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隻一時慌張,連忙將手中的信紙揉成一團緊握在手心里。「呃……早……」她作賊心虛地低頭吃著蛋餅,「這個、這個……都是你的。」她指了指滿桌的信件。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仔細篩選著重要信件,而那些粉紅夢幻般的信全都被他打入冷宮,未再經手入眼。
「嚴讀,那些全是女孩子們的心意,你好歹看一下吧。」
正在啜飲咖啡看著報紙的嚴讀分神瞥了白隻一眼,「不能回應她們的心意,看了又有什麼用?」
白隻想起剛才那封情書中提到嚴讀似乎有喜歡的對象,她喔了一聲便沒再說話,而緊捏在掌心中的信紙像是會哭泣一般,讓她的心情跟著瞬間低落,好像自己也失戀了一樣……
「那些寫給你的情書,你也都有看過嗎?」嚴讀見她沒再說話,主動問道。
「喔,我全部都會看啊,尤其是應理寫的情書,我會特別把它整理好夾在日記里,」談到唐應理,白隻整個人陷入更低潮的情緒,「可是現在哪有心情看情書啊……」
听見她提到唐應理,他下意識蹙眉,對于她現在還會受到前男友影響,感到不是滋味。「沒心情看情書?」他頓了下,再問︰「那你手里拿的那封是什麼?不就是情書嗎?」
呃……她的背脊一僵,干笑道︰「你都看到啦?」
他向她拋去一記白眼。
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白隻索性耍賴指控,「你也偷看過我的情書,我當然要偷看回來啊!」
嚴讀一愣,「你……怎麼知道?」
白隻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驚奇地瞪著他紅通通的耳廓。「小雪看到的,她剛才告訴我的。」一掃方才提起前男友的陰霾,她笑得眼兒彎彎,好奇追問︰「嚴讀,你為什麼要偷看我的情書?」
「那你為什麼要偷看我的情書?」他不答反問。
「嗯……無聊想看。」她回道。
他雙手一灘,一副「這也是我的答案」的表情。
「喔……」白隻忽然想到手中情書的內容,追問道︰「嚴讀,這封信上寫說你有喜歡的女生了,那個女生是誰?我認識嗎?見過嗎?」
嚴讀思緒暫停,瞪著她鐃富興味的表情,頓時百感交集,他收回視線,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嘆。
「喂!苞我說一下嘛。」
「秘密。」他沒好氣地回道。
「什麼秘密!版訴我又不會怎麼樣。」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白隻耍起了小姐脾氣。
「這麼想要知道?」嚴讀見她點頭如搗蒜,晶亮雙眼充滿了好奇,沒有其他的情緒,他有些氣惱。「那你也得用一個秘密和我交換。」
她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交易,絞盡腦汁思索一番後,說道︰「我睡覺的時候會磨牙。」
「這不是秘密,小雪早就向我抱怨過了。」他冷冷地道。
小雪這個大嘴巴!白隻咬牙切齒,水靈靈的瞳陣轉了好幾圈,再道︰「我說謊的時候會一直抓耳朵。」
「這不用你說我也看得出來。」嚴讀恥笑她。
啊!被人洞悉的滋味真是教她恨得牙癢癢的。
「我……我哭的時候什麼都听不見也看不見,除非給我吃甜點,我的心情才會好一點。」
嚴讀見她費盡心思對他掏出自己所有的秘密只為換得他的秘密,原本惡劣的心情終于漸漸轉晴。
「你用這種等級的小秘密就想交換我的大秘密,對我來說實在太不劃算了。」
白隻賭氣地回道︰「那我用很多很多小秘密和你交換不就行了嗎?」
「很多很多是幾個?」嚴讀興致勃勃,專注凝視著她掙扎的表情。
「嗯?幾個?你覺得你的大秘密可以換我幾個小秘密?」她反問。
她可真逗趣,她也許不明白,他所謂很多很多的意思,可是要對他掏心掏肺的程度呢!「等我覺得夠了為止,你認為這樣值得來換我的大秘密嗎?」
說完,他想也許她會因此而卻步,神情不禁變得有些陰郁。
「好啊,那我就說到我再也沒有好奇心為止好了,如果那時還換不到你的大秘密,我也認了。」她聳聳肩,「喂,嚴讀,到底是什麼樣的女生讓你把她藏在心底這麼深這麼深?你如果喜歡她就告白啊!當初應理也是主動向我表白,我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是喜歡他的。」
嚴讀兀自生起悶氣,將臉撇開,不願看到她提起唐應理時那帶點依戀又帶點難過的復雜神情。「我和唐應理不一樣。」
「生氣了?」白隻一臉懊惱。「抱歉,我並不是要拿你和唐應理比較,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
他低聲問道︰「你和他都斷得一干二淨了?」
從平安夜到現在,唐應理已經有三個月不曾出現在白家了,縱使唐應理三番兩次請求他幫忙,也都被他一口回絕。
被利用,一次就夠了。
都怪他當初未曾察覺到唐應理對白隻的心思,以為唐應理只是熱情健談,在學校兩人就常常聊天,接下來唐應理進出白家也是家常便飯。
直到……唐應理告訴他,他向白隻告白,白隻也答應了。
嚴讀永遠忘不了眼睜睜看著白隻投入唐應理的懷抱,自己無能為力又挫敗的滋味。
「斷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校傳出流言,說我和他分手了,再加上加莉在學校常常黏著他,大家就又說他們兩個在交往了……」白隻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變化。「這樣也好。」
他望著她落寞的神情,問道︰「還是很難過嗎?」
她苦溫一笑。「嚴讀,跟你說一個小秘密喔,其實加莉後來有來找我,她居然跟我下跪欸,她說我其實沒那麼喜歡唐應理,要我把唐應理讓給她……」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再跟你說個小秘密喔……加莉好像完全不知道其實我更喜歡她這個朋友,我當然願意為她割舍愛情啊,可是、可是……那些流言都是加莉對大家說的……她不知道當其他同學告訴我的時候,我心里有多難受,還要假裝自己一點也不介意的祝福他們……」
「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嗎?簡竹萍不是說要你多愛自己一些嗎?」嚴讀輕嘖一聲,抽了張面紙遞給她。
白隻不滿地噘著嘴。「我一直很愛我自己啊!」她接過面紙,擤了擤鼻涕。「還有一個小秘密,其實我會這麼難過,是因為我發現原來之前我根本是在和自己談戀愛,我根本不懂得怎麼去愛別人。」
看著她嬌憨的神情,嚴讀不自覺放柔了目光。「你只是還沒遇到而已,等你遇到了,就知道怎麼去愛了。」
「是嗎?」她看著他直視自己的眸光,心里暖暖熱熱的。
「對,因為我也是這樣。」他道。
「所以你要告訴我你的大秘密了嗎?」不知為何,白隻現在有點不希望听見他的大秘密了,她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更有一股沖動想要把自己的雙耳捂起來不想听見他的回答。
「我還沒听夠你的小秘密。」嚴讀盯著她卷翹睫毛上的晶瑩淚珠,情不自禁的伸手為她抹去。
她暗暗松了口氣,並未察覺到他為她拭淚的舉止蘊含多少親密和疼寵。
關于他的大秘密,她忽然覺得一點也不好奇了,但從這天早餐開始,她只要有什麼小秘密,第一個想到要分享的人絕對是他。
那是他們關系最美好溫馨的時光。
她十七歲,尚未成年;而他二十三歲,正要展翅高飛,他們保守著屬于彼此的秘密。
「白隻,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嚴讀雙手環胸,佇立在客房的床邊,瞪著用棉被把自己包裹成球狀物體,只露出雙眼的白隻,表情充滿了無可奈何。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靜默。
自從得知簡竹萍早在十七年前就過世的消息後,白隻在外婆家前徹徹底底痛哭了一場,接著便失魂落魄、像尊人偶女圭女圭任憑他打點擺布。
回到台北已經將近九點了,沿途無論他為她買了什麼吃的,或是帶她去餐廳,她都顯得意興闌珊,拿起筷子喃喃說了句沒食欲就把筷子放下來,根本什麼東西都沒吃。不過他也沒有逼她,沒有試著開導她,而是隨時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直到現在,將近午夜十二點,她房間的燈仍然大亮著,嚴讀在房外來回踱步了許久,最後還是敲了門走進房內,見她雙眼紅腫,一副剛哭過的失神模樣,他感覺心髒縮了縮。
「要不要喝點熱湯?」他坐到床邊,輕聲問道。
白隻依然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