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所有的事情,梅茹仙一回到他們暫居的茅草屋就迫不及待地想進到木鐲空間中,看看里頭有什麼寶物。
只是在進入木鐲空間前,她頓了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回茅屋,要是她現在進入空間,人不見了,他們回來沒看到她,不到處找她才奇怪。
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只有神識進入就好……她才這麼想,整個人就像是無骨一樣癱倒在地,而她的魂魄已經進到木鐲空間里頭。
她驚喜地看著置身在空間里的自己,沒想到這鐲子竟然可以用魂魄進來,這身體在外頭,人家只會以為她睡著,除非有人探她鼻息,不然根本不會發現異樣。不過她還是想找到運用神識進入的方法,這樣方便又完全不會被人懷疑。
也不知道這空間有什麼神奇的,會讓那個殺千刀的福神拿來做賠禮。
她繞了一圈,發現空間不大,不過里頭所栽種的東西倒是很足,除了那一棵參天大樹外,還有幾株長了各種水果的果樹、數十棵桑樹跟一個泉眼。對了,那棵大樹上還吊了一個蜂窩。
福神還真是個怪人,在這空間里頭種桑樹、養蜜蜂,難不成他以後不想當神仙,想改成當農夫?
她在心底嘲笑福神時,眼尾余光發現那棵大樹下有個紅色的寶箱。
福神該不會把他這幾年搜刮的金銀財寶都放在這個紅箱子里吧?她好奇地打開寶箱,里頭一片凌亂,各種東西都有,就是沒有金銀珠寶。
梅茹仙一樣一樣看過去,想來這些東西都是其他仙人送給福神的,他收到就隨手丟進這箱子里。
她掏到一座十分小巧的織布機,忍不住笑出聲,會送福神織布機的一定是織女,難怪織女始終得不到福神另眼看待,根本就送錯東西了,織女應該送福神一頭牛,讓他去放牛,當仙界的牛郎。
她隨手將那小織布機放到地上,沒想到一沾到地,小織布機倏地變得跟實物一樣大,這可把她驚喜壞了,沒想到這個紅色寶箱有東西放進去就會縮小的能力。
她趕緊繼續翻找著寶箱里頭的東西,掏出一個小玉匣,里頭塞滿蠶寶寶,也是,這里有桑葉、有織布機,當然不能少了蠶寶寶。
她將玉匣里的蠶寶寶全部倒到那幾株桑樹上,又回來繼續翻找寶物。
在最下頭她翻到兩本書,一本是織女送的如何織布的《織法大全》,另一本是介紹這神奇空間的功能。
這空間最主要是用來制蜂蜜跟養蠶,那些蠶是仙蠶,專門吐仙絲,而那蜜蜂所滴出來的蜂蜜可以治百病、解百毒。最重要的是,她還找到了用神識進入的方法,這下再也不用擔心了。
真想不到福神竟然有這種寶物,這些東西在仙界雖然用不上,但是在凡間很好用,有了這空間,想來她未來的日子不會太辛苦。
就在她繼續挖掘這空間還有無其他驚喜時,賈家大門前鬧開了,一高一低的咆哮聲不斷響起,連遠在五百尺外的那些鄰居都能隱隱約約听到扯著嗓門的怒吼,把村人們都吸引過來,大門前、圍牆邊上全擠滿圍觀的村人。
「呸,老子什麼時候答應把孫女嫁到你們東家家里沖喜的?」賈老頭對著站在門口的高掌櫃吼著。
他賈家雖然窮,可還算吃得上飽飯,要是賣孫女去給人沖喜,他這張臉往哪擱?他這脊梁骨不得被村人給戳出個洞!況且他就只有一個二兒子生的孫女寶蓮,怎麼也舍不得把她嫁到別人家沖喜。
賈老頭這麼一吼,好事的村人們全都明白了,也點燃了他們的好奇心,開始議論紛紛。
高掌櫃是要賈寶蓮那丫頭去沖喜啊?哎喲,真是丟臉啊,竟然為了白花花的銀子要賣孫女去沖喜,喪盡天良,丟人唷!
看到村人鄙夷的眼神,賈老頭頓時羞紅臉,大手用力一揮,高聲厲喝,「高掌櫃是吧?你帶著銀子跟這一車東西趕緊走,我賈家就是餓死、窮死,也絕不會把寶蓮賣給你們沖喜,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就是,我們寶蓮可是家里的寶,說什麼也不會賣給你們。」何氏拿著鋤頭沖出來,怒氣沖天地尖聲叫著,「你們敢再打我家寶蓮的主意,我這條命豁出去不要,跟你們拚了!」
高掌櫃皺眉,看著賈老頭還有他身後的賈家人,沉咳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們說的寶蓮是誰,不過我今天要來帶的姑娘並不叫寶蓮。」
「不是寶蓮,那你上我家來干麼?」賈老頭質問著。
「我是來帶梅茹仙姑娘的,她娘已經簽字,用五十兩將她賣給我們東家沖喜了,今日我把人帶走就將五十兩給你們。」高掌櫃拿出蓋著手印的契約,在他們一家人面前晃了晃。
一听他要帶走的是梅茹仙,賈老頭和何氏頓時松一口氣。
一直躲在最後面的賈迎春听到這話,馬上沖出來慌忙反駁,「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說過要賣我們家茹仙,更沒有簽過什麼賣身契或蓋手印。」
「沒有?這合約上頭蓋的可是妳的手印。」
「真的沒有,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賈迎春拚命搖頭,慌亂地叫道︰「這種賣閨女的事情,打死我都不可能做!」
「怎麼可能,賈二郎說這是妳親自蓋的手印,不會錯的。」東家那邊已經下令,讓他趕緊將人送到京城,高掌櫃可不想搞砸這份差事,現在他只想找到人押著就走。
「我二哥……沒有……我從來沒……」賈迎春滿是淚水的眼楮看著高掌櫃手中那張賣身契,忽然,她眼楮一瞪,看向何氏,直指著對方,憤恨指控道︰「二嫂,是妳,妳那天騙我說村長要發米糧,領的人都要蓋手印,是妳騙我把茹仙賣給人沖喜!」
知道不是自己的女兒要去沖喜,何氏便有恃無恐,站著三七步,雙臂抱胸,勾著嘴角幸災樂禍地說︰「我說小泵啊,我這也是為妳好,妳一個寡婦帶著那克父命賤的丫頭,想再嫁也難,我是好心幫妳解決困難。妳瞧瞧這一車聘禮還有五十兩銀子,村子里誰家出得起?這對妳那女兒來說是天大的造化,妳啊,還是趕緊收起來吧。」
「妳當人舅母的怎麼就這麼狠心,還有沒有天良?不是要把茹仙賣給死人結冥婚,就是賣給人沖喜,我們家茹仙是哪里惹到妳?」為母則強,一向軟弱的賈迎春再也壓抑不住氣憤,對著何氏咆哮,「她是刨了妳何家祖墳,還是把妳孩子扔井底了,妳要這麼禍害她?我告訴妳,我就是拚了這條命不要,也不會讓茹仙去沖喜。」
何氏瞪大眼,「妳說什麼?我是在救妳一家,妳竟好心當做驢肝肺,妳要是待不下去就滾出這里,吃白食還敢這麼大聲地指責我。」
「妳說這話也不怕閃到舌頭,妳有本事就指著天再說一次,我就不相信天不下一道雷把妳劈死。」
「好妳個賈迎春,妳竟敢詛咒我!」
賈迎春沖向前,一把拽住何氏的頭發,怒搧她耳光,「詛咒妳怎麼了?像妳這種只會算計別人的女人,絕對不得好死。」
「好啊,妳竟敢打我,活膩了!」何氏也不甘示弱地扯著她的頭發,撓著她的臉。
在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女人扭打成一團,賈老頭看得眼角直抽,對著一旁不知所措的大媳婦怒吼,「老大媳婦,妳還在看什麼?還不把她們拉開。」
向前要架開兩人的汪氏,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還沒動作就先被何氏撓了一臉,怒氣也上來了,與何氏的新仇舊恨正好藉這機會一起報。
她看似要將兩人拉開,卻跟賈迎春連手專掐看不見的地方,何氏怎麼也敵不過她們,被掐得唉唉叫。
高掌櫃看得嘴角直抽,很想轉身走人,可是東家的命令還沒完成,說什麼他都不能走,只能繼續看著這一場大戲。
這時,在田里干活、接到村人通知,但不知事態有變的賈大郎操著鋤頭趕回來了。
他沒有看到地上三個扭打在一塊的女人,只不管不顧地操著手中的鋤頭要劈向高管事,「你這喪盡天良的狗盜匪,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跑到我們村子來強買人,我劈了你!」
一旁因休沐而從縣城回來的賈三郎趕緊向前緊緊地抱住他,「大哥,住手,他要帶走的不是寶蓮,你不要沖動。」
「不是寶蓮?」
「對,高掌櫃要帶走的是茹仙。」賈三郎點頭道。
「不管是要帶走寶蓮還是茹仙,我通通不會答應,我今天非砍了這個人!」賈大郎又要沖上前。
「大郎,你給我住手,高掌櫃要來帶走的是茹仙,她不是我們賈家的人,你緊張什麼?就讓高掌櫃帶走吧,銀子留下就好。」
「爹,你說什麼?」賈大郎跟賈迎春驚駭地大喊著,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內外孫分得一清二楚、冷血無情的賈老頭。
「怎麼,我說錯了?茹仙那賤丫頭姓梅不姓賈。」賈老頭瞪了他們兄妹倆一眼。
賈大郎一听,怒火頓時往上沖,忍不住對著賈老頭怒喝,「爹,您怎麼可以這麼說,茹仙她好歹是您的外孫女啊!」
「外孫女又如何?不是一個姓就不一樣,你給我閉嘴。」賈老頭對著何氏的大兒子賈福寶喊了聲,「去把茹仙那丫頭叫出來,跟高掌櫃走。」
「欸,好。」賈福寶腳底像是有風一樣,飛快地往後院跑去。
昨兒個娘說了,只要將梅茹仙賣掉,他們就可以每天吃肉,還能幫他娶媳婦,所以從昨天開始,他就不斷期盼要買賤丫頭的人趕緊出現。
方才那樣一鬧,他擔心媳婦又要沒著落了,現在只想早一刻將梅茹仙這賤丫頭賣出去,早點將銀子攏到身邊。
一旁的賈迎春顧不得跟何氏撕打了,跪到賈老頭腳邊,哭喊著,「爹,您都說了,茹仙她姓梅不姓賈,您沒有權力賣掉她。」
「是我賣掉她的嗎?是妳自己這個做娘的賣掉的,妳自己蓋了手印還不承認,那賤丫頭要怪就怪自己有妳這個不長眼的娘,妳再鬧下去,就帶著妳兒子一起給老子滾出去!」賈老頭一腳踹開賈迎春,甩袖坐到一旁去抽大煙。
「娘……」賈迎春悲戚地看著一旁一臉無奈的母親,只見母親對她搖頭要她隱忍,所有的委屈與悲憤全化成淚水,哭得不能自已。
賈福寶興高采烈地到後院要叫梅茹仙,可才剛走到後院,茅草屋的門都還沒被他踹開,便听見里頭的梅清元哭得撕心裂肺——
「姊姊,妳不要死啊……」
賈福寶心下大喊不妙,沖進茅草屋一看,只見梅茹仙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驚恐地將手指放到她鼻下試探,赫然發現她已沒了鼻息,馬上沖出屋外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梅茹仙死了,那賤丫頭又死了!」
這一聲「又死了」宛如平地一聲雷,瞬間將前院的所有人炸得暈頭轉向。
「你說什麼,那賤丫頭又死了?」賈老頭拉過賈福寶驚駭地問道。
賈福寶臉色慘白,僵硬地點頭,「是的,她又死了,我剛剛探了下她的鼻子,一點氣都沒有,躺在地上,好恐怖……」
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何氏像是要親眼確定這消息是不是真的一樣,倏地從地上跳起就往後院沖。
跪在地上哭泣的賈迎春也連忙擦掉滂沱的淚水,往後院跑去。這時候她覺得女兒還是死了會好一些,沖喜萬一沖出個什麼好歹,女兒未來將活在地獄里,可她才十四歲啊,人生還那麼長!
外頭的高掌櫃也驚覺大事不妙,迅速跟上去看個究竟。眼看就要完成東家交代的事情了,怎麼人突然死了?這讓他怎麼回去交代啊?
其余賈家人也趕緊跑過去確認,有人是覺得事關五十兩銀子跟一車聘禮、有人是純粹擔心。
一群人全擠進茅草屋,看到的就是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沒了氣息的梅茹仙。
賈迎春推開所有人沖過去抱著女兒,傷心欲絕地號哭,「茹兒啊,娘的乖女兒……」
何氏卻是氣得指著梅茹仙破口大罵,「妳這死丫頭,喪門星,早不死晚不死,孫公子都下葬了妳才死,存心跟我們賈家過不去,妳是見不得我們賈家好吧。」
本來就懊惱梅茹仙給家里添麻煩的賈老頭,听到何氏這麼一通罵,頓時不高興起來,覺得這個外孫女是故意讓他們賺不到銀子,一次又一次讓銀子從他們眼前溜走。
不管是一百兩還是五十兩,都是一筆大數字,梅茹仙這賤丫頭竟然沒有一次讓他們拿到這錢,根本是存心氣他這老頭子。
「二弟媳,妳怎麼可以這麼說!」賈大郎出聲斥責何氏。
賈老頭馬上怒喝,「閉嘴,老二媳婦難道說錯了?梅家的人就是故意來禍害我們賈家的。」
「爹!」
一直冷冷看著他們的高掌櫃咳了聲,「咳,我不管你們家里頭有什麼恩怨糾葛,現在人死了,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什麼交代?我們又沒收你的聘禮,有什麼好交代的?」賈大郎高聲道。
「你們沒收我帶來的聘禮,可賈二郎收了我三十兩的銀子打包票會辦好這事,這事既然毀了,三十兩不是應該退還給我嗎?」高掌櫃陰沉著臉,眸光凜冽地看著賈老頭。
高掌櫃這麼一說,屋里所有的賈家人都驚駭住了,三十兩!賈二郎竟然拿了三十兩跑腿費,他們沒有人知道這事。
賈老頭左右一瞄,尋找賈二郎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他的人,稍早他還在院子里,這會兒竟然不見了!他想起來,從高掌櫃拿出那張買賣契約出來後,賈二郎就不見人影,放著妻子跟人打架也不管。
「二郎,二郎呢?爹,這是二郎惹出來的,您快把他叫出來,將三十兩銀子還給高掌櫃。」賈大郎四下找著賈二郎。
賈三郎沖到他二哥的屋里查探,「爹,二哥不在他們屋里。」
高掌櫃冷笑了兩聲,「想來賈二郎是吞了我的銀子,我不管是不是他還我三十兩,你們賈家人收了我的銀子就得認賬,不肯認賬就把賈二郎給我交出來,我高某的銀兩可不是那麼好吞的。」
一听到要還三十兩,賈老頭全身冒著冷汗,這三十兩幾乎是賈家全部的家底了,怎麼可以拿出來。
一窩蜂圍到後院圍牆邊上看熱鬧的村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原來是這樣啊,他們還奇怪,怎麼高掌櫃就一定要梅茹仙去沖喜?
原來是賈二郎糊弄人家,賣自己的外甥女求富貴,事情還沒有成就討了人家的好處,接了人家的銀子,現在這事搞砸了,沒錢賠,趕緊腳底抹油跑了,
高掌櫃觀察了下賈老頭鐵青又不舍的表情,陰陽怪氣、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怎麼樣?賈老爺子你想好了沒有?你是要還銀子還是交人?」警告的同時,他抖了抖食指,三名雄壯魁梧、一直冷著一張臉站在外頭的護衛進入。
「我先提醒你們,如果不想讓賈二郎只剩下一口氣吊著,躺在床上一輩子,就給我把銀子吐出來。」
「你放屁,我還說你是來訛詐的,你說我家二郎拿了你三十兩就三十兩啊?」何氏像潑婦一樣對著高掌櫃嘶吼,「我可是一毛錢都沒見到,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二郎,誰欠你錢你自己去要,我們賈家一毛錢也不會給,要不然你就把地上那賤丫頭的尸體帶回去。」
高管事沒料到何氏會跟他耍賴,哼笑兩聲,「很好,既然給你們臉你們不要臉,那也別怪我狠,不還銀子那我就要人。」他吩咐護衛,「你們三個听好,回去馬上放出消息找賈二郎,不論生死,我要他兩只手。」
賈老頭听完馬上緊張又心慌地上前懇求,「高掌櫃,別,你要了二郎的手,以後他怎麼做農活……」
「那是你家的事,你二兒子接了我的銀子還想賴賬,當我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不是我們不還……是眼下家里沒有這麼多銀子啊……」
「我給你三天時間,要是三天後我收不回那三十兩,你就求神保佑你二兒子躲得夠隱密,夠穩妥。」說完,高掌櫃拂袖走人。
三天內要籌出三十兩銀子,賈老頭一張臉皺成苦瓜,頓時將主意打到在他們眼中已經是死人的梅茹仙身上。
「老三,你比較會說話,去鎮上孫員外家問看看,看他們還要不要買剛死的姑娘跟她兒子冥婚。」
听到父親非得把女兒最後一點殘余的價值榨干,賈迎春再也忍不住,威脅道︰「爹,茹仙是我女兒,您這個外祖父沒有資格跟權力處理她的遺體,您若執意這麼做,就別怪女兒不肖,到衙門去告您。」
「那妳就給我滾,帶著妳姓梅的兒子、女兒給我滾,我賈家不收留妳這種不為家人著想的女兒!」賈老頭伸手直指著外頭。
「好,我這就帶著元兒跟茹仙離開。」賈迎春擦掉臉上的淚水,深吸口氣,將屋內幾件干淨的衣服放到布巾里綁成包袱,掛在梅清元背上,背起已沒了氣息的女兒。
「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爹,我就算是在外頭乞討,也絕對不會求您給我一口飯,以後您就當沒有我這女兒。」話落的同時,她毅然決然地離開這個她曾經以為是最後的避風港的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