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著在籠子里活蹦亂跳的大公雞,拿著菜刀的羅晨實在沒勇氣動手了結它的壽命,更別說旁邊還綁著一只張著無辜眼瞳的黑狗。
「小姐,你要雞跟黑狗是要干啥?」替羅晨張羅這兩樣動物的真兒不解的問。
這幾天,她試了很多方法,以為入了寺廟或佛寺,神佛就會將她趕驅離王洛辰的身體,可她在里頭待了老半天,別說靈魂被趕跑了,她甚至沒有半點感應!
她還找過道士拿符咒,據說只要燒了符咒,將符水在被「附身」的人身上灑一灑,鬼魂就會因此煙消雲散!
她這可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耶,是會魂飛魄散的事,可她都咬牙當頭澆了,她的魂魄還是牢牢實實的待在這個身子里頭!
最後她只剩下一個方法了,這也是給她符咒的道士教她的,道士說那鬼魂必定怨念深重——她有嗎?——所以尋常辦法無法驅離,只能斬雞頭、撒黑狗血,方能成事!
可她真的下不了手啊!
「真兒,我對不起你。」
「小姐,為什麼這麼說?」為何突然跟她道歉?
羅晨將菜刀交給她,別過頭去。「麻煩你了。」
「什麼?麻煩什麼?」該不會是要……
再把碗公交給她。「把它們殺了,把血收集起來!」
「你不是說真的吧!小姐!」真兒嚇得手上的刀跟碗公齊齊落地,「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有用處,你動手吧!」她走開兩步遠。
「我不敢啊!小姐!」她哪有那個膽殺動物啊!
這下慘了,她們都沒那個膽,這方法是不行了。
當初是王洛辰懸梁自盡,才讓她有機會佔了她的身,難不成她也只有這方法可行了?
投水不可能,因為她會游泳。割脈不可能,血流光了,就算王洛辰人回來,恐怕也只是再死一次!
這時代又沒有安眠藥,也不可能開瓦斯自殺,難道,她只能再懸梁一次?
「真兒,你把這雞跟狗拿去後院飼養吧!」
「好!」听到不用宰殺活體動物的真兒如獲大赦猛點頭,「我這就將它們帶走!」
真兒一手牽著狗,一手提著躁動的雞籠離開。
估計真兒到後院再回來,至少要十分鐘的時間,應該是夠了!
而且若吊太久,王洛辰回來卻沒人為她解開,一樣也會死掉的啊!
好,就這麼辦吧!
她解開綁在衣箱上的流蘇繩子,爬上了餐桌,將繩子朝屋梁拋。
平時看電視里的演員做這動作似乎挺上手,一下子就拋過屋梁,怎麼她仰得頸都酸了,還扔不過去?
再不快點,真兒就要回來了。
好不容易,那該死的難搞繩子終于順利讓她扔過屋梁,打了個死結,拉拉繩子強度,應該支撐得了這個又瘦又小的矮冬瓜。
「王洛辰,你回來吧!」借來的,總是要還的!
她深吸一口氣,抓住繩子將身體懸空上拉,將頭穿入繩圈。
「你在干什麼?」
都還沒感覺到繩子踫上頸,就听到一聲怒吼。
不會吧?這麼巧?他回來了?
慎家非迅速沖入屋內,雙腳敏捷跳上桌,將騰空的身子抱下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跪在地上的他沖著懷里的羅晨厲聲大吼。
羅晨垂下眼瞳,不敢直視他的暖,貝齒咬著下唇,淚在眼眶浮動。
「為什麼?」慎家非狠狠搖晃了她一下,逼她說出個答案來。
她竟然想離開他?!
她竟然想用自盡的方式離開他?
他做錯了什麼讓她不願留在他身邊?
該死的!若他真犯了錯事就直接告訴他啊,為何要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以天人永隔的殘忍方法處罰他?
她強忍著,可不爭氣的淚還是掉下了。
「我想把王洛辰還給你……」
「把王洛辰還給我?」他要那個女人做啥?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身體,我不應該強佔,而且我就算外表是她,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她,她的內涵、她的特質、她的個性跟我截然兩樣,我是怎麼也不可能取代她的!」
慎家非瞪著始終不敢抬眼看他的女人,雙眸幾乎快冒出火來。
「所以只要我死了,她就會回來……」
「為什麼?」
「就跟上次一樣啊,她死了,我就佔了她的身子,那若我死了,她就可以回來的……」
「為什麼?」質問的語氣更為凶狠。
「因為你很喜歡她啊!所以不管她做了什麼,就算背叛你、與其他男人早有肌膚之親,你還是要留下她,不就證明你很喜歡她……」
她的臉上忽然灕落溫熱的液體,她想抬眼看清楚時,小臉猛地被壓入他的胸口,緊得她差點無法呼吸。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他惱恨的抹掉眼中的淚。
「唔……」他這樣強壓著她,她根本無法開口。
「你有沒有長心眼呀,羅晨……」他氣到不知該說什麼,「為什麼你二十八歲了,卻是這麼蠢!」
她……蠢?
「小姐!」真兒小跑步來到門口,驚見慎家非竟然抱著羅晨跪在地上,眼楮還詭異的泛紅。「發生什麼……」
「出去!」慎家非厲聲命令。
「你們……」
「出去!」慎家非火大起身,腳踏翻倒的桌面,桌子被踹飛到門口,「砰」的好大一聲,直接將門扉撞攏。
真兒嚇得三魂七魄嚇跑一半,軟倒在地。
「滾!」
她二話不說,雙手雙腳並用,爬了出去。
他的凶猛怒氣也嚇壞了羅晨,縮在他懷中不敢吭聲。
他將人甩上肩頭,扛入內室,再摔放在床,兩手撐在她頭側,厲眸狠狠逼視,她害怕得大氣不敢喘一聲。
「是誰告訴你我喜歡王洛辰的?」他一字一字咬牙,每一字都像是自齒縫中迸出來的。
「我……我猜的……」嗚……他這次的眸色比以往都還要陰沉,像巨大的黑洞,可以吞沒摧毀世間一切。
「你猜的?」因過于壓抑激動的情緒,健軀微微顫抖起來。
「因為你……你明知她心中有人,還想跟情人私奔,而且都有過……肌膚之親了……仍留下她,不是因為……太喜歡她的關系嗎?」她說得好虛好虛。
「那是因為她是我的抵債品!她對我而言,跟這屋中的桌椅沒兩樣,是我的財產!」
「可……可是……桌椅不能擅用你的金錢啊……」
「她所動用的一分一毫,我都會算到她爹的頭上!」
「怎麼算?」
「她動用的每一筆錢都有紀錄!」
對喔!難怪他跟帳房會知道她一個月內就拿走三百兩。
「可她都嫁給你了,還算那麼清楚……」還要跟她父親拿錢?這……這不是很小氣嗎?
他眯眼,她膽寒。
「你知道她心里有人?」她怯懦點頭。「卻還要讓她回來,這不是在折磨我嗎?」
「我……」她想成全他嘛。「我以為……還是跟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比較幸運……」
「羅晨!」大手重拍,她嚇得縮起身。「我對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沒有意義?若是我真希望王洛辰回來,我一知道你不知是打哪來的鬼時,就會先親手掐了你!或許在感情方面我是個生手,我過去不曾愛上過任何一個人,所以我對你可能不夠好,你心里有所不滿,你對我有所質疑,但你全部都可以告訴我,而不是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甚至……甚至想要用死別的方法離開我!」
他心灰意冷的重喘口氣,「也或許你只是因為來到這個不屬于你的時代,卻赫然發現自己有了丈夫,只好認命的承受這一切,不得不接受我,其實心底並不甘願,那也沒關系。」
不是的!她急忙想辯解,「我……」
「我跟王洛辰並未成親。」
什麼?她吃驚瞪大眼。
「我可以還你自由之身,你可以去跟余光擎拿錢,多少都可以,你拿了錢,離開,然後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成全你!只要你……」他咬牙,「好好的活著!」
說罷,他翻身下床,朝大門口快步走去。
「慎家非!」她急急追了上去。
可矮冬瓜的腳短,他走得又快,她才追到門口,人就不知跑哪去了!
「慎家非!」她繞過被他踏飛的桌子,踏出大門,一腳踩上奇怪的物事。
她矮身撿起,那已經踩碎一個洞的東西,是用菱形布面所制成,兩根支架將布料撐起,上頭還綁著繩子,看起來挺像……風箏的。
她倏忽想起前幾日他曾說過,秋高氣爽的好天氣適合放風箏,他要帶她一起去附近的山上走走、去放風箏。他必是親手做好了風箏,迫不及待提早回家,想帶她出門去游玩。
她將風箏收攏在心口,那破了個洞的風箏必是像他的心一樣,被她的自以為是狠狠的戳了一個大洞吧!
那寡言的人很少一口氣說那麼多話的,他必是氣炸了。
對不起……
她閉上眼掉著淚。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慎家非歸家時已近三更。
踏入大門,府中的僕役均已休憩,就連門房都在一旁打噸,渾然不覺他已歸來。
靜寂挾帶著孤單氣息朝他迎面撲來,他自嘲的揚起唇,心想再也不會有人迎接他歸家。
說來,這不是早就習慣了?
只不過因為曾經接觸過溫暖,所以在失去時,寒意比以往更甚罷了。
假以時日,他就能重回正軌。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一定可以的……
身後的雙手握緊,他以不驚擾任何人的輕慢步伐,緩緩走向居住的主屋。
還未來到大門口,他就發現搖曳的燈籠之下,似乎蹲著一個人。
那是……
他心一凜,快步上前。
嬌小的個子蜷曲成團,手上不知抱著什麼,頭輕靠,垂下的長瞳掩住她的眼,讓他瞧不清她是睡著還是清醒著。
他靠近,她卻沒有反應,應是睡著了。
她在這里做什麼?
手踫上她的肩,滿手涼意,他大驚失色,握上**在衣袖外的小手,果然與秋夜一般涼。
他的踫觸擾醒了她,急急抬頭,「你回來了?」
「你在這待多久了?」他凜聲問。
「我不知……」鼻尖一陣搔癢,「哈啾!」
他二話不說抱她入房,抓起被子裹上她的身。
「等一下,你會壓壞它的!」她連忙將風箏抽出來,「它破了個洞,我補好了。」她指著風箏的破洞處。
他眯眼細瞧,風箏是鵝黃色的,而在左下角的破洞處卻以粗糙的針黹縫上淺綠色布料的補丁。
再仔細一看,她的衣袖口撕裂了一個洞,而她身上穿的衣服正是淺綠色。
「你別笑我,我的針線功夫很糟!」她只會縫扣子而已。
「這風箏已飛不起來了。」他拿過,並未隨意丟棄,而是放到一旁的小幾上頭。
「補也沒有用嗎?」
「風會自縫隙鑽出去。」
「那……」她囁嚼,「我也沒辦法補好你的心嗎?」
他心頭大大一震。
她爬來他身旁,直接撲入他懷中,頭枕上他的胸口,紊亂的心跳在她耳旁鼓嗓。
他的手置于身側,猶豫是否該回抱。
「你是愛情生手,我也是。說來很可笑,我生活的那個時代是自由戀愛,男女之間不管幾歲都可以自由談戀愛,可以不顧眾人的目光,親密的摟抱接吻,可是我卻沒有喜歡上過任何一個人,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
粗長的十指顫動了下。
「你說我心里有話就該跟你說,可是有些話越是在重要的人面前,就越是說不出口!因為很怕事實就跟我料想的一樣,所以就自個兒胡思亂想了,誰知越想越陷入死胡同,越想就越覺得你會這麼容忍王洛辰,一定是因為你太喜歡她了,所以全都可以視而不見!」
「我不是。」
「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她仰起小臉,「可我每次自稱你的妻的時候,你都沒有否認啊!」
薄唇抿得死緊。
「我現在才發現,除了真兒以外,其他人都是叫我王姑娘!我是外來的人嘛,哪有想到這方面的差別,哪有想到若我真是你的老婆……你的妻子,他們就該叫我夫人之類的……」她癟嘴,「我又沒結過婚,你又沒跟我說清楚,就讓我誤會誤很大了嘛!」
「我跟你說,」她坐正身子,「也許這個身體的初夜並不是給了你,但我,羅晨靈魂的初夜卻是給了你的!初次的愛情、初次的依賴、初次的醋意統統都是給了你的!這樣……」她有些忐忑的望著那還是黑黝黝的瞳眸,「還是不能補好你心口的洞嗎?」
別再用那深不見底的眸色盯著她啦!這表示他余怒未消,她……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
她小心翼翼的握住始終攤放在床上,好像不準備跟她友好的大掌,「不要再叫我離開了好嗎?」
小手依然是冰冰涼涼的,都已經入房這麼久了還未溫熱起來,她究竟是在門外待了多久……等了他多久?
他將兩只柔荑一塊合入掌心中。
「我未否認你是我的妻一事,也許是因為我在心里就是這麼想的……」
「所以你真的喜歡王洛辰?」嬌容刷白!
察覺掌中的嬌柔欲抽離,他連忙握得更緊。
「我不喜歡她,這我很肯定!」
「可是你剛說……」
「打你給我糖葫蘆那次,我就懷疑你了。」大手撫上冰涼涼的小臉,「我小時候見過鬼。」
「你見過……鬼?」天啊!好可怕!
不過她好像也是鬼,是在怕什麼啊!
「當時我住的小山村發生饑荒,村民大都死了,我的父母也不例外。我在幾近昏厥的時候,瞧見鬼魂在我身旁飄蕩,所以我對鬼怪之類的事,是信的!因此當我發現你的行為舉止與王洛辰回異,我就起了疑心,但我並不排斥。」他將她拉入懷中,同時拉被蓋住她的身子。
「是我祈禱上天讓你留下來的,讓你就這樣佔了王洛辰的身子,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很想擁有你。」
「嗯……」她嬌羞應聲。
「所以我拜托你,別再胡來,嚇短我的壽命,好嗎?」
「我以後不會再胡來了!」
既然曉得他的心也是她的,她自然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呀!
兩人甜甜蜜蜜依偎了好一會——
「你到底幾時就坐在門口,否則怎麼小手還是涼的?」怎麼搓都搓不暖,快急死他了!
他真怕她得了風寒!
「我用過晚膳就坐在那了。」
用過晚膳就坐在那?那她豈不是待了兩三個時辰?
「為何不進屋?」門又沒鎖!
「你生氣,我不敢進來。」而且他晚膳還沒回來吃呢!
「你……」他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疼又無奈!
「我好冷喔,你抱緊一點!」這樣依偎著真好。
有人可以這樣盡情的摟抱、盡情的撒嬌,感覺真的好好,難怪世間男男女女都要談戀愛。
有一個人疼自己、愛自己,可以分享喜怒哀樂;心事互相傾吐,就一點也不孤單寂寞了!
雖然這個時代超級不方便,大熱天還要穿好多衣服,沒有各色各樣的零食、冰淇淋,大姨媽來還要裹尿布,沒有方便的衛生棉替換,上廁所用的草紙好粗糙……諸如此類的不方便實在是說也說不完,可是若能有他,她全都可以忍受!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嘆氣。
「不然呢?」他該不會想燒火盆吧?
「我只好用身體溫暖你了。」他動手月兌她的衣服。
用身體溫暖她?這個方法好,她喜歡,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