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拳腳無情、刀劍不長眼,打得正酣的兩人此刻都在氣頭上,雙節棍甩去或刀劍過來,可不是說煞就能煞住的。
沒人想到她會直接沖上去,殷羅更是整個人跳了起來。
「該死!」他大吼一聲飛奔上前,要抓回這個去送死的女人!這正是她想出的辦法,要阻止強森和無常互相攻擊,直接跑到他們中間就對了,因為她賭他們不會傷害她、賭殷羅會來救她,而他要救她的唯一辦法,就是出手阻止他們。
強森和鐵無常都是臉色大驚,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闖進來。
練武者在施展拳腳刀劍功夫時,都有一定的軌跡和氣勁,這股氣勁出去了,除非是被另一股力量化掉,或是把氣勁走完,否則很難中途收手。
若要強迫停住,結果就像強森這樣,為了收手而亂了自己的步調,踉蹌的滾到一邊去,雙節棍還打到自己︰而鐵無常只來得及把砍出去的刀轉為刃朝外、刀背向內地往側偏去,越過她的側臉,雖然刀鋒沒向甄月華砍去,但強烈的氣勁已來不及收住。
一抹身影來得及時,將她摟入懷中的同時,以自身去擋住那股暴戾的氣勁。
氣勁如同鋒利的刀口劃過殷羅的臂膀,留下一道血痕,這道血痕對他來說只是不痛不癢的皮肉傷,頂多在厚厚的一層皮上留下一條微不足道的疤痕,但要是這道血痕留在她細皮女敕肉的臉上,他可是會抓狂得想殺人。
這一切只發生在幾秒的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甄月華也傻了,其他人呆住是因為目睹這驚險的一幕,而她傻住是因為親眼目睹了什麼叫「劍氣」。
一直以來,她以為那只是武俠小說、電影中夸張的特效罷了,所謂劍氣傷人,不過是杜撰的說法,可當她確實親眼瞧見殷羅的手臂裂開一道血口,仿佛有一把隱形的刀子割了他一刀似的,她內心無比的驚訝化成了一聲驚嘆。
「哇——好厲害喔……」真是比4D立體畫面還精彩。
「你……」此刻的他,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生氣,臉色鐵青得很猙獰,她不但自尋死路,還差點毀容,一想到剛才差那麼一點點就可能來不及救她,他幾乎要抓狂,不,是已經抓狂。
別的女人遇到這種事,不是該慶幸自己沒事,或是感到抱歉漸愧嗎?至少為自己的遭遇表現一下害怕,但她沒有,反而還驚奇的問他︰「這就是劍氣對不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居然可以做到這樣,好神奇喔。」
「你不想活了嗎!」他突然大吼。
甄月華嚇了一跳,忙搗住自己的耳朵,沒好氣的向他抗議。「那麼大聲要死啊?我就算沒被劍氣傷到,耳膜也會被你的吼聲給震聾。」
他咬牙切齒的又要發飆。「你知不知道——」
她截斷他的話,理直氣壯地說︰「是是是,我知道,但我沒辦法啊,誰叫你不幫我勸架,我只好自己來勸嘍,瞧,這不就好了嗎?」
說完,不理會他還有多少飆要發,她離開他的懷抱,徑自走向鐵無常,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他表達關懷。「鐵大俠,你沒事吧?」
怎麼會沒事,因為她,鐵無常跌了個這輩子最狼狽的狗吃屎,不過礙于她背後那張鐵青猙獰的面孔,他也必須說——
「沒事。」
「沒事就好。」她露出亮麗柔美的笑容。「謝謝你高抬貴手,我知道你是怕傷到我才停手的。」
鐵無常哼了一聲,他還在氣頭上,若非看在殷羅的面子上,他也是很想發飆的。
而更讓眾人想不到的是,甄月華當著大家的面,向他深深一鞠躬。「對不起。」
鐵無常詫異的瞪著她。「你這是干什麼?」
甄月華語氣誠懇地說︰「我不知道強森做了什麼事惹鐵大俠生氣,他做錯事,我也有責任。」
「博士!」
強森憤怒的想要上前抗議,但在他開口前,甄月華轉頭對他嚴肅道︰「我們有任務在身,不是來跟人結仇的,你的任務是保護我及整個團隊的安全,如果你出事,叫我們怎麼辦?」
她的態度轉成了嚴謹,不同于剛才的嘻笑,而是冷靜自持的,她不是以個人身分面對他,而是以任務領導人的身分向他表明立場。
「我的任務是帶領大家完成這趟行程,失去能源已經是個意外,不能再有其他意外了,所有跟任務無關的行為都應該避免,如果你們任何一人因為其他因素受傷或失去性命,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你們都是因為我的挑選,才會進入這個團隊,我對你們的家人有責任。」
她用堅定的眼神直視強森,語氣冷靜,立場不容動搖,嚴厲譴責強森的同時,卻又強烈表達強森對所有人的重要性,態度表明得很清楚,她對事不對人,只想讓強森明白,他所做的事情,會影響整個任備的進行。
強森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是個軍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職責,為了完成任務,小我利益絕不能抵觸大我,包括私人恩怨和情緒都必須屏除在外。
他是血氣方剛的男子,有軍人的傲骨,或許脾氣沖了點,但絕不會做出有違眾人利益的事。
甄月華再做最後確認。「王強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稍息立正,站得直挺挺的,咬牙回答。「明白。」雖然不服氣,但他的忠誠願意服從。
她點頭。「那就好。」
轉身回到與鐵無常面對面,相較于對待強森的嚴謹態度,對于無常,她的眼神是溫和的,唇角是微笑的,聲音是柔軟的。
「鐵大俠,強森脾氣雖然沖了點,但我以人格擔保,他絕不是故意的,剛才的不偷快還請鐵大俠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有大量別跟他計較,我們初來貴寶地什麼都不懂,對這里的文化習俗所知有限,很多事還在學習當中,因為有這一層顧忌,所以才希望借重各位俠女和大俠們的幫助,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指教。」
這一番話說得恰到好處、情理兼顧,不但給了鐵無常面子,也暗示他不該跟異鄉人計較,倘若他還想計較,就顯得小家子氣,不夠大丈夫了,而她以任務領導人的身分向他道歉,已經表現足夠的誠意,他若不接受,實在有損他的形象。
鬼七子笑嘻嘻的搭上鐵無常的肩膀。「鐵大俠,人家甄姑娘還在等你的答復呢。」
事實上,剛才那一番話已經給足鐵無常面子,也讓他的氣消了不少,哪里還會那麼不識抬舉?別說看她的面子了,光是剛才差點失手在她臉上劃一刀,就已經讓他消受不了,他可惹不起殷羅。
他抱拳道︰「好說!甄姑娘言重了,我鐵無常並非不識抬舉的人,有得罪之處,也請多包涵。」
「能夠誤會冰釋,真是太好了。」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總算平息了一場恩怨,大事化小,她也可以松口氣,不過不見得小事能夠化無,為了避免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再發生,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于是她故意當著眾人的面,轉身對殷羅說道︰「謝謝殷大俠相救,想不到給您添了這麼大的麻煩,實在過意不去,倘若您和您的人真的不願意做我們的向導,與我們同行,雖然遺憾,但我也不勉強。」
說完,向他一鞠躬後,她便轉身走開,不過才走了幾步,就被他攔住。
「什麼意思?」他神情嚴肅,目光如炬,顯然對她的話有些錯愕。
她知道他會跟來,而且也一定會質悶她,這正是她要的,于是她故意嘆了口氣。
「看起來,找你們當向導並不是一件恰當的事。」
「你在怪我?」劍眉擰緊,他可不樂意听到她這句話。
她故作一臉的委屈和冤枉,不依的瞟了他一眼。「我哪敢呀?你是武林高手,單挑的話我一定打不過你,又沒辦法命令你,所以我想通了,我不該勉強你讓你難做人,我生平最討厭給人添麻煩,如果有人受傷,不管是哪一方,我都不樂見,所以我想,或許我們分道揚鑣會比較好。」
她知道這個大男人不能逼,既然來硬的不行,她就以退為進,非要他也蹚進這渾水不可。
「不行!」她要離開?開什麼玩笑,他當然不準!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可能讓她離開身邊的,因為他不允!「為什麼不行?」她故意問。
他理所當然地道︰「我們有協議,怎能說停就停?」
「可是——」她還想再說。
「我會約束我的人。」他截斷她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
她心下欣喜,但表面上故意露出一臉懷疑的神情,對他搖搖頭。「你還是不要勉強了。」
他雙拳緊握,下巴繃得很緊,沉聲道︰「我說到做到,既然說得出口,我就不會反悔。」
「這樣好嗎?」她一臉期待,同時卻又帶著憂心。
「沒什麼好不好,就這麼決定。」說完,他立刻走向鐵無常和紅伶他們,去處理他們的內務事了。
在他身後的甄月華則是偷偷吐舌,露出頑皮的得逞笑容。
在走了五天的路程之後,到了第六天,接近中午時刻,他們暫時在大樹下陰涼的地方休憩,先讓馬兒去溪邊喝水,並各自找地方坐下來,殷羅這方人馬有的閉目養神、有的則是找地方「方便」去。
而另一邊,強森和麥可在研究路線,他們不打算去問殷羅的人,珊珊在整理行李,宮本晴則是拿著器具,收集一些植物放在管子里打算拿回去研究。
一路上殷羅都是沉默寡言,其實不只他,鐵無常、紅伶、烏玉兒和鬼七子也一樣惜字如金。
這五天沒有任何紛爭打架,肯定是殷羅下了命令,所以鐵無常他們也特意避開,以防和甄月華這方人馬有任何不偷快,除了她和殷羅會討論路況之外,其他人始終沒有任何交集。
或許這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了,至少不用擔心會再有挑釁的事情發生,而且多虧了殷羅他們,由于對地形的熟悉,有他們帶路,的確節省不少時間,也方便許多。
到目前為止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發生,兩方人馬已經很自制了,她也不能太奢求什麼。
她左看看、右看看,欣當一路走來的山川美景,風光旖旎的湖泊、壯闊層疊的山林,青杉林立,白雲飄飄,碧水如鏡,相映如畫,望著這美麗的天堂,很難想象這麼美的地方,卻處于一個動亂和殺伐橫行的朝代。
騎著馬來到湖水旁,她用雙手掬起一把清水洗臉。
好涼!她禁不住舒服的嘆了口氣,好奇的嘗嘗看,這湖水不但清澈,嘗起來清甜,干淨得不可思議,完全沒有污染,她不禁幸福的笑了。
身後傳來腳踩草地的窸窣聲,她知道是殷羅,他一向不會離她太遠,這一路上不管她走到哪里,他總是在她附近,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隨時跟著她。
她回過頭,看見殷羅就坐在她旁邊的大石上,目光遙望遠方,不一會兒回過頭,與她的視線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