五爺當真是著了魔啊。」
「別的事?」邵婉玉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
「表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奴婢替你帶來的衣裳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合的話,奴婢下回再替你帶些過來。」楊嬤嬤說。
邵婉玉又恨恨地看了一眼那些仍在卸貨的馬車,這才點頭道︰「好。咱們回房看嬤嬤都替我帶了哪些衣裳過來。」
回到邵婉玉居住的廂房後,邵婉玉便將身邊的丫頭與院里的下人全部遣走,獨留下楊嬤嬤說話。
「你今天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是姨母交代的嗎?」她問。
「夫人只交代了表小姐要照顧好自己,天冷了記得要加件衣裳,如果在這兒待煩待膩了,盡避回京城的家去,隨便找一個理由就行了。」楊嬤嬤說。
「除了這些,姨母沒再說什麼嗎?」邵婉玉有些失望,她還以為楊嬤嬤是為她帶來好消息的。
當初她要來紅葉山莊時,姨母還安慰她說一定會為她作主,但她都在這兒等了半個多月了,卻連一點好消息都等不到,每天只能看運送嫁妝的馬車來來去去,看京城里那些著名的銀樓、布莊的掌櫃捧著店里最貴重的商品來讓佟子若那賤人挑選,看得她都要吐血了。
或許,她根本就不該跟來紅葉山莊自取其辱;或許,她不該為心里的不甘心與覬覦繼續堅持下去,或許——
「夫人向五爺開了口,要五爺同時以平妻之名娶表小姐進門。」楊嬤嬤說。
「真的嗎?」邵婉玉倏然抬頭,驚喜得容光煥發。
「嗯,不過被五爺給拒絕了。」
邵婉玉瞬間像是被人澆了一大桶冷水,透心涼。
楊嬤嬤繼續說︰「被五爺拒絕後,夫人又退而求其次的讓五爺納表小姐為妾,沒想到五爺還是拒絕了,甚至說這輩子除了佟泵娘之外,不打算再添人進房,差點沒把夫人給氣暈了。」
「昊允哥哥真這麼說?」邵婉玉難以置信的瞪著楊嬤嬤,搖頭道︰「我不信。」
楊嬤嬤卻肯定的對她點點頭,道︰「奴婢就在一旁,親眼所見,親耳所听。」
邵婉玉再也忍不住落下委屈的淚水,「為什麼?我到底有哪兒不好,昊允哥哥怎麼能夠這麼無情的對我?」
「表小姐,你先別哭,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楊嬤嬤勸她。
「昊允哥哥都為那女人決定連妾都不納了,我不絕望難道還有什麼希望嗎?」邵婉玉哭泣著說。
「有,只要那女人生不出孩子就有!」楊嬤嬤低聲道。
邵婉玉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淚眼呆呆地看著楊嬤嬤,腦袋一片紊亂,心里也一樣。
她覺得有些害怕,又覺得有股快意在體內激蕩著,讓原本熄滅的希望火苗突又閃爍起來,然後一點又-點的愈來愈亮,終至重新燃起了火焰,希望的火焰。
「沒錯,昊允哥哥這麼聰明,這麼受皇上器重,是不可能——不,是不可以沒有子嗣的,只要正妻生不出孩子,為了傳承子嗣他就一定得納妾為他生個長子才行。」她喃喃自語的說著,已被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炫了目。
「表小姐,這事真要做就要做得不著痕跡,不留一絲把柄才行,否則不如別做,因為後果絕不是咱們能承擔的。」楊嬤嬤朝她咬耳朵低聲道。
邵婉玉點頭,她也知道此事的嚴重性。她眉頭輕蹙的沉吟了一會兒,「珠兒是我從家里帶過來的,從十歲開始就一直忠心耿耿跟在我身旁,交給她來做應該能行。」
「表小姐該知道這事多個人知曉就多一分風險。」楊嬤嬤提醒她。
「我信得過她。」邵婉玉雖這麼說,但面上卻仍有著明顯的不安與遲疑,「況且我身邊也只有她能用了,這事總不能讓我親自動手吧?」
「奴婢只希望那丫頭能擔得起表小姐的信任。」楊嬤嬤直視著她。
「一定能的。」邵婉玉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听,還是說給楊嬤嬤听的。
楊嬤嬤一眨也不眨的看了她一會兒,這才苦笑道︰「奴婢可沒表小姐這樣的信心,倘若這事不小心泄露出一點蛛絲馬跡,那丫頭是表小姐身邊最得力的人,定會被五爺捉去嚴刑審問,她若撐不住將咱們給供了出去,奴婢到時就算有九條命恐怕也活不了。」
邵婉玉抿緊唇瓣,忽然牙一咬,心一狠,道︰「如果真到那地步,我會讓她永遠開不了口。」
「表小姐的意思是?」
「楊嬤嬤回去之後,想辦法幫我準備兩副藥,藥性要最猛、一劑見效的那種。」
「兩副?」
「一副自是絕育藥,另一副——」邵婉玉略微停頓了一下,才狠辣的吐出那兩個字——「毒藥。」
楊嬤嬤愀然變色,「表小姐?」
「真沒辦法的話,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邵婉玉先前若還有一點猶豫之色,此刻也已心硬如鐵。
珠兒一向對她忠心耿耿,為了她這個主子的幸福前程,相信肯定願意為她赴死。
楊嬤嬤遏制不住的心里發寒,沒想到平時看起來秀外慧中、楚楚動人、惹人憐愛的表小姐,實際上竟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夫人和她這回恐怕真是被雁啄了眼啊。
楊嬤嬤壓下心里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氣後點頭小聲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後會想辦法幫表小姐弄到那兩樣東西。」
「有勞楊嬤嬤了。」
楊嬤嬤搖了搖頭,「從奴婢向表小姐投誠的那天起,奴婢就是您的人,與您站在同一條船上了,自然得為您謀算。」
「我定不會忘了楊嬤嬤為我做的一切,不會忘了你的功勞。未來事成,我就向姨母將你要到身邊來當管事嬤嬤,讓你掌管五房的一切。」邵婉玉朝她許諾道。
「奴婢在此就先謝過表小姐了。」楊嬤嬤站起來福身作揖道謝。
邵婉玉略微沉吟了一下,「楊嬤嬤,我看此事宜早不宜遲,你要盡快把藥弄到手送過來給我,我得在這山莊里動手才行,等到了尚書府里耳目眾多,要下手肯定難上加難。」既已決定要做,她自然得多方考慮,面面到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奴婢知道了。」楊嬤嬤一臉慎重的點頭。
「什麼?這是真的嗎?」
听完如意與花開向她報告邵婉玉和楊嬤嬤要連手害她的事,佟子若I臉驚愕震驚的看著她們,難以置信的問道,卻見她們倆皆是I臉嚴肅的點頭又點頭。
「姑娘,咱們一定要將此事稟告陸公子才行,沒想到世間有這麼狠毒的人,竟要珠兒幫她做事還要殺人滅口,真是太狠毒了!」如意咬牙切齒的說道,有些同仇敵愾。
因為領了要負責監視表小姐的任務,如意自然得和邵婉玉身邊的人拉近關系,因而與珠兒有了不錯的交情,知道她真的是個一心一意為主子的丫頭,只可惜跟到一個狠毒絕情的主子。
「姑娘,這一定要稟告陸公子,讓陸公子告訴尚書大人和尚書夫人,讓他們知道表小姐的真面目。」如意忍不住恨聲道。
「等一下,這事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佟子若蹙眉道。
「這事為什麼還要想?表小姐都起了這樣狠毒的心思,姑娘難道還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嗎?」如意不解的問。
佟子若瞬間被她給逗笑了,「她是我的誰,我給她機會做什麼?」
「既然不是要給她機會,姑娘還要想什麼?」如意還是不解。照她的想法就是趕緊將迢事報告給尚書府的人知道,讓大家都知道表小姐的真面目,再將她給趕出尚書府,這樣不就一了百了了?
「花開,你怎麼看?」佟子若這回沒有回答她,反倒轉頭問花開。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不管是花開還是富貴,兩個人都超級省話,超級安靜的,她不問話,她們倆絕對不會主動開口,這安靜的習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宮里養成的。
「捉賊要捉贓,奴婢認為咱們還是等她們動手再人贓獲才有足夠的據證和說服力。」花開說。
「學著點。」佟子若似笑非笑的看向如意,取笑她。
「反正姑娘就是愛嘲諷奴婢笨。」如意嘟著嘴小聲的嘟囔道。
「你不笨,就是做事不經大腦。」佟子若給了她一個小白眼,換上認真嚴肅的口吻,語重心長的說︰「你這性子跟在我身邊是沒問題,但到了尚書府後再不改的話早晚會闖禍,那里身分壓我一頭的可是比比皆是,我恐難以護你周全,你若不想動不動就挨板子替我惹禍的話,最好改一改。」
「奴婢知道了。」如意垂頭喪氣的小聲道。
佟子若看她這樣,忍不住搖了搖頭,又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到尚書府之後,你就好好的待在我院子里做事,哪也別去。至少在我的院子,我還能護得住你。」
「奴婢遵命。」如意瞬間又活了過來,整張臉笑靨如花。
佟子若搖了搖頭,整個拿她沒辦法。她言歸正傳道︰「除了想人贓獲更具說服力之外,這件事總讓我有一種想不通的奇怪感覺。」
「什麼想不通的奇怪感覺?」如意問。
「楊嬤嬤是尚書夫人身邊的人,在下人里也算得上是排前的,她何必要去討好一個遠房表小姐,這不是丟西瓜撿芝麻嗎?」
「這沒什麼好想不通的啊。」如意說︰「尚書夫人的身分那麼尊貴,身邊服侍的人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如果她是排在末尾那幾個,自然會想再巴上一個給她好前途的主子啊,這叫什麼來著……」
「寧為雞口,不為牛後。」花開說。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如意用力的點頭道。
「可是她能夠在陸昊允和尚書夫人說話時還待在一旁服侍,怎會是排在末尾那幾個呢?」侈子若說。
如意呆了一呆,伸手搔了搔頭,說︰「這麼說來好像就真的有點奇怪了。」
花開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問道︰「姑娘是否在擔心此事會不會與尚書夫人有關?」
「不會吧?」如意驚叫道。
「你很聰明。」佟子若看了花開一眼,然後苦笑道︰「我在擔心這事若真與那一位有關的話,我個人倒是沒什麼感覺,就怕陸昊允會傷心與失望,畢竟那是他的母親。」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還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陸公子啊?」如意不確定的問道,突然間也為姑娘頭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