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完,尤不休又驚又怒,「這是什麼意思?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留下這樣的信!」
下一瞬,他抬眼望住一直未曾開口的父親,想起在他離開前,父親突然讓何淑宛住進尤府的事,出聲質問,「爹,是你趁我不在,逼走她的嗎?」
不待丈夫開口,俞心蘿輕斥道︰「不休,你怎麼同你爹這般說話!來寶信里說了些什麼?」
他陰沉著臉將那封信遞給母親看。
看完,俞心蘿也滿臉訝色,不明所以,想了想說道︰「莫非是這幾日我冷落了她,她生悶氣,這才會離開?」
「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也知道來寶性子靜,所以娘便常與淑宛說話,興許是因此忽略了她,讓她覺得受了委屈,這才鬧脾氣走了。」俞心蘿將這幾日的事簡單告訴兒子。
「來寶不是會鬧脾氣的人,斷不會因為這樣就不告而別。」尤不休明白她的性子,不相信她會因為這原因而離開。「娘,她離開那天可有發生什麼事?」
俞心蘿回憶起那天的事說道︰「那天早上淑宛也過來想同娘一塊練如意功,來寶在教她,娘自個兒就在一旁練,不慎滑了一跤,扭傷了腰,大夫來瞧過後,娘睡了會兒,醒來後,就听說她走了。」
「那天何淑宛也在?」
「她見娘練了那如意功氣色有好些,所以也想一塊練。」
尤不休看向父親,來寶之所以離開定是與何淑宛有關,他不願當著母親的面說什麼,沒再多留,離開了跨院。
問了下人何淑宛所住的廂房,他尋過去,吩咐婢女將她叫到一旁花園的亭子里。
花園四周掛了數盞紅燈籠,亭子里也點了一盞,何淑宛徐徐走進亭子里,瞧見立站著的尤不休,柔聲啟口,「不知四爺這麼晚找我來這兒有什麼事?」
「是你把來寶逼走的?!」他一開口便指責道。
何淑宛那張明艷的臉龐一臉莫名,「四爺何出此言,錢姊姊突然離開,我也很意外,這段時日我與錢姊姊相處和睦,我也不知她為何會忽然離去。」
想起他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想見之人卻已不在,尤不休神色冷峻的對何淑宛道︰「我不知你用了什麼手段趕走來寶,但我告訴你,我絕不會娶你為妻,你別白費心機,以為討好了我娘,就能嫁進尤家!」
聞言,何淑宛靜默了下,羽睫低垂,面露一絲委屈之色,「四爺誤解我了,錢姊姊離開真的與我無關,我沒有使任何手段逼走她,而我與夫人一見投緣,因此才會時常前去陪伴夫人說話,並不像四爺所指責那般,是為了嫁進尤家而有意討好她。」
她這番話听在尤不休耳里,無異是狡辯之辭,他語氣冷沉道︰「你若不想嫁進尤家,明天一早就離開,我會去迫回來寶,等我回來後,不希望再見到你還在尤家。」
「四爺誤會了,我並未說我不想嫁進尤家,我適才所說,是我不會為了嫁進尤家便刻意去討好夫人。夫人待我極好,我是真心拿她當自個兒的母親般孝敬,並非虛情假意的奉承她。」她幽幽解釋。
「拿我娘當你自個兒的母親孝敬?你來尤府才幾日,這種話虧你能面不改色的說出來,我真是低估了你厚顏無恥的程度!」他毫不留情面的嘲諷她。
被他這般諷刺,何淑宛淡然一笑,「我明白四爺不想娶我,可我真沒騙四爺,我確實敬夫人如自個兒的長輩,再說這樁親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一切只能听從父親的安排。」她有些羨慕錢來寶,能遇上一個對她如此鐘情的男子。
听她將事情全都推給她父親,尤不休不再與她多言,決定去找父親,要與他把話說清楚。
「爹,我以為您在見了來寶後,已經停了要我娶何家小姐的心思,我沒想到您竟然趁我不在,將來寶趕走。」
在他看來,來寶會走,除了何淑宛,爹必定也從中做了什麼,才會讓她毅然決然的離開尤家。
「她留給你的信你也看了,是她自個兒走的,並非是我趕她。」坐在書房里,看著兒子臉上流露的那抹不忿之色,尤康平神色冷靜的表示。
即使看了她所寫的信,尤不休也絲毫不信她信上所寫的那幾句話。
「我離開前,她分明答應要等我回來,再一塊回錢家,向她爹娘提親,又怎麼會突然改變心意呢,來寶這人心眼直,一旦認定一件事,便不會輕易改變,她不可能是自個兒離開的。」
「不論你信不信,總之爹沒有逼她,確實是她自個兒走的。」
「為什麼您就見不得我與她好,非要拆散我與她不可呢?兒子一輩子的幸福,難道比不上您一個承諾嗎?若我真如爹的願娶了何淑宛為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這就是爹想見到的嗎?」尤不休沉痛道。
「爹何嘗願意這樣,若不是、若不是……」尤康平差點月兌口而出,最後他及時打住了話。
他早就懷疑父親的異常定有原因,尤不休緊咬著他的話不放。
「若不是什麼?爹究竟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連孩兒都不能說嗎?孩兒不信爹您會狠心置兒子的幸福不顧,強逼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子為妻,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尤康平幾度啟口欲言,最終仍是什麼都沒說。
為了逼出父親的話,尤不休再道︰「爹,咱們是父子,父子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不管發生什麼天大的事,咱們父子一塊想辦法,總能解決的,您告訴我吧,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您非逼著我娶何家小姐不可?」
「沒辦法,這事沒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尤康平搖著頭,緊皺著眉喃喃道。
「您不告訴我,怎麼知道沒辦法呢?您說吧,不管發生何事,孩兒都會與您一塊承擔,因為咱們是父子啊!」
望著站在眼前,一臉關切的望著他的兒子,尤康平沉默良久。
為了讓父親說出他的苦衷,尤不休緩了神色,溫聲再勸,「爹,不管什麼事,一定有辦法能解決,您就告訴我吧,別再一個人藏在心里,我是您的兒子,本就該為您分憂解勞,我相信天大的事,只要咱們父子倆同心,沒什麼解決不了的。」
尤康平在兒子殷殷的勸說下,猶豫半晌後,終于卸下心防,徐徐向他說起二十幾年前的一段往事。
「二十幾年前,一日,我貪杯多飲了幾杯酒,回了房里,恰好那日你娘她回娘家去,我一時忘了這事,見有個婢女身形很像你娘,于是糊里糊涂便與她發生了肌膚之親。而後我清醒過來,怕你娘得知這事,將那婢女送到別莊去。」
那丫頭原本不肯走,在他給了她一大筆銀子後才肯離開。去了別莊後,她卻當自個兒是主子,仗著他的名義,在那里頤指氣使的使喚別莊的其他下人。
他何嘗不知,當日是那丫頭蓄意趁著他酒醉引誘他,他才會一時情不自禁,錯把她當成妻子,而與她發生了關系,可都已做下那事,再迫究也無用。
妻子身子骨素來不好,尤其在一連生下三個孩子,都一出生不久便夭折,更讓她的身心備受打擊。
在第三個孩子也夭折後,她抑郁寡歡,因此他更不願讓她知道他做下的錯事,擔憂她會胡思亂想,因此才隱瞞下來。
不想兩個多月後,被送到別莊的丫頭傳回消息,說她懷了他的孩子,就在這時,妻子也被大夫診出,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為免妻子的心情受影響,他極力瞞下那丫頭懷孕之事。
而後妻子生產時,生下了個死胎,那孩子一出生便沒了氣息。
當時她生產後便昏迷了好幾天,他擔憂妻子醒來會傷心,正想著該怎麼做才能安慰她,同時得知那丫頭產下一子的消息,但他沒想到的是,那丫頭生下孩子便因血崩而死。
當時,那丫頭身邊有個婢女將孩子送來府里,見兩個孩子是在同一天出生,他索>性便把那孩子充當妻子所生的兒子。
在妻子醒來後,他將孩子抱給她看。
說完這段多年前的秘辛,尤康平嘆口氣,「這些年來,你娘一直不知情,把那孩子當成親生兒子扶養長大。」
听完,尤不休一臉震驚,「那孩子就是我?!」他從未想到,他竟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而他的生母只是母親身邊的一個婢女。
「沒錯。」
尤不休很快從自己的身世中回過神,明白了所有的事,他問道︰「何家也知道了這個秘密?」
尤康平頷首,「當年那個將你抱來的婢女,後來不知怎地嫁給了何家老二為妾,還在她死前把這秘密告訴了他。」
當時為了封住那婢女的嘴,他給了那婢女一大筆銀子,她發誓會將這秘密爛在肚子里,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得知了原由,尤不休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他是不是拿這事威脅爹,要我娶何淑宛為妻,否則就要將這秘密告訴娘?」爹與娘恩愛多年,娘身子骨又一向虛弱,爹定是不想讓這樁他隱瞞了多年的秘密被娘知曉。
為了娘,所以爹才非逼著他迎娶何淑宛為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