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從宗?這人是誰?」孫翔接過馬群遞來一張寫著姓名的字條,不明所以的問。
「我也不知,四爺讓咱們調查這人,你去吩咐咱們在臨川的分行,讓管事派幾個人去打听。」馬群將不久前從主子那里傳來的命令轉告孫翔。
他的主要責任是保護主子的安全,因此這任務自然就落在孫翔身上。
這兩天他暗暗跟著自家四爺,發現四爺不與他們相認,應是為了跟在他身邊那位姓錢的姑娘。
至于主子為何會為了她而不與他們相認,原由嘛……也許是想與那姑娘獨處,不想他們去礙事吧。
四爺已二十五,早該娶妻生子,但他出生時,有相士為他批過命,說他不宜在二十五歲以前成親,否則日後將會妻離子散。
老爺和夫人信了那相士的話,因此一直沒為四爺議親。
過了今年,四爺明年就可以成親了,說不得這趟回繁城就有好消息了。
交代完孫翔後,馬群悄悄再重回尤不休身邊。
尤不休正眯著一雙眼,站在客棧二樓一間廂房的窗前。
察覺到主子似是十分不悅,馬群走過去瞥了一眼,見到那錢姑娘正在底下的一處花園里與一名男子談話,而那男子正好就是主子讓他們調查的關從宗。
「馬群,你打得過那關從宗嗎?」關從宗曾在鳳林武館習過武,尤不休不知他身手如何,因此見到馬群過來後如此問道。
馬群仔細看了關從宗幾眼,答道︰「未與他交過手,不敢確定。」他心里有八成把握,但沒把話說滿。
尤不休吩咐,「你找個機會蒙著臉,別讓他瞧見你,去試試他,若是打得過他,給我痛揍他一頓,記得沖著他那張臉打。」他要打得他鼻青臉腫,不敢再來糾纏錢來寶。
馬群若有所思地瞟了底下的關從宗一眼,應了聲,「是。」
他是在尤家出生的家生子,與四爺一塊長大。見他有習武的天分,老爺送他去習武,他習成歸來後,成為尤府護衛。
他跟隨四爺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四爺讓他蒙面去揍人,還要專打那人的臉。
看來對那糾纏錢姑娘不放的男人,四爺心里很惱啊,這約莫是打翻了醋壇子吧,怪不得他一直聞到四爺身上飄來一股子酸味。
「嘖,酸!」馬群不經意低喃了聲。
尤不休沒听清楚他的話,「你說什麼?」
馬群一本正經道︰「我今早不小心錯喝了口醋,嘴里到現在還在酸。」
「你是怎麼搞的,連醋都會喝錯?」
馬群沒答腔,在心里暗笑,有人捧醋干飲,還有臉說他。
這晚,馬群便過來復命,「屬下不負四爺所托,將他打了一頓。」
「做得很好!」尤不休神色一喜,稱贊道。
原以為關從宗挨了揍,近日定不會再來糾纏錢來寶,不想此人竟無恥的使出苦肉計。
「表哥怎麼傷成這般?」見到鼻青臉腫的關從宗,錢來寶有些誑異。
「我知表妹愛吃紅豆,听人說這蓮心鋪做的紅豆糕滋味極好,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一大早便想去買來給表妹嘗嘗。那紅豆糕每天只做一百個,賣完就沒有了,我手上這些是最後五個,付完錢準備要帶來給表妹,哪里知道突然有個人竄了出來,硬是想搶我手上的紅豆糕。這是要給表妹吃的,我哪肯給他,他頓時瘋了似的,撲上來就打人,我見他似乎有些瘋癲,神智不清,不願出重手,這才被他傷成這般。」
說完,關從宗討好的將手里拿著的那包吃食遞過去給她。「這紅豆糕味道極好,表妹快嘗嘗,若是喜歡,往後我每天買來給你吃。」
尤不休站在二樓廂房窗子前,瞪著站在底下的關從宗,一口銀牙咬得快崩了。
見他竟把被馬群打傷的事,說成是為了替她去買紅豆糕而遭了無妄之災,無恥、無恥,真是太無恥了!
在罵關議的同時,他心里一邊暗暗記下,原來錢來馨歡吃簦。
錢來寶看了關從宗一眼後說︰「表哥用不著這樣,都過了這麼多年,我不像以前那麼愛吃紅豆了。」
「是嗎?」听她這麼一說,關從宗神色微微一僵,旋即若無其事的將那包紅豆糕塞到她手上,「這紅豆糕是我為你買來的,看在我這般辛苦的分上,你就勉為其難賞臉收下吧,你也知我不嗜甜,我留著也沒用。」
錢來寶猶豫了下,才收下了那包紅豆糕,「以後別再買了。」
關從宗點點頭,接著熱絡的說道︰「表妹難得來臨川一趟,不如我帶你四處走走。」
錢來寶沒答應,「我不想出去,沒事的話,我先回房去了。」說完,她沒再理會他,轉身走上二樓,要回她住的廂房。
尤不休佯作剛走出廂房的模樣,在廊道上與她巧遇。
「你表哥又來找你?」他狀似隨口問了句。
「嗯。」
見她沒多說的意思,他接著再問︰「他找你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只是敘敘舊。」表哥不時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若說她之前不明白,這會兒也多少感覺得出他似是有意想與她重修舊好。
當年她情竇初開,傾心于他,在他毀婚另娶之後,曾傷心難過許久,可如今事過境遷,再遇上他,當年的那種春心萌動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
無恨故也無愛了。
擔心她心軟,遭關從宗蒙騙,尤不休肅聲警告她,「你別被他騙了,此人當年毀婚背棄了你,不值得再信。」
「那婚事確實是他娘生前做主促成的,這點他沒騙我。」這事大哥他們查證過,他母親生前確實曾替他訂下一門親事,也是因為如此,她娘才沒找上門,打斷他的腿。
見她竟還替關從宗說話,尤不休冷著臉批評道︰「可他與你也有婚約在身,最後他選擇的卻是他母親為他訂下的那女子,由此可見在他心里壓根就沒有你,如今不過是因他妻子跟人跑了,他一時憤恨,才想與你重修舊好。」
當年她與表哥兩情相悅,她能感覺到表哥多少還是有些喜歡她的,不像他說的那般。因此錢來寶再為關從宗辯解了句,「母命難違,他這才不得不迎娶那姑娘為妻。」
見她一再維護關從宗,尤不休臉色越來越冷,「這些都只是借口,他若真對你一心一意,無論如何也不會背棄你另娶。
他這話讓錢來寶無法再替關從宗開月兌,她心里也明白,倘若當年他對她真是死也塌地,就絕不會棄她另娶,可明白歸明白,被他這麼直接了當的說出口,她有些難堪,低垂螓首,不再作聲,轉身朝自己住的廂房走去。
見她對他的話置之不理,尤不休有些惱了,說了重話,「你別傻乎乎的被他給騙了,你之前都被人騙了八次,難道還沒學到教訓嗎,還要再被騙第九次!」
她腳步頓了頓,他的話仿佛鋒利的刀刃,一句句都插在她脆弱的心上,她緊蹙眉心,背對著他回了一句,「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分辨得出來。」
就像她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在笑,還是假笑一樣;別人是真心實意,或是虛情假意,她多少也能察覺得到。
其實她也早看出來他的腳傷已經好了,可她沒戳破他,當作不知道,應他的要求留了下來。
或許她該回去了,她都出來這麼多天,爹娘他們一定很擔心她。
回到房里,她隨即收拾了幾件衣物,她出來時一件衣裳都沒帶,這幾件衣物都是他買給她的,有男裝也有女裝,質料都是上好的。
收拾完衣物,她楞楞的坐在床榻上,想到這一走,以後也許再不能見到他,她心頭忍不住有些失落。
心忖要不等明天再走吧,再多留一天,明天再跟他辭行。
鳳林武館後院。
錢永時抓下一只飛來的信鴿,解下綁在它腳上的一只竹管,將信鴿放進鳥籠里,讓它吃些飼料和飲水,這才取出竹管里頭的字條。
甫看完,就見自家妻子走了過來。
「可是老三來信了?他信里說了什麼?」孟海菁問著,等不及丈夫回答,便迫不及待的從他手里搶過字條自己看,看完後,她破口大罵。
「關從宗那混蛋,竟然還有臉再糾纏咱們來寶!他要是敢壞了咱們來寶和尤不休的好事,我非打死他不可!」
錢永時與妻子看法不同,先安撫了她一句,「你先別氣,他出現也不算是壞事。」
「不算壞事,難道還是好事不成?他當年背棄了來寶,我沒打斷他狗腿已是手下留情,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讓他再跟咱們來寶在一起!」提起當年的事,孟海菁翻起了舊帳。
「我說的不是這事,我的意思是,你沒瞧見老三信里所說的事,這尤不休自關襲出現之後,便一再隱來寶別受他所騙,看來對咱們女兒十分關心。」錢永時指出兒子信里最重要的一點。,經他一說,孟海菁雙眼噌地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尤不休對咱們來寶動了心?」「這事還不確定,再等等老三那邊的消息。」
「要不我親自過去一趟吧。」孟海菁接不住性子,不想留在武館里干等。
錢永時溫聲哄勸自家娘子,「武館這里我走不開,要不我就陪你一塊過去了。
自咱們成親以來從未分開過,你不在身旁,我時時刻刻惱記著你,怕也無心指點弟子們武功。」他話里的意思是不想讓妻子離開,但他這話說得軟,讓孟海菁听了十分受用。
她嬌嗔了句,「你說你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粘人。」嘴里雖這麼念叨,但她臉上帶著甜笑,當即打消了親自去找女兒的念頭。
三言兩語勸服了自家妻子,錢永時溫言淺笑的將自家娘子樓進懷里,「自打那年你在我仇家手上救了我一命,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不粘著你還能粘誰。」對他來說,妻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起兒女們都還重要。
孟海菁嬌笑的依偎在他懷里,她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就是當年一時心善救了他,才能得來這樁好姻緣。
如今她只希望女兒也能有她這般好運,也得到一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