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花世澤沉聲質問。
書生玉白俊臉上滿是壞心眼的笑,一臉愛莫能助地看向裘化真。
「……侯爺,你在跟誰說話?」裘化真踉蹌了下,趕忙抓著他。
「這個男人是誰?」
裘化真呆愣愣地看著他,瞬間淚如雨下。「不要……怎會這樣?」
「化真?」
裘化真抹了抹淚,快速地診著他的脈,卻見他的脈息正常壓根不像有急病的病征,可是他偏偏瞧見了書生。
方爺見到書生之後,不出兩個時辰就辭世,那他……
「書生……」
「我幫不上忙。」書生笑嘻嘻地搖著頭。
「我求你,書生。」裘化真雙膝跪下,卻驀地被身後的花世澤給揪住。
「為何要求他?!」花世澤怒聲問。
「他……」裘化真頓了下,咬了咬牙道︰「侯爺,你先出去,等我先把事問請楚了再跟你說。」
「我不允許。」
「侯爺,這事很復雜,我必須先問清楚,還有小清的事……」
「你的親娘麼,她在哪?」方才他在房門外,將里頭的交談听得一清二楚,他大概猜出小清就是方才柳院使所說的人,但是突然冒出男人的聲音,他怎能允許她與其他男人共處一室?
哪怕,是個鬼,他都不允!
「她……看不見她,你也听見方才書生所說的,我想求的便是這事,要你先到外頭,等我一會。」她央求著,花世澤卻是動也不動,長劍依舊直指著書生。
「我說,這事沒得解,你不用再求。」書生笑意不變地道。
「真沒得解?」見書生篤定地搖著頭,裘化真的心不禁往下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既不是急病,那麼……會是跟宮中有關?該不會是德妃又出事,皇上將這事算在他頭上?
「侯爺,我要進宮。」她當機立斷地道。
「你進宮做什麼?」
「方才在我爹那兒不是已經說了,其毒是斑蝥,我要馬上配出解毒劑,還有你也應該馬上追十二監才是啊。」
花世澤微眯起眼,像是在思索她所言真假。「好,我跟你一起進宮,不過,再等一會。」
「等什麼?」
花世澤環顧四周,突然開口道︰「小清,你能否吹動我玉佩上的流蘇?」
裘化真不禁看向他系在腰帶上的鳳凰玉佩,不懂他這要求為的是哪樁。
「如里你能吹動我玉倆上的流蘇,那麼請你守在化真身邊,一旦有所危險,請吹動流蘇告知我。」
裘化真微愕,沒想到他竟會提出這種要求,正要說小清早已沒了那一口氣無法吹動流蘇,卻見門外的小青甩動寬袖,微風刮動了流蘇。
花世澤見狀,淺抹笑意,朝風動的方向施禮道︰「多謝。」
裘化真傻愣愣地瞧著他,手被他緊握著。「走了,可以進宮了。」她不禁失笑,不敢相信他防患未然到這種地步。
他可以為了她做這麼多,她又能為他做什麼?
她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對的嗎?她遲疑,卻沒有其他辦法。
進了交泰宮寢殿,裘化真立刻寫下解斑蝥的藥方,心里卻是極度不安,擔心他追十二監會遇上危險。
可這是宮中,宮中禁衛又歸他管,應該不會有事才是,但他看得見書生又是事實,到底該要如何化解,還是如書生所說,根本就解不了。
「九姊。」柳芫從外頭走來,急聲喚著。「听說朝陽殿著火了。」
「真的,從外頭就看得見黑煙。」
裘化真隨即跟著柳芫走到交泰宮外,朝後宮望去,迷蒙的夕陽西沉之際,果真有抹黑煙沖上雲霄。
「真的是朝陽殿。」她喃道。
她去過朝陽殿,自然清楚朝陽殿在哪個位置,但這個時分著火……莫非,現在所燒的正是那片金銀花?
「十三,你待在這里,我過去瞧瞧。」
「九姊,不好嗎,你去朝陽殿做什麼,現在那麼肯定正在忙滅火,你去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波及,那就槽了。」柳芫一把抓著她不放。「侯爺交代了,不管你要去哪,我都得跟著,你真要我跟嗎?」
「十三,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你放手。」
「我才不管別人,我只管你一個。」她一個九姊好不容易才失而復得,要是一個不小心又沒了,她找誰哭去。
「你听我說,我擔心朝陽殿里燒的是金銀花叢,那底下有斑蝥,要是用火燒的話,去滅火的人聞到那氣味都會中毒的。」她去了可以讓那些人先離開,或許還可以搶救一些證據,要是立了大功,皇上絕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殺花世澤的。
「這麼危險,你更不能去。」
「十三……」正說著,見有大枇禁衛直朝交泰門的方向而去,瞥見一個眼熟的,她忙喊,「顏爺!」
顏奎回頭一見是她,隨即停下腳步朝她施禮。
「發生什麼事了?」
「朝陽殿起火了,皇上正在那兒。」
「……嗄?」裘化真愣了下,忙問︰「侯爺呢?」
「侯爺在內務府,易水已經去稟報了。」
裘化真微松了口氣,隨即又道︰「告訴所有禁衛和宮人,蒙著臉再進朝陽殿,一覺得呼吸有灼燙感便立刻退。」
「知道了。」雖不懂用意,但顏奎還是應了聲,和其他禁衛前趕往朝陽殿。
「十三,讓宮人馬上煮解毒湯,有多少煮多少,快!」
「可是你……」
「我還得照看德妃呢,你動作快。」
「喔。」柳芫應聲便趕緊朝偏殿的方向跑去。
瞧她跑得遠了,裘化真隨即撩起裙擺抄近路過交泰門,直朝朝陽殿而去。
「化真,不行,那里太危險了!難道你就不怕舊事重演!」小清急聲喊道。
裘化真停下腳步看著一直跟在身旁的小清。她怕,她一直都很怕死的,但是——「娘,我這條命教你給救了兩回,我一定會怒力地活下去,你不要擔心。」
小清怔怔地看著她。
「這事總得有個人去阻止,否則後里不堪設想的。」話落,她毫不遲疑地朝前奔去。
她真的沒夸大,這場火災真的會燒出無法挽回的結果。
看來,她太小看後宮的嬪妃了!女人一旦心狠手辣起來,完全不亞于男人,當東窗事發之後,不只是要毀滅證據,還要趁機除去最大的主事者……一旦皇上駕崩,那麼其他的皇子全都不成威脅了。
褚都督已經被迫告老致仕,褚皇後等同被折了翼,可鞏首輔一案未審,朝中多的是黨羽勾結,屆時皇位自然是落在三皇子手中。
而眼前這場混亂,護駕不力的花世澤勢必首當其沖,成為第一個犧牲者,她怎能眼睜睜看這事發生。
小清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想了想,隨即轉了個方向朝內務府去。
內務府外,花世澤抬眼看著後宮方向冒出的濃煙,心頭一陣悸動,正欲往前走去時,余光瞥見脖間玉佩流蘇像是被風拂動。
他垂下長睫,低聲問︰「小清麼?」流蘇又飄動了下,他神色越發森冷,再問︰「她在哪?」
流蘇突地朝右手邊飄去,他順勢望去,就見是濃煙升起之處,啞聲問,「那里麼?」他指向濃煙處,流蘇又飄動了下。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朝濃煙升起之處奔去,後頭隨即響起易水急急追上稟告的聲音,「侯爺,朝陽殿著火了,而皇上也在朝陽殿!」
「調派五城兵馬衛往朝陽殿,還有,調集府前衛護駕,擋者,格殺勿論!」花世澤不停步地吩咐著,隨即將易水拋到身後。
他足不點地,直接躍上後宮的圍牆而去。他心急如焚,就怕有一丁點的閃失,會教他再次一無所有。
裘化真憑著記憶循著小徑來到朝陽殿外,只見濃煙不斷地擴散,幾乎蔽天,她掩住口鼻,思索著要從何處進入。
陰霾的天候,幾乎無風,現場彌漫著一股燒灼的熱氣,她正疑惑為何現場並無宮人亦無五城兵馬衛,甚至就連其他殿閣都無人外出查看,朝陽殿外安靜得一點聲響都沒有時,突見數道陰影如風般地從她身後,直往四面八方遠揚而去,她僵了下,隨即連退數步。
鬼差!
槽了,她不能接近鬼差,可是鬼差既然出現,就代表著朝陽殿里必有傷亡,而且鬼差數量如此眾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忖著,她隱隱听見了哀嚎聲,而後是陣陣凌亂的腳步聲,她直覺要退,卻听見黃公公尖細的嗓音喊著,「來人!救駕、護駕!」
「黃公公!」她張口叫人,隨即被濃煙給嗆得不住咳著。
幾乎在她喊出口的同時,有人從她右側的殿門沖出,她眯眼瞧去,見是黃公公和柳葳攙著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
「黃公公,發生什麼事了?」她向前急問。
「先掩住口鼻,這煙霧有毒!」她一看皇上的氣色就覺得不對勁。
話一出口,柳葳隨即戒備地看著她。
「有毒?」黃公公駭然,趕忙抽出手巾捂住華重盛的口鼻。
「這事稍後再說,咱們先離開這里。」裘化真指著方向。「往這條小徑可以比較快通往交泰門。」
「裘姑娘怎會如此熟悉後宮小徑?」柳葳一臉戒備地問。
「這……」裘化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難道,你和鞏貴妃是同伙?」柳葳攙著皇上往後退。
「嗄?」現在到底是在演哪出,何時她和鞏貴妃同一陣線了?總是跟待在鞏貴妃身邊的不是柳葳嗎?她還疑惑那朝陽殿里到底發生什麼事,怎會是柳葳和黃公公攙著皇上出朝陽殿呢?
「黃公公,她必定是鞏貴妃同伙,要不她怎會知曉後宮小徑?」柳葳尖聲喊著。「天曉得她現在帶咱們往小徑走是不是有埋伏。」
黃公公愣了下,柳葳的繪聲繪影,教他防備起裘化真,直帶著皇上欲從另一條路退。
「黃公公……」裘化真不禁啞然,向前想解釋,突地一把力道輕柔地將她摟起往後一帶,她抬眼看著擋在面前的熟悉背影,他的身上滿是熱氣,就連握住她的手都滿是汗水。他到底跑得有多急,顏奎都還沒到,他竟先到了。
「侯爺!」黃公公一見花世澤如溺水者見到浮木。「朝陽殿里正在大開殺戒,鞏貴妃派人弒君,要不是柳昭儀,皇上可要魂斷朝陽殿了!」
花世澤闐暗無人味的黑眸冷冷掃過柳葳再望向朝陽殿門,突見有身影竄出伴隨著刀光劍影,隨即沉聲命令——
「府前衛護駕,五城兵馬衛滅火,其余的……只要非禁衛,一律拿下,留活口!」
一聲令下,禁衛隨即從四面八方趕至,有的將皇上給團團護衛住,有的則是與自殿門竄出的身影廝殺打斗。
裘化真看著源源不斷冒出的禁衛,而後瞧見顏奎和易水全都趕到。
「侯爺,後宮尚有三個殿遭到屠殺。」顏奎沉聲道。「幸得今日裘姑娘離宮之前提議將皇子們安置在交泰宮,否則後里不堪設想。」
抽了口氣,難怪她覺得後宮安靜得古怪,而鬼差的數目也多得嚇人。她央求將皇子集中在交泰宮純粹是以防萬一,沒想到反倒教他們逃過一劫。
只是,這事真與柳葳毫無干系麼?偷覷了眼被禁衛保護在後的柳葳,她心想先離開再跟黃公公問個清楚。
「咱們先退到安全之處,得先診治皇上才成。」裘化真扯著花世澤的衣袖說。
花世澤輕應了聲,看著禁衛壓倒性地擒拿住賊子,便沉聲對著易水和顏奎道︰「你們兩個守在這里,讓五城兵馬衛先將濃煙散去,如果起火點是在殿外的金銀花田,盡可能撲滅,現場不得擅動,還有,我要活口,至少要留兩個活口。」
交代完,花世澤便帶著裘化真隨府前禁衛先離開。
「黃公公,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花世澤看了眼已經陷入昏迷的皇上,使了個眼色讓禁衛背著他。
「侯爺,今兒個鞏貴妃差了宮女讓皇上到朝陽殿一趟,奴才與皇上前往,才進朝陽殿沒多久,沒瞧見鞏貴妃,便聞到一股燒焦味,正欲問是怎麼回事時,突然有賊子竄出,奴才嚇得趕緊拉著皇上走,皇上卻已渾身無力而走不了,還是柳昭儀相助,幫忙攙著皇上一起逃出。」黃公公說起話來猛咽口水,一臉驚魂未定。
「柳昭儀?」花世澤懶懶睨了柳葳一眼。
「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突然的就出現好多人,我……」柳葳神色驚懼地說著,腳下還踉蹌了下,撲倒在地。
裘化真這下腳步看著她。倒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實在是她所識得的柳葳不是這個樣子的,而且誰都知曉柳葳與鞏貴妃向來走得近,怎可能鞏貴妃那頭有什麼詭計,她會不知更別提,柳葳剛才還有意把她和鞏貴妃給扣在一塊呢。
正忖著,見柳葳艱難地站起身,身子似乎還有些不穩,她卻眼尖地瞧見柳葳好像拿著什麼,在微暗中閃著光,且不穩的身子朝花世澤靠了過去,她沒多細想地伸手護住花世澤,只覺手臂像被扎了一下。
幾乎同時,她感覺花世澤移動了下,並听見長劍出鞘的聲響,下一刻,鮮血濺上她的臉,她听見了柳葳淒厲的哀叫聲。
她垂眼望去,驚見柳葳的手竟教花世澤給斬下,而那斷臂手上還拿著根針,她心頭一驚,想查看針扎處,卻發覺雙手已無力舉起。
「化真!」花世澤緊摟住她,見她雙眼瞪著被針扎處,隨即掀開她的袖子,就見針扎處滲出一小點的黑血,他心頭一驚隨即用力地擠著那點。
裘化真嘴動了動,艱澀地道︰「見……血封……」話未竟,她雙眼一閉厥了過去。
花世澤抽了口氣,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將柳昭儀押下,立即送皇上回交泰宮!」話落,他抱起裘化真飛快朝交泰宮而去。
一進交泰宮,適巧遇見柳至衍。
「裘姑娘怎麼了?!」柳至衍一見臉色就知道不對勁。
晌午時,他心想她要進宮開藥方,所以就跟著進宮,豈料卻听聞朝陽殿著火一事,尚不知情況如何,便見侯爺抱著裘化真奔來。
「柳昭儀拿針欲刺我,她去擋因而刺中了她的手臂,她說見血封……是見血封喉麼?」花世澤強忍著恐懼問。
柳至衍聞言,翻開她的手袖一瞧,只見那針扎處周圍紅腫得可怕,不住地滲出黑血,他臉色一變隨即道︰「先進交泰宮再說,十三,解毒湯,快點!」
柳芫正將煮好的解毒湯分裝,听父親這般吼著,順手拿了一碗走來,卻見裘化真臉色發黑,詫道︰「發生什麼事了?!」
柳至衍搶過她手上的解毒湯。「還有多少,趕緊取來!」他將解毒湯朝傷口潑去。
柳芫立即回頭搬來一整甕。
「快點灌解毒湯,趕快!」柳至衍將盛好的湯藥遞給花世澤,自己則是用解毒湯去清洗她的傷口。
花世澤邊灌著解毒湯,邊問︰「見血封喉有解藥麼?」
柳至衍神色一黯,卻听柳芫喊道︰「我有,我馬上去拿!九姊最防毒了,所以我搜集了好多毒藥的解毒劑。」
「來不及……」
「來得及!」柳芫轉頭就跑,待她跑回時,手上拿的是一片蕉芋葉。「九姊曾說過,要是中了見血封喉,可以拿紅葉蕉芋試試。」
她快手將蕉芋葉搗成泥,一部分往傷口涂抹,一部分連湯帶泥地倒進裘化真嘴里,然後用力地握著她的手。
「九姊,這是你教我的,你可千萬別騙我。」
柳至衍隨即診起裘化真的脈,愈診愈是膽戰心椋,直到她紊亂的脈息愈來愈細促,終至不見,他用力地抿著唇,沉痛地擰起眉眼。
「現在要先讓她歇下麼?」花世澤啞聲問。
柳至衍不敢抬眼,柳芫則急聲說︰「當然要,偏殿暖閣正空著呢,先將九姊抱過去,我再多搗點蕉芋葉待會備用。」
花世澤輕柔地將渾身僵硬的裘化真抱起,安置在暖閣上的床上。
坐在床沿,他直睇著她泛著死氣的臉,緊握著她冰冷的手。「化真,再撐一會,沒事了、沒事了。」他啞聲輕喃,不知道想說服的到底是誰。
他輕攏她的發,吻上她的唇,輕柔地笑著,煦暖笑意融化了淡漠無情的眼。「我呢,總覺得自己愛得比較多,不管你愛與不愛,我都要定你,可今兒個看來,你也是將我擱在心上的呢……
你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滋味了麼,你能懂得我這兩年來度日如年的空茫了麼?你舍得讓我一人孤老麼?你不會舍得的,你不會想看到那樣的我……我要你舍不得,我要你放不下,哪怕只剩魂魄,我也要留下你!」
話落的瞬間,他拔劍迅如疾雷地朝旁橫劈而去,而乍現的書生似有所防備,化為一縷煙,然後再逐漸地在他面前顯像。
「滾開。」花世澤粗啞喃道。
書生笑得萬分愉悅。「這不關我的事,原本該走的是你,豈料她卻硬是改變了命盤,又也許應該說,本就該死的她,因為她的還陽改變了既定的命運,才會讓你險些喪命,如今算來,不過是讓一切走回正軌罷了。」
「哪來的正軌?哪來的既定命運!她既能還陽便已屬陽間,你這地府小表,給我滾一邊去!」他快速地揮舞著劍,硬是將書生給逼退到門邊。
書生笑得壞心眼,長指勾動了下。「柳氏,歸來。」
花世澤目露戾氣,長劍硬是將他逼出門外,回頭望向床,見裘化真已坐起身,心喜走去,然一見她的眉眼,黑眸猛地縮緊。
「侯爺……」她面色無奈地看著他。
花世澤直瞪著她的眉眼,那是屬于柳九的眉眼,是十七歲的柳九,瞬地,喉口滾出了哽咽聲,他想摟住她,雙手卻是穿過了她。
「別走……」他緊握著長創,黑眸殷紅著。「哪怕只有魂魄也好……算我自私,就算只有魂魄,我也要留住你。」
柳九直睇著他的眉眼,眸底閃動的淚光,她扯唇笑了笑。「好。」大不了,待日後入黃泉時再領罰便是,他呀,不能沒有她的,她是真的放不下,她是真的怕他瘋了。
「真的?」
「這事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柳九。」書生驀地又出現在兩人之間。
花世澤持劍劈去,然而書生動作更快,長指往她的眉心一點,她痛呼了聲,驀地消失不見。
「柳九!」花世澤怒吼,環顧四周皆不見她的魂魄,豆大的淚水倉皇落下,再抬眼時,眸露癲狂戾色,不留一絲余地的揮劍朝書生砍去,凌厲地斬破了房門,掃過書生的頸,一個回身直朝他的腰間掃去——
「侯爺……」
哪怕癲狂,哪怕無一絲理智可言,但當那虛弱的嗓音響起,他不假思索地棄劍回頭,就見床上的裘化真正掙扎著起身。
他沖到床邊,輕柔將她抱起,黑眸一再審視著她,像是要確認什麼。
「你……回魂了?」他問得極輕。
「我也不知道……書生那一下打得我好痛……我一張眼,痛死了……」她氣若游絲地喃著,懷疑她的腦袋破了。
「所以,這是……」
「哇,這是怎麼一回事?」柳芫端著木盤進房,卻被砍破的房門和歪倒的桌椅給嚇著,要見裘化真清醒,喜得快步向前。「九姊,你真是厲害,紅葉蕉芋真的能解見血封喉之毒呢,我又搗了很多,你再服下吧。」
「……你去哪找的紅葉蕉芋的?」
「嘿嘿,以後再跟你說,你先喝下吧。」
花世澤讓柳芫喂著裘化真喝下蕉芋葉的搗汁,黑眸戒備地望向門外,卻已不見書生的身影。
「哼,最好真能解見血封喉之毒。」書生撢了撢衣袍。
「書生既然想幫為何不明說,何必教人誤解?」小清幽幽地道。「要是逼得侯爺失去理智,因而被傷著了該如何是好。」
「說笑麼你?陽間凡人怎麼傷我?」他哼笑了聲,卻瞥見襟口竟被劍劈破。「 ,這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是如此麼?」
「書生以往也是人,不記得是人總有不顧一切時。」
「唉,幾百年前的事了還記得?」書生哼了聲,看向房內,目光卻停留在柳芫身上,總覺得她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味道。
「書生,真不讓我跟化真辭別麼?」小清幽幽問著。
書生睨她一眼,擺了擺手,由著她去,目光還是鎖在柳芫身上。
那是什麼味道?像是甜甜的,暖暖的……很像他尋找已久,久到他早已遺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