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開始了,新的生活像一幅畫卷在她面前展開。
美麗的校園沿著西子灣海岸線而建,空氣中都是咸咸的海味。清晨,海上一輪冉冉上升的太陽為這一天揭開序幕;傍晚,夕陽余暉照映得校園美麗燦爛;夜晚,海上升明月,別有一番清雅高貴。
美麗的S大,炙熱的南台灣,蘇以綿站在堤防上,深吸一口氣,感覺新生的生命在長大,被禁錮的靈魂得到了自由。
系上的迎新活動剛開始,選課、社團已是忙得一團亂,好在高中同學也有幾個念S大,雖然不同系,但也有互通消息,而德馨就在她宿舍房間的斜對面,讓初到異鄉的蘇以綿不至于太寂寞。
她住的是四人一間的宿舍,有兩個同學都是高雄人,她們很少待在宿舍,宿舍里經常只有她和另一個室友小嵐。
第一次看到小嵐時,蘇以綿被電得說不出話,彎彎的眉目,精靈似的美麗,眸光流轉間艷光盈盈,美得奪魂攝魄,她一入學便在理工學院機械系引起轟動,身為室友的她們已經免費吃了好幾次各系男生上貢的消夜和早點。
小嵐像只美麗的花蝴蝶翩翩起舞,炫目而美麗,笑時清新妍麗,簡直是個妖精「秦小嵐,我愛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宿舍樓下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旁若無人的拿起吉他彈唱了一首又一首情歌。
小嵐吃著她的便當,置若罔聞。
室友探身看著樓下。「喂,你真不理他啊?嘖嘖,吉他社的社長果然彈得好。」
「他愛現就讓他現吧!我若阻止才是掃他的興。」
吉他社社長才華洋溢,女生宿舍硬是听了一周的現場演唱會。
直到小嵐終于听膩了,打了一通電話不知說了什麼,才讓他徹底死心,而她們再也听不到那如泣如訴的情歌。
一名企業小開也對小嵐展開猛烈追求,鮮花禮物像流水似的送進宿舍來,結果便宜了她們這些室友,而那位小開仍是沒得到什麼好處。
原來,妖精不但美麗,而且殘忍。
奇怪的是,小嵐和蘇以綿的友誼居然越來越好,小嵐總笑她是悶葫蘆的樣子、百香果的內容,五花八彩。
「以綿,我有話跟你說。」睡上鋪的小嵐探子小聲道。
蘇以綿往里邊挪了挪,小嵐從上鋪輕巧的跳下來和她擠在一起,怕吵到室友,她壓低聲說話,「明天晚上楊浩堂約我去吃飯,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去約會,拉我去當電燈泡干嘛?」
「是吃法國料理啊!好姐妹我第一個想到你,夠意思吧!你不去會後悔的。」
蘇以綿嗤笑一聲。
小嵐威脅的伸出九陰白骨爪作勢要捏她,蘇以綿笑躲著。「我才不去,我去不就是當綠葉襯托你這朵鮮花,那我太哀怨了,就算吃法國料理也不能撫慰我受創的心。」
「 ,跟你說認真的。」小嵐啐一聲。「楊浩堂和一群朋友去,你就當陪我去吧!」
「我看楊浩堂是真的對你好,你覺得他怎麼樣?」
楊浩堂出身于高雄太商集團,被大家私下評為S大最有潛力的績優股之一,他熱烈追求小嵐在S太早已不是新聞。
小嵐嗤笑一聲。「對我好的男人多得是,少他一個也沒差。」
小嵐是多刺的玫瑰,對于愛情,她近乎以游戲的心態面對,男人如飛蛾撲火似的紛紛拜倒在她的明媚眼波下,卻也被狠狠傷了心,大學一年來追她的人前僕後繼,只有她信庭漫步,慵懶看遍群草。
「只對一個人好,只愛一個人,難道不好嗎?」蘇以綿有感而發。
「沒什麼不好,只是不適合我。」小嵐笑了笑。
最後,蘇以綿還是答應陪她去了。
當置身于五星級飯店的法國餐廳里,蘇以綿盡心盡力的吃著,冷眼旁觀,也不得不稱贊楊浩堂確實不錯,教養很好,沒有公子哥的流里流氣,在座五六個年輕人,他都一一招呼到,沒有冷落了誰。
用餐時氣氛不錯,幾個年輕人熱熱鬧鬧的聊開了,直到楊浩堂看向門口喊了一聲「明澈哥」,大家才隨他的招呼看去。
一個男人攜同女伴走進餐廳,和經理打完招呼,聞聲轉頭看過來。「浩堂,你也在這里。」
楊浩堂起身介紹,「他是我堂哥楊明澈,這幾位是我同校的同學。」
這是蘇以綿第一次見到楊明澈,約二十四、五歲,修長的眉,頑長的身材,似笑非笑的眼,漆黑如潭的眸子深不見底,他的衣著講究,看似隨意的穿扮,卻襯得他倜儻瀟灑,極為出色,相較之下,在場幾個各具特色的男孩子都被比了下去。
他身邊的女伴看來有些眼熟,她突然想起曾在電視上看過她,以貌美氣質佳著稱,剛拍完電影,正密集的展開宣傳活動。
楊明澈含笑道︰「浩堂,你好久沒來家里玩了,你二嬸一直念著你。」
楊浩堂笑露一口白牙。「明澈哥才是好久沒來我家,我看你連我家住哪都不知道了。」
楊明澈笑罵一聲,偕同女伴坐到另一桌。
同為美女的小嵐打量他的女伴好幾眼。「她本人比電視上漂亮,是你堂哥的女朋友?」
楊浩堂嗤笑。「不知道,從小到大他身邊的女朋友就沒有斷過,而且不重復。」
侍者端來一瓶酒。「這是那桌楊先生請你們喝的紅酒,請慢慢品嘗。」
一抬頭,見楊明澈笑著揚起酒杯示意,模樣有說不出的瀟灑。
「吃吧!要吃什麼就點什麼,這桌有人請客了。」楊浩堂笑道。
他提到這個堂哥,國中時因打架把對方揍成重傷,對方也是有背景盯人,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眼看不能善了,父母就把他送出國念書,十幾年後,他長大成人也有本事了,昔日的渾小子如今成了家族的榮耀。
在水晶燈光下,醉人的音樂聲中,角落那對男女低聲說笑著,在浪漫的光暈下,兩人被炫染得像畫里的人物。
聚餐完,蘇以綿婉拒了接下來的續攤,一個人慢慢踱回宿舍,才剛步入寢室,對面寢室的德馨敲門進來。
「以綿,你女乃女乃讓我拿東西給你。」
德馨比了比手上的東西。
德馨想家,三不五時就回台北,蘇以綿常托德馨拿東西回家給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德馨笑稱自己是宅急便。
大一新生的生活過得飛快,蘇以綿過得充實忙碌,白天上課晚上打工,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節奏讓她興致高昂。她不想回台北,不想再看到紀靖遠,就這樣,她一次又一次拖延回去的時間。
寒假時,她只匆忙回去吃個年夜飯,初四就回高雄,而紀靖遠過年正好出國,兩人沒踫到面;暑假時,她幾次猶豫要不要回去,女乃女乃打來電話說紀靖遠去了加拿大,她才放心的回家待了幾天。
她回去的次數這麼少,女乃女乃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透過德馨送東西給她。
「喏,蘇女乃女乃說有什麼想吃的都要跟她說。」
蘇以綿接過滿滿一箱東西,其實她並不缺什麼,但是女乃女乃總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生活。打開箱子,里面放了女乃女乃用毛線打的手套、毛衣,以及女乃女乃自制的醬菜,那醬菜是她最愛吃的,來到高雄三個月,想吃這東西想得厲害,跟女乃女乃撒嬌說想吃她做的醬菜,女乃女乃便讓德馨送來。
看到箱子的角落里小心疊好的三千元,蘇以綿的眼楮濡濕了,這錢不知是女乃女乃省吃儉用多久才攬下來的。
「這是高中同學的通訊錄,里面有同學們現在就讀的學校和聯絡電話。」德馨又遞來一封信函。
德馨和她開始閑聊,德馨現在在學生會,個性活潑、消息靈通,看著通訊錄隨口提幾個高中同學的近況和趣事,如某某人念哪里,誰交了男朋友,哪個老師怎樣等……
「對了,你知不知道紀靖遠交女朋友的事?」
見蘇以綿愣了愣,德馨笑道︰「你們兩個不是很熟嗎?你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啊斑中時,較熟的朋友都知道他們兩人關系非常,也私下流傳著,但蘇以綿總是回避這個話題,外人也就霧里看花了。
紀靖遠剛上大學就是風雲人物,新生入學,開著一輛跑車招搖來校,引起眾人的注意。他的成績優異、外表俊朗有型,再加上出眾的家世背景,很快受到全校女生的青睞,但他總是冷淡以對,直到大二森林系的學姐倒追他的消息傳開,大家都在看好戲,等著看會如何收場,而他竟然同意和她交往,跌破眾人眼鏡。
不到一個月後,兩人以分手告終,隨即一群女生前僕後繼的向他示愛,一個比一個大膽,隨課旁听、在球場邊等候、遞情書等等,而他總是先沉默後試著交往,又很快結束,一個換過一個,而他的新戀情總是校園里最熱門的八卦話題。
如今,外文系大三的校花成為他的現任女朋友,標準的俊男美女。
「听說那校花平常可驕傲了,但為了紀靖遠主動去他系上等他,還放話說她要的男朋友就是紀靖遠,BBS上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兩人還是網路票選的十大校園情侶……」
蘇以綿臉色略白,勉強應了幾句,德馨感到她意興闌珊,也找個理由離開。
德馨走後,蘇以綿再沒有說話的興致,早早一人躺在床上,窗外的上弦月清冷的照著,遠處歡樂的音樂響著,只有她的心里一片孤寂。
這一年她常常想到他,想到他對她的好,夜深人靜時,他對她說過的話一字字一句句縈繞在她耳邊……
「我對你的心是真的,每個人都希望能得到幸福,都希望被喜歡被愛……」
「我們念同校……我們在一起……」
「我對你的一片心意就只是‘可笑’兩個字嗎?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我知道自己的感情,十年二十年後選擇一樣他是那麼著急又不知所措的想對她好,但是,她拒絕了他,狠狠的拒絕了。
這些都會過去的吧!一定會的,他們的距離那麼遠,時間和距離會沖淡一切。
年少的愛戀,最終會成為一場笑談。
蘇以綿,原來你也是這麼虛榮又虛偽的一個人。
以為他對你的痴情狂愛會一直維持下去嗎?
蘇以綿,你醒醒吧!
這不就是你希望的結果嗎?那你還有什麼可埋怨,還有什麼可不滿的?
真沒用!她狠狠的將棉被蒙住腦袋,阻止腦海里奔騰的聲音。
「蘇以綿。」
听到身後的叫喚,蘇以綿回過頭,意外地在校園里遇到楊浩堂。
他笑著和她打招呼,閑聊著,「我這里有一張電影票,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就一起去看吧!」他從皮夾里掏出電影票遞給她。
蘇以綿笑道︰「有沒有附加條件?不然我拿得心虛。」
他笑得燦爛,露出一口白牙。「還是上次那群朋友約去看電影,電影好不好看不知道,但是那家電影院對面的牛肉面很好吃,我學長交代一定要約你,你肯到的話,他請吃牛肉面。」
蘇以綿娟秀嫻靜,雖不熱鬧爭妍,但別有一種清雅的韻味,自然有欣賞她的人,听到楊浩堂的話,她也只是笑笑。
兩人一路笑談著,一起往女生宿舍走去,直到經過雨豆樹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讓她頓住腳步。
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她作夢都想不到會出現的人——紀靖遠。
他面罩寒霜,目光如刀似劍,冷冷的在她和楊浩堂間打量著。
楊浩堂察覺她的沉默,「以綿?」
她盡量平穩呼吸,說道︰「我有個朋友來了,我先和他說說話。」
楊浩堂低聲吹了一聲口哨。「他看來……唔,不太友善。」
她有些想笑。「我和他認識很多年,是老朋友了。」
楊浩堂揮揮手後走了。「別忘了周六晚上看電影。」
紀靖遠听到這話,瞳孔微縮了縮,唇抿得更緊了一年不見,他似乎長得更高更壯了,頭發削得更短,襯得他劍眉星目、五官線條堅硬如稜,皮膚黑了些,氣質也變得強硬。
見他一言不發,她輕問︰「你怎麼來了?」
「你有什麼事?」
他只是寒著臉,這樣的沉默比他說話更讓她難受。
久久,他出聲了,「我們一年沒見了,寒假過年沒看到你回去,暑假你回家也沒待幾天,你就那麼不想看到我?」
她也曾數算過日子,一遍又一遍,她想他,但她永遠不會告訴他。
她低垂著頭,下定決心要說什麼時,他又開口︰「這里有什麼好吃的?我快餓昏了。」
見他難掩疲倦,一身風塵僕僕,她有些心軟。「你要吃什麼?」
「都可以,你平常吃什麼?」
她想了想,帶他到學校餐廳。
「都可以,你平常吃什麼?」
她想了想,帶他到學校餐廳。
他真是餓極了,吃掉一大份小山似的自助餐,又吃下一大碗牛肉面,咕嚕咕嚕喝完湯後才滿足。
「你怎麼會來高雄,要待多久?」她問。
「可能待兩天。」
「你住在哪里?」
「還沒找到地方。」
「啊?」
「我會住這附近的旅館。」
兩人沿著校園慢慢的走著,走在林蔭間感到一絲絲涼快,樹葉婆娑起舞,在光影交錯間,綠意盎然,他沒有說話,她也沉默著。
「蘇以綿。」
一個男同學跑過來和她打招呼,他和她一起上過通識課,總愛坐在她後面,分組時和她同一組做報告。
她含笑和他打招呼,男同學有點猶豫,打量了紀靖遠幾眼。「這學期你通識要上什麼課,嘿嘿,我好搭個順風車。」
「課還沒有定下來。」
「一定要告訴我一聲……」他略帶靦腆。「我住二舍301……我們寢室想和你們寢室聯誼。」
蘇以綿微微一笑。「是想見小嵐嗎?她很忙可能沒空。」
「不是不是……」男同學一迭聲否認。「我對她沒有興趣……」感到她旁邊那男人臉上煞氣更重,一雙厲眸寒光四射,他只好閉上嘴。「你選什麼通識課再跟我說一聲。」
听到蘇以綿應諾之後,他才高興地離開。
「我看你對誰都很好。」紀靖遠忍不住譏諷。「比對我好。」
午後的陽光亮晃晃照得人刺眼,她忍了又忍,最終忍不住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那麼努力的把他隔開,展開新的生活,他為何又要來攪亂她的心情?他總是那樣,任性妄為,不管她有多為難。
他咬著牙,既憤怒又喪氣。「我只是想看看你。」
蘇以綿心柔軟了一下,但很快理智又抬頭了。
她冷聲道︰「測謝你,但沒有必要,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來招惹我,我也有我自己的追求。」
「你的追求……就是剛剛那兩個男的?」
「那是我的事,我沒必要跟你說明什麼,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
話畢,她扭頭就進宿舍。
為什麼不能是我?
要不是看她一臉堅決,驕傲迫使他把這話咽了下去,他幾乎想大吼出來。
如果隨隨便便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都行,為什麼就不能是他,為什麼?
他已經快一年沒看到她,自小到現在,這是他們分別最久的一次,思念讓他來找她了。
他想過,或許她不會高興看到他,或許她又會給他一頓排頭吃,心里掙扎了幾千幾萬次,最終他還是屈服在極欲見她的渴望里。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被別人追求,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私心的認定了,她是屬于他的,她排斥他、躲著他時,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是別人的。
見她笑得神釆飛揚。晶光璀燦的眼楮更亮了,頭發長長了,發絲飄逸,縴柔動人,以往的青澀小女生不見了,像毛毛蟲銳變成蝴蝶,教他看得呆了。
眼巴巴的來了,就為了受她一頓奚落,被她嘲弄,被她踐踏。
他火大的將一顆石頭踢得老遠,怎麼也撫平不了那分煩躁。
他低聲咒罵了好久,恨恨大喊︰「我真他媽的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