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沈雲錦呈了小小的一壺葡萄酒給周皓平。
「六爺別嫌我小氣,這酒只是半成品,還沒完全釀好,不過先拿過來給六爺嘗鮮,過些日子口感更好了,我再正式送幾壇給六爺當謝禮。」沈雲錦刻意忽略齊明聿,雖然負責采摘運送葡萄的人是他。
何升趕緊倒了兩杯,分別遞給周皓平和齊明聿。
兩人同時舉盞抿了一口,細細品味,雖然不及宮里進貢的葡萄酒,但是還不錯。
「這酒放的時間越長越好,明年再喝,口感更好。」
「小丫頭準備送我們幾壇?」
沈雲錦用手指比出六,見周皓平抗議的皺眉,她很堅持的搖搖頭,「不能再多了,除非你們還可以弄到更多葡萄。」
周皓平轉頭看著何升,「有法子弄到更多葡萄嗎?」
何升點頭道︰「這附近有不少莊子都種葡萄,還有山上也有野葡萄。」
「這事就交給你了,不管是收購的葡萄,還是山上的野葡萄,直接送到隔壁。」
何升應聲退了下去。
「我們合伙賣葡萄酒吧。」齊明聿突然出聲道。
沈雲錦怔愣的眨了一下眼楮,遲疑的道︰「跟你?」
齊明聿點頭道︰「妳只要出釀酒的方子,我給妳兩成。」
她是在做夢嗎?來了四年,除了娘的嫁妝鋪子,她沒想到自個兒還能掙銀子,而且是靠她為了滿足口月復之欲一時興起釀造的葡萄酒。
「我也算一份。」周皓平急忙道。
頓了一下,齊明聿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說到做生意,六爺比我在行。」
其實他手下有不少能人,當然有善于經商之人,可是這門生意勢必要將鋪子開在京城,鎮國公府在京城根基不夠,還是拉上安王較為穩妥。
沈雲錦還是不敢相信,「你們真的要跟我合伙做生意?」
「我向來有一說一,妳出釀酒的方子,我們出本錢和人脈。不過,一開始釀酒的時候,若是妳能在一旁指點更好。」
「這是當然,如今我手上釀好的葡萄酒也可以交給你們,只要留幾壇給我。」
「我們成交了?」
「成交了,我們一起合伙做生意,不過,我單出釀酒方子就可以賺兩成,好像說不過去,不如,我再奉送一份經營計劃書?」
這四年來她嚴重缺乏安全感,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錢財傍身,雖然娘親總是說,將來嫁妝鋪子要給她當嫁妝,可是未記在自個兒名下之前都是空的,如今可以賺取真正屬于自己的財富,當然不能錯過。
「經營計劃書?」齊明聿很迷惑。
周皓平倒是來了興致,「這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我對經營葡萄酒買賣的一些想法和意見。」
這會兒兩人同時怔住了,完全不知如何反應。
沈雲錦可以明白他們的想法,揚起下巴道︰「你們不要小瞧我了,我的見識不見得在你們之下。」
哇!這口氣很大哦!周皓平由衷的對她生出一股敬意,「了不起!」一個小泵娘可以自詡見識不在他們之下,說起來是不自量力,可是在他看來,能夠昂首挺胸的如此夸口,這可是需要膽量。
齊明聿瞥了周皓平一眼,狀似佩服的道︰「我不是說了,這丫頭膽子可肥了。」
「還好膽子夠肥,要不豈不是早被你嚇跑了?」周皓平戲謔的道。
「膽子太肥了可不好,往往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死的。」
「不怕、不怕,以後不是有我們兩個兜著嗎?」
「以後要合伙做生意,我能不兜著嗎?」
「為了利益是嗎?」
「難道六爺另有高見嗎?」
這是不是扯太遠了?沈雲錦唇角抽動了一下,目光從這一位轉到那一位,他們當她耳聾了嗎?借著她,兩人一來一往,話里暗藏機鋒,這是什麼意思?
她沒好氣的打斷他們,將焦點拉回來,「你們都還沒見到我的經營計劃書,如何知道我的見識不及你們?」
「小丫頭誤會了,我相信妳絕對有這個本事。」周皓平連忙討好的道。惹火她,以後豈不是吃不到美食?再說了,若是沒本事的,如何能琢磨出葡萄酒?
齊明聿勉為其難的點點頭,能夠口出狂言也是一種本事。
沈雲錦知道他們並非真心認為她有本事,雖然某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就是接收得到他的想法。
「這會兒我說再多也沒用,三日後我會教你們瞧瞧,我不是只有膽量,還是有些真本事的。」即便她有作弊之嫌,不過能將別人的經驗變成自個兒的實力,這也是一種本事好嗎?
周皓平忙不迭的應了一聲「我很期待」,齊聿明還是沒有表情,然而,他比周皓平更好奇她的經營計劃書,並不是相信她能有多不可思議的見解,而是想將她看得更清楚——她明明很直率,彷佛可以一目了然,可是卻有層出不窮的花樣,教人看胡涂了。
他不曾如此想將一個人看透,卻總覺得看不透,她究竟還能帶給他多少意外?
上一世因為父親有小三,父母早早離婚,她是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母女兩人的感情格外深厚。來到這兒之後,她還沒熟悉京城的人事物,就跟原主的娘親被送到慶豐府,母女獨立在此生活,兩人很自然就建立了親密關系,可想而知,每日的晨昏定省她絕對不會落下,無論天氣如何,刮風下雨也好,艷陽曬得人頭昏眼花也罷。
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感覺孤伶伶的很可憐,因此一日三餐陪娘親用膳是一種幸福,所以即便天亮了才睡覺,她還是堅持當個孝順的孩子起床梳洗後去見母親。
「听說妳四處收購葡萄,還拿葡萄釀酒?」
沈母張如歆和沈雲錦分住莊子左右兩側,唯有這兩處的院子帶有花園,景色最美,住起來最寬敞舒適,還有自個兒的小廚房,因此即使距離遠了點,張如歆還是依著女兒,給她獨立的院子,且見女兒身子越來越健壯,整個人生氣有活力,她也就放心了,平日根本不管她做什麼。女兒是從鬼門關前搶回來的,如今她只求女兒開心健康就好。
「我是幫隔壁莊子釀葡萄酒,不過釀好後會留一些下來,到時我給娘送幾壇過來,娘每日小酌一盞,對身子好處多多。」
「妳的花樣還真多,如何想到用葡萄釀酒?」
「書上提過葡萄酒,我曾經琢磨過釀酒的法子,又正巧見到隔壁的莊子有葡萄,反正吃不完也是爛掉,就請他們將葡萄交給我釀酒。」
張如歆知道女兒跟隔壁莊子有往來,先前莊子的管事說過隔壁是大戶人家,應該是從京里來的,心想女兒跟他們往來也不是壞事,便由著女兒,不過,姑娘家總是不好過于隨興。
「雖然慶豐靠近南吳,民風開放,但別忘了妳已是大姑娘了,規矩禮儀上絕不可落人話柄,以免惹來閑言閑語。」
「娘親不必擔心,我們只是私下往來,不會惹來閑言閑語。」沈雲錦看了紫燕一眼,默默警告她不能在娘親面前露了口風,透露她與隔壁往來的對象並非女主子,而是兩個大男人……六爺還好,至少有三十歲,能當她爹了,可是齊爺好像才二十出頭,他們兩人往來確實容易招來閑言閑語。
「私人往來也不見得能避開所有人耳目,須知人言可畏。」回想四年前,錦兒不過因為眾人推擠,不慎跌出去摔在鎮國公世子面前,就被人逮著機會生事,說她不知羞恥,試問,有哪位姑娘在此情況下還能若無其事?一場大病下來差一點奪了她的小命,教她這個當娘的操碎心了。
沈雲錦知道娘親又想起四年前了,當時她初來乍到,身子虛弱不听使喚,但是依然可以听見丫鬟為了外面的傳言氣憤難平,想必這事在娘親心中留下一道傷痕。
「我身邊只有一個紫燕,若有閑言閑語傳出來,我就找她算賬。」她開玩笑的看了紫燕一眼。
這可嚇壞紫燕了,連忙捂著嘴巴搖搖頭,表示她絕對會守住自個兒的嘴巴。
「紫燕是個憨直的,妳不準她說,她一句也不會傳出去。」夫君送她們來慶豐府之前,說是來此思過,不必太多丫鬟伺候,將錦兒身邊的丫鬟全打發了,只留一個紫燕,就是看在紫燕這丫頭實誠、忠心耿耿的分上。
「娘親知道紫燕是個好的,我又懂分寸,何必擔心呢?」
「娘親只是提醒妳。」
「是是是,我記住了。」沈雲錦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昨夜沒睡好嗎?」張如歆擔憂的仔細打量女兒,她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
「昨晚有一點悶熱,可能是被子太厚了。」隔壁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那麼多葡萄,白日她要釀酒,當然只能利用晚上撰寫經營計劃書,要不就無法準時在明日呈給那兩位大爺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是應該換薄一點的被子。」
張如歆隨即轉頭看著沈雲錦房里的管事嬤嬤崔嬤嬤,「待會兒回房後,幫姑娘換薄一點的被子。」
「是,夫人。」
沈雲錦突然發現一件事,娘親平日不是如此多話的人。「娘親有什麼喜事嗎?」
張如歆臉紅了,羞澀的道︰「妳爹來信了。」
哎呀!她都忘了,只要收到那個她連長相都記不得的父親來信,娘親就會變得熱情有活力,這種情況會維持好幾日。可是,她對那個狠心將妻女送來這兒的父親一點感情都沒有,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機會培養感情,而是對于這種為了一點小事就可以舍棄妻女的男人,她實在不想浪費感情。
不過,她實在不明白,娘親為何對父親一點怨言也沒有?若非父親給女兒定下「失儀」之罪,娘親何來「管教不當」之責?這四年來,她只听見娘親對父親滿滿的思念,成日擔心父親吃不好睡不好,難道娘親以為她自個兒不在身邊,就沒有其他女人照顧父親嗎?
「明年妳就及笄了,妳爹說過年前會派人過來接我們回京。」張如歆一想到再過半年多就可以見到夫君,笑得像個小女人似的。
「什麼?」她以為明年及笄之前才會回京。
「我們可以回京跟妳爹、哥哥們一起過年,開心嗎?」
不開心,這兒的日子多逍遙,進了京,她就如同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鳥兒,沒被悶死就該偷笑了。
張如歆見她沒有反應,終于注意到她有些郁悶,「不想回京嗎?」
沈雲錦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能婉轉的將心里的擔憂道來,「娘親可有想過一件事,當初我明明縮在後頭,為何突然沖到眾人前面,摔倒在鎮國公世子面前?」
按照原主的性格和紫燕提供的訊息,她幾乎可以肯定原主應該緊緊跟在大姑娘身後,換言之,很可能是有人惡意將原主推出去,致使原主當眾出丑,而原主原本膽子就小,鬧出那樣的笑話,那日又身子不舒服,自然當場暈過去。總之,原主有一個不知躲在何處的敵人,她回到京城豈不是得成日提心吊膽?
頓了一下,張如歆交代道︰「回到京城,妳少跟大房的四姑娘往來。」
「四姑娘?」
「妳不記得嗎?以前妳膽子小,總是習慣跟在年長半歲的四姐兒身邊。」張如歆知道女兒大病一場之後,有些記憶變得模模糊糊,可是只要提點幾句,她就會想起了。
沈雲錦仔細搜尋留在腦海中的面孔,可是經過四年了,真的很難連結。
「四姊姊是什麼性子?」娘親教她少跟四姑娘往來,難道她「失儀」與此人有關?
「她是侯爺的嫡女,是侯爺夫人的寶貝疙瘩,性子難免嬌了點。」
沈雲錦明白的點點頭,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同住在一個府里,我有心避開,也不見得能避開,不過娘親放心,我變聰明了,好壞看得明明白白,不會傻乎乎當人家的應聲蟲,也不會傻乎乎被人家拿來當槍使。」
是啊,她們來到這兒之後,錦兒病好了,不但變聰明,膽子也變大了……不,其實六歲之前,錦兒就是個聰明又活潑大膽的孩子,可是那一夜被人引到花園,遭到一只從外頭闖進來的野貓攻擊,從此就變得畏畏縮縮,也不愛說話。沒想到四年前大病一場之後,記憶變得零碎,野貓攻擊的事更是拋到腦後,膽子就回來了,這可謂因禍得福。
「娘親知道妳聰明伶俐,可是京中的人善于表面功夫,對妳笑的,不見得對妳心懷好意,對妳冷冰冰的,不見得對妳心懷惡意。」
「這個道理我懂,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個人的好壞不在于言詞,而要看遇事的態度,透露出來的情緒。」
張如歆想想女兒說的有道理,她應是真能理解,也就放心了。
雖是抱有期待,周皓平和齊明聿並不認為三日就能收到那份經營計劃書,因此看到沈雲錦依約呈上,兩人都傻了。
「不看嗎?」沈雲錦對他們的反應很不屑。
周皓平立馬反應過來,趕緊看了她的經營計劃書,看完,他彷佛被雷劈到似的無法動彈。
齊明聿見狀,奪了過去,翻閱一遍之後,也是無法言語。
「如何?兩位是不是覺得我真有那麼點本事?」
沈雲錦知道作弊的人不應該這麼驕傲,可是能將兩位身分尊貴的爺踩在腳底下,讓她很想翹**吶……盡避不清楚他們的身分,也沒刻意查探,但是看他們的言行舉止和氣度,不難猜到他們出身顯貴,而且八成出自京城權貴圈子,至于為何流落至此,相信跟她差不了多少,內情不好對人說道。
半晌,周皓平終于找回聲音,「妳如何想到收集客戶的數據?」
他真的是大開眼界了,這丫頭不但見解驚人,用詞更是奇特有趣。他經營酒樓茶館的目的正是為了耳听八方、打探消息,可他不過是教掌櫃將所見所聞一一寫下,每月呈給他過目,他再從其中分析可用消息,她卻是主動收集消息,有計劃有組織,長此下來鋪子所在之地的情勢豈不是皆在她眼目之下?這真是高招啊!
「鋪子要經營長長久久,不是仰賴新客人,而是來了一次又一次的老主顧,掌握他們興趣、喜惡、家中情況關系等等,然後生辰之日送上一壇紅酒當賀禮,這不是應該的嗎?」
她記得好友提過顧客是要用心經營的,何謂用心經營?最基本的是為客戶建立數據,熟悉顧客,以便拉近彼此關系,再進一步就是要記得在顧客生日時寄卡片,附上一張生日八折券。
周皓平很意外她的想法如此簡單,一時反應不過來,而齊明聿卻捕捉到很有趣的字眼,「紅酒?」
「葡萄酒這名字太俗氣了,還是紅酒更有美感。」紅酒像一個嫵媚的女子,而葡萄酒這毫無修飾將原料帶出來的說法太直白了,兩者的意境天差地別。
「紅酒更有美感?」齊明聿唇角一抽,不知她哪來的審美觀。
這個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仇,為何老愛跟她過不去?「你看不出葡萄酒的顏色根本是紅色的嗎?」
「這與美感有關嗎?」
「顏色和食物,難道不是顏色的美感勝于食物嗎?」
「我倒是看不出來。」
沈雲錦惱了,這個男人有必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嗎?「我就是覺得紅酒更有美感,不成嗎?」
「成成成。」周皓平搶著道,「葡萄釀酒的方子是沈姑娘給的,沈姑娘說是紅酒就是紅酒。」
沈雲錦滿意的點點頭,沒好氣的斜睨了齊明聿一眼,他卻突然對她勾唇一笑,笑中狀似無奈,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邪魅,她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心髒撲通撲通的往上飆速……
要死了啊,這個男人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嗎?為何忽然「變臉」對她施展美男計……雖然她對他很有意見,但她無法否認他是美男子,還好平日都是一張「死人臉」,他的容貌不會給人強烈的感覺,要不絕對是個禍害……
振作一點,人家連微微一笑都沒有,她就亂了陣腳,哪日他發自內心對她展露笑容,她不是要陣亡了嗎?可是,他干麼莫名其妙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難道是嘴巴斗不過她,索性改變策略好打趴她嗎?這個男人真是太邪惡了!
周皓平沒有留意到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滿月復心思還繞著原先的問題,「不過,妳教掌櫃查問客人的底細,妥當嗎?」雖然這是收集消息的好法子,可是達官顯貴哪個不是人精,掌櫃一提問,他們很可能以後都不來鋪子了,這生意還能做下去嗎?
深深吸一口氣,沈雲錦努力集中精神,別讓某個不定時炸彈擾亂她。
「我有讓掌櫃查問客人的底細嗎?」她不以為然的搖搖頭,覺得他實在太沒常識了。「若掌櫃是個有本事的,就懂得在閑談之中引導對方道出你想知道的事,而且這種事當然不會一次就成,因此每位客人獨立造一本冊子,前後勾連,還怕模不清楚嗎?」
「若是言詞不實呢?」
「六爺可听過一句話——扯了一個謊言,就必須說另外一個謊言來圓這個謊言。說謊不是難事,但是說謊要連貫這就不易了,況且每位客人之間相互對照,是真是假很難藏得住。」這位爺是不是想太多了?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客人數據,何必想太多?
周皓平贊賞的點點頭,聰明!這丫頭確實有狂妄的本事。
齊明聿也深感佩服,這丫頭果然有見識,可是嘴巴上偏偏道︰「我的掌櫃怕是沒有這樣的本事。」
「沒本事就換一個,要不,我給你尋一個。」沈雲錦純粹就事論事,當她接手娘親的嫁妝鋪子——容錦閣,她就有計劃的讓掌櫃栽培副手,一來掌櫃若出了狀況,不會臨時沒人接手,二來她們母女終究要回京,她當然要在京城開一間容錦閣,手上就不能沒有當掌櫃的人。
這是在嘲笑他一個大男人比不上她一個小丫頭嗎?齊明聿懊惱的轉移話題,「妳哪來這麼多主意?」
「你應該問上天,為何如此厚待我,給我如此靈活聰明的腦子?」
齊明聿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已經知道她並非真正的鄉下野丫頭,可就是京中那些名門千金也沒她如此狂妄,不過,為何他生不出丁點討厭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她自以為是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明媚動人……他瘋了嗎?他是被這丫頭虐待出樂趣來嗎?為何生出如此可怕的念頭?
周皓平見狀哈哈大笑,見到他這個毒舌的老是被這丫頭堵得啞口無言,真是人生一大樂事,當然,他的幸災樂禍立馬招來某人冷冷的一眼,不過,他可不在意。
「沈姑娘,以後鋪子開了,還望妳多多指教。」
「不敢當,我能給的意見都在上頭了。」沈雲錦看了一眼經營計劃書。
「我會仔細研究沈姑娘的意見,若有不解之處,還望沈姑娘賜教。」
沈雲錦突然發現一件事,六爺今日不喚她「小丫頭」,而是「沈姑娘」,這是承認她的見識不在他們之下嗎?
「酒莊我佔了兩成,若還有我可以效勞之處,不敢推辭。」她給他們的建議不是只有開鋪子,還要建造自個兒的酒莊,創立自個兒的品牌。她看他們身分顯貴,覺得沒發揮相對的價值實在太可惜了,索性做大一點。
「妳丟給我們的難題不少,難道還妄想置身事外嗎?」齊明聿好像不偶爾出聲說兩句就會渾身不自在。
沈雲錦真想撲過去咬人,若非想要多點銀子傍身,她直接給釀酒方子就好了,何必自找麻煩搞得如此累人?再說了,紅酒生意賺錢,他們得到的好處比她還多。
周皓平忍不住用眼神堵住齊明聿的嘴巴,連忙保證道︰「請沈姑娘放心,若非琢磨不透,我們不會老是拿此事叨擾沈姑娘。」
「我倒不是怕你們叨擾,只是我不會一直待在這兒。」
「我听莊子的管事說過,沈姑娘是京城人士。」
「是,我過年前就會回京。」
「我們也是京城人士,只是我身子不好,更適合待在此地養病。倒是齊爺,隨時有可能回京,所以無論沈姑娘在何處,我們都找得到沈姑娘。」
沈雲錦差一點翻白眼,誰擔心他們找不到她。
「還有,但願我以後還能常常吃到沈姑娘做的美食。」
「只要我在這兒,六爺想吃什麼盡避開口。」
她很樂意討好幫她掙銀子的人,當然,某人例外……沈雲錦忍不住瞪向某人,卻見某人正盯著她,目光深沉難懂,莫名的,她感覺自個兒像被什麼抓住似的,不安瞬間將她包圍,然後她就很孬種的趕緊告辭離開。
沈雲錦一離開,周皓平和齊明聿很有默契的將目光移向那份經營計劃書,想著一個小丫頭竟有此見識,真是教人心情難以平靜。
「你有何看法?」周皓平真是太震撼了,若是他早就用這一套法子收集消息,他對南吳的掌握不會至今還如此薄弱……說起真是慚愧,他的見識竟然比不上一個小丫頭。
「明明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如何有這種奇特的想法?」齊明聿真的想不通,四年前初次見面,他還沒看清楚她的樣貌,她已經暈過去了,四年後相遇,她膽肥得簡直目中無人,更別說她的見解有多驚人,怎可能是同一人?
周皓平戲謔的揚起眉,「先前你不是還說人家是鄉下的野丫頭,如今怎麼成了養在深閨的姑娘?」
「……有差異嗎?」齊明聿的舌頭差一點打結了。
周皓平一臉古怪的看著他,「兩者可謂天壤之別,怎可能沒差異?」
是啊,兩者確實天壤之別……不對,差一點被繞進去了,這不是他的重點。
「六爺是故意找碴嗎?六爺知道我的意思,無論養在深閨還是鄉下野丫頭,都很難生出這些想法。」
略微一頓,周皓平冷不防的一問︰「你看上她了是嗎?」
「嗄?」
「我問你對此事有何看法,你卻滿月復心思繞著她打轉,這不是看上她了嗎?」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齊明聿的耳根微微紅了。
「她不是說了,上天厚待她嘛。」
齊明聿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她胡言亂語,六爺也信了?」
「為何不信?史書上又不是沒見過天縱奇才,重要的是,她的提議于我有益,其他的事就不必太計較了。」對周皓平來說,他只要知道沈雲錦的來歷,確定她不是站在敵對的立場,這就夠了。
「六爺是什麼身分,多少妖魔鬼怪尋機近身,能夠不計較嗎?六爺不曾想到的事,這丫頭竟然有此想法,而且心思縝密,難道六爺不覺得應該好好調查這丫頭,這四年她在慶豐都做了什麼?」
齊明聿很清楚這位王爺的想法,說白了,沈雲錦不過是一個小丫頭,不足以跟他們站在平等的地位,自然沒必要將她查個底朝天,可是他的看法不同,無論是誰,多一分戒心總是不吃虧。
周皓平嘿嘿嘿的笑了。
齊明聿忍不住皺眉,「六爺笑什麼?」
「不是說人家是野丫頭,不必勞師動眾查她的底細嗎?」周皓平的聲音無比歡快,這小子原來也是有表情,只是看起來有點僵硬。
齊明聿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從他們一開始往來,沈雲錦只提及姓沈,其余皆未言明,理論上他應該剛剛才知道她是京城人士,但這會兒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只能硬著頭皮道︰「我們要合伙做生意,我當然要弄清楚她的底細。」
「我若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就虛長你十歲了。」周皓平也不追究他何時查人家的底細,他的心思清清楚楚顯露在言語之間,想藏也藏不住。他像在安撫鬧別扭的孩子,輕拍齊明聿的肩膀,「好啦,你對她很感興趣,恨不得將她琢磨透了,你就去調查,別拿這事當借口。」
齊明聿忍不住懊惱的道︰「我哪有對那丫頭很感興趣?」
周皓平又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
齊明聿火大了,轉而攻擊,「那一位如何放心將六爺放在這兒?」
周皓平噎住了。
「六爺應該慶幸南吳這些年很安分,要不南方燒起來了,那一位恐怕還真以為最令人放心的就是南方。」齊明聿一點面子也不給,這位王爺文不成、武不就,充其量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若非南吳長久偏居南方,那一位大概也沒膽子將他放在這里。
「誰說我一點價值都沒有?若非我……」周皓平及時收住口。
「六爺為何不說了?」
周皓平張開嘴巴又閉上。不行,皇兄有令,這小子不主動開口,他就不能說……皇兄為何搞得如此復雜,是不是存心找他麻煩?
齊明聿嘲弄的唇角一勾,「我還真好奇六爺在這兒有多大價值。」
「我有多大價值,那一位知道就好,何必向你交代?那一位根本不是讓你來這兒修身養性,而是來這兒氣我的……我懶得跟你廢話了。」周皓平孩子氣的「哼」了一聲,也不想再問他意見,直接轉向何升,「老何,讓所有的掌櫃過來見我。」
「慢著,難道六爺準備將這一套用在所有的鋪子上?」
「你不也覺得這法子好嗎?」
「法子是好,但我以為六爺還是先挑一家試試,譬如吉祥茶館的錢掌櫃說話結巴,就不見得適合干這樣的差事,他的鋪子必須另外選人。」
周皓平在慶豐府開鋪子是皇上的意思,目的是打探消息,為了不要引人注意,除了酒樓比較大,其他鋪子規模都不大,就是掌櫃也不敢挑太過精明能干的。
聞言,他也覺有理,轉而吩咐道︰「老何,先請陳掌櫃來見我。」
「還有,順道調查一下沈姑娘這四年來都做了什麼。」齊明聿補充道。
「這是你的事,我不想摻合。」換言之,你非要追著人家窮追猛打那是你的事,想將人家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用你自個兒的人,何必扯上我?
這個可惡的臭小子,明明身分、輩分皆不如他,卻不知敬重他。
齊明聿恨恨的咬牙切齒,只好稍後交代齊白,讓齊凜暗中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