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敏感的安姬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
他們懶了點又如何,妖精的世界很單純,除了吃跟睡之外沒什麼事值得煩憂,妖精有自己的文字和語言,不太用得到錢幣這種玩意兒,想要什麼就自個兒去弄來,森林里什麼都有,不虞匱乏,頂多以物易物做為交換。
妖精很弱,弱小到別的種族都不想理他們,其他種族都曉得他們既懶又無責任心,自私自利還貪婪狡猾,因此連最不挑的魔族也看不上,唯恐這等微小生物拖累他們。
雖說天敵不多,可折損率卻不低,每隔幾年就有一名妖精死亡,因為妖精太愛玩了,對冒險非常感興趣,別人說不能去的地方就非要去瞧上一瞧,然後把小命搞丟了。
至于妖精的出生率相當低,大部分的成年妖精都不願意生孩子,因為他們認為這樣會耽誤玩樂的時間。
妖精的孕期是三年,此外還有能夠孕育生命的生命樹,生命樹每十年會開出一百朵純白的花,再隔十年結果,果實中會孕育新的生命,若不被鳥啄蟲蛀,約會在八十年後誕生,也就是說非母體產出的妖精要經歷一百年的等待,他們以生命樹為母,汲取它的力量,成長後比一般妖精強大。
這也是妖精們不願意生孩子的原因之一,既然有生命樹代勞,何必白遭一回罪,對妖精而言,生孩子也是生死關頭,如無必要,何需拿命去玩。
瞧著安姬怒目橫視的模樣,美人蕉笑著一彎腰,將花葉上凝聚的一滴露珠送到她面前。「洗把臉吧!安姬,妳快和普西一樣丑了,亂糟糟的頭發都能讓蝴蝶妹妹在上面產卵。」
一想到蠕動的毛毛蟲,安姬惡寒的打了個冷顫。「別嚇我,我最怕長條狀的蟲子了。」
小手一掬,她捧了一把水往臉上一抹,又用齒梳把凌亂發絲梳平,拉過蜜汁外流的花蕊便吃起早餐。
花蜜、露水是妖精的主食,他們也吃花餅、蜜餅和果子,肉類則因個人習慣攝取,有些妖精不愛吃肉,偏好蜜汁。
「可妳喜歡瓢蟲和蝴蝶。」這兩種和蜜蜂是唯三不會被她趕出露台的昆蟲。
「因為牠們色彩鮮艷呀!」安姬理直氣壯的說著,妖精對鮮明的色彩有偏執的執拗。
百合花內探出一顆機伶的腦袋,一雙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的小手攀捉著花瓣邊緣,以十分輕盈的動作滑出,在半空中做了個翻轉,輕巧的身子如羽毛般輕輕飄落,快落地時,透光的翼面一張,貼著地面滑行十公分左右,而後翅膀一拍往上飛。
「安姬,妳又在跟妳的植物說話呀。」嗯!還是這里的空氣最清新,沒有一絲的污染,純淨天然。
「小偷,妳又來干什麼?」安姬一臉防備的瞪著來者,她不可希望自己辛苦種的水果又不翼而飛。
「什麼小偷,真難听,屋外的露台是共有的,有些果樹還是我替妳尋來的,妳雖不是人,但也要懂得感激,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夏春秋邊說邊摘下一串果實大如五十圓硬幣的葡萄,洗都沒洗便往嘴里一塞。
這季節已經沒有葡萄了,市面上用溫室培育的葡萄少之又少,就算有質量也頗差,甜度也不高。
可是在安姬親手照顧的園子里可沒有四季之分,每一株花,每一棵樹都生氣勃勃,果子也顆顆飽滿,鮮艷欲滴,汁多味美。
桃子、李子掛滿枝頭,蜜梨、隻果多到吃不完,青棗、紅柿散發成熟的味道,西紅柿、釋迦、蓮霧、草莓、石榴、甜玉米……俯身即可采,現摘的水果能由年頭吃到年尾。
由于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幾乎每一季都吃得上,所以多出來的果子便做成果醬、干果、蜜餞、果子酒、果子醋、花果茶等等,這一類的食品讓事務所節省了不少開銷,還是無污染、無毒性的健康食材。
安姬對植物很有一套,她听得懂植物的話,也能和它們溝通,進而了解植物的需要,予以澆灌和施肥,堆肥是她自己做的,在山里以腐爛的枯葉爛草為主,混著沉積多年的肥土,每隔一段時間她便讓鐘璧或弓藏一級生去扛回,細細撒在花樹的根睫上頭,促其生長。
「妳是賊,不是我的好朋友!」她神經兮兮的飛上飛下,口中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不理會她的歇斯底里,夏春秋又摘了一顆棗子張口一啃。「賊要當得好也是本事,有誰像我登堂入室還不怕主人報警的。妳人小器量也小,難怪怎麼也長不高,小小一只……」
被她的話氣著了,安姬的小身軀忽地拉長,與人類的身形一般大小,身上穿著花瓣裙,身後多了兩對羽翅。「不要做人身攻擊!我是正常的妖精尺寸,誰像妳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每回嘴饞都來偷我的果子吃,賽巴斯克的城堡里不也有葡萄園和隻果樹,妳干麼老來吃我的。」她又不是園丁,專為這些個饞鬼培育新品種蔬果,幫他們省錢。
一個個有錢得要命,還省這點小錢干什麼。
一提到她的死神男友,夏春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別提了,我的三魂七魄被嚇得快錯置,除了他的管家是狼人,兩名園丁是吸血鬼外,其他的僕人都是亡靈。」
一開始她沒感覺到異樣,只覺得這些人的神情太木然,全無笑容,天真的以為是因主人冷冰冰,底下人才沒有溫度。
去了幾次後她才發現僕人們的行動異常快速,明明乍看慢吞吞地從遠處走來,可是一眨眼人已到了眼前,被嚇到的她這才驚覺不對—如果是人怎會沒有腳步聲,而且一靠近周圍就陰氣森森。
「而妳最怕鬼了。」一位抱著水晶球的美麗女子走了進來,面上蒙著紫色面紗,身上穿著尼泊爾婦人的傳統服飾,純手工的刺繡栩栩如生,繡工精湛。
「吉卜賽,妳也來湊熱鬧?」夏春秋順手將一顆剛摘的蜜柑遞過去,有福同享,不吃獨食。
吉卜賽一點頭,「閑著沒事就上來逛逛,上面的空氣好,能沉澱我一身的濁氣,去蕪存菁。」
「妳的確該清一清髒東西,神棍當久了也會有業報。」她那張嘴說得太多了,該說不該說的全給說了。
吉卜賽笑了笑,「城堡里的鬼很古老,想必妳的手腳都發軟了吧?他們的陰氣很重,妳最好到廟里過過香火。」
夏春秋沒好氣的橫了一眼,「西洋鬼和東方鬼能一樣嗎?我該到教堂取來聖水才是。」
「安姬,我幫妳看看近日的運勢。」
三個各有所長且容貌出眾的美女聚在一起,細花枝編織的桌面上放了一杯花茶,兩杯咖啡,一盤心型甜餅和巧克力蛋糕,悠哉悠哉的吃東西聊是非,從衣服、化妝品到感情世界,又從感情世界講到男人,女人的話題膚淺而沒營養,卻又樂此不疲。
聊著聊著,聊到安姬眼眶下方的青影,她說她作了個惡夢,睡眠斷斷續續的,精神不濟。
可問她作了什麼夢,她又一臉迷茫的搖著頭,不清楚夢的內容,只覺得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朝她逼近,帶給她莫名沉重的壓力,壓得她呼吸不順暢,很想一掌將黑影拍扁,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不需要吧,我很好。」她是事務所里最閑的人,已經過上養老般的退休生活,平時與花草為伍,蒔花弄草好不愜意。
「好就不會作惡夢了,肯定是有所警訊,預先示警。」妖精不同于人類,本能的會感覺到危險,如同天災降臨時,動物會比人更早一步察覺到異常。
「好吧!那妳幫我瞧一瞧,我最近心口悶得慌,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她已經盡量不出門了,還能有什麼事。
結界外的汽車廢氣、嚴重的空污、威力強大的霾害,對純淨的妖精有一定的傷害,她種植植物一來綠化,二來淨化,由植物表面吐出的氧氣能保護淨體的妖精,植物是最天然的濾淨器,沒有絲毫副作用。
安姬來到人類世界初期,曾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她白天躲藏在陰暗的樹洞里,直到夜晚來臨才飛出樹洞,到有錢人家的花園覓食,還得擔心被這家的狗發現。
她換了很多地方,可惜都住不久,城市的綠地太少了,養花種菜的人也不多,果樹更是看都看不到,最多是觀賞用的小型盆栽,連讓她藏個身都不行,只能在公園里躲躲藏藏。
她也想過飛到山里面,給自己蓋間小樹屋,可是山里很冷,食物來源更少,還有野貓和貓頭鷹想吃掉她,她試了一回嚇到了,只好又回到臭烘烘的城市。
如此過了五年,她遇到了海麗,海麗讓她跟她回家,給了她一個安全的居所,由著她布置,並且接納了她,教導她如何以人的形態生活,最後融入對她不友善的人類世界。
「把手放上來。」
「好。」
一只很美,細白修長的手掌往透黃的水晶球體上面一放,原本一片清澈的水晶球瞬間泛起霧氣狀的小漩渦。
吉卜賽的眼神變得迷蒙,她十指戴著大小不一的戒環,慎重的撫模球體,「嗯!一個巨大的黑影……很沉,很重,它曾經傷害過妳……不,不是上的傷害,而是心靈層面上的,妳非常痛恨這種感覺……」沒有危險,但會帶來改變。
「我哪有痛恨什麼,都活了幾百歲……」不以為然的安姬忽然怔住,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或人,因而皺起眉頭。
「高齡」兩百五十歲的安姬換算成人類的年紀約二十出頭,最長壽的妖精能活到一千多歲,因此她還算是年輕,是妖精界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