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姊收到了我的信,在你到達後一個月,若是我邇沒有好消息,夜摩國水師就會和龍謎島的海軍一起過來的。」
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少爺要夜摩國和龍謎島聯手救援,但實際上,如果不是這個好管閑事的大少爺,夜摩國恐怕永遠都會假裝驚鴻谷這顆毒瘤不存在吧?
「在那之前我會保護你的,放心吧。」她忍不住伸手順過他額前散落的發,彷佛他仍是昨夜那耍賴的大貓咪。
東方艷火一臉尷尬的臊紅,看向遠方的海面上。她那麼無所謂地說出來,他很不自在,畢竟他從小就被教導,保護女人是男人的責任。
但誰說保護只能在武力上?像她這樣的女子,肯定厭惡像夜落城里那樣充滿算計的地方,他必須更加小心。
「你可以休息一會兒,太陽下山我們再回去吧。」
「這倒是,我昨晚快被你累死了。」莫菲大剌剌的打了個呵欠,「你知不知道你睡癖很差?」
「我是我們家兄弟中睡癖最好的。」他擰起眉,覺得她胡說八道。
「那你們家兄弟睡個覺醒來,屋子都沒了吧?」
並沒有。他也很奇怪為何其他哥哥一起睡都沒事,跟他睡時總是他倒霉!
「起碼我每天都在睡前的位置醒來。」
「……」莫菲定定地看著他。他說的沒錯,根據她的觀察,這家伙可以滾一圈,最後回到原來的位置蘇醒——也就是他從來都不知道道自己是怎麼睡的!
「跟你睡的人真的很辛苦。」她扶額。
「什麼意思?」東方艷火有些惱羞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菲說著,便要向後躺,卻被東方艷火一把拉住了,他挪動位置坐到她身後,然後才讓她躺下,枕在他大腿上。
她還一臉不明就里,這大少爺已經裝作若無其事,欣賞著遠處的景色,還故作大方地道︰「既然昨夜你照顧我,現在換我照顧你吧。」
莫菲抬起拳頭掩住笑意。
他只是想貼近她而已吧?還找理由呢。
「算你識相。」莫菲給自己挪了個較舒服的姿勢,倒也大大方方地睡下了。大少爺雖然身上肌肉結實,但對她來說,這枕頭躺起來剛剛好。
原本說服自己專注在風景上的東方艷火,最後卻只想看著竟還真在他腿上熟睡的女人。
他發現承認自己的心意也沒這麼困難。大半年來帶給他焦慮的思念或許不太單純,摻雜了太多復雜的情緒,可是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感情就守不住了。以前他喜歡花姊,那樣的偏執如今想起來,倒有點像故意搶六哥最心愛的東西一樣。
當然,他對花姊的友好不是假裝的。
而這可惡的女人在他心湖激起的不僅是漣漪,而是驚濤駭浪!
平心而論,假若她不是女人,他一定也會特別欣賞他這個朋友。
當然,或許還常常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厭惡,反而更加想親近她。
但她呢?她又是怎麼想的?
允許他吃豆腐嗎?
他手指撫過莫菲熟睡的臉,低垂的眼睫掩去狡詐的光芒,嘴角勾起總在對手踏入陷阱後浮現在臉上的微笑。
他可不知道客氣怎麼寫啊!
黑市是四大家族主要的營生,長久以來,四大家族有自己的供貨人脈與老主雇,這中間一旦有了沖突,獨孤昊就必須負責調解。獨孤家一直以來扮演的就是門面與仲裁的角色,畢竟在江湖上真正有名望的,仍是獨孤昊。
然而即便有仲裁,也未必防得了小手段。
比如幾年前,夜摩國有富商尋求大量面容姣好的童女,這一向是陳家的生意,誰知某次在運送童女的過程中,那些童女全都離奇病死了,為了向已經在驚鴻谷等得不耐煩的客戶交代,最後是霍家出面幫忙,並且提供了一批更優秀的童女,那名富商表面上對獨孤家承諾會繼續和陳家做生意,但私底下卻就開始和霍家接上線……
諸如此類,搶貨源、搶客戶,要保證四大家族長久下來沒有任何嫌隙,就算是神仙也辦不到。
底下人來報翁掌櫃在山里給野獸咬死時,東方艷火正和獨孤昊與四大家族研議燕國各地買賣將出現的變數,以及夜落城打算采取的應變之道。
兩人回到青雲軒後,莫菲有些幸災樂禍地道︰「那牆頭草還真的被人給作掉了,看來霍洋認定是翁掌櫃告密?」她對欺善怕惡之徒向來沒有任何同情心。
「他想必明白翁掌櫃這種人絕不能再信。」不管翁掌櫃有沒有告密,只要風頭一偏,第一個窩里反的就是這種家伙。「任誰都不相信翁掌櫃什麼都沒透露,更何況是多疑的霍洋。他接下來應該就查探我到底知道些什麼,又有什麼目的了。」
「剛才你們議事時,陳家護衛出現過,和陳當家的心月復說了些話。」像這樣的重要議事,不是當家的和各自的心月復都不允許參與。不過如今獨孤昊完全將莫菲當成他寶貝孫子的貼身護衛,自然也給了她不少特權,她得以在里面邊打呵欠邊偷偷觀察所有不尋常的動靜。
「他們也該查到些線索了。」
青雲軒的書房里,堆滿了他這個未來城主將要接手並過目的帳冊與夜落城大小事的記錄。
東方艷火天生聰明絕頂,家里又盡心栽培,梳理帳目這種工作,他接手帳本的頭三天就已經全部完成,剩下的時間都在裝草包,所有人都以為他被這堆積如山的帳本給難倒了,事實上他每天就是從這些帳目和記錄里,揪出四大家族可能發生過的沖突與過節。
在東方艷火走向書案要取帳本時,耳尖的莫菲听到了微弱的嘶嘶聲,千鈞一發之際,她一個箭步推開東方艷火,藏在書本堆中受到驚擾而竄出的毒蛇咬住了她的手臂。
東方艷火大駭,「來人!」
莫菲暗怪自己粗心大意,但在她抓住那條毒蛇的同時,不由分說地拉著東方系火離開書房,在確認他沒有任何遇襲的危險後,才檢視自己的傷口和那條毒蛇。
婢子和守衛驚慌失措地跪了一地,東方艷火怒喝著要大夫趕過來,莫菲卻安撫道︰「沒事,這蛇沒毒的。」她把蛇嘴拉開,毒牙已經被拔了。
「還是讓大夫過來瞧瞧。」他說著,心急地撕下衣服的一角,綁住她的手臂。不是說夜落城的大夫不可靠嗎?要不也不會對獨孤昊隱瞞他中毒的事實了。
此事自然又引起不小的騷動,獨孤昊想把他們移到別的院落去,東方艷火心想也沒什麼壞處,干脆趁此機會,要求撤換青雲軒的奴僕。
「如果人手不夠,就讓屠坤找些人進來吧。」東方艷火道。
對于孫子一再遇襲,也讓獨孤昊破例答應了這樣的請求。
屠坤,是獵鯊的本名。他不只是獨孤桓回到夜落城的引路人,也替獨孤桓帶回妻子,東方艷火提出這樣的要求倒也沒什麼可疑之處,莫菲心想還可以藉此換一批信得過的人手進來。
新的院落在昊天園隔壁,原本是獨孤昊獨子的居所東君閣。而屠坤也相當機靈,一听到夜落城派下來的要求,便將日前才和他聯系上的東方家船醫童半愚給帶上了。
傍晚用膳前,童半愚給莫菲診斷傷勢是否有中毒之虞,接著要替她上藥,一旁的東方艷火卻搶下了藥瓶。
「你教我怎麼給她換藥吧。」
童半愚和莫菲都是一愣,莫菲只道東方靈火有他的考慮,童半愚雖然看出些什麼,但主子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此時房內只有三人,莫菲終于忍不住問道︰「屠坤三番四次幫你帶人進來,霍洋應該早就盯上他了吧?」
「霍洋遲早會對他下手,但不是現在。屠坤也是聰明人,不會隨便冒險,他現在是霍家最重要的大客戶眼前的紅人。」為了對付霍洋,屠坤自然也是早早就有所防範。
「這條被拔了毒牙的蛇,怎麼會出現在書房里呢?」童半愚想不透。能把毒蛇藏進書房,為何又要留這一手?雖然這一手讓老船醫頻頻在心里念阿彌陀佛,一定是東方家祖上庇蔭,否則他可沒臉回去見老堡主和老夫人!
「這只是警告,這人想必清楚,就算這時殺了我,已經對他起疑的獨孤昊下一步的舉動就難預料了。但他還是想讓我知道他隨時能取我性命。」東方艷火語氣平靜地道。
這听在負責保護他的莫菲耳里,根本與挑釁無異!可現在的她,生平頭一次有灰頭土臉的感覺。
她被蛇咬了!對自小就在山林里當山大王的莫菲來說簡直是恥辱。
「……差不多就是這樣,記得早晚按時換藥就行。」童半愚指導結束,收拾著藥箱。
東方艷火猶自慢條斯理地包扎她的手腕。少爺他手巧,包扎得有模有樣,松緊有度,只是莫菲總覺得這家伙動作慢得磨人,還把她的手捧著檢視半天才肯放心,讓她頻頻分神。
「對了,大夫,你順道給他把把脈吧,他身上的毒不知清干淨了沒有。」莫菲覺得老船醫整理藥箱整理得太過專心,恐怕是眼楮不知道該擺哪兒吧,干脆找點事情給他做。
「什麼?」童半愚一臉訝異,顯然壓根不知東方艷火中毒的事。
東方艷火心想也不是什麼大事,拉起袖子,就將手臂伸了出去。
童半愚一邊給他把脈,一邊沉吟道︰「原來向萬靈堂討解藥是這個原因……」
東方艷火一聲輕咳,童半愚只好閉上嘴,「毒性已經緩和得差不多了。」
「還需要多運幾次功吧,另外我最近常覺得睡到半夜有點冷。」某少爺開始抱怨,童半愚愣住。
「睡到半夜有點冷?小少主被子得蓋好啊……」這麼大的人了還會踢被?但這句話終結在東方艷火的瞪視下,童半愚額頭冒汗地覷了眼在一旁掩嘴竊笑的莫菲,又看向悄悄向他打眼色的主子。
「呃,運功還是得適可而止。」他可不能讓自家小主子拿身子開玩笑,幸好他名喚半愚,心眼倒是比別人多了一竅,便說道︰「不過,還是請莫姑娘多多照看了,小少主身體才痊愈,要是染了風寒,恐怕會節外生枝。」
東方艷火滿意地輕輕哼了聲。
莫菲認真地點點頭,「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