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自家小媳婦成為村子保護神的故事,易穆德只想到另一件事——
「所以說你的飯量挺大的?」
一說到這個,阮芝盈的臉就忍不住紅了起來,自然也想起了往常兩人吃飯的時候,她總是裝模作樣的只用了幾口就說飽了。
「我還說呢,上回明月跑來跟我說,沈婆子抱怨廚房里常常少了白米咸菜等東西,我瞧著那些不是讓人給貪了,而是……」他笑著看著她,把她看得頭低到都要埋進胸口里了。
「是我吃的。」她小聲地承認了。
「不過飯都是放在哪兒,你又是什麼時候吃的?」他是真好奇,因為整棟宅子里居然都沒有人發現,虧著平日都還有他的親兵在暗處守著,結果硬是沒有半個人察覺到不對。
「就在茶水爐子邊上,我用桶子裝了,那桶子之前是用來裝些茶渣的,所以拿著來來去去也不會有人懷疑。」接著她又看了他一眼,低聲吶吶道︰「至于什麼時候吃的,晚上你不是都得到書房去苦讀嗎?我就……」
她這麼一說,他才想起每到晚上讀書,就是想要多休息一會兒也不行,他原本想著自個兒的小媳婦是真賢慧,不放棄督促自己的夫君上進,卻沒想到只是讓他挪地方,讓她能吃個飯。
「就這樣,沒其他的了?」易穆德順口多問了一句,卻沒想到這話一問出口,懷里的小媳婦兒居然還真的又低下了頭,看起來就是一副心虛的模樣,他不禁抽了抽嘴角,「行吧!跋緊的,自己主動把事情都給說清楚講明白。」
唉,難怪大伯一開始不願意把事情告訴她了,就她這無法說謊的性子,一旦讓人給拿捏住,就沒有能夠說假話的時候了,他不過是多問了一句,她馬上想起當初大伯為了逼婚所設的局,忍不住心虛了起來。
「就是當初……那逼婚是大伯幫我設的局……」她低著頭,嘴里一連串的話就這樣不停歇的說了出來,「我也是今兒個才知道的,可是大伯那也是為我好,因為退過親,那趙家母子又在外頭不遺余力地說我不好,以至于到頭來沒幾個人敢上門提親,村子里那一個個我也看不上,大伯沒辦法,又知道我想著你,這才……」
她低著頭,所以沒看見抱著她的男人在听見「想著你」三個字後,馬上笑得見牙不見眼,哪里有半點被算計的怒火。
「我不生氣。」他認真的說著。
那時候他早就下定決心要讓明月去查有關她的資料好上門提親,而阮大春的作為不過是替明月省去了找人的麻煩。
只是那阮大春一家子也演得真是有模有樣,不管是逼婚時那一套套的說法,還有後頭說親時的態度,都讓他誤以為自個兒小媳婦就跟路邊的野草一樣,日子過得可憐兮兮,也因此他在模到她手上的繭時,居然沒有聯想到那其實是長年握著武器所產生的。
「真的?」她不免有些懷疑,畢竟不管怎麼看,都是他們阮家的人設計了他,他真的半點也不在意?
易穆德搖搖頭,當初阮大春來上那一招,看似在逼他,可同時也把她給放在可憐人的位置上,就算那時候他對她沒有感情,成婚後也不會把被逼婚的怒火往她身上發,甚至會更憐惜這個只是無故被牽連的小泵娘。
這可以說是一個老狐狸對于自家孩子最深沉、最愛護的算計了。
易穆德笑了笑,覺得正因為有這許許多多的巧合意外,才讓他們能夠跨越上百里的距離,牽手在一起。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老天隔了這麼遠讓我們兩個人在一塊兒,可不是要讓我們浪費時間來計較這些小事的。」
頓了下,繼續說道︰「既然你說完了,那換我說吧。我前頭說了,我秀才的身分是假,來這里主要是因為西南山匪橫行,京里派我來了解山匪橫行的程度,如果可以就順便把匪患給解決了,只是這附近的村子只要來了個生人,馬上就會被全村人知道,所以我只能用秀才的身分落腳在鎮子上,一方面省去不必要的麻煩,一方面仔細探察山匪的消息。」
結果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一趟剿匪之行,就讓他娶回了自己放在心上疼愛的小媳婦兒。
阮芝盈本來還想要質疑他這樣文弱的書生如何剿匪,可話到了嘴邊,想起他連她都能夠輕松制服,剿匪想來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一提到剿匪,他就想起今日他一听見那山匪居然往阮家村去時,心里頭的跌宕起伏,在這樣的大冷天里都還給嚇出一身的汗,就恨不得把這個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的姑娘給好好地訓上一頓。
就在他思考著該怎麼好好「教訓」她時,她突然說道︰「其實山匪也沒那麼多,主要是山里能夠容下那麼多人的地方也就那幾個,真要想找到山匪所有的窩點並不難,我自個兒就知道,還有今日那些沒死的山匪也應該都知道,到時候不妨讓這些人帶路,省得滿山尋人鬧出大動靜來,也能減少自己人的損失。」
阮芝盈可以說對那些山匪深惡痛絕,明明一個個都好手好腳,卻不去工作,老想著搶奪別人辛辛苦苦工作的成果。
西南這里多山少平地,本來糧食產量就少,要是讓那些山匪搶上一次,在下一批的糧食收成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計算著米粒下鍋來過日子。
她往日里曾經想過干脆把山匪的窩給一腳踹了,偏偏讓大伯給攔住,說是怕她單槍匹馬去會有什麼意外,潛藏已久的厭惡讓她一听到京里是真的要派人來剿匪,就恨不得馬上領著人上山,好把那些家伙全部都除之而後快。
「那好,既然如此,事情宜快不宜晚,我立刻讓人審問那些山匪匪窩的地點,明日我就領著人上山去。」在這
小村鎮里窩了快大半年,早就覺得渾身骨頭都要懶散了,他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操練操練。
易穆德也沒出門,而是用暗哨招呼了聲,把剛剛的事情給吩咐了下去,那親兵得了命令,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讓頭一回見識到什麼是真功夫的阮芝盈看得目瞪口呆。
「行了,別看了,早點歇息吧。」他摟著人就要往床上躺,可看他眼神明顯不對的阮芝盈哪里肯遵從,像兔子一樣利落的閃了下,拿了自己的被褥,就想在窗前的長椅上委屈一晚。
別以為她瞧不出來,這人眼神就跟山里的狼似的,剛剛那句歇息一說出口,眼楮像是綠了一般,而自己就是那等著被吃的獵物,若是不先避開,誰知道今天晚上會被怎麼折騰呢!
「還不過來,是等著我過去嗎?」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邊,雙眼幽幽的直盯著她,把阮芝盈看得腳底發麻。
「我……這也算是我娘家,可不興在娘家做些什麼的。」她有點膽怯,囁嚅說著。
他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等閑情逸致,「瞎想什麼呢?這院子哪里夠咱們折騰,我就是想要做些什麼也不會急于這一時。還是你已經如此的迫不及待,那我……」
「誰、誰說的,我可半點都沒有瞎想,我就是想著床太小了,兩個人睡不適合,所以才讓了位置。」她挺直了背脊,故意把自己剛剛閃躲又拎著被子的舉動說成是賢慧的行為。
「那為夫還得感謝你了。」他一雙丹鳳眼瀲灩生波的望著她,讓她從耳根子一路紅進了衣服里頭。
她再也不想和這人說話了,他就是個無賴!
她擦干淨手腳,一下子就縮到被窩里頭,男人也跟在她身後一起鑽了進來,長臂一伸,直接就將人給摟進了自己懷里。
她半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警戒的瞧著他,看起來像只正防備外敵的野兔,可愛得讓他想壓在懷里好好搓揉一番。
屋外緩緩落下片片白雪,窸窸窣窣的聲音宛如羽毛般刷在彼此心頭,兩個人靜默無聲,安靜地擁抱,空氣中蔓延著一股溫馨的氣氛。
就在他以為她已經入睡時,阮芝盈突然喃喃出聲,「其實……可以不用再繼續騙人舒服多了。」
易穆德輕吻上她的額頭,柔聲說著,「我也是。」
對她來說,起碼今夜開始她不必再想,他會不會討厭原來的她,會不會討厭一餐飯可以吃一小桶飯的她。
而對易穆德來說,他模了模自己的下巴,乍然想起自己除了坦承了到西南的來意和說明自己是個假秀才外,似乎什麼都沒說?
呵……自己的小媳婦兒真是單純得可以啊,也不怕他是騙她的,把自己的謊話抖了個干淨後,就放松心情睡了,居然半點也沒想到他還有很多沒交代清楚的東西呢!
罷了,那些都只是小事,現在最重要的是緊緊抱著他的小媳婦兒,好好睡上一覺。
棉被下,他輕輕地擁著她,伴隨著窗外細碎的落雪聲,平靜的讓人忍不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