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原本任民兵予取予求的村子,顯然已經沒有多少利用價值,東方艷火若以此談判,未必不能說服張大新放棄這里,投奔東方家。
但莫菲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假官兵,真土匪。真落草為寇,她多半還心存憐憫。
張大新帶著他的人來圍村,發現了東方艷火的馬還在。他們或許不知道東方艷火的來歷,但顯然把他當成了夠格成為肉票的肥羊。
幸好,她還記得把自己的馬藏好。莫菲逮到了機會,將東方艷火綁在她的馬背上,因為被她點住穴道,讓他無法掙扎,否則定要引起注意。
怕他在路途中因為顛簸,舌根卻麻痹的情況下會窒息,莫菲將他斗蓬的一角撕下來,塞進他的嘴里,才解開他的啞穴。
「唔……」東方艷火像恨不得咬死她那般地死瞪著她。
「載著你我二人,恐怕沒多久就會被追上。你說得對,激怒張大新的人是我,自當由我來解決。」莫菲笑得輕松自若,雲淡風輕。
東方靈火听著,心里一驚,眉頭越擰越緊,最後甚至不顧一切地想要沖破被她封住的穴道。
真的是倔強的少爺啊。
「由這條驛道直直走,天黑前就會到開明城了,不想從馬背上摔下來白白死在半路上的話,就安分點吧。」她一揮馬鞭,馬兒立刻揚蹄而去。
「在那里!」民兵中有人發現了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
莫菲沒有一絲遲疑,轉身正面迎擊四名民兵,雙腕交叉從袖子里抽出雙刀。
這是那四名民兵在有意識之前僅能看到的,因為接下來莫菲的動作快得他們根本無法捕捉。
雙刀在她手里靈動自如,隨著她劈斬,挑刺,再一個利落地反轉刀身自敵人身後劃過頸項,血紅刀光有如疾閃的煙花——一如昨日,這些民兵明明早一步拔刀沖向她,可這女人身影風一般飄忽,看到那一幕的人們幾乎以為,地獄的彼岸花,自那些惡徒的身上突然地綻放——原來是鮮血!
轉瞬間,她再次地一氣呵成,動作精準確實地撩倒了四人。
被同伴的呼喝與哀號聲所吸引,圍村的民兵們全聚了過來,見到莫菲只有一人,卻已經手刃了他們的四名同伴,當下所有人心中有一瞬間的遲疑。
「怕什麼?這娘兒們只有一個人!」民兵首領張大新被他的手下簾擁著到來,他未曾親眼見她出招,因此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四名手下,只道是他們自己太大意,並沒有放在心上。「就憑你一個臭婆娘,難道還以為能像早上那樣趁我的兄弟毫無防備地偷襲我們?」
莫菲挑眉,「偷襲你們?」她嘴角輕輕勾起,「在我眼里你們什麼都不是,連偷襲都用不上,我只是在清除妨礙我的雜草和石頭罷了。」
這話激怒了張大新的手下,張大新卻制止了手下的莽撞,他道︰「彼此彼此,你對我們同樣也沒有多大用處,還不如窯子里的姑娘知趣。」張大新和他的手下猥瑣地笑了起來,「但是我知道雇用你的那人大有來歷,把他交出來。還是說,那個沒用的男人丟下你一個女人跑了?」男人們又猖狂地大笑了起來。
莫菲垂下眼睫。
東方艷火再怎麼嬌生慣養,他和這些男人也絕對是不同的。
所以她最討厭這種舉著民兵旗幟,在亂世里作威作福的家伙,比直接落草為寇的土匪更教她不屑。她百無聊賴地將身子的重心由左腳換到右腳,姿態閑懶,下巴輕輕揚起,輕蔑冷笑,「說完了沒有?說完就快上路吧—不過,不是讓你們離開這村子的路。」
他們以為那是妖術,因為若他們還有一絲理智,恐怕也只記得突然間,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莫菲抽出系在腰間的長鞭,揮動長鞭的同時一躍而起,身影在四十多名男人眼前消失,緊接著,烈火轟雷般的長鞭劈裂了一座土牆,卷起碎石,揚起狂風,圍在她身邊近一點的幾名男子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倒地哀號不起。
長鞭像暴雨,像崩石,毫不停歇地襲向這村子里僅剩的男人們,無人能逃。算他們倒霉。要怪就怪他們自己瞎了眼,惹毛郁悶了許久的母夜叉。
他絕不原諒那個女人!
暴怒的東方艷火,幸好尚未失去理智,努力且專心一意地沖破被點住的穴道,這花不了多少時間。反倒是莫菲因為怕他摔下馬背,讓他雙手以抱住馬脖子的姿勢被綁緊在馬背上,解開繩索花了更多時間。
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更讓他不願承認,她選擇獨自面對那群民兵,讓他焦躁憂慮。而且見鬼的,當她揮下馬鞭,他驚覺自己對她獨自犯險卻無能為力的剎那……他的心痛得快要炸裂了!
恍惚間,彷佛那曾經發生過,內心涌起了宿命的無力感,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幾乎要嗚咽出聲。
但這短暫而且異樣的感受,更快地被羞恥與憤怒所淹沒。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連綁架他的土匪婆子都對他百般禮遇,這女人真是可惡透頂!
當他總算解開繩子,開明城已經不遠了,東方艷火知道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搬救兵。
他才不是因為擔心那女人的死活。但她至少要活下來,他要親自跟她算帳!
東方艷火討來的援軍抵達村子時,已是深夜,幾乎荒廢的村子中央有人架起了篝火,還來不及逃難的村民們圍在篝火邊或睡或守夜。
張大新被五花大綁,他的手下死的死,傷的傷,早已不足為懼。這隊夜摩士兵到來時,村人們一臉警戒。他們明白在這亂世之中,殺了一個張大新,取而代之的也許是另一個惡棍,只是他們並不希望下一個壓迫者這麼快就到來。
但是,這些夜摩士兵有所節制的舉止以及客氣的態度,與張大新完全不同。
一陣悠揚的笛聲讓五十名夜摩士兵面面相覷,並且露出了「果不其然」的微笑。
她們的莫副將,可不是尋常人物,區區幾十名民兵,只夠她活絡活絡筋骨吧。果然,這隊夜摩士兵接著便看見坐在屋頂上優閑地蹺著腿,吹著笛子的莫菲。金斡兒一接到東方艷火要求調兵支持莫菲的消息,立刻就派了莫菲麾下的一支小隊前來。莫菲見了屬下,從屋頂上跳下來。
幾十只雜魚還不足以在她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以東方艷火的機警,莫菲也猜到他會先去搬救兵。
不過夜已深,她的手下都得在這村子休息一宿,幸而這五十名騎兵在傍晚出城時都有所準備,她們除了幫著料理那些民兵,便就地簡單地扎營,村子里也有不少空屋能利用。
天才剛亮,莫菲已經向部下借了馬要回永春谷。
「副將不和我們回開明城嗎?」她們才在前幾天拿下開明城,因為有內應,那場戰斗不算太艱難。金將軍還希望莫副將能盡快趕到開明城幫忙解決白一飛那些殘黨呢!
「既然已經拿下開明城,東方少爺也平安抵達,沒什麼重要的事了,不如我回去讓留守的士兵立刻拔營過來吧,我就是單槍匹馬折回去也比你們再派人跑回去安全得多。」她利落地躍上馬背。
當然啦,她估計東方艷火那家伙會發不小的脾氣,她傻了才去面對他的怒火,呵!
那名屬下一臉笑意,「東方少爺簡直不要命了似的拚命趕路,把你的所在地和情況告訴我們後,他就暈過去了,大夫說他在解開被封住的穴道時操之過急,導致氣血翻沖才會暈過去。」
「小少爺看起來非常傷心,眼眶都濕紅了,看起來好令人心疼呢。」另一人立刻接著道。
這些士兵都比東方艷火年長,對這位容貌俊美,而且為了她們副將拚了注命的小少爺,可是相當憐愛!
眼眶泛紅,比較可能是氣到兩眼通紅吧!莫菲在心里扮鬼臉,不予置評,「那就好好照顧他吧。你們盡快回去,我也得去通知其他人過來。」
金斡兒並未直接下令要莫菲立刻前往開明城,莫菲的屬下自然也不可能反對她的決定,只有領命而去了。
其實,莫菲雖然猜到東方艷火的脾氣不會這麼輕易原諒她,但對她來說,看著他發脾氣還挺有趣的。
真正讓她不想面對的,應該是與東方艷火的孽緣吧。尤其當她驚覺,自己竟然如同當年听的故事里那般,覺得這家伙挺可愛的
總覺得很不妙啊!還是先想法子溜了吧!就算真有上輩子,那也是上輩子的事了,她可不樂意跟纏了她多年的夢魘牽扯不休。
而開明城這頭,失眠了一整夜竟然還等不到莫菲的東方艷火,心里一方面難掩強大的失落與掛心,另一方面,他更火大了,雖然面上不動聲色,畢竟在哥哥面前,他若是表現得不懂知恩圖報,肯定會挨揍。但幸好他早已親自向兄長要求留在開明城協助處理善後。
他就不信等不到她!
只不過,原本只想拖一時是一時的莫菲,最後並沒有隨著留守永春谷的駐軍一同前往開明城。夜摩軍隊的參軍說是莫菲收到家書,還得到女皇的恩準,讓她能回家去,為她的師父奔喪。
真有這麼巧?東方艷火氣炸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只讓東方艷火內心想要復仇……以及再見她一面的渴望,更加地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