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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出頭天 第七章 進宮見婆母

作者︰寄秋類別︰言情小說

唔!唔!這是什麼?壓得她不能動,好重……

不知名的重物橫過她的腰月復,沒法翻身的成清寧貓似的發出嚶嚀聲,輕推著腰上木樁般的東西。

推不動的她也不睜開眼,順著往下模,可模著模著就覺得有些怪異,木頭會這麼光滑嗎?這比較像……像什麼呢?她想了一下,又往硬實的木樁上一掐。

咦!是人腿?

剛醒來的腦子還不是十分清明,一片迷迷糊糊,她還在努力讓神智歸位,頭頂上方就傳來一陣胸腔震動的笑聲——

「還沒喂飽你嗎?小妖精。」

還沒喂飽你、還沒喂飽你、還沒……「秦王?!」

哎呀!她的腰……又酸又痛,像被肢解過又重新縫合,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都不像是她的。

「想去哪里呀?秦王妃,你連自個兒的丈夫也不認得。」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倒是忘性大。皇甫桓一手拉住忽地蹦起的妻子,一手扶住她縴有致的小蠻腰,防止她蹦過頭摔下床。

「可你……你怎麼是秦王?那一年出征時你身邊那人是誰?」她後知後覺的想起昨夜被她忽略的環節。

「那是九皇子。」她也真遲鈍,人都被他吃干抹淨了,她才為時已晚的發覺此王非彼王。

「所以你才是秦王?」她居然認錯人!認錯人也就算了,昨天見到他時只開心是遇到「熟人」,壓根沒想到這一茬來。

「很失望?」他挑眉,把妻子重新摟入懷中。

「很意外。」絕對是驚嚇。

她怎麼會犯這麼大的錯誤呢?九皇子和他站在一起明顯氣勢弱了些,也少了在戰場上鍛鏈出來的殺氣和令人望而生怯的輾壓式霸氣,他就是一根帶血的長槍,標立在腥風血雨中,悍然無畏。

「我不像秦王?」皇甫桓輕撫她柔順烏絲,半張面具下的臉柔情似水。

「太年輕、太好看了,和我想象中不同,一度我還以為秦王有三、四十歲,是個‘老人家’。」當時一說出口,她被四妹妹鄙夷了,足足嘲笑了她半年之久,說她是井底之蛙。

「虧你出身寧平侯府,竟不知秦王是太後幼子,她四十歲那年才生下的老來子。」因為中年得子,所以把他當孫子養,有些過于溺愛,先帝才把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他。

她臉上一赧,「那時候我是庶女嘛!整天想著多識字、多賺點銀子,秦王這人物離我太遙遠了,沒必要多做打听,反正有大姊姊珠玉在前,我這小蟲子湊什麼熱鬧,還不如專心在生財大計上,人有銀子膽子就肥。」

「那你的膽氣有多肥?」他笑擰她鼻頭。

「有你這座大靠山在,要多肥有多肥,肥得都快走不動了。」秦王妃呢!嫡母見了她都得行禮。

「不是銀子養肥你的膽?」他取笑。

成清寧羞赧地往他胸口一靠,「權勢大過天嘛!銀子都要靠邊站,我很識時務的,有沒有獎賞?」

「賞你大板伺候。」還敢討賞,沒分寸。

「這是罰。」她不滿地發出抗議聲。

「那就再服侍我一回,讓我滿意了……」他順勢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雙手上下游移。成清寧玉顏大變,「不行啦!昨兒夜里都……好幾回了,再來一次會死的,我吃不消……」

連著要了三次水,她都不敢看荷葉、荷心了,她們不經意瞟見她身上青紫瘀痕,眼中閃過驚惶神色,欲言又止的多瞄了幾眼,想為她上藥又開不了口,惶惶然地面有難色。

「夫君的話你敢不听?你就從了吧!」誰叫她太誘人了,渾身散發勾人的甜香,讓他欲罷不能。

顯得急切的皇甫桓長驅直入,一次又一次的大殺八方,大將軍的威風戰得小人兒嬌喘吁吁、棄械丟甲的直討饒。

也不知過了過久,雲收雨歇。

被蹂躪得全身虛軟,再也不想動的成清寧只剩下嬌軟的喘氣聲,她真正感受到什麼叫獸性,瞧她這一副軟泥樣,就知道她被踐踏得多麼糟糕,全身上下無一處沒被啃過。

「桓哥哥……你別再逼我了……再來一回我……我真死給你看……」她現在這情形雖未死但也差不多了,渾身沒力氣。

皇甫桓低笑,吩咐人備水。「不會了,再來一回會來不及進宮見太後,你這杯媳婦茶少不了。」

「啊!要見太後……噢!疼……」她又忘了不能用力坐起,此時的皮肉處于使用過度階段。也許她該去練瑜伽。

「小心點,別老是莽莽撞撞的,你也別太緊張,新婦入門的頭一天都要拜見公婆。」只是她的婆婆比一般人尊貴。

「可是那是太後……」感覺離她很遠,戲文上才有的。

「我們的母後。」生他的親娘。

「母後……」難以形容的感受,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居然成了太後的兒媳婦,當起了皇親。

成清寧是被王爺夫婿抱著到浴間,她讓人在黑檀浴桶滴入數滴舒緩身心的復方精油,以燙紅皮膚的水溫浸泡一刻鐘,期間她還小睡了一下,打了個盹,起身後擦干身上的水珠再抹上一層淡淡的香膏。

做了一番調適後,她滿血復活。

回到寢間,已梳洗好的皇甫桓穿著織綿繡雲紋瓖南珠常服,手拿一卷兵書坐在輪椅上,聚精會神的看著。看到他絲毫未傷的半張美顏,以及再也站不起來的雙腿,成清寧的心里酸澀不已,原本一個叱 沙場的好兒郎,意氣風發的奮勇殺敵,如今只能困在方寸之地,有志不得伸。

「桓哥哥,要走了嗎?」宮里的規矩她不懂,且看且學吧!反正能糾正她的人不多了。

「再等一會兒,我看完這一頁。」不急于一時的皇甫桓一字一字細讀,就見一只藕白小手往書上一放。

「再等天就要黑了,你能等,我不能等,要是去遲了,身為兒媳婦的我可是大大的不是。」婆媳是天生的敵人,很難兼容,婆婆可以打罵媳婦,媳婦卻一句重話也說不得。

「放心,母後不會見怪于你。」她欣喜都來不及又怎會動怒,盼了多年終于盼到秦王府多了位女主人。成清寧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說詞,當兒子的是無法體會媳婦的心情。「我不是大姊姊,太後肯定會不快。」

「她是她,你是你,母後就算不悅也不會針對你,那不是你該擔心的事。」坐立難安的應該是董氏母女。正如皇甫桓所預料,整夜未闔眼的董氏十分緊張的望著門外,提心吊膽的數著時辰,算計別人的人難免心虛,她惶恐難安的擔憂下一刻秦王府的侍衛會踢破侯府大門,將入了門的新娘子原轎遣返,兵戎相向地索討一個交代。

一直到日頭漸漸升高,她吊著的心才慢慢平復,若無其事的處理家務,分配各處的差事,準備成清寧回門事宜。

倒是成清儀沒事人似的照常作息,恍若此事和她無關一般,好吃好睡的早起梳妝,到母親房里問安,練了一會兒琴,繡了兩只蝴蝶,信步走到池邊喂魚,嘴角恰到好處的微笑。

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認為成全了三妹妹,要不是她舍棄了這樁婚事,憑著三妹妹庶出的出身哪攀得上滔天的富貴,三妹妹該感謝她給的機會,造就她成了秦王妃。

而她自己呢?她也不擔心,認為自有她的良緣,等這件事過去了以後,她會開始議親,從京城各家的公子中挑選她最中意的一個,到時再請太後賜婚,成全一對百年佳偶,豈不皆大歡喜?

只是她忘了自己已十七高齡,能挑的對象不多,而又和秦王定過親,稍微有點地位、成就的勛貴、世家都不會挑她為宗婦,比起寧平侯府,大家更不願得罪秦王府。

成清儀的下場可想而知,絕非此時作著春秋大夢的她可以預料,過了今日,她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你是月湖的媳婦?」是她眼楮花了嗎?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儀姐兒身量有這般高姚嗎?胸前鼓鼓的。

「是的,太後,兒臣是秦王妃。」事到臨頭,成清寧還是有點緊張,聲音有些繃緊。

「抬起頭,讓哀家瞧瞧。」她是上了年紀,但還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會把人看錯了。

「是。」芙蓉玉顏緩緩一抬,目光低垂。

太後一手捂著胸口,倒抽了口氣,「你……你不是儀姐兒?」

「是的,太後,兒臣是妹妹,大姊姊身子骨弱,難為人婦,為了皇家子嗣著想,母親只得委屈大姊姊,忍痛割愛。」她回答得可圈可點,全無不妥。

聞言,雙目一眯的太後厲言一指,「哀家記得寧平侯府只有一個嫡女,你們竟敢以庶充嫡,壞我皇家體統。」

本就跪地的成清寧語氣清亮的說著,「母親已將兒臣寄在她名下,在族譜上已是嫡女,並無欺君之意。」

「好,好,好個蕙娘!枉費哀家疼了她幾十年,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也敢來這一招偷天換日,把哀家當成昏昧的老太婆耍得團團轉,她真以為哀家會惦記著姊妹情而不怪罪于她嗎?」果然恩寵太過會養大一個人的心,她錯在低估了人心。

董蕙娘,好樣的,今日敢打她的臉,日後她一定會送一份重重的禮回報于她,皇家威儀不是她招惹得起的。

「太後息怒,勿氣壞了身子,母親也是為了王爺著想,王爺都二十有三了,至今仍膝下猶虛,兒臣身子壯實,好生養……」成清寧越說臉越紅,自個兒都覺得難為情。

她又不是生孩子的母豬,干麼貶低自己,十五歲生子還是太小了,身子骨尚未發育好,容易難產,一尸兩命。

可是這個節骨眼上什麼也顧不得了,太後愛听什麼就挑什麼講,先安撫住老人家再說,反正懷不上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王爺的「殘疾」才是最大關鍵,往他身上推準沒錯。

成清寧十分得意自己的急智,從古至今,凡是稍有年歲的長輩都有個共通的心願,那就是早日抱孫,不管他已做了幾回祖父、祖母,孫子是越多越好,百子千孫不嫌多。

果不其然,一說到子嗣問題,原本怒不可遏的太後稍降火氣,清鑠的雙眼看向新任兒媳的肚皮,眼中出現絲絲期盼亮光,彷佛多看兩眼,白胖孫兒就會蹦到她懷里似。

「得了、得了,起來吧!別把哀家的小孫子給跪沒了,你是個好的,不像你大姊姊,真當哀家耳聾目瞎嗎?要不是月湖出了事,她會舍得將秦王妃之位拱手讓人?」還不是看他殘了,臉也毀了,心生嫌棄。

「月湖?」成清寧一臉納悶。

太後呵呵笑道,朝她一招手,「月湖是秦王的小名,當年先帝在湖中泛舟賞月,他一出生便取名月湖。」皇甫月湖……「好听呢!太後,就跟王爺的人一樣,皎皎明月一般的人兒出自湖中仙泉,孕育天人似的如玉品性,凡人莫有此神采,唯有王爺才是人中豪杰。」

「你很喜歡月湖?」太後目光銳利的盯著她。

「王爺很好,他是兒臣見過最好看的人,兒臣喜歡他對兒臣好。」以男人而言,秦王真的很不錯。

「他對你好你才喜歡,他若對你不好呢?」夫妻是一輩子的事,能和和美美是最好。

成清寧遲疑了一下,最後決定說實話,「喜歡是互相的,若是王爺對兒臣不滿意,兒臣執意要討王爺歡心反倒會令他不快,若是王爺無心,兒臣會做好秦王妃本分,絕口不提兒女情愛。」

「嗯,你是個拎得清的,沒滿口好听話來哄哀家開心,也許月湖娶了你反而是他的福氣。」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太後這話說得兒臣心虛,其實兒臣才是沾到福分的人,王爺的好是說也說不完,撿到寶的兒臣是前世燒了高香,這才天賜良緣,喜結鴛盟,兒臣被王爺的好迷了心竅。」她努力地露出一副戀慕夫君的神態好取悅太後,沒有一個母親不願別人大肆地贊揚自己的兒子,听得越多越開懷。

「你不介意他的臉?」模著良心自問,她至今還不敢直視兒子猙獰肉翻的左頰,被火箭燒過的臉上滿是坑洞。

她搖頭。「人太完美會遭天妒,王爺這樣正好,他早些年南征北戰太累了,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他連終身大事都耽擱了,老天爺終于看不下去,讓他休養幾年好養精蓄銳,再為國家社稷盡一份心力。」

「好,好,說得好!真是好孩子,難怪月湖會特意帶你來拜見哀家,你的確夠格當皇家兒媳。」這孩子比儀姐兒好,目光深遠,言談有物,落落大方又不失純真。

「太後……」真不容易,過了第一關。

太後慈祥的拍拍她的手。「該改口喊哀家母後了。」

「是的,母後。」被認同了。成清寧在心里吁了口氣。

「來,母後給你的見面禮。」太後從手腕上月兌下一只質地古樸的羊脂白玉手鐲,玉鐲上雕著龍鳳呈祥細紋,看得出有些年頭,價值連城。

「太……母後,這太貴重了,兒臣不能收。」這一看便知是太後的心愛之物,玉質通透,已養出靈性。

「收下,母後的好東西多的是,不給兒媳婦要給誰?」低沉的男音從殿外傳入慈恩宮。

「王爺……」他來了。

「月湖。」這小子急什麼,怕她老太婆吞了他媳婦兒嗎?

一個黑壯的隨從推著輪椅入內,輪椅上的皇甫桓依舊戴著那張觸目驚心的鬼面面具,神情淡漠。

「母後,你沒有為難我媳婦兒吧?她年紀小,膽子更小,你一瞪眼她就慌了,語無倫次的說起胡話。」皇甫桓一入殿先查看妻子的神色,見她面色紅潤、眼神清澈,這才安了心。

「呿!哀家才說幾句就護上了,當初是誰死也不肯成親,非要哀家逼你才肯點頭,如今是曉得軟玉溫香的好了,才分開一會兒就耐不住,你皇兄沒笑話你嗎?」夫妻感情好是好事,不成怨偶,早生貴子。

一提到皇上,皇甫桓幽深的瞳眸閃過一抹暗光。「新婚燕爾,皇兄能體諒,兒臣終能體會母後的苦心。」

「好,你肯走出王府哀家就很欣慰了,打從你……唉!哀家就鮮少見到你,多次召見也不入宮,哀家心里念得慌,直想著哀家若闔上眼前不知能不能見到皇兒最後一面。」她活著的兒子就兩個,不希望有誰過得不順遂。

「母後,你是瑤池金母下凡來,會活到千歲千千歲,王爺有你護佑著自然也是千歲千千歲,你們是仙人一樣的長壽翁,哪個敢收?」太後呀!你真的疼愛兒子嗎?為什麼一眼也不敢看向秦王,他都戴上了面具你還怕什麼?

母不嫌兒丑,癩痢頭的兒子是自個兒的好。

可是太後面上笑著,雙眼卻專注在女官送上來的香片上,她也不喝,就看著,好像茶湯里會開出一朵花似。很可笑,卻也可悲,她怕兒子的丑臉,能不看就不看,她當然愛秦王這孩子,可說服不了自己不去害怕,這孩子讓她想到先帝,當年先帝的死也有她一分「功勞」在,她要她的兒子當皇上。

天家沒有骨肉情,只有利益和權力。

「瞅瞅,瞧這張小嘴多會說話,把哀家說成神仙了,哀家得賞,你說說看你要什麼?」抬起眸來,她看向這巧笑倩兮的兒媳。

明白天上不會掉餡餅的成清寧輕搖螓首,「兒臣什麼也不缺,想要什麼王爺自會給兒臣。」

「嗯,是個心不貪的,不過哀家的話一出口斷無收回之理,哀家再想想該賞你什麼。」她還缺什麼呢?

「那兒臣先謝謝母後的賞,母後的慈愛常在兒臣心間。」有好東西就收,她不會客氣的。成清寧笑眯了眼。

「母後,你可別被她騙了,她是個財迷,小心她哄得你掏光大半輩子的家底。」面泛柔意的皇甫桓輕握妻子小手。

「真的嗎?」還是個財迷?

成清寧嬌嗔的橫目看過去,「王爺,夫妻本一體,你干麼掀妾身的底,大不了妾身將在母後這兒掏到的寶分你一些。」

「一些?」他不滿的顰眉。

「就一些?王爺比妾身有錢,不能貪妾身的小私房。母後,你得幫兒臣顧著,別讓王爺撬了牆角,他最看重邊關的兄弟,一回頭就把金銀財寶全散了,給他們買冬衣、軍備。」她是胡謅的,沒想著秦王真的會拿自己的銀兩貼補軍中戰死將士的遺族。

「呵呵……哀家當回守財奴,替你守銀子……」

用過午膳後,在太後的歡笑聲中,秦王偕同秦王妃離開四方高牆的皇宮,秦王夫婦和樂融融的傳言流出宮中。

很快地,京城人士都曉得寧平侯府的大小姐嫌棄秦王身殘面毀,毀約背信以庶妹充嫡女替嫁,寧平侯府三小姐幸運受到王爺寵愛,一時佳話如潮,奠定她秦王妃美譽。

「沒出息。」

「沒出息就沒出息,那可是太後耶!我沒嚇得雙腿打顫已經是萬幸。」她以為她撐不過太後那一關。皇甫桓沒好氣地拭去她手心的冷汗。「怎不見你怕我,滿朝文武百官見了我都**兒一顫。」

菊花……呃,不能腦補畫面,太猥褻了。「我認識你時不知道你是王爺,等曉得你是王爺我已嫁給你,忘了怕。」

「哼!我看你是吃定我了。」狡猾成性的小狐狸。

在馬車上,她輕偎在他懷里。「嫁漢嫁漢,吃飯穿衣,我不吃定你要吃誰家的飯?要是想吃別人家的,想必王爺你也不肯。」

「你這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難怪母後被你哄得沒停過笑。」連太後那麼精明的人都陷入她一口蜜嘴,臉上微笑沒消失過。

「不好嗎?」她問。

「好。」太好了。

「太後很寂寞,她只希望有生之年兒孫多陪陪她。」最尊貴的女人也是最可憐的,從她踏進宮門後,只有死才能離開。

皇甫桓倏地收攏雙臂,擁妻入懷。「不要變,寧兒。」

「只要你不變我就不變。」她將手心貼向他胸口,意思是將心比心,他若此心不變,她一生相隨,至死不渝,君有二心,妾當與君絕,從此天涯兩分離,不再傾心。

「十七皇叔,听說你被寧平侯府擺了一道,他們以庶充嫡地羞辱你,讓你丟盡顏面,現在宗室們都在議論你……啊,你府里怎麼有女人,你不是不行嗎?怎麼能金屋藏嬌……」

冒冒失失的九皇子皇甫尋像橫沖直撞的大蠻牛,看也不看情況的推開攔阻在外的兩名侍衛,直接闖入他一向來去自如的書房。

他真的有點目盲了,沒瞧見蹲在秦王面前,以香藥乳膏為秦王推拿,按摩他有些萎縮的腿的華服女子,劈頭就是一長串為秦王抱不平的話語,想幫人出頭的連珠炮說不停,還不經意中泄露出秦王的「隱疾」。

突地有水潑在他鞋面上,他才警覺書房有人,還是容貌嬌妍的小美人,他不禁言語輕佻了些。可人話太多會招來不幸,他有幸見識到了。

「我是秦王妃。」拭了拭手,拉下王爺夫婿的褲管,成清寧身段婀娜的起身。

「呃,你……你是秦王妃?!」皇甫尋一臉愕然的看看她,又轉頭看了臉色微沉的十七皇叔,心里喊了聲︰糟。

「我是秦王妃。」成清寧忽地笑了,滿室如百花盛開,溫暖而瑰麗,置身其中的人感覺心里的花也開了。

「十……十七皇嬸,我是小九皇甫尋,我這人性子直,不太會說話,說錯了話請你多見諒。」他面露懊惱地抓耳撓腮。

「沒關系,人都有‘年幼無知’的時候,牙齒咬到舌頭也是常有的事,你還小,多長幾年就長見識了。」小輩們嘛!不能太苛責,有過便改,無過鞭策,放養的野馬長得肥。

咦,他怎麼有種被嘲弄的感覺,難道是他的錯覺?「是,十七皇嬸,小佷不會再莽莽撞撞了。」

「對了,你說你十七皇叔不行,他哪里不行?十七皇嬸好找太醫給他治治。」他怎麼可能是那方面不行,連著兩天折騰得她死去活來。成清寧水眸輕飄,睞向某位臉很黑的王爺……下半身。

「嗯——小九,你說十七皇叔行不行?」眼神很銳利的皇甫桓射出無數眼刀,刀刀令人心口發寒。

皇甫尋冷汗暴流。「行,十七皇叔怎麼會不行,太行了,一夜御九女綽綽有余,連番上陣不知疲累,精壯如虎。」

「一夜御九女?」女聲質疑。

得了姑意,失了嫂意,他又流汗了。「一遇到十七皇嬸就收山了,虎歸山林,情歸一人。」

她略感滿意的點頭。「小九,你跟你十七皇叔好好聊聊,他那張臉十七皇嬸想幫他治,讓他別扭扭捏捏地像大姑娘上花轎,恨嫁得很又哭嫁,讓送嫁的人很想把花轎砸了。」

沒有轎子就不鬧了。

「十七皇叔的臉能治?」皇甫尋訝然,眼神有異的看向兩眼專注在王妃身上的秦王。她點頭,「我有七成把握。」

身為芳療師的成清寧曾治療過一位火燒車的燒燙傷患者,皮膚燒得猙獰難看,她用了三年時間幫她按摩除疤,雖然還有點痕跡在,但只要妝稍微化濃一點就能掩蓋所有瑕疵,像個正常人。

除掉老皮,自然長出新皮,一次一次的磨掉丑陋的表皮,久而久之新長的女敕肉便會取代舊疤,她再以推拿的手法將皮肉推回原位,自是恢復原狀。

她還沒見過王爺臉上的傷,因此不敢斷定是否能完全祛疤,不過一、兩年時間是跑不掉,淡化疤痕要長期作戰。

「那治呀!還等什麼?你瞧過十七皇叔從前的絕代風華吧!他的臉不能毀。」皇甫尋比傷者本人還激動的揮動拳頭。

成清寧笑了笑,一福身道︰「那就拜托小九了。」拜……拜托他,什麼意思?

一頭霧水的皇甫尋猜不透那道意味深長的笑是什麼意思,他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人都走遠了才回過神。

「十七皇叔,煩請解惑。」他虛心求教。

「蠢貨。」沒見過比他更蠢的蠹東西。

他一怔,面上發臊。「十七皇叔,你干麼罵人?我就是不曉得才問你,十七皇嬸的表情很詭異,我心里毛毛的。」

「詭異你的頭,自個兒蠢還不曉得蠢在哪里,你到底能有多蠢?你十七皇嬸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用意,那就是讓我拿下面具。」她要他正大光明地做人,不再遮遮掩掩地躲在面具後頭。

「啊!」原來如此。

「啊什麼,你認為我這面具能拿下來嗎?」他的臉毀了,多少人的心安了,他們並不樂見從前的戰神再度復活。

「這……」他苦惱的干笑,眼中流露出一絲愧疚。功高蓋主——就因為這四個字,秦王不得不殘。

「我不在意再也不能領軍出征,但是我不能接受在我為國殺敵之際,背後捅我一刀的是自己人。」

撫著傷腿的皇甫桓眼底有著難掩的傷痛,那支帶毒的箭是從他正後方射來,換言之,是他自個兒陣營射出的箭,那是他帶領了多年的兄弟,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浴血奮戰,也曾夜奔百里追逐逃走的敵方殘部,更喝過同壇子酒,大口吃肉,露宿大草原。

可是一個從三品的定遠將軍就把他收買了,為了封官蔭子,那叛徒毫不猶豫的將箭矢射向他。

好在他當時听見身後有破風聲傳來,險險閃過,可即使避開會穿心而過的威脅,然而連發的三箭還是射中他的大腿。

他沒殺了那叛徒,因為他知道想要他死的另有其人。

「十七皇叔……」皇甫尋話在口中化成無形的風,悄然而過,有些事你知、我知,不宜宣諸于口。

當年北上伐夷,他亦是先鋒軍之一,初生之犢不畏虎的他仗著十七皇叔的余威,連打了幾場勝仗,立下汗馬功勞,得意忘形的想趁勝追擊,多攢些戰功。

十七皇叔臉上的傷便是為救冒進的他所受,當時軍醫說還有救,只要連續敷藥一個半月便能完好如初,在戰場上,那不過是尋常小傷而已,比起斷胳臂、少條腿、腦袋沒了,簡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十七皇叔選擇不醫治,任其惡化,以致到如今不可挽救的地步,皇甫尋始終不明了為什麼十七皇叔不肯讓軍醫診治,直到那支暗箭射來,瞬間腦子一片空白的他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戰功太甚會招來猜忌,一心為國為民也是錯的,十七皇叔只是親王,並非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位,他做得太多了,多到君王無法忍受,沒有一個上位者願意臣子的聲望高過他。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十七皇叔的無妄之災令他心灰意冷,他交出兵權不再帶兵,寧願成個所謂的富貴閑人,在府邸中無所事事的當廢人。

「你要幫你十七皇嬸勸我嗎?」他的臉……要恢復嗎?恢復然後呢?

皇甫桓決定不去想以後,他只想把眼前過好,以前他只有一個人,怎樣都無所謂,一日度過一日地數著春夏秋冬,可如今他多了一個人要保護,封閉已久的王府大門也該開啟了。

先前,他以為娶的是自視端莊大度的成清儀,想都沒想過要踫她,夫妻各過各的生活就好,互不干涉也不交流,他給她她要的尊榮,讓她到死都保有秦王妃的封號。

他不能有後代,那會犯了帝王大忌,即使他已退出軍中,但他帶出來的將領只信服他一人,他若有子嗣,他們會繼續追隨下一代,而這正是皇上所不能容忍的,他怎能允許臣子的威望遠在他之上呢?還手握兵權造成威脅。

可如今他的妻子是嬌俏可人的成清寧——他心中那道抹滅不了的流光,為了她,他不得不多做設想。

跟了他,她委屈了,而他不願她繼續委屈,所以他允許她為他排毒治腿的要求,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皇甫尋猶豫了一下,紅著臉一咬牙道︰「治吧!十七皇叔,這樣我心里的內疚會輕一些,我總覺得是我害了你。」

他是皇子,父皇也疑他,面對那張只有一人能坐的龍椅,父皇連太子也生疑心,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和手握兵權的重臣走得太近的皇子,都會引發父皇的不安。

所以皇上提前發難了,他將一切可能性扼殺在萌芽期,誰敢心有不軌便殺誰。聞言,皇甫桓輕笑,「你真相信她能治好我的臉?」

太醫都搖頭了,說是耽擱太久,若是立即醫治還有幾分把握,可惜疤肉已長成,就算刮肉再生肌也無濟于事。

「試試又何妨,總是一分希望。」就算不能好全,起碼不嚇哭孩子,能堂而皇之不靠面具遮掩地走在人前。

「試?」他自嘲,眼中透著一絲冷意。「那一位會同意嗎?他巴不得我一輩子是見不得人的丑物。」

「十七皇叔,你別去管他的想法,盡避去醫治就好,誰曉得能不能好,何況以後的事誰知道,你為何不賭一賭?」沒人能萬載千秋,父皇也有逐漸衰老的一天。

以後的事誰知道……皇甫桓忽地低低笑起來,黑眸幽亮如星辰。「小九,你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那個位置……哪個位置……啊!十七皇叔你……」先是听不懂的皇甫尋有些困惑,繼而反應過來,不禁大驚失色的白了臉。

「你這人蠢是蠢卻有幾分俠義之風,你當皇子太可惜了,該是仗劍而行的江湖俠客,不過既然生在帝王之家,你也有你該肩負起的責任。」人蠢有個好處,不會想太多。

皇甫尋干笑的往後退了一步。「十七皇叔,你不要對我寄予太多厚望,我生性莽撞,難扛大任。」皇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是太子該得的。

只是在看過十七皇叔的遭遇,他立下要輔佐太子的宏圖大願已經打消了,國家需要能人,而君王只要中庸之臣,鋒芒畢露的能臣不會有好下場,功高震主會為自己招來不幸。

「景文帝還鐘情于書畫,你比他強多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景文帝乃大明朝的第五代君王,他當皇上二十年卻沒上過一次朝、處理過一件國事,整日沉迷在書畫中,為妃子畫美人圖,喜與文人吟詩作對。

當時他有兩名非常能干的左相右相為他解決萬難,代為掌管朝中大小事,雖有瑕疵但忠于朝廷,史稱「如玉雙相」,譽其君子如玉,坦蕩直率。

皇甫尋都快笑不出來了,苦著一張臉道︰「十七皇叔,你別開我玩笑了,小九是懶散的人,坐不慣大椅子。」

「沒什麼習不習慣,坐久了就習慣了,我還要忙著陪你十七皇嬸回門,你回去好好的想一想。」

「十七皇叔,你要趕我?」太不近人情,上門是客。

「不然咧,還留你用膳不成?我還不曉得我能夜御九女這般龍精虎猛。」他冷哼道。

「哈!這個……」他訕笑著尷尬不已,面皮薄得發臊。「對了,十七皇叔,十七皇嬸看起來有幾分面熟,她是不是那一日送大軍出征時,說要給你簪花的小泵娘?」

「你認錯了。」他否認得太快了。

見他面上有異,了然在心的皇甫尋一手勾搭在他肩上,揶揄道︰「十七皇叔,十七皇嬸為你簪花了沒?」

「滾——」煩人。

「說嘛!說嘛!咱們叔佷沒有外人,十七皇叔似乎很滿意我們這位十七皇嬸,簪朵花在頭上也是情趣。」人比花嬌……一想到十七皇叔頭上多了朵珠花,皇甫尋一陣惡寒。

「皇甫小九,你以為我腿廢了就踹不了你嗎?我還能把你扔出去。」皇甫桓拎起他後領,臂力驚人的將他扔出書房——

一只四腳犬面露悲愴的趴在地。