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到浴室，沈翼站在溫熱的水流下面，他才露出些微笑容，突然想到一個小時前和鄒雲帆交流的畫面。
那時候鄭眉正好不在，鄒雲帆看他心情不好，笑了笑，「怎麼，最近遇到什麼煩心事？悶悶不樂的，居然還來了酒吧。」
「沒有。」沈翼不冷不熱地回答。
「我猜，又是你那位妹妹的事情，怎麼，還沒告訴她你的心思？」
听他說完，沈翼突然抬頭，借著光束看向二樓某個位置，勾唇一笑，「不急。」
「你確定？現在的你看起來已經很頹廢了。」
「不急。」沈翼舉起酒杯示意，微笑，「我有的是耐心，總要織好天羅地網，確保她逃不掉才行。」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干脆直接地告訴她不是更省事？」鄒雲帆不解。
「因為我沒辦法勉強她做任何事。」沈翼喟嘆著，「如果我說了就會把喜歡的人嚇得跑掉，那為了讓她開心，就不能勉強她回來，所以我寧願慢慢把人拉進我的網里，要她也喜歡上我，無路可逃。」
想到鄒雲帆最後無奈的笑容，沈翼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若不是對唐苒太在乎，他何必這樣費盡心思。
正想著當時的事情，從外面浴室走過來的唐苒已經砰砰地敲門，「沈翼，你干嘛把外面的浴室也弄壞？」
听到她不滿的抱怨，沈翼靠在涼涼的牆上，笑了。
守著浴室等洗澡，唐苒的手指在玻璃牆上劃動，還時不時用指甲弄出些聲音，她努力想讓自己裝作什麼都不在意，可事實上心跳得很快。
隨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停下，唐苒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得簡直讓她的呼吸近乎失控，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理智，意識到她堵在男人洗澡的浴室外面，她立刻就要離開。
可沈翼沒給她這個機會，就在她轉身想跑的時候，浴室門打開了，他只圍浴巾，頭發濕漉漉地垂下來，並沒有擦得很干。
唐苒的目光根本不知道落在哪里才好，臉頰燙起來，為了掩飾不自在，干脆就裝著不滿的樣子抱怨道︰「這麼久，你怎麼不吹干頭發再出來、這樣會感冒的。」
真奇怪，以前這種畫面她每個月總會看到幾次，她在家里總是橫沖直撞的，哪怕沈翼在洗澡也經常闖進去臥室，好幾次看到這種春光，可根本不會別扭成這樣，想來想去還是心思變了，因為想得多，所以心虛得厲害。
抬眸似笑非笑看她氣鼓鼓的臉頰，沈翼閃身給她讓出位置，「你不是急著洗澡嗎？」
「我才不急，還不都是你弄壞了外面的浴室。」
「那是它自己壞的。」
「信你才怪。」唐苒進了浴室，看沈翼站在門口不打算離開，趕緊關上門，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磨砂的玻璃牆，想看看能不能看透外面，幸好密閉性很好，這讓她放下心來。
浴室里很安靜，外面也是，除了腳步和翻動東西的聲音，只剩下安靜。
抽動鼻子聞聞味道……臉又紅了，不知道是被熱氣燻的還是因為聞到了浴室里的味道，那是一種很清新的男士沐浴乳的味道，是在沈翼身上常常能夠聞到的，可這個浴室里的味道更濃，讓她一下子想到沈翼剛才就在這里沐浴。
越想越多，甚至還聯想出男人身體上滑落的水珠，水霧彌漫中，那一夜記憶里的完全屬于男人的身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唐苒拍了一下漲紅的臉頰，有種把自己埋起來的沖動，都怪沈翼弄壞浴室，害她站在這里胡思亂想。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想了，再想想她就會有種逃跑出去的沖動，好不容易決定好好相處，她可不想惹惱沈翼。
打算速戰速決，她站在蓮蓬頭下面淋浴，雖然旁邊的按摩浴缸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她現在可沒心情享受，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只好等他不在的時候再來。
唐苒做事向來都是慢悠悠的，這一次難得快速、利落，誰知洗到一半就發現她失策了……浴室架上擺滿了男人的洗漱沐浴用品，可沒有一個是適合她的，她的東西都在外面浴室。
唐苒瞪著眼看旁邊鏡子里映出來的傻眼的自己，猶豫了好一會，是要干脆隨意沖洗一下，還是讓沈翼把東西給送進來？可就算她能忍受，新的睡衣也在她的房間，總要出去一趟……她艱難地思考了一會，最後還是因為沒辦法忍受這樣潦草的沐浴，便挪到了門口，「你在嗎？」
門外沒傳來聲音，一片安靜。
「沈翼、沈翼。」喊他兩聲也換不來回應。唐苒想，就這樣沖出去穿過客廳去外面的浴室是不可能的，一定會被發現，她想想，還是得把睡衣拿進來。
唐苒又輕輕敲了一下門確認沈翼真的不在，她舒了一口氣，打開了浴室的門，擺設簡單的臥室一目了然，並沒有沈翼的身影，她得意地笑了，也不管身上的水滴是不是都落在地毯上，一溜煙地小跑，往她的房間沖。
就在她經過沈翼的房間打算進去隔壁她的房間的時候，沈翼端著水杯出現在她身後，他喝水的動作一頓，看著那片潔白的背，修長的雙腿，就連她腰間的一顆小痣都一目了然，當然，還有一路的水漬，從房間蔓延到她的腳下。
沈翼的眼神幽暗起來，聲音微變，「你這是做什麼？」
「啊！」唐苒維持著背對他的姿勢僵住，片刻後一聲驚呼，跑到了沈翼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在巨大的關門聲後，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唐苒靠在門口欲哭無淚，又沒什麼東西好遮擋身體。想到什麼都被沈翼看到，她恨不得把這段記憶給消除了，可無論她怎麼想都沒辦法成功，只能一臉沮喪地發呆。
沈翼敲敲門，「還好嗎？」
她怎麼可能還好，根本就是很不好，非常不好。唐苒賭氣不回答。
房間外的沈翼藏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清清嗓子，「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到。」
唐苒心想，她會相信他這些話才有鬼。
「相信我，不該看的我都沒看到。」沈翼說這些話的時候一點都沒心虛，他確實沒看到不該看的，至于唐苒的身上哪些不該看，有嗎？對一個把這個女孩早就劃入自己人生計劃的人來說，她的一切都屬于他，怎麼會有哪里不該看。
沈翼很滿意自己的認知，可怕她藏在里面不肯出來，只能溫柔地說道︰「你想拿什麼東西？告訴我，我去幫你拿。」
他可不認為唐苒是為了勾引他才這樣出來-她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也不需要這些，如果真想引誘他，隨便一個眼神就好，哪里需要這麼復雜。想了想，就猜到一定是需要什麼東西。
唐苒悶了好一會還是只能開口，她總不能一直這樣關著門不出去，「你幫我把沐浴乳那些拿過來，還要睡衣。」
「好。」
听他的腳步聲似乎是去了她的房間，唐苒趕緊跑到浴室，再把門關起來。
沈翼回來得很快，來到浴室門口停頓一下才敲門，「拿來了。」
「你把東西放在床上就行，我自己拿。」
「會弄髒。」
「哪里會。」唐苒嘟囔兩句，沒聰到他的腳步聲，還是只能打開浴室門留出一道窄窄縫隙，伸出手，「給我。」
「拿好。」沈翼一樣樣遞過去，雖然只能看到她的手臂和腳，卻能想象出她手忙腳亂地把東西抱著的模樣，覺得好笑，「你先去把那些東西放下，不用抱著，這是睡衣。」
唐苒恨不得自己再長出來幾只手，只好听他的話，把東西放在地上，等到拿睡衣的時候不小心踫到了溫熱的肌膚，意識到那是沈翼的手，她眼神一閃，臉上表情復雜得厲害，有些不滿、有些羞恥，還生出一點不安。
她從來沒見過比沈翼溫柔的男人，盡管有時候沈翼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麼，可真的對一個人好的時候真的是溫柔到極點，她這幾天的麻煩都是做事馬虎折騰出來的。可無論是她鬧出來的麻煩，是不是他的錯，他都那麼耐心地幫她，這讓她一下子內疚起來。
把睡衣放在旁邊架子上，唐苒關門前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沈翼因為她說的兩個字愣了一下，突然心里就柔軟起來。
唐苒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吹干頭發，等她出來的時候沈翼已經坐在床上，旁邊有張可以折迭的小桌，他靠在床頭看資料。
因為說了謝謝，緊繃著的情緒似乎也松緩起來，她起碼可以稍微平靜下來，不用一直緊張兮兮地面對他，「你還不睡嗎？」
「這幾天心煩，有計劃案耽誤，我看看再睡。」沈翼現在做著兩家公司的事情，當初家人去世時留給他的產業已經回到他手里，唐氏的事情他也兼顧著一些。
「好啊。」唐苒不甚自在地站在床邊待了一下，還是覺得怪怪的。除去喝酒那天不算，她這幾天也沒少睡在這張床上，可現在看著另一邊的人，感覺還是不一樣，可無論怎麼折騰都還是要睡覺，她只能咬牙坐上去。
床很有彈性，躺在那里穩穩托著她的身體，很舒服，兩人間隔著十公分的距離，踫觸不到對方，雖然沒有身體的接觸，看起來仍然很像一對夫妻，各自佔據位置忙碌，她用余光瞟一眼翻看東西的沈翼，他完美的側臉弧度讓她微微臉紅，「是因為我去那里讓你心煩嗎？」
沈翼扭頭看她一眼，用手指在她的臉上點了點，「快睡吧。」
他沒否認，也沒承認。唐苒頓時明白了，看他旁邊忙碌，她怎麼好意思入眠。干脆也坐起來，學著他的樣子，「要不要我幫你？」
「這些太復雜，你看不懂，不急，以後慢慢學。」
她沮喪了一下，又鼓舞自己，「以後我會好好學的。」
挑眉看她，沈翼很意外，「怎麼突然這麼想？」
「幫你分擔一下嘛。」唐苒不好意思地笑笑，「楚楚假期都有認真做事，我才不要做米蟲，以後會幫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你不嫌棄我做得不好。」
「怎麼會。」
「那就好。」唐苒知道現在幫不了什麼，她只能乖乖不搗亂，看旁邊櫃上有一迭書，探腰去拿過來翻著看，書很雜，除了雜志，就是艱澀、難懂的英語原文書，看起來都很珍貴的樣子，只可惜她沒什麼興趣，隨意翻著，不經意看到中間的雜志看起來很花俏，連忙抽出來。
一個搔首弄姿的金發美女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驀地瞪大眼楮。
這份雜志的扉頁，女人身材豐滿，姿勢誘惑，手指間夾著的香煙緩緩上升的煙霧，讓她看得面紅耳赤，翻開雜志，里面還是很多金發女郎。
唐苒倏然合上雜志，看向旁邊一本正經的男人，忍不住想笑。她還記得她前兩年問過沈翼為什麼不交女友戀愛，他當時說沒興趣，害她還懷疑他。之後她和賀楚楚議論了好幾次，誰知……想到他繃著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她還真是想笑。
唐苒忍啊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沈翼發現了她的異樣，有些疑惑地看過去，「怎……」話沒說完就看到她抓著的雜志，表情難得窘迫起來。
「你從哪里拿到的？」
「從你的書里面。」唐苒壞笑，「原來你喜歡這種女人啊，居然還放在床頭。」她越想越忍不住，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樣得意。
只是短暫的窘迫，沈翼伸手拿過雜志丟到他那邊的櫃上，「女孩子看這種東西做什麼。」
「我哪里看了，還不是你看的，還裝得若無其事，看過了還不承認。唐苒傾身看雜志，還想搶過來。
「這不是我的，是鄒雲帆的。」
「你不要把錯誤推到人家身上好不好。」
「的確是他的，出國時候他幫我帶些珍藏的原文書，順便夾了一本雜志過來。」沈翼沒說謊，也懶得說。他這麼忙，沒時間出國，好友出去幫著帶原文書回來，就笑嘻嘻地夾帶了這一本雜志放在他的車上，他沒當一回事，隨手拿進來就丟在了床頭，這麼長時間過去早就忘了。
「我才不信。」難得抓到他的把柄，怎麼能輕易放棄，唐苒還是不信，「要真是他的，你就把雜志給我，我還沒看過呢。」
「看這些做什麼？」
「怎麼就不能看？我剛才就看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看他想也不想就反對，唐苒的反抗心理瞬間就爆滿，掀開被子就直接從他的身上爬過去，抓到了雜志，洋洋得意地對他甩了甩，重新爬回她的位置。
沈翼看著她折騰也不惱，反而把桌子推開一點。資料也拿開，對她伸出手,「拿給我。」
「不給。」唐苒不但不給，還一臉得意地炫耀，「你要是得罪我，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爸媽，看你到時候羞不羞。」
「你確定？」
「怎麼，怕了？誰讓你不承認是你自己看的。」
「本來就不是我的。」沈翼微微一笑，「你真不給？」
「不給、不給。」
沈翼倏然靠過來，倚仗著身體優勢直接把她撲倒在床上，輕輕松松搶到雜志，不給她搶奪的機會，「既然你不給，我就只能搶了。」他說著話，也有些笑意，看起來心情很不鉛的樣子。
扭動好久也撼動不了他半分，唐苒難掩沮喪，男人的力氣優勢真的是天生，她哪里奪得過來，也只能放棄，等把心思從雜志上轉移過來才發現兩個人正以格外曖昧的姿勢貼在一起。
她別說找機會逃出去，就是稍微大一些的動作都會踫到他，唐苒醒悟過來，沈翼怎麼可能不清楚。
他的眼神深邃起來。兩個人維持著姿勢都沒動，直到唐苒幾乎沒辦法呼吸的時候才壓低聲音開口，「我、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沈翼沒說話，直接親下去，力道很重又很準確地攫取唐苒泛紅的唇瓣，絲毫不掩飾他的渴望，在她發愣的時候已經吻得徹底，喘息漸漸粗重。
唐苒整個人呆呆地愣著，任由沈翼擺布，她的理智告訴自己要推開、要拒絕，可身體卻更誠實，抱住了他的脖頸，竟然有些隱隱期待彼此的靠近，這真的是瘋狂的念頭。
無意識的動作曝露了她的猶豫，鼓勵了克制的男人，動作越發急切，事實上，在前一刻他還在掙扎，盡管是他主動設計了唐苒來到他的房間睡覺，卻始終沒有想過仗著男人的優勢強迫她，也願意對她保證不會隨意動她。
就算是唐苒應該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即便是猶豫，她還是答應睡在這里，可在此刻，懷中的女孩不經意地勾動他的心潮，什麼理智思考盡數退去，想肆無忌憚地得到更多。
沈翼的動作越來越急切，唐苒也始終沒有拒絕。
……
這一夜對唐苒來說有點漫長，但並非難熬，足足折騰到凌晨才安撫了這瘋狂的男人。
奇異的是，在又一次和沈翼上床後，她以為自己會失眠，誰知一夜睡得格外香甜，就連半個夢都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