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快黑的時候,拓跋萬里親自替納多君荷送來了鳳冠霞帔,他完全不顧她的拒絕,還是命人替她添置了新娘行頭。
「這鳳冠霞帔是用最上好的珍珠瑪瑙縫制的,明日你穿上它,肯定會美若天仙。」
「拓跋萬里,你清醒點,我絕對不可能嫁給你的!」于珊珊一把捧起鳳冠霞帔,再用力地摔出去。
他被她的舉動惹惱了,他撿起鳳冠霞帔,放回桌面上,擰起眉頭,不悅地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明日我必會娶你為妻。」
「我永遠只會是令玄戎的妻子。」
「令玄戎死了,摔到斷崖里粉身碎骨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該死心的是你。」
死盯著拓跋萬里,于珊珊突然冷笑起來。
她的笑容讓拓跋萬里有些發毛,「你為何笑?」
「我笑你痴心妄想,以為打下這座皇宮,就能成為王,以為娶了我,就能讓你擺月兌奴才命,沒用的,骨子里的血,是與生來的,你天生就只能是向人磕頭的奴才。」
逞口舌之勇的下場,是被賞了一個響亮的巴掌。
拓跋萬里喜歡她,所以總是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但她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完全不把他放在心里。
「明日之後,我將會是你的天,你必須敬我、遵從我,今日,我就再容忍一下你的小姐脾氣,但以後,你別忘了收斂收斂,我畢竟是代攝政王,若你不顧及我的顏面一再挑釁我,我也會有我的對應之策,希望你好好記住。」
掌權了,拓跋萬里就開始露出他的真面目了,說到底,在他眼中,權勢還是比愛情重要,他口口聲聲把納多君荷擺在第一位,但選擇喜歡納多君荷之前,他已經把利益擺在前面了。
他知道,娶了納多君荷就能得到納多親王的器重,納多親王遲早要登上齊兀國的王位,屆時他便會是駙馬爺,當駙馬爺總比當一個帶刀護衛強。
現在,他以為自己拿下神威國皇宮便可以得勢了,態度自然高傲了起來。
就讓他去自我感覺良好吧,反正再久也不過幾個時辰。
「我累了,請離開。」懶得繼續和拓跋萬里爭一口氣,于珊珊直接下達逐客令。
拓跋萬里也覺得無趣,不願多留,臨走前,他特別吩咐宮女和護衛,「好生伺候,郡主想要啥,就給啥。」
他並未多加派人手看管她,因為他認定令玄戎死了,不可能有人會潛入皇宮內把她救走。
入夜時分,夜闌人靜,一個訊號在空中閃放開來,夜色中開始竄出一些人,在皇宮內四處奔竄,引起了禁軍的注意,禁軍大喊有刺客,其他在四處巡邏的禁軍朝刺客奔竄處集結。
皇宮內的四面城門警戒虛空了,早早隱身在附近的令家軍攻其不備,三兩下打垮了守門兵,開啟了皇宮的城門,瞬間,四面八方涌進了更多的兵馬。
皇宮內的禁軍疏于防備,被打得落花流水,睡夢中被驚醒的拓跋萬里,得知有人帶兵攻入皇宮,想還擊,卻被告知禁軍絕大部分都被制伏了。
「飯桶!為何有人潛入宮中卻毫無知覺?馬上跟我迎敵!」
「拓跋大人,來不及了,逃命吧,再不逃,恐怕就要命喪亂軍刀下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說話的是拓跋萬里從齊兀國帶來的左右手。
「真的已經到了那般地步?」
「四面城門皆被攻下……」
「是誰領的軍?」
「是令玄戎!」
「他沒死?」拓跋萬里吃驚的瞪大了眼珠子,都掉下斷崖了,竟然沒死,這令玄戎未免太命大了!
拓跋萬里突然想起納多君荷,連忙沖出寢殿,趕去安寧宮,抵達時,就看見她鬼鬼祟祟的朝東而去,「她要去哪里?」
他尾隨跟上,看見于珊珊進入皇宮內的一座廢墟,他也跟著進入,結果有了驚人的發現。
廢墟內竟然別有洞天!
在雜亂無章的廢物堆中,一面牆緩緩移動了,那道牆的後方竟然是一個密道。久聞歷代帝王為了保命,都會在皇宮內建造一個足以容下一個軍隊的密道,他初嘗臝的滋味,並未命人尋找密道所在,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需要靠它逃命。
他在她準備關上密道門的同時,迅速竄入。
看到拓跋萬里突然出現,于珊珊錯俜又恐懼,想逃出密道,但是她只知如何從外開啟機關門,卻不知道如何從密道內開啟。「拓跋萬里,你為何會在此?」
「那你又為何會在這里?讓我來猜猜,你我都非神威國之人,為何你會知道這密道?我認為只有一種可能,是令玄戎告訴你的,對不對?」
于珊珊緊咬著唇,沒有回答。
密道內光線微弱,拓跋萬里的臉孔看起來更為獰,他一把抓著她的手,強拉著她往前。
她奮力掙扎大叫,「你放手!」
「你不是想見令玄戎嗎?剛好我也想見見他。」
令玄戎帶著令家軍出其不意攻入皇宮,將拓跋萬里的人馬打得落花流水,死的死、傷的傷,抓下的,全數關入天牢。
待情況穩定了,令玄戎才進入密道,走到了出口附近,一路上都沒看到她的人,他來來回回走了幾次,卻怎麼也找不到她,他不放心,又折回安寧宮,可安寧宮早就人去樓空。
他不死心,再度前往密道,走至出口,在出口附近到處尋人,越找不到,他的心就越慌亂。
他命人在傷患和尸體堆中尋找,怕她在混亂中被波及了,但依然無果。
就在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蟺時,一個約莫十歲大的孩子從密道出口附近的一個方向向他走來,男孩在他面前站定後,問道︰「是令玄戎將軍嗎?」
「是。」
「有人讓我轉交一封信給您。」
令玄戎一接過信,男孩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令玄戎緩緩打開信函,里頭簡單寫著一一要救于珊珊,就到斷魂崖,一人赴約,膽敢帶兵前往,就等著替于珊珊收尸!
沒有署名,語氣卻極為強焊,他猜不是拓跋萬里,便是樓坤了。
但沒多久,侯靖軒來告訴他,樓坤父子當場被斬,但尋不著拓跋萬里的蹤影。
肯定就是拓跋萬里了,這烽火,全是拓跋萬里引起,若不是他,這皇宮怎會尸橫遍地?
把現場交給侯靖軒後,他一人上馬。
「表哥,我陪您一起去。」
「是我的事,我自己去解決,你帶人好好整頓皇宮,先別對外宣布皇上駕崩的消息,就說亂事已平定,安撫一下民心,再把逃逸各處的大臣找出來,共商朝政,這紛亂你就先行扛著吧。」
侯婧軒越听心底越不安,他怎麼覺得令玄戎好像在交代遺言?
「表哥,您速去速回,大局沒您主持是不行的,我等您和表嫂平安歸來。」
令玄戎只回以一笑,隨即策馬狂奔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侯靖軒的眼角卻莫名的濕潤了。
為何如此傷感?為何感覺……相見無期?
自從大難不死歸來,令玄戎都不再輕易許諾再見,他知道自己並非真的是九命怪貓,人有旦夕禍福,尤其是遇到歹毒狡詐之人,要從其手中全身而退,並非那般容易,再者,于珊珊如今在拓跋萬里手中,後續會如何,他無法預估。
斷魂崖非常陡峭,四處是斷崖峭壁,上是險象環生,下也一樣隨時奪人魂魄,故有斷魂崖之稱。
常人是不可能上來此處的,也只有拓跋萬里那個瘋子會約在此處,其意圖十分明顯。
但就算知道拓跋萬里打著什麼主意,為了救于珊珊,哪怕是刀山油鍋,他也得去。
斷魂崖草木不生,還未上峰頂,令玄戎就看見拓跋萬里抓著于珊珊站在那里,他連忙加快速度爬了上去。
「令玄戎,真的是你!掉下斷崖竟然還能活命,看來老天爺比較眷顧你,不過我就不信老天爺每次都會站在你那邊!」
「拓跋萬里,你的目標是我,你的敵人也是我,這是你我之間的戰爭,把她放了。」
「戰爭?不,這次的主導權在我手里,你別輕舉妄動,小心我一時失手,把她從這里丟下去,她應該沒你那麼好運,就算掉下去沒死,恐怕也面目全非。」
斷魂崖四周無花草樹木,沒有能支撐的藤蔓,掉下去,準死無疑,這就是拓跋萬里約令玄戎在此見面的用意。
令玄戎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就算他現在回到齊兀國也無立足之地,令玄戎非死不可,要不然難消他心頭之恨。
只是,他其實也沒把握令玄戎會不會為了于珊珊赴這死亡之約,沒想到,令玄戎還是個多情種,這可好玩了。
「你想她好好活著?很簡單,只要你跳下斷魂崖,我就會放過她。」
「不可以!你不能跳!」于珊珊扯開嗓子大喊,「我不許你跳!求你別跳!」
她越喊越哀怨,因為她知道,令玄戎那個傻瓜,為了救她,是會照做的,她不要他為她犧牲性命,她來,是要保他周全,而不是要他命喪黃泉。
為了阻止令玄戎犧牲,她開始掙扎,和拓跋萬里扭打,甚至用腳拐拓跋萬里的腳,想與他同歸于盡,但就在她滑摔出去的時候,拓跋萬里松開了她的手。
眼見她摔飛出去,令玄戎不假思索也縱身飛去緊緊抱住她,與她一起往下墜。
「你怎麼這麼傻……」淚水模糊了于珊珊的雙眼。
「你都能為我舍命,我又為何不能與你共赴黃泉?至少我們有個伴。」令玄戎溫柔笑道︰「下輩子,我會先找到你,還要你當我的妻。」
「好,你一定要來找我。」
兩人緊緊相擁,忘了死亡的恐懼,未曾想過粉身碎骨的可怖,時間彷佛靜止,只有他們倆,再無其他。
他們許彼此一個未來,哪怕未來不可期,他們仍希望能生生世世永相隨。
台北的清晨,天氣涼涼的正好眠,床上的于珊珊翻了個身,又繼續賴床。
但下一秒,棉被被人狠狠掀起,溫暖頓失,她微微蜷縮起雙腳,仍無意讓自己張開雙眼。
「你還不起床啊?不是說朋友要來台灣玩,你要去機場接機,怎麼到現在還在睡?」于媽媽穿著圍裙喊道。
她本來在廚房準備早餐,可是叫了好幾次,女兒都沒回應,不得不移步到女兒房間叫人。
「現在幾點了?」于珊珊依然閉著雙眼,不太想動。
「都八點了,你不是說人家九點到,該出門了!」
于珊珊的腦袋其實還沒運轉過來,她感覺自己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的她哭了,但她卻想不起來到底作了什麼夢,她下意識抬手模向眼角,發現自己真的哭了。為何哭?為何傷感?她的手下意識去模旁邊的枕頭,可是枕頭上空無一物,她馬上驚醒過來,問道︰「媽,你有拿我枕頭上的東西嗎?」「你枕頭上有東西嗎?」「沒有嗎?」她感覺應該有,可是是什麼呢?她努力去想,就是想不起來。于媽媽受不了的搖搖頭,「我看你是作夢了,快點起床,人家遠從美國飛過來,遲到不禮貌!」
「好啦,刷牙、洗臉、換衣十分鐘搞定,出門搭捷運轉機場捷運,時間0K的啦!」交通便利是人民的福氣。
「那你還是得用跑的,提早到不是比較好嗎?再說,你不用吃飯嗎?還有你又不知道人家的長相,到了還得找一下,萬一遲到了,人家誤以為你放鴿子,那不是更失禮!」
「是,我這就起床,刷牙、洗臉換衣服,五分鐘搞定,多出來的五分鐘剛好可以從我們家走到捷運站。」
這孩子總是這麼樂天,唉……于媽媽又是搖頭,「懶得跟你講,我鍋子里的菜要燒焦了。」
母親離開房間後,于珊珊就拿起手機開始和朋友打招呼,清晨,一個早安微笑,一個親切問候,一個打氣加油,暖人心窩。
第一個回應的是林珈華一一太陽曬**了,我七點半就出門了。
林珈華一個人住,工作的地方又離住的地方有些距離,她得早點出門吃早餐,再搭捷運轉公車去上班。
于珊珊︰辛苦了,加油!
林珈華︰你今天要去接機,還沒出門?
于珊珊傳了個吐舌頭的貼圖,接著輸入文字。
于珊珊︰我差點睡過頭了,我作了一個夢。
林珈華︰肯定是春夢。
于珊珊︰你怎麼知道!
林珈華︰還真是?
于珊珊︰不記得,但……感覺是個哀傷的夢,我哭了。
于珊珊附上一個哭泣的貼圖,直到此刻她覺得心還是沉甸甸的,有些酸楚,眼眶也有點酸酸的,想哭。
這是怎麼了?
林珈華既然是傷感的夢,就忘了吧,你可是樂天于珊珊,今天去展開一場浪漫的邂逅吧,說不定那位美國朋友是個大帥哥。
說起這個美國朋友還滿特別的,于珊珊某日點開E—mail,收到了一封信,對方說他只是隨機設定了一個信箱,然後就把信寄出去,結果真的寄出,他說那就類似漂流瓶,他在信里做了自我介紹,但沒有附上照片。
她收到信後覺得好玩,就開始了他們的信件往來。
幾年下來,他們都沒有提到要看對方的長相,但偶爾他會說想到她成長的國家看看,她會開玩笑的回答「你來,我當你的向導」。
想到這句話,她的心微微一震。
好熟悉啊!她跟誰說過這句話?
很慘,依然想不起來,而且還是想哭。
因為心情沉甸甸的,所以她又在房間發呆了好半晌,直到母親的叫聲傳來,她才回過神,傳了訊息給林珈華一一路上再聊,我真的要遲到了!
接著她又傳了一通訊息。
于珊珊︰我可有跟你提過什麼?
林珈華︰所謂的什麼,是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唉,她要是知道是什麼,就不用問了啊。
起身,做準備,她的目光又忍不住往一旁的枕頭看去,那兒好像不該空蕩蕩的,少了什麼呢?
結果,還是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