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格,你又要跟我吵嗎?」她挽高袖子,一副要和他大車拚,舌戰三天三夜的樣子。刑清霆銀、黑兩色的瞳色交替,忽暗忽明,「安姬,我們休戰了,記得嗎?不要再任性的挑起戰火。」他容忍她,一時。
「我還是會回去的,那里有我的爸媽和兄弟。」她美麗的雙眼睜得很大,似在挑釁。
他一頓,慢條斯理的摩娑下顎。「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別挑動族人的反叛心,讓他們以為你才是對的。」
她有不少追隨者對異族通婚十分熱切,只是不夠勇敢,不敢踏出那一步,止于觀望而不行動。
「我本來就是對的,是你因噎廢食,人界的果子和花卉種類多到數不清楚,若能帶些種子回去撒在土地上,幾年以後,你擔心的事將不復存在。」她才不信有肥沃的土地種不出甜美的果實,他們那邊沒有西瓜和哈密瓜,那麼大顆的瓜足夠吃上好幾天,種上一個能夠養活數百張口。
安姬想著還有一種叫南瓜的植物,有一種品種大到可以在里面蓋房子,保存得久又不容易壞,若是地里有個幾顆,一整年就不用愁了,光煮南瓜湯、南瓜粥、做南瓜餅就餓不著。
刑清霆眼中微閃一抹亮光,「不是不可行,但族人肯不肯配合?他們習慣隨興而為,若驟然改變怕是適應不了,而且這里的種子能不能在那里發芽猶未可知,兩邊的土壤畢竟不同。」
「也沒你想得那樣難,我養的植物都長得很好,給它們充分的養分、陽光、水,就成長得朝氣勃勃。」樂天派的安姬從不覺得這是一件難事,鎮日與花草為伍她就開心了。
他眸光一閃,「也許我該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她想都不想的拒絕,「休想,本小姐的香閨不開放參觀。」
「安姬,我是想就近取經,看看你為何能如魚得水在人界住得樂不思蜀,把他鄉當做故鄉般樂在其中。」他來了三年還是受不了此地的髒亂和廢氣,還處處是剌耳的吵雜聲。
「知道網絡吧?上面有很多教學,你可以從中學習,你和我的個性大不相同,我喜歡的你未必喜歡,讓敵人進入我的地盤太不智,你不會認為我有這麼愚蠢吧。」她不會給他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的機會,讓他模清她的底好反過來對付她。
即使形影不離的相處十數日,陰影太深的安姬還是沒有放下對他的戒心,時時刻刻的提防。
仇結狠了,想解開不是容易的事。
「敵人?」他失笑。
安姬哼了聲,不想再跟他吵下去。「紐約的空氣真髒,一下飛機就坐車也沒接觸到外界,怎麼就一身難聞的氣味,懶得跟你說了,我去洗個澡,你不許偷看,一會兒我躺一下補補眠,不許吵我……」
大隻果人口多,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女人的化妝品,男人的古龍水,小孩的痱子粉,汽車的廢氣,熱狗、洋蔥、大蒜之類的食物味,以及地下道的污水,發臭的死老鼠……
城市在進步,但有些東西還是沒法改善,看似站在流行尖端的紐約市也有腐敗的一面,穿著邋遢的游民翻著垃圾桶找東西吃,野狗一般四處流浪,走到哪睡到哪。
愛干淨的安姬聞到的便是這個城市的腐臭,她敏銳的鼻子因無形的異味而難受,急著去沖洗。
她拿著換洗衣物走進設備豪華的浴室,嘩啦啦的把水開到最大,luo著身子站在水量充沛的蓮蓬頭底下,任由熱水沖洗身體,眼微閉地感受水滑過肌膚的舒奭。
水聲很大,幾乎听不見其他異聲——但也只是幾乎而已。
用著自制的洗發精洗發時,安姬突然打了個寒顫,她倏地用身體去感受空氣中的波動。咦!有什麼在爬行……等等,爬行?
她忽地一顫,猛地拉開浴簾,只見昂起身軀前半部的蛇和她的視線對個正著,黃褐色的眼是圓的,吐著分岔的舌。「啊——」
正在檢查門窗的刑清霆听見浴室那邊傳來淒厲叫聲,悚然一驚,頓時三步並作兩步撞開上鎖的門。
「安姬,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咦!為什麼飯店里有蛇?」差點遭蛇吻的他連忙縮腿。
一條手臂粗的眼鏡王蛇先豎起它的身體,擴張頸部做威嚇狀,帶著毒液的牙往外翻,凶相外露,像是被激怒了,滑行得相當快速,見到移動的事物就扭動身軀奮力一撲,張口就咬。
險象環生的刑清霆好幾次差點被咬,原本只想驅蛇的他在眼鏡王蛇不斷地進攻下,心一橫,手一出,捉蛇七寸,對著蛇頸一扭,放手,還在蠕動的蛇身慢慢失去動靜,在確定它不會再有任何傷害人的能力後,他跨過蛇尸走向半扯落的浴簾前,刷地拉開簾子。
里面空無一物。
安姬到哪里去了,難道會平空消失?
「安姬?」他輕聲喚著。
「我……我在。」囁嚅的聲音很輕很細,微帶抖音。
循聲一瞧,在水霧彌漫的蓮蓬頭上方,一道輕顫的小影子正貼著瓷磚,六公分高的安姬蜷著身,雙手抱膝,可憐兮兮地勾著瓷磚的縫隙,防止自己滑落,被打濕的雙翼非常狼狽地黏在後背。
「你怎麼會在那里?」也彈得太高了,快接近天花板。
「蛇……有蛇……它突然出現,我嚇了一跳就變小,奮力往上飛……」好在她逃得快,不然就被蛇吞了。
余悸猶存的安姬仍抖個不停,臉白得毫無血色,她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地,想哭又不敢哭出聲。
「你跳下來吧,我接住你。」底下的刑清霆張開大手,做出準備接住的動作,兩手靠攏。「我……我沒穿衣服。」她聲如蚊鳴,一副死也不讓人看的樣子,羞憤而氣惱地咬著下唇,殊不知她的背部曲線被瞧得清清楚楚,小而圓潤的翹臀一覽無遺,春光無限。
一具比例完美的芭比女圭女圭,活的。
眼泛笑意的刑清霆肆無忌憚的欣賞眼前美景,「我視力不好,看不到,全是水霧。」
「哼!當我傻嗎?你的眼楮能看見好幾里外的核桃,當年我的眼力測試便是敗給你。」
第二名。
他嘴角一勾,扯來一條素色浴巾。「跳到這里面總成吧?我馬上把你包起來,一寸肌膚也不外露。」
「這……」離好遠,她會不會摔死?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想趁機悶死我好報仇,早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一心要除之而後快,終于讓你逮到機會了,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四下靜寂無聲,是殺人毀尸好時機……」
妖精的尺寸標準值在一寸七到兩寸半之間,若變化成人類的身高是一百五十五公分到一百九十八公分左右。
不管是妖精尺寸還是人類的身高,當不到巴掌大的東西跳到手上柔軟的浴巾里,「巨大的」那一個本能包住,以浴巾揉擦渾身濕淋淋的小東西,保持她的溫暖和干奭。
可是六公分高的安姬實在太小了,沒控制力道的刑清霆差點把她給揉碎,薄薄的浴巾對妖精尺寸的她而言是厚重的布幔,往身上一壓就快動彈不得了,更別提被使勁的擦拭,差一點就被犯了錯的刑清霆給弄死。
還好她的求生本能讓她一口氣憋著往前爬,當她的頭終于探出浴巾時,她狠狠地吸了口氣,臉色發紫地罵了幾句後便暈了過去。
「尚子,你不是說檢查了三遍,怎麼還會出現眼鏡王蛇?在五星級飯店的二十五層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你給我一個不苛責你的理由。」太可笑了,層層防備下居然還是有漏洞,讓人無聲無息的潛入。
身形健碩的男人慚愧的低下頭,「事前的確檢查了好幾回,里里外外查了又查,確定無危險性才通知雇主入住。」
「那蛇從哪里來?」他不接受搪塞之詞。
「我在浴室查看過了,發現馬桶上方的貼磁有一小塊融蠟,紅色的蠟經熱水的溫度一蒸便融化了,混在蠟中的引蛇香便飄散在空氣中。」
「引蛇香?」他眉頭一顰。
「我以前在印度待過,弄蛇人在引蛇出籠時,會點上引蛇香讓蛇頭探出蛇籠,再以音樂引導它們搖頭擺首,扭動蛇軀,像在跳舞一般。」一根狼爪不小心露了出來,叫尚子的年輕男子悄悄把爪子收回。
尚子全名叫尚子淵,二十六歲,尚子是綽號,他是中德混血的狼人,黑發棕眸,外形偏東方人。
「引蛇香會驅使蛇群攻擊人?」他記得那種香的香氣很溫和,能穩定蛇性,避免躁動。「一般來說是不會,弄蛇人養的蛇一向很溫馴、親人,除非被激怒,否則不會主動攻擊人。」有些蛇軟綿綿地像根繩子,任人賞玩,被人放在脖子上攀纏也不發怒。
「不過發情期的公蛇不同,為了能和母蛇交配,它會變得凶狠無比,以鋒利的毒牙咬死任何阻攔它的生物,以確定它的下一代會出生。」這是蛇的競爭性。
「它從哪兒爬上來的?」不可能事先擱放,他的人他放心,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疑物品。尚子指著浴室,「從馬桶的排水孔,那里的孔道大小正好和蛇身的粗細差不多,蛇對氣味很敏感,一聞到引蛇香便鑽入孔道內,循香而來。」那是它抗拒不了的氣味。
「查過樓下的住客嗎?」連這種招式也使得出來,叫人不得不佩服,此人既聰明又狡猾。「上下三層都查過了,有兩間沒住人,其他四間的住客都核實過身分,有觀光客,有洽公的,一對夫婦是來度蜜月,另一間是我們的工作人員。」意思是都沒問題。
「也就是說空的房間被人闖入,把蛇放在房里便離開?」的確高明,這樣便無須負咬死人的責任。
「門沒有被撬開的痕跡,用的應該是飯店的鑰匙,會不會是服務人員所為?」被人收買了。
刑清霆思付了一下,雙瞳忽地一閃,「快!讓人趕緊去查,空房左右和對面的房間有沒有住人,他有可能還在,只要佯稱拿錯了鑰匙,櫃台就會給他換一把……」
他太大意了,居然沒有想到這一點,直線思考是錯的,聰明的人會藏在旁邊的房間,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誰也料不到凶手近在咫尺。
「是,我馬上讓小組人員去查。」被點出盲點的尚子快步往外走,手背上濃黑的毛發忽長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